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和花香交織在一起,荊豐很快因為失去過多的藤蔓傷重昏死,而鳳如青倒是因為傷勢較輕,還清醒著。她清醒著從荊豐身側爬開,在一地藤蔓當中,伸出染血的手,扒住了施子真纖塵不染的靴履。


    “師尊……”鳳如青衣不蔽體,施子真麵色難看至極,氣得渾身發抖,他伸手解開自己的衣袍,甩在鳳如青身上,轉身欲走。


    再多待上一刻,他便忍不住要將這對孽障斬殺在此處。


    心中升騰起的怒火夾雜著難以言說的酸楚,施子真從未體味過如此濃烈的情緒,她說自己再也不亂搞的話還言猶在耳,如今才過了幾天,便這般迫不及待地在藏書閣同荊豐……


    施子真垂眸看著鳳如青,視線冷若寒冰,不帶一絲感情,仿佛剛才揮劍斬斷的,不是那罪孽地交纏在一起的藤蔓,而是他的塵緣凡心。


    他抬步朝外走,鳳如青卻抱著他的腿不放,“師尊……”


    施子真劍尖抵著她的脖子,聲音冰寒刺骨,“鬆手。”


    鳳如青卻搖頭,脖頸被溯月劃破了皮,也不曾鬆開,“我不是故意的……小,小師弟也不是。”


    鳳如青弓著身子,抱著施子真的小腿,“我們不是故意的,他忘記吃藥了……我……我被他影響到了。”


    施子真沉著臉擰眉,鳳如青咬牙維持清醒,空氣中的香氣已經重到她頭昏腦漲。


    “我不是……”鳳如青說,“師尊你別走,我找到辦法了。”


    她開始胡言亂語,聲音越來越小,施子真低頭試圖聽清楚,可鳳如青眼中綠光陡然大盛。


    破碎的衣袍當中迅速飛漲出藤蔓,將低頭的施子真纏縛起來,朵朵紅花開得熱烈,香氣噎人。


    施子真不慎摔倒,手中溯月摔出老遠,他怒道,“你做什麽!”


    鳳如青哪裏還有什麽神誌,她難受得要瘋了。


    施子真身上靈泉水和他獨有的氣息混合的味道,宛如這世上最最好聞的氣息,她纏住施子真,由不得他掙脫,施子真驅動靈力試圖將她打昏,可他現如今那點靈力,實在是不夠看。


    溯月劍倒是受到他的召喚回到了他手中,可兩個人已經被鳳如青身上藤蔓捆在一處,他根本無法下手去斬藤蔓。


    他掙紮著滾動,帶著鳳如青一塊,他畢生沒有這麽狼狽過,驚慌驚愕,連聲音都帶上了顫音。


    可花期的雙姻草本體,還是真神之身,如何能好對付?施子真被纏得無法呼吸,兩個人滾到了距離荊豐一書牆之隔的書架中間去了。


    施子真麵色通紅,連眼尾都紅透,長發散得到處都是。他試圖喚回鳳如青的神智,可她隻是越纏越緊。


    掙紮間撞到了書架,一冊書簡落下來,正巧砸在鳳如青頭頂。


    她有片刻的回神,看到她身下施子真鬢發散亂眼尾紅透,那張總是雪塑冰雕的臉,鍍上了鮮活的淺紅,如同糜豔盛放的花,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可他的神色卻十分難看,屈辱崩潰,這都不該是會出現在他臉上的神色,他緊咬著嘴唇,對上鳳如青的視線,咬牙切齒道,“你這孽障,還不放開我!”


    鳳如青眨了眨眼,咬牙起身,卻因為藤蔓將兩人都纏住,她無法操控,根本動彈不得。


    “斬斷……”鳳如青說,“我控製不了,師尊你將他們斬斷吧。”


    施子真低吼,“我這樣如何斬斷!”


