岑商看著鳳如青手中的小瓶子,眼中爆出了強烈的光芒,水霧逐漸凝聚,他很快堅定道,“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鳳如青笑了笑,“放心,不讓你豁出命,我要引一些十分強悍的魔獸去一個地方,在這裏路過路途較近。你是這城中郡王,無論用什麽辦法,在魔獸過境之時,你要負責將百姓暫時安置到別處。”


    岑商使勁點頭,鳳如青便將小瓶子推開,倒出秘藥,將其一點點的塗在岑商的臉上。


    屋子裏燭光跳動,兩個湊得極近的人影映在窗戶上,活像是在相擁著輾轉深吻。


    隱匿身形幻化成他人模樣的宿深,就站在這客棧的窗外,靜靜地看著窗戶上映出的人影。


    他沒有勇氣去以妖力一探究竟,沒有勇氣去質問打斷,他知道自己對於鳳如青來說根本不重要,隻是個消遣的玩意而已。


    繁星映著他麵上爬過的濕涼,宿深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一片不詳的血色。


    喜歡一個人太苦了,尤其是他喜歡的,是不肯為誰停留的人。


    宿深抱著寒涼入骨的夜風,心卻在一片炙熱當中融為灰燼。


    鳳如青給岑商塗過喂過了人魚族秘藥,又仔細地和他說了關於百姓安置的問題。兩個人聊的不久,岑商照過鏡子之後,便無論鳳如青說什麽,都隻會點頭了。


    “關於安置百姓的需求你可以提,”鳳如青說,“我想辦法。”


    岑商卻道,“我有辦法,我可以飛鴿傳書去求我兄長,他會幫忙。”


    鳳如青沒有懷疑,沒有人褫奪他的生機氣運,岑商很快便能夠好起來,若不是受修士所害,他也不至於落到被人囚禁的地步。


    鳳如青很快便走了,她確實是準備將魔獸自極寒之淵中引出來,這件事也並未完全定下,她還需回去同穆良、荊豐,甚至是施子真商議。


    而魔獸引出所經過的城鎮,也不止這一個,她需要命人一個個商談,需得各派聯合才能夠辦到,這是一件大事。


    可若這件事真的成了,引魔獸與熔岩獸對戰,到時候極寒之淵再也不是他們的後顧之憂,若是能夠達到一定效果,他們就還可以連妖族的妖獸一並引入熔岩。


    妖魔獸的戰鬥力不容小覷,再者壓製了它們這麽多年,再壓製下去也全無益處,不若以邪止邪。一旦成功,能夠減少無數修士的死傷,大幅度的減緩熔岩的彌漫速度,給人間更多的喘息時間。


    鳳如青趁夜離開了客棧,徑直回了黃泉,翻翻找找的,找到了一件弓尤在送聘禮的時候給她送來的首飾,是個華麗繁複的項圈。


    本來她想著找到給宿深,隻是一直想不起來,宿深也並沒有跟她提過,他的華麗首飾很多,如今能力也強悍非常,應當不需要這東西了。


    鳳如青又將這東西送去給了岑商,這東西是護持的法器,他命格太好遭人覬覦,鳳如青不得不幫他想辦法。


    將東西送給他之後,鳳如青便叮囑道,“無論如何不要取下,這東西能夠避免邪祟入體,也能讓人再也害不了你。”


    岑商自然聽話,當著鳳如青的麵戴上塞進衣服裏,鳳如青這才放心離去。


    她未曾察覺,客棧之內的岑商癡癡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手撫頸項項圈,而客棧之外晨曦初現,一位樣貌普通的男子站在不遠處,神色晦暗,眼中是滔天的妒恨。


    那是答應給他的,他一直記著,以為鳳如青也會記得的……


    宿深蹲在已經開始有人支開鋪子做生意的街道之上,心如刀割。


    鳳如青馬不停蹄的回到黃泉,連休息也未曾,便直奔懸雲山去,與如今駐守人間的雨神穆良,還有荊豐提起引魔獸入熔岩的事情。


    她甚至去找了施子真,施子真在石室內根本沒有出來見她。


    鳳如青曾經告誡自己不要再管他,再管他是狗,但是這樣隔著門談完了正事,施子真竟然十分讚同,又提了許多鳳如青不曾注意的細節,思慮周密,甚至答應這件事若是仙門集會,他會出麵坐鎮。


    鳳如青有些日子沒有見過施子真了,門裏門外的關於引出魔獸的事情都說完了,她卻站在門口沒有走。


    她清了清嗓子,在施子真疑惑地側頭傾聽的時候,輕輕的“汪”了一聲。


    施子真:……?


