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麵戰場的主帥道:“我請了這位魔君包紮,但他不肯。”


    忘炎點頭:“我喜歡這樣。”


    “小事。”他頂著一腦袋武器,“我也能領一麵戰場,我可驅使亡靈,不隻是我自己的亡靈傀儡,哪怕是孤蒼渺的魔人,也能有一麵戰場的一半能為我所用。”


    “這……”眼看著最後一麵戰場也有人代領,但鶴陽子高興不起來。


    鶴陽子道:“這位……”


    “閣下如今傷勢如此,快休息才好,我們另想其餘辦法。”


    “ 不,我不嚴重。”忘炎魔君同死人打交道多,眾所周知,死人不會說話,所以忘炎魔君的話非常少。


    眾人都在心底想,他那腦袋都被紮穿了還能叫不嚴重?


    鳳凰遊撫額,他早就知道,這些魔君一個比一個不會說話,這種事情,還是得交給他。


    鳳凰遊道:“諸位不必擔心,這是……”鳳凰遊艱澀道,“是忘炎的愛好,沒什麽大不了,他修鬼道,越是這樣同死亡的氣息接近,他越喜歡。”


    忘炎研究鬼道亡靈,他喜歡死亡的氣息,現在他腦袋上插著這些武器,鮮血流出,他仿佛置身於生死交境。


    近乎迷戀般享受。


    雲棠和青夜裂空已經見怪不怪,其餘修真界諸人卻已經淩亂,魔域的人愛好都這麽奇怪?


    鶴陽子撚須而笑,強打圓場:“魔域真是臥虎藏龍。”


    第90章 退敵之法二


    在鳳凰遊和鶴陽子的極力斡旋之下,青山關五麵戰場被安排妥當,除開這五位主帥外,還有人得負責廢靈土的投放。畢竟除開雲棠非常特殊的萬魔之窟不用幫手外,其餘比如鳳凰遊能魅惑一整個戰場的魔人,但也必須靠著廢靈土才能同時殺了那些魔人。


    雲棠那樣大範圍的攻擊必殺技實在是太難得。


    投放廢靈土也不是一個簡單活兒,廢靈土長於修真界,卻完克修士,所以修士大多發現了廢靈土就趕緊把它毀掉,漸漸地,廢靈土越來越少。


    道藏真君翻掌,掌心內有一個錦盒,他當著眾人的麵把錦盒給打開,裏麵是一抔濕答答鑽紅色的土:“這是目前能找到的所有廢靈土。”


    此話一出,眾人剛落地的心又懸空。


    這麽點廢靈土,如何能確保每個魔人的身上都得沾上?而且要幾乎同時一起沾上,否則等孤蒼渺反應過來,趕緊讓魔人撤開,下一次孤蒼渺有了準備,可就不那麽好得手。


    宮無涯見眾人犯難,他唇瓣緊抿主動上前請纓:“宗主,此事請讓本君代領。”


    鶴陽子見他臉上帶傷,眼神堅毅,還有些硬氣,便知道這位無涯真君一向心高氣傲,他見到五麵戰場修真界隻領一麵,恐怕心裏不好受。


    鶴陽子心內輕歎,門內真君最年輕的就是宮無涯和玄容,宮無涯的性子比玄容還要外放得多。鶴陽子道:“真君請言。”


    宮無涯道:“本君少時得韓兵仙指點,曾前往凡人界領兵打仗曆練,匡扶社稷,故而如何調兵遣將 ,以少勝多,本君心中自有成算。”


    他看向道藏真君手中廢靈土:“廢靈土也在此列,為將者可調兵千人,為帥者可掌兵過萬,這廢靈土雖少,隻要本君排遣得當,則定能助諸位大勝。”


    聽宮無涯之話,眾人心道難怪他能守住一麵戰場。


    他竟然有這樣的奇遇,少時去凡人界曆練,做的還是將帥之才,從龍之功,將帥殺人何止千數,常言帝王一怒伏屍千裏,將帥就是帝王手中之刀,直接造就血流漂杵之人。


    鶴陽子道:“如此,此事非真君不可。”


    宮無涯因曾為將帥,殺凡人的孽頗重,這注定他的修煉之途會伴隨血腥,同時又有從龍之功,是社稷之臣,導致紫薇紫氣分了一縷來保護他,所以,他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宮無涯調度廢靈土的事兒就這麽決定了。