    鳳如青用最後的力氣將沉海召過來,幻化成小刀,用唯一能夠活動的手臂,咬牙切割自己身上長出的藤蔓。


    藤蔓上的花朵疼的在顫,鳳如青疼的也顫,這都是她的本體,她嘴角血線滑落,可這藤蔓竟然在她切斷之後,斷口又迅速生出新的,覆蓋原來的。


    實在不成,鳳如青難受得要死,再也沒有了力氣。她咬牙忍住難耐,將沉海幻化的小彎刀抵在自己脖頸上,“很快就好……”


    她將刀柄抵在施子真肩頭,刀尖對準自己脖頸,用身體重量朝下壓。


    “你做什麽?想死?!”施子真瞠目,鳳如青苦笑,“我真的沒力氣,控,控製不住了,我死不了。”


    她說著朝著刀尖低頭,卻沒能如願戳進去,施子真費力抽出手抓住刀刃。


    “你便是這般不珍惜我為你塑的身,你……”


    他手被沉海劃破,血流了出來,鳳如青頓時瘋了,她腦中都如沸騰的熔岩一般。


    她身體當中本就有施子真的血,她這身體又是經年累月吸取他的靈力而塑造,天知道她有多渴望他的血,他的氣息,此刻他這樣,無異於火上澆油。


    施子真再想教訓人,再想長篇大論的也不成了,沉海落在地上,他被藤蔓勒住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


    藏書閣中的明珠不似燭火,不昏黃,清亮又穩定,讓心中羞憤欲死的人想要逃避也做不到。


    荊豐因為常年壓抑花期,本就傷身,被斬斷藤蔓後傷得不輕,流了很多血,倒奇異地緩解了,昏死得人事不知。


    而他躺在一片枯萎的藤蔓和血汙當中,不知與他相隔一麵書牆的隔壁,正在發生什麽。


    聲音都壓在喉嚨,施子真咬得滿口血腥也不肯露出一聲,書架被一隻素白纖長的手指扒住一角,那隻手的手腕卻很快被緩慢環繞而上的藤蔓所淹沒,一直到指尖。


    看上去罪孽又無助。


    可沉海和溯月就在他手邊不遠處,他當真一丁點掙脫的餘地也沒有嗎?


    他手指已經抓住了溯月劍劍柄,但最終隻是顫著指尖,慢慢鬆開了。


    “當”,很小很小的一聲,劍柄自他手中落在地上,落入這萬丈紅塵。


    仙人沉淪,不過一念之間。


    第159章 比翼魚·師尊


    清醒著沉淪, 是施子真從未曾想過的,他被已經失控的鳳如青用藤蔓纏縛得呼吸困難,眼睫顫動如疾風驟雨中的蝴蝶,看似無助, 可他又不是脆弱的。


    施子真從不會是個任人欺壓的弱者, 哪怕他如今靈力不濟, 他的功法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可麵對一個失控受傷,時而清醒喃喃叫著他師尊,時而又糊塗地隻顧著開花的鳳如青來說,隻有最開始的時候, 是由她來掌控著混亂的節奏。


    等到她汗津津地混合著斷掉藤蔓彌漫出的血色,癱倒在施子真的懷中,這場看似被迫, 實則隻有逼迫人的那一方才真的昏沉的情事,才剛剛開始。


    施子真掙斷雙腕上纏繞的纖細藤蔓, 手掌抓著鳳如青汗水濕膩的肩頭, 閉上眼,神情露出掙紮。


    這是不該發生的糾纏, 可他如今卻也渾身戰栗著, 根本難以自拔。


    他些微潮濕的素白手指,慢慢地交叉滑過鳳如青的肩頭, 將她緊緊地攬入自己的臂彎。


    是他的錯。


    小弟子根本沒有神智,她說了,她不是故意的, 施子真知道荊豐從很早之前便會因為花期而失控, 百草仙君為荊豐煉製的藥, 還是他去尋來的。


    隻是施子真並沒料到荊豐的花期壓抑太久,來得這樣凶猛,更忘記鳳如青與他同為雙姻草之身,會受到他的影響導致花期提前。


    施子真自以為他能夠舍棄這份妄念,待到天魂歸體之後直接斬斷塵緣,可他在看到鳳如青與荊豐纏在一處的時候,嫉妒和怒火幾乎燒化他的理智。


    原來情愛當真半點不由人,施子真抱著幾乎半失去意識的鳳如青原地轉身,纏縛在施子真腰上的藤蔓開始鬆散,施子真手掌托著鳳如青的後腦,自上而下對上她迷離的眼神,伸手輕輕撫摸她潮濕的鬢邊發。


