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風仰頭:“我們之前就談論過,魔域的人,哪怕到了修真界也不會被接納,十獄君你不是也早就知道?我們才是一樣的人。”


    雲棠不喜歡溫如風這個語氣,誰喜歡被揭傷疤?


    雲棠道:“哦,說得你那麽算無遺策,你要是真那麽厲害,現在還能一邊泡澡,一邊被我把劍架在脖子上?”


    溫如風道:“我雖然渾身濕透,但是大人你,身在水中不也渾身濕透嗎?”


    雲棠無比自然道:“我們當然不一樣,你眼睛不好,我身上衣服幹不幹你看得到嗎?而你,恕我直言,一覽無遺。”


    雲棠其實沒有細看溫如風,溫如風又不是燕霽那等絕色美人,現在魚群在側,雲棠得多心大才會把注意力放在溫如風身體上。


    溫如風聽她這麽說,臉色僵了僵,破天荒地沒接這個茬。


    他再如何也是個男人,被雲棠這麽說,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他想了想,倒為自己辯解:“我的確在太虛劍府山下布置重兵,隻等著大人你下山,一舉擒獲。隻是沒想到大人你會從河流中出來。”


    雲棠聽他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冷冷地看著他。


    溫如風道:“不是我對大人不尊敬,實在是大人修為倒退,乃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我放過大人,恐怕孤蒼渺大人也不會放過我。”


    按照溫如風的說法,山腳下重兵把守,在河流內,溫如風有魚群守衛,確實種種雲棠都處於不利地位。


    她看了看溫如風,陷入沉思,然後伸出一指,戳向溫如風肩膀。


    溫如風原本粘得好好的肩膀登時裂開,一條手臂吧唧掉到河裏。他悶哼一聲,滿額頭全是汗水。


    溫如風察覺到一股視線,就像是突如其來的憋悶感,這種感覺和他麵對孤蒼渺時有些相似。


    溫如風之前在魔域,和雲棠共事過。這位傳說中的十獄君,並未像其他魔君一樣充滿殺氣,但她會給人一種平靜的溫如風想象過她的眼神,她一定有著貓一樣的瞳孔,靜靜地注視著你,殘忍和殺機掩在漂亮無害的貓瞳裏,審視著別人。


    雲棠道:“你不覺得你說得太急了嗎?”


    “我還什麽都沒說,你便拿我修為倒退以及不放過我的事情來敲打我,是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麽情報?”雲棠道,“怎麽,你也怕孤蒼渺過河拆橋殺了你,想要從我這兒得到一些信息?”


    雲棠沒燕霽那麽多腦子來一步三算,她不會處理那些算計,所以,一旦野獸般發現不對,就會直接戳穿對方的目的。


    反正她不進套。


    溫如風沒說話,十獄君一直這麽棘手。如果她真的有勇無謀,孤蒼渺大人不會那麽忌憚她。


    同時,溫如風也的確不敢殺雲棠,雲棠的劍是魔域最快最狠的劍,被她劍所傷之人,從未有過活口,哪怕當時不斃命,之後也會因為傷口不愈而亡。


    他在這裏泡澡,就是為了用魚群來治療身上的傷。


    溫如風不再和雲棠兜圈子,畢竟他在怎麽附庸風雅,骨子裏也是直來直去的魔域人,非常會判斷形勢。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殺你?”


    雲棠道:“……孤蒼渺不會想要你殺我,你們找一個像我的人來假扮我,成為一個假的十獄君,孤蒼渺無利不起早,人摳還變態,他像是會做無意義的事的樣子?你們需要十獄君,現在假十獄君被我所殺,假十獄劍被我折斷,你們後路被斷,隻能找我了,更何況我修為倒退。”


    雲棠眸子裏忽然浮現惡劣的光,她湊到溫如風麵前,一字一頓道:“富貴險中求,有一個利用本君的機會擺在你們麵前,你們舍得放過嗎?”


    不舍得。


    溫如風幾乎立即在心裏道,他不知道孤蒼渺想要做什麽,但是孤蒼渺對於培育一個假十獄君的事情,非常執著,依他的性格,絕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溫如風斂眸:“大人說得對,恐怕大人也隻能配合我,畢竟我一個人可能無法奈何大人,但是重賞之下,總有人願意不顧生死來捉拿大人。”


    雲棠也沒說不配合。


    她不置可否,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回到魔域,拿回自己的劍才是第一要事。


    溫如風道:“委屈大人和我們重回魔域了。”


    那種從天堂再回到地獄的感覺,一定不會好受吧,溫如風想要知道雲棠的心境。


    他也想知道,那是什麽感覺,畢竟他從來連光明都沒有擁有過。


    雲棠什麽感覺都沒有,既然她在修真界都混成這樣了,是魔域還是修真界有什麽區別?魔域除了人凶殘點、畜生點、吃的用的少點,別的還是很好的。


    她道:“不委屈,畢竟聽見本君回去的消息,要害怕的另有旁人。”


    溫如風沉默,的確是這樣。


    二人未曾動手,達成共識,魔域的人為了資源愛殺人不假,但是也不是純粹的烏眼雞。現在二人動手,兩敗俱傷的事,誰做誰傻。


    雲棠見溫如風不反對,發號施令道:“現在把你那條胳膊撿起來,別耽擱時間,早點回去。對了,衣服穿好。”


    溫如風深吸一口氣,保持微笑。


    他們到底是誰脅迫誰?


