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朝鳳宮的宮人過來,輕語道:“主子,二皇女醒了,鬧著要見主子。”


    馮素喪氣道:“沒事,抱出來吧,文持正不是外人……”


    哭聲由遠及近,二皇女自懂事後,就從沒這樣哭過,她吵鬧著要見馮素。


    “我要小君父,我要小君父……”


    馮素接過她,按在懷裏溫言哄了許久,二皇女安靜下來,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襟不鬆開,眼睛睜得大大的,沒眨過。


    賀玉看到二皇女那雙眼睛已不似從前那般清澈,還泛著紅,頓時反應過來,驚訝道:“馮素,她……”


    是看不見了嗎?


    馮素垂頭,輕聲說道:“泰兒,你玉叔父也來了,讓他抱抱你好不好?”


    二皇女摟得更緊,糯糯說,不要。


    “讓你玉叔父抱抱,你摸摸看,是不是。”馮素起身把二皇女遞過來,賀玉愣了一下,忙伸手接。


    哪知二皇女因為害怕,抓撓著又哭了起來。


    “沒關係,沒關係……”馮素把她塞給了賀玉,“你聞聞你玉叔父的味道,是不是他?乖孩子,你摸摸看。”


    二皇女哭泣不止,極度不安。賀玉的臉被她的指甲劃傷,火辣辣的疼。


    他握住二皇女的手,雙眼中滿是悲憫。


    “是我,不怕了,不怕了,不會讓泰兒摔的。”


    二皇女哭了會兒,沒了力氣,她倚靠在賀玉的頸窩抽泣。


    好半晌,她哼哼唧唧,慢慢安靜了。


    賀玉輕輕搖晃著,問馮素:“怎麽回事?是暫時的還是……”


    “那次中毒,醒來後就這樣了。”馮素說道,“太醫不敢說治不好,但皇上心裏早就知道治不好了。”


    賀玉心疼。


    馮素道:“因果報應。喬昀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兒會這樣,也不知他還會不會三番五次耍手段……”


    “……”賀玉歎息,“怪不得你看起來這麽憔悴,她不好照料吧。”


    馮素點頭:“賀玉,你有試過嗎?早上醒來,閉上眼,什麽都看不見……”


    他自己都要哭出來了,淚眼婆娑看著二皇女。


    “所以我不怪她這般哭鬧,就是她打我我也不生氣,你是知道的,她從前有多乖……”


    馮素像是自言自語,喃喃著,“皇上多喜歡她的眼睛啊……沒有了,再沒有了……”


    賀玉身上無端發疼,想起了前幾日皇上看他時的眼神,在他身上發泄的那沉默又可怕的情緒。


    賀玉忽然想,皇上還算是有情之人,沒因怨恨雪霽,而把他晾在汀芳齋,再也不理他,而是讓他遷了新地。


    簡兒來了,午起過來問安。


    他眼睛像極了馮素,眼角微垂,讓人生憐。也確實不太機敏,瞧起來就是很乖的孩子,安安靜靜規規矩矩。


    馮素問了他下午的課業,擺手讓他走,很是不耐煩。


    賀玉說:“他對答如流,你這又是什麽表情?”


    “他差遠了。”馮素始終不滿意自己的兒子,說道,“他理應更好,我知道他做得到,他隻是不用心。”


    “他才多大年歲?還早著呢。”賀玉安慰。


    馮素:“我像他這麽大時,已經遍識王公貴族,我一個庶出的,我母親還滿麵春風帶我赴宴,隻帶我。”


    馮素口吻頗是自豪。


    “罷了,不提了。”過後,他又泄了勁,“我兒子也不知像了誰去。還好是個皇子,若是個皇女,這樣的孩子,皇上也不會喜……”


    說到這裏,馮素突然清醒了些,忙收住話,笑道:“我真是被鬧糊塗了。宮裏新進的,你可都看過了?”


    “還沒。”賀玉說,“我第一個來的就是你這裏。”


    “哈!”馮素提起了幾分精神,調侃道,“怎不是襄君容君?”


    “襄君自己會找上門,徑自看書去,我在不在都一樣,容君忙碌,一早就到乾元殿候著侍駕了。”


    “哎呀,說來說去,你是最後一個想到我的。”馮素哼道。


    “嗯,因為知道你心胸寬廣,斷不會多心。”賀玉笑了起來,看著馮素,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剛入宮的時候,彼此之間言語笑罵,日子閑淡輕鬆。


    舊日時光,一去不再有,懷念也隻是徒生悲傷。


    “你呀,總是想不明白。”馮素說道,“我這裏還有幾盒玉扣香枕,你拿上,去見見那三個新人。兩個君位的,你總要去見吧?如今雖說四君齊全,但六宮諸事也還是壓在容君身上,我這個身子骨也幫襯不上什麽了,那倆新來的年紀太輕,難撐大局。”


    “脾性如何?”賀玉問道。


    “也都差不多。”馮素說,“我常聽皇上抱怨,說睿君小孩兒心性,還未長大,總是跟她玩鬧,皇上嫌吵。薛君吧,人又冷淡了些,全然不像個十七歲的少年,過於老成。”


    賀玉琢磨了會兒,又問:“那裕持正呢?”


