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霽此刻非常淡定,反而是雲棠一想到燕霽悠悠在側,蓮香極淡,聖潔的蓮香和燕霽其人既相似又有莫大出入,既矛盾又貼合。她的心反而被攪亂。


    燕霽見雲棠震驚,道:“否則,你希望我不依不饒?”


    他把雲棠的手放下去,光滑的袖子遮住手臂:“既然讓你知道我的心意,你也說了會回複我,我的目的已經達到。”


    的確是這樣。


    燕霽是一個矛盾的人,他的情感熱切得讓他吃了醋便立刻布置結界把心意告知雲棠,又在得了回複後立刻理智起來。


    燕霽道:“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雲棠道:“不知道。”


    她掉下魔域前,想著有朝一日練成絕頂劍法,再成為此間第一個飛升修士……掉下魔域後,她隻想著活和回到正常生活。道侶一事,雲棠沒有想過,她現在想想自己的標準——


    “說。”燕霽觀她表情,知她在認真考慮。


    雲棠數著指頭,第一次認真考慮這個事情:“我想,對方最好要是一個劍修,這樣我們才有共同語言,也可一起切磋劍法。基於此,他的劍術不能比我差。”


    若是鳳凰遊在此,一定會狠狠罵一句劍修都他娘的內部消化,但他不在,所以雲棠數了下去。


    “我的應激反應有點強,所以對方一定不能被我一劍戳死,最好一下就能立即讓我清醒過來。”雲棠慢慢考慮過去,“我是魔域魔君,哪怕如今修真界和魔域的關係不再那麽僵硬,但是正道魔道總也不可能真的相處融洽,所以對方不能太清正。”


    “……長相倒是無用,不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對方若是和我容貌相仿或者更高,想必我一定高興。”雲棠道,“我曾經家庭複雜,孑然一身,對方也最好不要勸我回頭,否則我擔心我一劍捅死他。我雖劍術上佳,但是會錯過細枝末節處的陰謀奸計,若是對方再比我機智……”


    雲棠數了一圈兒,發現人真是貪婪。


    她居然要對方既是一個不比她弱的劍修,還要比她聰明,這種人,真是打著燈籠都難……


    她心頭一跳,立刻抬眸看燕霽的表情,燕霽沒什麽表情,隻是道:“你不如直說,你看上的就是我。”


    雲棠:……


    雲棠化神期修為,雖然是吞噬了惡佛魔君才得來,但也天生劍體,算是奇才,對方比她劍術高,還能一下製住她的應激反應,哪怕是青夜魔君也做不到。


    偏偏她還說最好容貌不比她差。


    那真就是上天入地、掘地三尺也隻能找出一個燕霽。


    雲棠鬧了個烏龍,臉色“唰”一下漲紅,那幾句話好像真說明她饞燕霽一樣,她明明沒有!


    而且現在是誰在表白,為什麽淡定的人是燕霽?


    燕霽看雲棠臉色漲紅卻不說話,也沒一次把人逼迫太狠,此事給雲棠幾日時間考慮,比她當下衝動答應,要更為穩妥,這期間不管她提出什麽問題,他都能回答,之後,她在反悔便不成了。


    這不是燕霽心好,隻是一條更深沉的毒計——


    比如人間諸葛七擒孟獲,難道為的隻是對方心服口服?不過是七次擒拿,孟獲七次出兵,其治下兵勇已經被這七次作戰給消耗得幹幹淨淨,哪怕之後局勢風雲變幻,孟獲再想起兵,也無人可用。


    更何況……燕霽已聽雲棠如此說她喜歡什麽樣的人,更在心中篤定,她潛意識裏就是饞他。


    所以,哪怕是夢裏,也拿劍逼迫他成親。


    燕霽頗為大度,不多計較,他頓時撤開外麵那層結界。


    他那張光彩照人的臉出現,外麵,玄容真君提了心,生怕燕霽的結界是對雲棠不利,待見到雲棠時才鬆了一口氣。他冰雪似的麵容見到雲棠水汪汪的眼睛時有些狐疑,不知她同燕仙君發生了什麽事。


    山洞裏的時空師尊和時空雲棠擁抱了好一會兒,那脈脈溫情流淌在兩人中間。


    “砰”一聲,山洞被人強行破開。


    雲棠朝山洞外看去,是烏壓壓的人,皆身著太虛劍府弟子服飾,為首那人正是蘇非煙。


    蘇非煙道:“師尊!”


