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改變了主意吧。


    而一天天的,離宮選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那是春末,天氣暖的發燥。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雪霽開大。(這章沒詳寫,不清楚的地方,下章就能明白了)


    第16章 雪霽(二)


    二皇女聰明伶俐,身上最像她父親的就是那雙眼睛,一笑流光溢彩,烏黑明亮,透著機靈勁。


    馮素養得很好,這小家夥越長越健康,麵頰白皙透粉,會叫人會跑動後,更是惹人愛。


    皇女三歲入學,馮素不舍,所以在二皇女入學前,他總是帶二皇女盡量玩耍。


    天暖後,賀玉總能在禦花園碰上。


    這日又撞見,賀玉彎下腰,招手讓她來,馮素鬆開手,讓二皇女自己走過去。


    她腿不長,但跑得快,一頭紮進賀玉的懷裏,“玉叔叔。”


    賀玉抱她起來,掂了掂,對馮素說道:“又重了些。”


    馮素:“嗯,昨日皇上讓給各宮的孩子們量體裁剪祭祖服,說是比長皇女兩歲時還要重一些,沒辦法……她喜甜,每日午睡前總要吃幾碟點心才行。”


    “今年五月的祭祖,是要大辦嗎?”賀玉問,“我看各宮都在忙這事。”


    “是啊,說是欽天監推算過,流年於各宮皇嗣不順,所以今年要大辦化煞。”馮素說道,“我看也是,長皇女三天兩日胃口不暢,簡兒也總是說頭昏,念不下去書。”


    賀玉道:“卯時晨起,又要學一上午,當然頭昏。”


    “他也不知像誰……”馮素不滿道,“我小時讀書可從不這般推托。”


    賀玉笑他:“那是,你是大才子,像你的能有幾個?”


    二皇女掙動著要從賀玉的懷中下去。


    “怎麽了?”賀玉問。


    二皇女喊:“哥哥。”


    賀玉回頭,見雙胞胎手拉著手站在春湖旁,賀玉不常見他們倆,就抱著二皇女過去打招呼。


    馮素問:“開兒,遠兒,你倆今日不讀書嗎?”


    兩位皇子有禮有節問了好,說是昨日《古文衍義》背得好,皇上特準的讓他們今日休息,來看望二皇女。


    馮素氣得要死,他的簡兒還在念《蒙訓》,這倆都背上《古文衍義》了。


    娘都是一個,皇子們有這種差距,還不是因為爹的問題?這倒好,到頭來宮裏最聰明的,無論皇女還是皇子,都是他喬昀的,人死了還比不過。


    馮素沒當麵給孩子們甩臉色,賀玉把二皇女放下,兩位哥哥牽著二皇女的手玩去了。


    賀玉:“好了好了,別氣了,有的孩子開蒙晚。”


    馮素語氣悲痛道:“原來我那才子之名,都是白來的嗎?半點也沒能給我的簡兒。”


    他曾經才動京城,引無數王女折腰,可他的兒子在讀書上竟緩慢得很,再這麽下去,恐怕連霜司侍的文寶,都要比過他的兒子。


    雙生子帶著二皇女到閑庭撈魚玩,去了見貞司侍孤零零坐在美人靠上呆望著湖景。


    身邊的宮人輕聲交待皇子們,隻去見個禮就是,不要與貞司侍來往。


    雙生子疑惑不解,領著二皇女規規矩矩問好,好奇打量著這個眼生的司侍。


    雪霽的臉在春光中幾乎白到透明,仿佛正在融化的雪。


    他淡淡看了幾個孩子一眼,輕輕點了頭,目光停在二皇女身上,閉上了眼。


    皇子們挽起袖子,在宮人的人牆保護下,興致勃勃地撈著魚。


    鳥語花香,魚躍出水麵,噠噠甩尾濺起水花,二皇女也不躲,咯咯笑了起來。


    不遠處,貞司侍蜷起身子,捂著心髒劇烈咳了起來,聲音似瀕死的人拚命地掙紮,像極了離開水的魚。


    二皇女嚇到了,止了笑聲,大眼睛望過去。


    兩個皇子很是在意,雖然宮人勸說不要去,但雙生子還是牽著二皇女去問候。


    “你怎麽不帶人一起來?”雙生子問。


    “病了。”二皇女指著他,小心翼翼地說,“要吃藥。”。


    雪霽睜開眼,手握住了二皇女的手,微微一笑。


    他又摸了摸二皇女的頭,滑到她臉上,目光複雜。


    宮人見狀,連忙把二皇女拉開,問他需不需要叫太醫來看看。


    雪霽沒說話,他看著二皇女,二皇女從沒見過他這樣奇怪的人,怯怯道:“病會好的。”


    賀玉眼尖,看到這邊的情況,慌張和馮素過來。


    雪霽扶著闌幹慢慢離開。


    馮素抱過二皇女翻來覆去看了,仔細問了一大圈,這才長舒口氣,交待二皇女:“以後見了這個司侍,不要讓他抱你,也別吃他給的東西,記住了嗎?”