    “皇上沒怎麽提,我見過一麵,長得挺不錯的,像隻狐狸,可惜一張口,就完全沒有狐狸樣子了。”馮素笑出了聲,“是個小結巴,紅著臉與我解釋了,應該也不是心眼兒多的主。”


    “這就好。”賀玉鬆了口氣。


    晚膳前,賀玉挨個拜訪。睿君不在宮中,聽宮人們說,他跑去翠微宮,找夜月和霜白去了。


    睿君從侯府帶來的侍從很是老練,他年紀許有三十來歲,笑著接了賀玉送的東西,親切道:“主子貪玩,君侯寵著,在家中野慣了,到了宮中也是如此,還是皇上通達,念及主子還小,不忍拘束,待主子回來,定會到清宴宮拜訪。”


    “沒關係。”


    沒見到睿君明史度,賀玉去了薛君的未央宮。


    薛拂果然是個性子冷的,一副不高興的模樣,接了賀玉的東西,還有幾本書,看也沒看,就讓侍從拿下去了。


    賀玉這下不知該如何聊了。


    原先,他以為性子冷又喜靜的,應該是個愛讀書的。可這見了才知道,這人是塊純冰,僵著不言不語。


    賀玉聊了幾句就告辭了。


    薛拂雖然麵冷,但經宮人提醒,也還是出來送了他。


    “要下雨了,慢些走。”雖然聲音小,但賀玉還是聽到了。


    賀玉驚奇不已,忽然覺得,這小少年人冷心不冷,應該是天生就張著一張不高興的模樣吧。


    賀玉笑了起來,道:“多謝薛君關心。”


    薛拂像是聽到了什麽不中聽的話,臉立刻皺成了一團。


    賀玉本想再去裕持正那裏走走,可就要用晚膳了,他害怕打擾到裕持正,隻好先回了宮。


    “我就知道你在。”進門看見襄君,賀玉半點不覺奇怪。


    襄君道:“見過鹽政家的那個小公子了?”


    “薛拂嗎?”賀玉笑道,“嗯,見了,長得很不錯呢,是宮裏沒有的樣貌,就是臉冷。”


    “跟他熟了之後,記得告訴他,越是害怕,皇上就越是喜歡戲弄。”抬頭,見賀玉驚愣,樓英頓了頓,又道,“沒什麽。”


    賀玉驚道:“襄君……你好像又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


    “因為我了解皇上。”襄君撇了撇嘴,戲謔又無奈道,“她在某方麵,有些不太好的習慣。”


    果然,正如襄君所說。


    皇上接連幾天,都翻了薛拂的牌子。她的確有種不太好的習慣,在床上時,侍君越是抗拒,她越是想調戲。


    “怎麽,還不樂意?”皇帝戲道,“那朕把你送回家去,怎麽樣?”


    薛拂搖頭。


    皇帝笑:“那你冷著一張臉幹什麽?又不是沒笑過,最初見朕時,不是笑得挺好看嗎?”


    “我沒想到這麽難受……”薛拂哭了,“他們騙我,根本就不舒服。”


    “這都幾次了?現在還不舒服?”皇帝笑得更開心了,玩著他的身子,調戲得更是厲害。


    薛拂捂住了臉,支支吾吾道:“現在,不、不難受了……”


    皇帝開心地想滿床打滾,摸著他的長發,哈哈笑著說:“好玩,怎麽你也結巴了。”


    講道理,隔壁那個小結巴,床上可不怎麽結巴,順暢極了。


    第19章 純君(二)


    皇帝剛下了朝,明史度就飛奔過來,子期虛攔,那小子繞過子期,抱住了皇帝的胳膊。


    “逸姐姐,我想你了,到我宮裏去嘛。”他甜膩膩撒嬌,隻是皇上怕熱,這會兒太陽正毒,她眯著眼,由她這個年輕活潑的睿君拖拽著。


    “明史度,你放肆啊。玩去,你不是喜歡跑馬嗎?朕沒空陪你鬧。”皇上無奈。


    他個子不高,力氣卻大,皇帝被他拽的直歪身子。


    “我就放肆。”他長著一張娃娃臉,一看就很囂張,泡在蜜罐裏長大的小少爺,渾身透露著不知人間疾苦的傲慢氣。


    皇帝不舍得打罵,又煩得很,因他纏上來,一時半會兒是脫不開身的,隻好把他手擼下去。


    “陪我玩嘛!”他重新攀上皇帝,“你總是不到後宮來,來了不是去容君那裏,就是去找薛拂,逸姐姐是不喜歡我嗎?不喜歡,我就讓長姐接我回侯府去,再也不理你了。”


    “你?”皇上笑,她比劃著這小少年的個頭,笑道,“你先長高了,再來請朕去吧。”


    “我有在長高啊!逸姐姐,我真的有長高,所以獎勵我,到我的宮裏去吧。”


    皇上歎氣,拉住他的手,說:“那就好好走路,不要蹦蹦跳跳的。”


    她總覺得明史度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所以即便去了他宮裏,也隻是聽他開心地說著進宮後的見聞,聽罷,就是長歎一聲,哀求一般勸道:“你還是早些長大吧。”


    這次,明史度說他要在太陽下山後,去練騎射,還和夜月霜白商量好了。


    “他們兩個都很想一起去夜騎呢!”


    皇帝才不信,夜月霜白被迫陪他還差不多。


    “你要玩就自己玩,不要拉著夜月他們胡鬧。”皇上打了個哈欠,望了眼瑤華宮方向,想起了宋廉和自己的四皇女,微微一笑,衝睿君道,“你是隻剩這一個喜好了嗎?安安靜靜讀讀書如何?”


    “不要。”明史度一刻也閑不下來,說道,“逸姐姐要是讓我讀書,那我就要悶死在這宮裏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後宮不受寵的日常(女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鳳久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鳳久安並收藏後宮不受寵的日常(女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