    這聲短促尖利的聲音讓時空師尊和時空雲棠一下子回過神來,蘇非煙僵硬地上前,像是看不到二人之間流動的溫情,道:“師尊,師姐有沒有事?”她又麵無表情轉頭看著時空雲棠:“師姐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肆意妄為地出走,我們太虛劍府多少人來找你。”


    時空雲棠道:“你這話好沒道理,以師尊境界,一人尋我足矣,你故意發動這麽些人,沒想過耽擱別人的修習?”


    時空雲棠也牙尖嘴利,雖然緊張地握住拳,但仍然不讓蘇非煙。


    她眼中雖有疲態,但到底沒像之前一樣空洞悲傷,像是再無法存活於這樣惡心的、需要勾心鬥角才能存活的太虛劍府。


    想來,是時空雲棠得了時空師尊結契後遠離太虛劍府的承諾,才生出希望。


    時空師尊見蘇非煙這時候指責時空雲棠,因為時空雲棠出走一事,他有些怕,對蘇非煙道:“你不必多說。”


    蘇非煙隻能恨恨閉嘴。


    燕霽忽然道:“你的眼光,比這個時空的人,好上許多。”他道,“看來她喜歡熱鬧,恐怕要結一個三人的結契大典。”


    燕霽這話不陰不陽,擺明在說時空師尊猶豫不決。


    雲棠聽他還暗暗誇了自己一下,微咳一聲,不過,她也很好奇,時空師尊和時空雲棠究竟最後會走向何方?而且,這個時空發生的事和她的夢並不一樣,卻又有共同點,這一切的謎團,都要等看到時空雲棠和時空師尊的下場才能解開。


    很快,離時空雲棠和時空師尊的結契大典隻剩一天時間。


    第103章 前塵往事六


    太虛劍府真君和門下難得一見的天才弟子結為道侶,這樣的喜事太虛劍府自然不可能有所虧待。


    這個時空的玄容真君身居高位多年,也自然不可能身無長物,他囑咐管理此事的弟子,一切皆用最好,不必有所節省。管理此事務的弟子們忙得腳不沾地,卻也知道真君會有賞賜,個個喜笑顏開。


    時空雲棠的爹娘則更不用提,自是喜不自勝,那可是玄容真君……


    修真界多少年能出一個玄容真君這樣的大才?


    每個人都非常滿意,時空雲棠本憂鬱的心也慢慢被撫平,結契後,她就能離開這個地方。時空雲棠要結契了,也一樣跑來見玄容真君,她的性格並不拘於太多規矩,反而是時空師尊紅了耳朵,不怎麽敢在快結契前看時空雲棠。


    他其實想看,卻又擔心唐突,還不敢讓跑來找他的時空雲棠回去,隻能無奈地斂眸,坐著輕輕擦拭自己的劍。


    他盡量不讓自己的目光掛在心上人眼上。


    燈影搖動,月瘦花肥,清淺的月光照耀在時空師尊和時空雲棠身上。


    時空雲棠眼彎彎道:“師尊,你怎麽讓他們一切都按照古禮來,我光是試了那個鳳冠,就覺得脖子都快斷了。”


    時空師尊輕輕道:“你不喜歡嗎?我是聽別人說,許多女孩兒都想結契大典盛大些。”他眼裏盛著笑意:“要是到時候脖子疼,我替你施法減輕些。”