    二皇女年紀小,根本無法理解,隻是被他的表情和語氣嚇到了,抱著他脖子,沒說話。


    “開遠,你倆也是,以後看到這個貞司侍就離遠點。”


    交待過孩子後,馮素對賀玉說:“我估計他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做什麽,咱倆也沒對不起過餘帝君,他心裏明白的。再者,雪霽不是這樣的人,二皇女又跟他無冤無仇,這孩子是喬帝君用命換的,又是皇上捧在心尖上的,還是我一口口養大的,他舍得對孩子下手?”


    賀玉也是這麽想的。


    雪霽雖然恨喬昀,可他心是善的,以前侍弄花草時,隻有雪霽會注意腳下,繞開螞蟻。他因餘帝君之故,很是敬佛,也曾說過,對孩子下手的,都是畜生,永世不得超生。


    馮素:“他也是個怪人,求了皇上,把身邊伺候的宮人都遣了,說是看到人在身邊晃就會頭昏。現在長麗宮的宮人隻在外殿侍候,身邊連個端茶倒水的都沒……不說他了,又是祭祖又是順昭君壽誕的,你那汀芳齋能應付過來嗎?”


    賀玉:“還好,就是忙碌些。”


    “襄君天天去你那裏,可有說要幫你置辦?”


    “他自己都還不知如何置辦,他快要把我的汀芳齋當家了……”賀玉歎氣,“上次,連皇上都知到汀芳齋找他,到我宮裏把他領走了。”


    “嗬,他倒是厚臉皮,也不知為你想想。讓皇上到汀芳齋翻你的牌子,領他走……也是舉世罕見了!”


    賀玉回汀芳齋,襄君還在。


    “午膳吃了嗎?”賀玉問。


    襄君嗯了一聲,翻頁。


    賀玉說:“我有些頭疼,你自己看,今日就不教了。”


    襄君道:“那你休息吧,我讓朝露煮了藥膳。”


    過了午時,朝鳳宮純君和二皇女雙雙暴病,六宮震動。


    賀玉趕過去,恰聽見太醫對皇上說:“是毒,隻是不知什麽毒,毒性雖烈,好在純君和二皇女所食不多,幸能保命。”


    皇上眼神冰冷可怕,暴怒道:“又是毒!又是毒!給朕查!查清楚!查不出,朕剮了你們!”


    貞司侍扶著門,慢慢走進來。


    太醫說:“我們查過了二皇女和純君所食的糕點,都沒有問題。李醫士在純君的手帕上發現了一些擦拭後變色的部分,疑就是此毒,宮人說午膳前,純君給二皇女擦了手……”


    皇上:“查,織造局也給朕查。”


    貞司侍慢慢走到皇帝麵前,跪下。


    “不必查了,是我做的。”


    皇上整個人一震,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震驚和迷茫。


    “你?雪霽,你在說什麽?”


    “是我今日把毒塗在了二皇女的手指上。”他說道,“毒是我下的。”


    “……你哪來的毒?誰給你的?誰指使的?”皇上聲音低到可怕。


    “德君有個匣子,什麽都有,都是些可以製毒的藥粉草藥,是他用來牽製六宮的。現在那個匣子在我宮裏,那些都是慢毒,多是寒涼之物,唯有一味烈的,我之前服的就是。”雪霽表情不變,慢慢說道。


    賀玉還未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皇上一腳踹在雪霽心口,暴怒。


    “你敢謀害朕的皇女!”


    諸君跪了滿殿,不敢抬頭。


    “皇上,純君退了燒,應無礙了。”太醫說,“隻是二皇女高熱不退,情況凶險,若是知道這毒是何成分就知該如何救治……”


    雪霽爬起來,擦掉唇邊淌下的血,從袖中取出一方巴掌大的小匣子,垂眼說道:“都在這裏,太醫拿去吧。”


    皇上一把掐住他脖子,咬牙吼道:“雪霽!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要他的女兒,永遠做不了儲君,永遠爬不上他想期盼的皇位。”雪霽虛弱道,“二皇女是他的命,那我就要他的命。”


    “昀兒早死了!你又有何麵目恨他,你個賤人!”皇上氣到聲音發抖,“狗膽包天!你竟敢……”


    賀玉呆呆看著雪霽,眼睛幹澀到發疼,卻流不出淚。


    雪霽咧開嘴,殷紅的笑,“皇上看清了吧?這都是我一人所做,是我一個人的恨,從來就隻有我一個人還記得帝君的死,隻有我一人記得長皇女沒有了父君,從來就隻有我一個人,日日夜夜恨著喬昀!”


    他口中湧出黑血,皇上立刻撤手。


    “你服毒了?”


    雪霽吐血而笑:“我隻恨沒有一口斃命的劇毒……”


    “子期。”皇帝的語氣可怕的平靜,“拖他出去,就在長麗宮前,淩遲處死。”


    賀玉兩眼一黑,昏了過去,眼淚終於在昏過去後緩緩滴出。


    襄君反應迅速,托住了賀玉的頭。


    皇上掃過這滿屋的男人,突然哈哈笑了起來,笑個不停。


    容君抬頭,亦是一副要哭的表情,淒楚望著快要瘋掉的皇帝,輕聲喚她:“皇上……”


    此事不容深想,皇帝的枕邊人,卻懷毒而臥。今日能毒害二皇女,明日是不是就能無聲無息的把毒喂給她?


    皇上收了笑,冷冷道:“你們……都給朕看著,一刀刀看著他是怎麽死的,一個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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