    鳳如青打破了自己的誓言,這才問,“師尊,你怎麽樣了,開門讓我看看,是不是快生了?”


    第138章 雜魚鍋·上


    施子真聽了鳳如青的說法,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素來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裂痕。


    他這不能算是生,他隻是用雙姻草為她塑身, 把雙姻草放在內府中以靈力溫養開花結果而已,不是他生。


    可他也不知如何解釋, 他本身也並非善於辯解之人, 因此半晌沒有說話,開口便生硬道,“無事你就走吧。”


    鳳如青依自己許下的誓言,連狗叫都叫了,自然還是扛不住關心施子真的。多年過去, 拋去一切外在的因素, 甚至剝離開情愛, 鳳如青如今對於施子真,連敬重都沒剩什麽, 隻剩下對於親人的那種關懷。


    他到底還是她的尊師, 就算曾經未能親手教養她,他也從未失格過。


    如今也不知被誰給騙得這樣慘,都不敢見人, 更不知懷了個什麽怪物,這都一年多了, 竟還未曾出生, 那個施子真口中的“女人”也從未曾出現過,當真是令人難以省心。


    鳳如青耐著性子敲門,“師尊你開開門, 我就看看你, 你還瞞著我做什麽, 我什麽不知道?”


    鳳如青摸了懷中儲物袋,拿了份平時常備的點心出來,油紙包的聲音嘩啦輕響,甜香的氣味很輕,可在修者異於常人的嗅覺中卻堪稱甜香撲鼻了。


    “我給你帶了些點心,許久未吃了吧,”鳳如青將點心朝著石門的門縫方向遞了遞,“你嚐嚐,這是人間一處十分盛名遠播的點心鋪子新出的花樣,是用炒香的零嘴堅果,混著蜂蜜做成,還有些鹹味兒,吃著不膩,卻很香。”


    裏麵沒了音,卻沒再趕她走了,鳳如青慢慢勾了勾嘴唇,有那麽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在引誘某種野獸。


    她甚至緊張地屏息,但很快石門動了下,接著開了一條縫隙,施子真堵在縫隙的位置,麵容看不真切。


    他迅速伸出手去拿鳳如青手中的油紙包,卻不料鳳如青早有防備,一把抓住了施子真的手腕,又以腳塞入了石門縫隙,卡住了石門。


    “你……”施子真嚇了一跳,要關門又沒有關上,鳳如青假裝疼的嗷嗷叫了兩聲,他就當真把門給打開了。


    他的模樣隻看臉依舊還是那修真界人人敬仰的冰山仙首,隻是視線下落,他的腰腹卻驟然凸起,鳳如青心中感歎,好像又大了啊,不會是雙胞胎吧……


    “師尊,”鳳如青為了避免觸怒施子真,很快收回了打量的視線,邁步進入了這間不大的石室,走到桌邊,一股腦的將自己這些日子在凡塵搜羅的小食和肉幹全部都從儲物袋裏麵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看著這滿滿一桌子,她也怔了下,說不管了再管是狗,但當狗期間,她也還是下意識的在搜集這些東西。


    哎,誰讓施子真苦呢,去五穀殿偷吃的,自己在焚心崖後殿煮食物,這樣子也不方便去凡間吃什麽,可是按照鳳如青看到的懷孕婦人嘴格外饞的常理,他忍的肯定很辛苦。


    鳳如青見到施子真一句話未說,慢條斯理地淨手之後,便來到桌邊坐下,雖然姿態並未見急,卻也毫無停滯地吃起來。


    鳳如青一時也沒有說話,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心中發誓來日她若再見到弓尤,或者於風雪和泰安神君,她絕對要打聽出把施子真弄成這樣的神女是誰。


    她倒要看看對方是否長了三頭六臂,怎就能把這修真界人人高山仰止的仙人這麽輕易的拉下神壇,還如此無怨無尤。


    鳳如青不由得奇怪,情愛當真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嗎?為何能這般的讓人變得麵目全非。


    若是按照這樣說來,她確實沒有為誰不惜改變自己去迎合過,也不可能如施子真這般,為誰受這樣委屈。


    鳳如青想著想著,就笑了,施子真動作一頓,“你笑什麽?”