    時空雲棠臉色緋紅:“……我自己也能行。”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像是蝴蝶一樣從窗外跳出去,“師尊,明日我就不過來了,明日我還要試一些妝。”


    蝴蝶一下飛出去,窗門被帶來一下關上,時空師尊一直擦拭劍身來轉移注意力的手才停頓下去。


    他起身,走到窗門口,看著遠去的時空雲棠,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想不到一個一直蒼涼如孤雪的劍修,會露出那麽和煦的笑意。如果說他們的故事就這麽平靜地發展下去,倒也不算太差。


    不過……雲棠注意到身旁的玄容真君——越靠近結契大典,他似乎就越悲傷燥鬱。


    雲棠等人緊跟時空雲棠。


    她看見時空雲棠被人拘著畫好濃妝,鮮豔明媚,腰肢纖細,多了些熱烈的風華。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又像是忍不住一般,去找時空師尊。


    現在整個太虛劍府見到她都調侃她是新娘子,隻有師尊不會啦。


    時空雲棠跑去春水峰,在玄容真君住處的不遠處,發現了一個人。那人發髻微亂,麵色含春,脖子上滿是斑斑點點的紅痕,不是別人,正是蘇非煙。


    蘇非煙一見到時空雲棠,臉色先是劃過幾分恐懼羞臊,又在最後堅定下來:“雲師姐。”


    她往時空雲棠的麵前猛地一跪,清脆的一聲膝蓋碰著地麵的聲響:“雲師姐,我求你,你不要那麽忌憚我,我不是要和你搶師尊……”


    時空雲棠被這一下嚇了一跳,見蘇非煙身上的紅痕:“你身上……”


    “師尊要了我。”蘇非煙的腳酸疼難忍,強忍著痛:“師姐,我知道師尊最愛你,但他也喜歡我,我看得出來,隻是因為你,他才一直非常堅定地拒絕我,隻做出師長的模樣。今日……今日他喝醉了,我對他說今後你成親,我們便就陌路,我這便離開太虛劍府,他便控製不住心意要了我。”


    “師姐,我從來沒想過和你爭,你是師尊妻子,我隻做師尊的妾、爐鼎便可,你不要再攔著師尊了,求你。”


    蘇非煙一臉哀求,雲棠看得眼珠子都快跳出來,手心都癢,想提劍替時空雲棠送她去西天。


    時空雲棠原本雖和時空師尊有摩擦,但也一直堅信時空師尊對她一心一意,如今蘇非煙帶著一身紅痕出現,她腦袋裏那根名為理智的弦搖搖欲墜。


    時空雲棠快氣得顫抖,她緊緊捏拳,道:“你以為我會信你?師尊如果喜歡你,憑借你的倒貼程度,早就和你苟且,怎麽可能等得到現在?”


    她道:“你別以為你在身上弄出些傷就能糊弄人。”時空雲棠道眼中浮現厲色,一手劍光猝不及防籠罩蘇非煙,“你愛在身上弄出這麽些傷痕,我便抓你去戒律堂審問,如是師尊所做,我明日的結契大典便結不成了,如果不是師尊所做,我倒要看看你這麽處心積慮拿身體來算計什麽?”


    蘇非煙不過金丹期,怎麽敵得過時空雲棠。


    她掙紮了兩下掙脫不開,便惡狠狠地撕爛了自己的袖子,揚起光潔的臉:“你看。”


    她伸出自己白皙的手臂,充滿惡意和炫耀道:“師姐,我之前可不是修真者,我來自一家青樓,僥幸在拍賣除夜前,被出任務的師尊買下。”她深情款款地撫摸自己的手臂,“師尊買了我的初夜,我就是他的人,他把我帶上太虛劍府……諾,你看,我們那兒的女子手上都要點一顆守宮砂,證明自己的清白,如今,這顆守宮砂不見了,師姐,你修為比我高,你再仔細看看,我的元陰也失去了。”