    施子真滿眼都是掙紮和愧疚,喉結滾動咽下獨數情愛的酸澀和情欲的甘美,沉腰到底,抓緊鳳如青的肩頭,將頭埋在她的側頸,散落的長發與鳳如青濕漉的長發混在一處,是極致的、從此再也難解難分的糾葛。固定在她後頸的手掌,是屬於一個年長到足有兩千多歲的老男人的強橫,根本不讓鳳如青有絲毫的躲避。


    他的神魂心念隨著沉淪動蕩難安,這是修行以來,連幾度瀕死都不曾有過大起大落。


    鳳如青期間短暫地恢複過神誌,雙眼如藏了茫茫的青原,輕輕地叫著師尊,央求他輕些。


    神魂上久遠的烙印,與這一刻的沉淪融合,施子真不能自控地想起昔年的荒唐和鳳如青,今日種種,卻不止是重溫舊夢。


    他的神魂動蕩太過,導致他有一段時間連自己在做什麽,都全無意識。一直寄放在焚心崖的那個多年前從他的神魂當中剝離出去的天魂,受到離體神魂的召喚,開始在靈囊當中橫衝直撞。


    很快,靈囊不堪天魂重創,天魂從其中掙脫而出,霎時間整個焚心崖白光大盛,天魂在脫離靈囊之後,開始瘋狂地吸取靈泉當中的靈力,焚心崖的靈泉一時間水位下落,待到天魂吸取了足夠的靈力,這才猛地在空中四散,化為萬千白光,朝著懸雲山的藏書閣方向傾瀉而去。


    此刻在天界的泰安神君,感知到了施子真天魂掙脫了靈囊,驚慌不已,連忙從天界朝著人間趕來。


    而藏書閣中,無數靈光環繞著密不可分的兩個人身體旁邊,數道白光一點點地沒入施子真的身體,每沒入一些,他的麵色,他周身靈壓,都在逐漸恢複。


    沉溺的視線漸漸清明,那些虧空的靈力被填補,折斷的仙骨重新續接。他體內生出浩海般的旋渦,將這四周濃鬱的靈力不斷地朝著身體當中吸入。


    懸雲山乃是靈泉環繞仙氣繚繞之地,被眾家仙門豔羨的仙門福地,常年靈力環繞凝聚,這是再盛大的聚靈陣也無法做到的。


    可這經年環繞在懸雲山上空的靈力,此刻正在瘋狂地朝著懸雲山的藏書閣湧去,有夜間駐守的弟子神色奇異地抬頭望去,便見藏書閣上空形成了一個肉眼可見的靈力旋渦。


    很快靈雲密布,養在懸雲殿的仙鶴自洞穴飛出,朝著懸雲山藏書閣的上空盤旋而去,靈雲中隱隱有紫電顯現,卻並非是天罰,而是大能修者飛升的征兆。


    已經入定和歇下的弟子聽到這仙鶴爭鳴的聲音,察覺了懸雲山靈力的改變,也趕緊從屋子裏出來,朝著懸雲殿的方向看去。


    而此刻藏書閣中,這旋渦的中心,這靈雲凝聚的中心,天魂已然歸體,即將被天界的神官引回天界,複歸神位的施子真,卻正抱著他根本難以放手的小弟子抵在書架之上。


    無數的典籍功法,珍藏記載,紛紛因為劇烈的晃動自書架上滾落,卻被一道結界屏蔽開來,根本砸不到罪魁禍首的頭頂之上。


    待到雷雲中現身的神官與匆匆趕來的泰安神君撞了個麵對麵,兩個人滿臉尷尬地在空中相對無言片刻,卻都不敢朝著藏書閣中以神力窺視。


    片刻後泰安神君無奈地開口,“接引神君的事情就交給我吧,畢竟我與他並蒂而生,正巧我找他也有些事情。”


    神官正巴不得,於是連忙將差事交給泰安神君,架著祥雲跑了。


    要死了,接引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撞見飛升當口上雷雲之下旁若無人顛鸞倒鳳的。


    幸而這是天魂神君,雷雲凝聚卻雷劫不至,否則天雷之下遮蔽盡散,還要臉不要了!