    鳳如青將那個他看了好幾眼,卻因為遠些沒有伸長手去拿的點心推到他麵前,“沒什麽,師尊,你還記得你當年曾說過,我根本不適合修習無情道嗎?”


    施子真應了一聲,拿起那比拇指尖大不了多少的精致點心,送入唇色淺淡的口中,鳳如青視線跟著那點心停留在他的唇邊,而後從懷中掏出帕子遞過去,“這個是在皇宮中偷的,一個得寵的貴妃最愛的點心。”


    施子真接過錦帕,看向鳳如青,似乎是在等她上一句後麵的,鳳如青繼續道,“我曾經也那麽認為,我不適合修習無情道,但現在我覺得您說得不對。”


    鳳如青說,“我才是最適合修習無情道的,就連飛升的大師兄都還困在曾經的取舍當中,二師姐更是根本走偏了路,靠著癡情和功德升天,荊豐就是個木頭,隻有我。”


    鳳如青說,“我能得,也能舍,從不為得所忘形,不為舍而難過,師尊……你說我是不是才最適合修無情道?”


    施子真看了她片刻,竟然點了點頭,“若你魂有身棲,此番心境必然原地飛升。”


    施子真甚至考慮要不要說出實情,畢竟很快了,但鳳如青接下來的話便讓他沒有說出口,“難得師尊對我如此肯定,隻是現在我倒覺得,師尊不適合修習無情道,您看上去冰雪做骨,卻實則是個癡情的種子。”


    鳳如青一時失言,被施子真以精純的靈力轟出了石室,他還是那般的暴躁易怒,鳳如青從石室真正意義上的滾出來,在地上滾了一圈之後爬起來抖了抖袍子,卻忍不住笑起來。


    她從焚心崖的石室出來,徑直去了月華殿。


    穆良飛升之後,這裏便成了荊豐的住所,他正在處理門派內積壓的事宜。此刻坐在桌案之後,身量高大筆挺,早已經不是當初跟在她身後的小不點,而成了獨當一麵的仙君。


    他聞聲看過來,見到鳳如青竟然還沒走,不由得驚訝,“小師姐,你……這是去了焚心崖?”


    鳳如青衣衫在地上滾了一圈,抖過也有些微狼狽,她笑了笑,“是啊,被師尊打了一下。”


    荊豐聞言也忍不住笑,他一笑,眉眼彎彎,看上去尤其的可愛,加上他本身是卷發,那種肅然頓時煙消雲散,若是旁人看了一定會驚訝不已,畢竟荊豐素日對外可是有“小施子真”的稱號,出了名的冷肅。


    鳳如青想要揉他頭都夠不到了,荊豐貼心的低頭讓她揉,親近地說,“現如今也就小師姐敢去惹師尊了,也就隻有小師姐能夠扛得住師尊打一下。”


    鳳如青也眯眼笑,荊豐隻當施子真是閉關,不知他肚子的事情,鳳如青自然也不會說,畢竟那是施子真自己的事情,不過荊豐倒是知道施子真去五穀殿偷東西吃的事情,還為此和鳳如青說了好幾次,滿是驚異。


    鳳如青要荊豐給她施了淨身術,兩個人又聊了聊關於引出魔獸的事情,鳳如青便告辭回了黃泉,也在獄叛殿中忙活到了很晚。


    深夜的時候,宿深來了,鳳如青迷迷糊糊的察覺他順著床爬上來,閉眼笑著摸了摸他的狐耳,捧著他的臉親了親。


    關於引出熔岩獸的事情,隻要施子真同意了,修真界就算是同意了大半。鳳如青很高興的,閉著眼擁著宿深,縱容他的親近,想到這件事若是成了,又能夠減少很多的傷亡。


    如今黃泉真的人滿為患,鳳如青整日看著生死,看著輪回,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死人了,尤其是大批量的死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當中,懶散地回應著宿深,並沒睜開眼看一眼他的神色,還有他的眼睛,那其中滿是傷痛和討好,也是性格使然,在愛上一個人後卻得不到同等回應的煎熬和偏激。