    雲棠上岸,用靈力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烘幹,望著西邊的方向。魔域,就在西邊。


    卻說鶴陽子等人把整個後山翻遍,都沒找到雲棠。


    鶴陽子道:“我們連亡靈氣息都探查過,沒有雲棠的氣息,她應該沒死,但是,她應當確實被魔域的人擄走。”


    鶴陽子頭大如鬥,這下他怎麽和老祖宗交代?


    雲蘇氏聽見雲棠沒死,心底壓著的大石落下:“還好,她沒死,這下以後找到了她,讓她再回來也就罷了。”


    雲蘇氏綻開笑意,現在所有人都沒笑,隻她一個人發自內心的喜悅。


    雲蘇氏沒注意到她的笑不合時宜,好似隻要雲棠不死,其他都是好消息。但她完全忘了,雲棠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是因為什麽?


    妙繆真君冷諷道:“以後她會願意再回太虛劍府?再回來被你們動輒冷言冷語,雲夫人,她沒死也就罷了,你可別再讓她回來禍害她。”


    雲蘇氏這下真忍不住,今日妙繆真君三番五次針對她。


    雲蘇氏道:“我的確對她冷言冷語了,但我也是她娘,我沒有壞心。而且,為什麽兩個女兒,我就不罵非煙,偏偏罵她?”


    妙繆真君道:“我也很想知道。”


    她看得出來雲蘇氏好像對雲棠憋著一股氣兒,這股氣讓她沒有母親的慈愛,反而小性無比。


    雲蘇氏原本一直憋在心裏,今日雲棠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她才覺得,要是再不把事情症結說出來,以後這事兒可能真沒法收場。


    雲蘇氏抹淚:“我難道真的想害她嗎?她是我女兒,我懷胎十月把她生下來。但是我沒有在她那得過一次好,之前她的舅舅舅母來太虛劍府,因為她,她舅舅舅母全指責我的不是。我可是她母親啊,她一句話都不為我說,天底下哪有這麽冷漠的心腸?她那麽冷漠,我心裏高興得起來?”


    之前蘇崇遠他們來責問了雲蘇氏,叱責雲蘇氏不分親疏遠近。


    雲蘇氏心裏便一直憋著這股勁兒,她從小被寵溺到大,哪因為別人受過這等委屈?原本她隻是想對蘇非煙好,因為蘇非煙可憐,二人也相處出了母女親情。直到舅舅舅母來了,雲蘇氏便更賭氣似的,就是要挑雲棠的錯處。


    她就是賭氣,在舅舅那兒因為雲棠受了氣,便憋到了今天。雲蘇氏覺得自己也沒做什麽,她就是多刺了雲棠幾句,想讓雲棠服軟,她是雲棠的娘,難道雲棠不能遷就她一下?


    所有人都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雲河也頗為震驚地看著雲蘇氏,他從未想過雲蘇氏還有這等考量。雲蘇氏能生出雲棠這麽漂亮的女兒,她本身容貌也不差,雲河真心愛她,妻子所言,雲河很容易相信。


    雲河之前聽妻子碎碎念雲棠哪裏哪裏不好,他也覺得雲棠果真那麽扶不上牆。今天,她才知道,妻子有這等私心。


    “畜生!”


    空中傳來一陣怒喝聲,一男一女踏空而來,雲棠的長風被催動,舅母得了消息,自然高興地帶著蘇崇遠來了太虛劍府。


    蘇崇遠聽見底下的雲蘇氏以微嗔的聲音說出那等話,從空中急速而來,落到雲蘇氏麵前便抬手,當著眾人的麵狠狠給了她一巴掌:“你這種畜生!”


    清脆響亮的聲音響徹黑夜,雲蘇氏被打得頭一偏過去,嘴角立刻流出血來,腦袋嗡嗡嗡。


    沒有人幫她。


    哪怕這是太虛劍府的底盤,現在鶴陽子妙繆真君等人也冷眼旁觀,雲河歎了一口氣,他倒是心疼,但是,他也覺得雲蘇氏實在太過了。


    “兄長……”雲蘇氏嘴裏含著血,被這一耳光打懵,她的眼淚頓了一下才長流下來,“兄長,你……”


    蘇崇遠麵無表情,抬手再狠狠打了雲蘇氏一耳光:“你這個畜生,別叫我!雲棠是你親女兒,和你分開八年沒見,她在外流落受苦時,沒見你對她有半點幫助,她一回來,你居然因為這種可笑的理由和你自己親女兒置氣!”