    他需要一些真君作為幫手,同時,其餘真君也得在局勢大亂後對孤蒼渺痛打落水狗。


    事情整個敲定下來,此事宜快不宜慢,大家敲定明日便可進行。


    今日眾人先養精蓄銳。


    幾位魔君見事情談完,準備下去,雲棠捏著劍,正要跨出帳門時,如風雪般的玄容真君叫住她。


    玄容真君的手按住帳簾,擋住雲棠的路。


    雲棠身後,鳳凰遊本含笑的神色猛地一變。他們來的目的縱然是和修真界合作,但若是修真界店大欺客,那麽……


    鳳凰遊目光凜冽,裂空魔君擺動著觸手,忘炎魔君頭上自帶鮮血,青夜臉上戴了麵具,看不清表情,他們全看著玄容真君。


    鶴陽子此時還沒走出去,見狀心中一咯噔,正要叫住玄容真君時,玄容真君已經開口:“你先別走。”


    頂著諸位魔君的目光,玄容真君也一點不落下風。


    他按住帳簾,簾子外是廣闊的青山關戰場,旌旗血色飄蕩在空氣之中,空中除了風的味道就是血的味道。


    玄容真君道:“為師……有話同你說。”


    玄容真君自稱為師,倒是讓鳳凰遊他們一愣,這位是十獄君的師尊?


    也是個頂尖劍修,難怪十獄君劍法卓著。不過,鳳凰遊何等玲瓏心腸,從之前那些事中,他哪裏判斷不出雲棠和她的宗門或許有些齟齬。


    鳳凰遊並未退開,但也並未朝玄容真君發難。


    氣氛有些微妙時,雲棠開口:“嗯,就在這裏談嗎?”


    她答應了談話,玄容真君心裏稍鬆,什麽鳳凰遊之類人物,的確戰力強大,但玄容真君也並非好啃的骨頭。


    他不怕他們,隻擔心雲棠不願意和他一敘。


    得了雲棠的首肯,鶴陽子道:“十獄君曾是玄容真君高徒,二位可能有些話說。”


    他說這話是為了安撫鳳凰遊等人。


    見危機解除,鳳凰遊也笑道:“原是如此。”


    他們尊重雲棠的決定,頭也不回走出帳簾外,青夜魔君不知道在想什麽,步子稍微一頓,到底沒停下來。


    偌大的帳篷此刻隻剩下玄容真君和雲棠。


    玄容真君話少,雲棠此刻也不知能和他說什麽,半晌沉默。


    玄容真君率先打破沉默,道:“棠棠,剛才我沒說什麽,是因為正逢討論如何抵抗魔域之事……其實你能平安回來,我非常開心。”


    玄容真君在看到雲棠的瞬間心喜不自勝,隻是他這人性格內斂慣了,才一直壓抑,等到現在這個合適的時機。


    雲棠點點頭,寒暄道:“一別多日,師尊身子可好?”


    玄容真君感覺到她雖然帶笑,但身上多了股距離感,他輕歎一聲,扔想為自己爭取:“棠棠,這次解決完此間事情,你隨我回春水峰可好?”


    玄容真君想雲棠回去,他的渴望不比譚明少,隻是譚明能在眾人麵前紅了眼眶,他卻不能。


    因為他是真君,是師尊,每個人有不同的身份和性格,玄容真君一直仔細地克製自己。


    他靜靜地看著雲棠,手心捏緊,如等待著宣判。


    雲棠沒想多久,幾乎是立刻便道:“師尊,不好。”


    玄容真君呼吸一窒,他頓了好一會兒:“是因為你在怨我嗎,棠棠?”


    他這些天,無時無刻不處於後悔之中:“那夜我見到你,我明知山外危險,無論如何也該先帶走你。”玄容真君這些時候想了許多,“那時你對我態度冷淡,我曾以為是你在鬧脾氣,可我仔細想了,我當時讓你回去接受審判,我想的是我無論如何護住你,哪怕是罰,我也願意代你受過,但我當時沒表明清楚我的意思。”


    雲棠一愣,這,師尊每次都替弟子代為受過,一個蘇非煙一個他,要是他多收幾名弟子,豈不是天天都要為徒弟受罰?