    他明明是最早遇見她的,得到她之時,她卻心已滄桑。


    宿深隻有在徹底與她融為一體之時,才會覺得自己擁有了她。鳳如青在豔紅的錦被之上揚起脖頸,眉目如開到荼蘼的鮮花。


    在汗水浸透鬢邊碎發的時候,她抱緊宿深,貼著他耳邊問,“今日怎麽了,這般的賣力?我骨頭要讓你撞散了。”


    宿深半晌沒有說話,和鳳如青濕漉漉的抱著,半晌才啞聲道,“我愛你姐姐。”


    鳳如青睜開眼,想要看清宿深的神情,他卻將頭埋在了鳳如青的肩頭,因此鳳如青隻是摸了摸他的頭,親了親他的側臉。


    她知道宿深喜歡她,很喜歡,鳳如青有時候會覺得愧疚,因此對他格外的包容,傾盡全力的去教他更多,因為情愛對她來說,並不是全部,也影響不了她要走的路。


    鳳如青隻想著再對他好些,他畢竟還是小,不知歲月能衝淡一切,或許過些年,嚐過了各種滋味,他便不會太過偏激執著。


    隻是如同鳳如青不曾明白情愛本該帶給彼此快樂,相伴著走過一段路,或長或短,分別也是為了更好的走下去,本不該害人至深。


    她同樣也不知,有些人的偏激和執著,是刻在骨子裏,從出生開始便如影隨形,後天的遭遇又加固了這種性格的成型,如同病入膏肓,早已經無藥可救。


    第二日,荊豐開始與各家仙門商議鳳如青的提議,而鳳如青也開始全身心的投入引出魔獸的這件事。


    她奔走在引出魔獸會路過的城鎮,動用一切的辦法與人族協商要他們退避,這是一段頗為漫長的路,但隨著各家仙門也開始加入,並且一致同意這個計劃,這件事,就變成了勢在必得。


    他們必須成功,因此仙門集會開了一次又一次,不如之前一般的各族心懷芥蒂,他們這一次萬眾一心,商議起事情來,爭議也不在誰先誰後,而是如何能夠更多的讓引魔獸的路線經過山裏,避免魔獸侵擾到人間。


    而在確認了路線之後,他們更要派修士去沿途清理路線,填過溝壑蕩平高坡,而負責引魔獸的淩吉也開始一次次進入極寒之淵的九真伏魔陣,熟練控製更多的魔獸。


    人族、妖族、魔族、修真界,全部都在為這一次的計劃謹慎地忙碌著。


    宿深修為也因為熔岩熱浪的原因越來越強,待到所有的一切準備就緒,他們終於將引渡魔獸的路線清出來的時候,宿深已經能夠超越大部分的仙門仙首,與鳳如青毫無保留的過上幾十招了。


    “好樣的!”鳳如青收了沉海,對宿深笑,“金晶劍你已經用得很熟了,它乃天界神君的佩劍,你能壓得住,還能利用它鎮定熔岩熱浪,這是你的本事和造化。如今天下,你再也沒有幾個敵手,妖王大人日後多多關照。”


    鳳如青抱著沉海假裝見禮,宿深勾唇笑了笑,笑意卻始終未達眼底,昨夜他又見鳳如青去了河塔城,去見了那個人王轉世。


    雖然他知道鳳如青這兩個月都是化為各種各樣的人,帶著下屬與人族周旋,可他見到她與那人王轉世說話格外的溫柔,甚至還帶著笑意。


    她對待旁人不會如此的,她到底是在意他的,畢竟那是她自極寒之淵中爬出,還是個小邪祟的時候,第一個男人。


    第一個總是不一樣的,宿深聽人說,女子很難忘記她的第一個男人,尤其是第一個喜歡的男人,那是在懵懂的時候自心底對未來伴侶生出的愛慕,反射的是她心底最深的渴望,不夾雜著任何複雜因素的渴望。


    便是那樣一個無論輪回了幾世,一樣無能軟弱的廢物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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