    “師尊的住處就在不遠處,如果我說的是假話,師尊怎麽可能還不出現維護你?”蘇非煙道,“他啊,就是累了,睡著了,又或者是沒睡著,隻是希望我能跟你把話說明白,師尊是什麽修為什麽身份,有幾個妾不過是正常的事,你別再不知好歹阻撓。”


    “噗——”


    雲棠循聲望去,見時空雲棠臉色極差,身形搖搖欲墜,卻咬著牙一劍刺到蘇非煙的肩膀。


    蘇非煙吃痛,捂著肩膀:“你還敢……”


    時空雲棠這時已信了蘇非煙的話,蘇非煙莫名丟失的元嬰,從師尊房裏出來的慘狀……全都在指向一點,時空雲棠道:“我敢,我還敢把你送到戒律堂,看看別人會否懲罰我刺了你這樣一個人。”


    她現在遭受情傷,且又是因為蘇非煙……時空雲棠隻想撐著一口氣,把蘇非煙送到戒律堂,之後,再在所有人的見證下,取消結契大典。


    她隻憑一口氣撐著,然而,她前腳剛扯蘇非煙,後腳雲蘇氏雲河便著急忙慌地趕過來。


    雲河道:“住手,住手!棠棠啊,你要去戒律堂,之後你和真君的婚事可怎麽辦?棠棠,都到了這份兒上,這女子最多不過是個妾,況且真君對不住你在先,之後更是會事事聽從你,你聽爹的,別鬧了。”


    雲蘇氏也緊緊攔住時空雲棠的劍,見攔不下,她便莽了勁兒,撞到蘇非煙麵前,拿身體擋著劍勢:“你要殺她,連娘也一起殺了。”她淚流滿麵,同為女人,她知道時空雲棠心裏的苦,“乖女兒,娘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女人誰不是這樣的,高位的男修三妻四妾最多不過被說一句風流,高位的女修若是找了幾個男人就要被人說無恥,這個世道是這樣的。女兒,真君已經是極好的男人,你不為你自己想,也為我們想想,你現在鬧大了,我們雲家臉往哪裏擱?對你的名聲也不好,誰會娶一個被真君拋棄的女修。”


    時空雲棠慘受情傷,父母不但不幫助她,還護著那女人……


    她隻覺這一切都荒謬極了。


    “娘,你之所以這樣,不是因為你自己願意,你自己甘於現狀不再修煉?”時空雲棠道,“你說是世道的錯,可是你見過哪個高位女修願意忍受男子三妻四妾,一個都沒有,別人願意忍,是因為她們對那人有所圖。”


    時空雲棠指著自己:“我為什麽要忍,是我很差嗎?我現在就是元嬰期,哪怕出了太虛劍府,也沒人敢讓元嬰期女修忍著男子三妻四妾,娘,你是你,你不是我!”


    時空雲棠和雲蘇氏根本是不同的人,所以,雲蘇氏用她的理論去規時空雲棠,隻能讓時空雲棠陷入無限痛苦之中。


    雲蘇氏聽她這麽說,反而自卑:“你是看不起你娘?”


    她提了聲音,像是被冒犯:“好,我不如你,我沒有你修為高,那你殺了我,你什麽都有主見,你把我殺了就沒人管你了。”


    ……


    雲棠真是忍不了這個人,她屈手,一道劍氣從結界裏彈出去,雖不敢改變時空的進程,卻也如一柄利劍從雲蘇氏胳膊上劃過去,雲蘇氏吃痛,差點以為時空雲棠當真動手。


    雲棠專挑的刺激的穴位,雲蘇氏嚇得不輕,當即噢喲一聲,尖叫著躲開。


    雲棠冷笑。


    雲蘇氏前腳剛拍著胸脯讓時空雲棠殺她,後腳不過被一道劍氣激打,就怕得如老鼠一般。她找不出是誰彈出的劍氣,正後怕時,時空雲棠卻已看明白,萬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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