    雲棠搖頭:“師尊,不是懲罰的問題,而是我不願認錯”


    玄容真君聽懂雲棠的話,雲棠哪裏願意認錯呢?


    她若是認錯,繼續待在那裏,那麽還要忍受雲河每日的嫌棄打壓。


    玄容真君仔細想過,他道:“我如今已經知道,不是你錯。”他有些手足無措,“棠棠,我很抱歉。我的性格帶了些優柔,我不像你一樣能快速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知道正道之錯。我當初會妥協,正是那些妥協,讓你離我遠去,我如今都已經知曉,再不會再犯那樣的錯。”


    他現在知道了,不是隻要是父母就必須得好好供著,不是因為傷害來自父母,就能讓雲棠別和他們計較。


    他當初一句帶雲棠回去審判,直接導致了雲棠對他信任度為零。


    玄容真君能反省到這個程度,已經極為不易。


    雲棠都沒想到師尊能如此,她道:“師尊擅劍,任誰也不可能麵麵俱到。”


    玄容真君小心問道:“如此,你可願歸來?”


    “不願意。”雲棠斬釘截鐵道,她的態度讓玄容真君心底一痛,唇色微白。


    為什麽還是不願意,她還是怨恨他?


    玄容真君正要說話,雲棠撓撓頭,道:“我不回來非常簡單,師尊,你沒看到嗎?我是魔啊。”


    她說她是魔的語氣就像是喝水一樣平常,卻讓玄容真君瞳孔一縮。


    玄容真君刻意忽視的雲棠身上濃鬱到不能化開的魔氣再度進入他眼中,十獄凶劍殺氣昭昭,昭示著她殺過多少人。


    玄容真君一頓,想要說話,雲棠卻道:“師尊,我知道你想說你不在意,但是太虛劍府其餘弟子不可能不怕我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我如今性子也古怪許多,沒當初那麽好。”


    她摩挲著自己的劍:“當初我尚且能忍受一些流言飛語,百般歧視,今日我雖然覺得流言飛語沒什麽了不起,但我肯定會殺了試圖控製我的人,雲河他們首當其衝。我繼續在太虛劍府,一定會殺了他們,到時候師尊如何自處?”


    “師尊,我真的是魔,我不能再回去了。”雲棠索性斷了玄容真君的念想,“正魔雖能合作,但是親密無間生活在一起太難,師尊教我劍法,我心生感激,但是如今我不可能再回去,師尊隻當徒弟大了,本就該去遊曆……”


    雲棠仔細說著自己的構想,玄容真君心裏越來越悲涼。


    他耳朵裏灌著那句,“師尊,我是魔啊。”


    玄容真君了解雲棠,她本是正道天驕,她的性格更該做驕陽一樣的正道,卻成了魔。


    這其中也有他的手筆。


    是他對蘇非煙的縱容,導致蘇非煙不斷同雲棠做對。是他對雲河等人對雲棠打壓的視而不見,才導致雲棠孤立無援。


    玄容真君想著他曾經的想法,他覺得蘇非煙性子偏左,非常容易鑽牛角尖成魔,所以他對她多關注幾分。


    可是,現在蘇非煙好好的在宗門內,她遇到什麽事情,哭兩滴淚便罷了,而雲棠成了魔。


    她什麽都沒有,什麽都失去了,除了成魔別無他法。


    玄容真君一下陷入對這個世界的荒誕不滿中,又被自責撕碎。


    雲棠看他這個樣子,道:“師尊,你別多想了,人各有造化。”


    比起在太虛劍府的日子,她更喜歡現在。


    玄容真君見她表現輕鬆,為她高興,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再纏著雲棠,玄容真君讓雲棠下去。


    他就這麽輕易放過雲棠,而他自己心裏壓抑的自責、愛意,半點都沒再吐露,好像吐露了就會給雲棠帶來麻煩。


    雲棠朝玄容真君揮揮手,走出帳門。她知道師尊也許不好受,但如果她不能做到回春水峰,這個坎兒隻能師尊自己熬。


    另一邊,蘇非煙被雲河帶出帳篷,她整個人都腳步虛軟,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出醜,讓蘇非煙充滿了不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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