    接引的神官跑了之後,泰安神君悄悄地落在焚心崖後山等著。待到雷雲散去,仙鶴也紛紛歸巢,施子真這才橫抱著裹著他外衫的鳳如青,自懸雲山藏書閣的上空隱匿身形,足尖在屋脊上輕點,輕靈無比地落在焚心崖的後殿。


    這時候懸雲山藏書閣的結界方才消散,不明所以的荊成蔭帶著眾弟子進入其中,並未看到飛升之人,隻有一個受傷的荊豐躺在藏書閣之中,可湊近一看,他傷勢看似慘烈,實則已經恢複,體內靈力充盈,境界連跨兩境,已經步入八境巔峰,距離極境隻差一步。


    荊成蔭命人將荊豐扶起帶回月華殿,心中又驚又喜,喜的是荊豐停滯多年的境界終於有所突破,驚的是他能夠看出,荊豐被斬落的那些枯藤,分明是溯月劍的劍痕,而這藏書閣當中很顯然並非所有被斬落的枯藤都是荊豐的。


    但荊成蔭不可能去問施子真,便隻是命弟子清理了藏書閣,他這個師弟荊成蔭已經很久說不上話,他所做之事,皆是為天下蒼生,他甚至登入極境卻不曾飛升,而荊成蔭境界多年不進,早與施子真“仙凡有別”了。


    荊成蔭趕著去月華殿為荊豐鞏固境界,他不會去問施子真發生了什麽,畢竟這接引神官來了也不止一兩次,飛升與否是施子真的選擇,不需旁人操心。


    而施子真抱著被裹成個繭一般的鳳如青一落地,便與泰安神君對上了。


    施子真衣衫不整,隻著內袍,連腰帶都是草草係上,前襟不齊鬢發散亂,是自他化身為人,從未有過的狼狽。


    泰安神君看著他,施子真微微別開臉,側頸紅潮未退,一副縱情太過的模樣。泰安神君又看向他懷中鳳如青,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麽。


    施子真繞過他進了石室,將鳳如青放在石床之上,解開外袍,視線在她散亂衣襟露出的紅痕處快速劃過,心中一悸,食髓知味得幾乎動情,頓時羞惱地拉過被子,將她裹得隻露半個腦袋。


    施子真這才運轉靈力,壓下浮動的心緒,朝著外麵走去。


    施子真和泰安神君站在焚心崖後殿,相對半晌,各自無言。


    許久後,泰安神君道,“你打算如何?天魂已經歸體,你該歸神位,澤生神君是天界為你定的神號。”


    施子真輕輕“嗯”了一聲,看似麵色肅冷一臉正經,實則有些神思不屬。


    泰安神君與他並蒂而生,能夠感知他的情緒,自然就知道他這是怎麽回事,神情一言難盡,“她呢,你準備怎麽辦?”


    施子真這才回神一般,看了泰安神君一眼,說道,“是我的錯,待她醒來,我會詢問她的意願,若她……”


    “怎麽就成了你的錯,”泰安神君忍不住打斷他,“不是她勾引強迫你?你不是都打算斬斷塵緣,我都為你準備好了一切,可你偏偏在天魂歸體之時與她……”


    泰安神君道,“這回莫說神魂上的烙印抹不去,你就是把自己泡天池也忘不掉了。”


    施子真本來神色還有些迷茫,他看似淡然,實則心中慌亂。他在藏書閣中如何對待自己的小弟子,她又是如何央求於他,都曆曆在目,是他被情欲所迷,沒能自持,欺負了她。


    他正想著如何贖罪,泰安神君這麽一說,施子真頓時不高興了,皺眉冷聲道,“你在說什麽,她雖然花期被迫提前,可寧願自殘也不肯強迫於我,再說何談勾引,青兒根本不是那種人,她是神智不清不情願的,是我沒能自持……你為何屢次對我的弟子諸多微詞?!”


    泰安神君本來就事論事,畢竟施子真的心性他最了解,若非受到蠱惑,若非是無法脫身,他不可能不能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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