    沒人說蘇崇遠說的不對。


    蘇崇遠從沒動手打過雲蘇氏,今日他猛然聽到此消息,心中的怒火衝上頭:“別人都不敢管你,我來管你!”


    蘇家家風從不欺淩弱小,蘇崇遠乃是蘇家內定家主,哪怕是芳則,都沒見過他這樣盛怒的時刻。


    第54章 重返魔域二


    雲蘇氏平日雖怕這個兄長,大多是因蘇崇遠自小優秀,修為在同齡人中一騎絕塵,並且頗為老成,所有人都對他讚不絕口,但是,蘇崇遠再如何,也沒像今天一樣對她那麽凶。


    雲蘇氏隻覺自己的手腕被緊緊握住,蘇崇遠麵無表情,渾身壓抑著瀕臨爆發的怒氣,雲蘇氏雙頰火辣辣的疼,又害怕蘇崇遠這副模樣,哪裏肯和他走?


    她的腳緊緊貼在地麵上,不願意和他一起過去,蘇崇遠根本不理她的意願,單手鐵鉗一樣鉗住雲蘇氏的手,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愣生生將她朝屋子裏拖去。


    “這……”哪怕是雲河,都沒見過蘇崇遠這麽生氣,當初他和雲蘇氏結成道侶當天,蘇崇遠麵無表情敬了他一杯酒:“舍妹頑劣,修為不高,若有什麽地方同你生隙,你盡可告知在下,或者稟明高堂。中州南州路途雖遠,蘇家也絕不包庇舍妹。”


    雲河清楚蘇崇遠的意思,他的妹妹犯了錯,他來管教,讓雲河可不要因為修為比他妹妹高而欺負她。雲蘇氏在閨閣內時雖然沒和蘇崇遠關係有多親密,因為蘇崇遠事務繁忙,但是蘇崇遠一腔護妹之情,做不得半點虛假。


    他對雲河說完那話,便舉杯自罰:“我關心則亂,先自罰三杯。”


    “崇遠兄這……”雲河擔心蘇崇遠會做出什麽偏激之事,芳則道:“崇遠一向有數。”


    妙繆真君冷笑一聲:“有數又如何,沒數又如何?你們要廢別人修為時,可沒見你們有數過。”


    芳則也覺得如此,冷了臉別開雲河的視線。


    雲蘇氏被蘇崇遠拉到房間裏,“砰”一聲,房門在她身後被緊緊關閉,雲蘇氏一個激靈:“兄……”


    正說著,就被蘇崇遠拉著去到蘇非煙的床前。


    蘇非煙床邊的續魂燈正悠悠點燃,她麵如薄紙,兩扇睫毛輕輕垂在眼上。這是碧天峰蘇非煙的房間,蘇崇遠環顧一眼房間,臉色猛地更差,一腳踹在雲蘇氏膝蓋上,雲蘇氏膝蓋一軟,重重地對著床跪下去,“咚”一聲,雲蘇氏耳邊縈繞著這聲脆響,她幾乎能感到自己膝蓋現在必然滿是淤青。


    蘇崇遠抓著雲蘇氏的肩膀,把她往斜方一拖,不讓她正跪著蘇非煙。


    雲蘇氏膽戰心驚,一句話都不敢說,她驚恐地白著臉,就像一個受了驚的鵪鶉。蘇崇遠把她的臉扯過去,正對蘇非煙:“她是誰!”


    蘇崇遠的聲音深沉嚴厲,雲蘇氏惴惴地看著他:“這……兄長,她是非煙啊。”


    “啪”一聲,蘇崇遠手起掌落,毫不留手地重重拍在雲蘇氏臉上,雲蘇氏被打得頭一歪,整個腦袋都翁鳴得像有人在裏麵彈琴,琴聲回蕩在她腦海裏,讓她整個人都不怎麽清醒。


    “我再問你,她是誰?”蘇崇遠指著蘇非煙,眉眼間含著戾氣。


    “是……是非煙啊。”雲蘇氏說完,右臉又挨了重重一巴掌,她被打得整個人伏倒在地,嘴角流出殷紅的鮮血,她甚至覺得自己牙齒鬆動。


    蘇崇遠聲音平靜很多:“我再問你,這是誰?”


    雲蘇氏已經被打怕了,她甚至覺得蘇崇遠是不是故意找一個借口就想打她,隻為了給雲棠出氣。


    雲蘇氏不敢再做出像剛才一樣的回答,她戰戰兢兢道:“不、不知道。”


    蘇崇遠冷冷看了她一眼,在雲蘇氏以為自己過關時,蘇崇遠重重抬手,這一耳光比之前所有耳光都重,雲蘇氏被打得一歪身子,歪倒在地上。


    “你不知道她是誰,你會為了她苛責你親女兒?”蘇崇遠強行壓抑著不耐,他看著倒在地上的雲蘇氏,從前他隻覺得自己這個妹妹嬌弱了些、任性了些,但沒想到她為人母親後,將自己的任性偏心全用到自己女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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