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奇異的滿足感,合該眼前的女子不是屬於任何人的,就是屬於他的。


    他再也忍不住緩緩掀起了新娘的紅蓋頭,卻見蓋頭之下是一身紅衣,頭發淩亂,全身濕漉漉的的溫淑琳,臉色慘白,渾身單散發著惡臭,分明是不知在水中泡了多久的屍體。


    那屍體唇角微微勾起,慘厲的聲音響徹腦海,“季—林—鍾,還—我—命—來。”


    慘白的眼珠子死死的盯著他,他隻覺得後脊發涼,真實的仿若不在夢中,仿若眼前這人就是前世那被沉塘的女子,直把他看的心悸。


    一夜噩夢,淩晨驚醒後,他再也無法安然入睡……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後悔嗎?


    季林鍾:我悔了……


    作者小聲歎息:可是你還是殺了她……


    季林鍾:那不還是你安排我殺的……


    上一世溺死的溫淑琳死死盯著蠢作者:還—我—命—來!


    蠢作者支支吾吾半天:這不是冤死了,才讓你重生的嗎?


    第四十二章


    一夜未眠, 季林鍾腦中千絲萬縷糾纏在一起,靜下心來,第一次細細思量著一個問題, 這一世為何會重來?


    莫不是因為當初沒有拿到那份名單, 沒有懲戒到那些幕後之人, 所以老天覺得不平, 是以才會重來?


    又或是因為上一世自己誤會了溫淑琳,錯殺了她?畢竟她當初也是莫名其妙的下嫁季家, 沒有守住季家的家產,還不是因為被謝誌清所騙,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人。


    他把一切事情都責怪在她頭上,殺了她難道不是為了發泄自己心中的那股怒氣?


    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愧疚,深深的植入他骨髓, 等到早晨再見溫淑琳時,他甚至覺得自己抬不起頭, 兩世的驕傲,幾乎被踩在腳底。


    匆匆吃過早飯便出了門,現在的他無法在理直氣壯的去直視她那雙深邃的眼睛,他甚至有種怕被她看透的恐懼, 看透自己其實不過是一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抱著虛假自尊驕傲活著的偽君子、可憐蟲。


    這一刻,他無比慶幸著,慶幸著上一世的那些記憶隻有他一人知曉。


    京中私塾學堂眾多,季林鍾尋的同窗好友所在的那家不大不小, 束脩的費用也在家中能承受的價位之間, 最關鍵的是書院所處的位置還不錯,離他們如今的住處沒多遠。


    隻是已經錯過了開學招收學生的時候, 好在季林鍾同窗與書院院長的關係尚可,引得他去自見了院長。


    在得知季林鍾也是這一屆的考生後便考校了他,見他有些真才實學,頗為欣賞便點頭允了此事。如此一來,阿旭進學的事便算是定下了。


    除了束脩六禮,每日的飯食錢與筆墨費、書本費都是單獨的,這一切全由季林鍾安排好了,溫淑琳沒費半點心,隻負責每日的接送便是。


    除了前幾日剛去書院時,阿旭哭鬧了兩回,後邊習慣了反而漸漸喜歡上了書院,也不再排斥。


    溫淑琳每日的生活便成了早上起來送阿旭讀書,又回到家中睡個回籠覺。午飯季林鍾很少回來,阿旭又是在書院食堂用飯,家中便隻餘她一人。到了下午,她午睡醒後便與柳眉又閑逛著去書院接阿旭。


    書院在西大街上,除了書院的學生與夫子,閑雜人等一般都不能進入。此時正逢散學,在門口等著接人的人群將書院大門圍了起來。


    溫淑琳難得去與人擠,便尋了書院對街的茶水攤子坐下,撐著下巴悠閑的望著書院大門。


    阿旭出來時是與新來的夫子一路,老遠就望見娘親,便興奮的指了指溫淑琳那個方向,“娘娘來接我了,夫子再見。”


    夫子順手看了過去,見竟是心中記掛之人,心裏一陣激動,也跟著行了過來,微笑著作揖,“季夫人,多日不見可好。”


    “尚好。”溫淑琳福了福身算是還了個禮,見他從書院出來,也是奇怪便問:“蘇公子怎的在此處?”


    阿旭替他說道:“蘇夫子在教阿旭讀書。”


    溫淑琳更加奇怪了,“這……離科考還有幾個月,蘇公子如此分心怕是不好。”


    蘇永文也不惱,反而覺得她這般提醒自己,還真是心地善良,處處為人著想,微笑著解釋起來:“季夫人所言甚是,隻是在下進京尋親不順,如今身上銀錢不夠,隻能出此下策在這書院兼職教書。”


    溫淑琳聽的有些微微臉紅,“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還請蘇公子見諒。”


    “不敢。”蘇永文抱了抱手,見她渾身素淨,頭上隻帶了一朵淡黃色絹花,暗自猜想莫不是送與她的禮物不喜歡,便直接問道:“那日送珠釵,夫人可是不喜?”


    問完後,又覺得有些唐突,臉上立馬紅了起來,不敢再看她。


    溫淑琳全然不知,愣了愣反問:“什麽珠釵?”


    蘇永文這回也跟著愣了愣,沒料到她根本沒收到,才結結巴巴的說了起來,“想是……想是季兄太忙給忘記了。”


    蘇永文偷偷瞧了她一眼,有些舍不得移開,“中秋那日沒想到會遇上夫人,隻來得及原物奉還,沒提前準備好謝禮。前些日子上門來拜訪時,蘇某特意準備了一支珠釵托季兄轉交給夫人。”


    溫淑琳聽完也沒多想,文人講究知恩圖報,不喜欠人人情,既是人家的一點心意,也不好拒絕,“原來如此,那定是小叔太忙給忘記了。”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溫淑琳才帶這阿旭回家。回家路上,溫淑琳又好奇的問了問阿旭蘇永文在書院教書的事。


    阿旭高興的答道:“蘇夫子的課十分有趣,不像其他夫子動不動就板臉,所以大家都很喜歡他。”


    溫淑琳點了點頭,這蘇永文有時候呆呆的,倒是挺討這些學生喜歡。


    柳眉見溫淑琳連著問了好幾句,便湊到她耳邊擠眉弄眼的小聲詢問,“夫人莫不是對這蘇公子有興趣?”


    溫淑琳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倒也沒有真的生氣,笑罵了一聲“胡說。”


    柳眉見她不氣,忍不住又道:“可奴婢覺得這蘇公子看上去比表少爺好太多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溫淑琳嘴上不說,但心底卻起了那麽些許意思。


    想起蘇永文剛才的裝扮,一身藍色衣衫洗的有些發白,腳上穿的是一雙打了補丁的黑色布鞋,一看便是家中貧窮所致。但他身上卻無半點自卑,整個人看起來躊躇滿誌,比謝誌清卻是強了不知多少倍。


    再說兩人同樣是家中狀況不好,謝誌清卻利用他姣好的外表到處騙人,而這蘇永文卻自發找了差事補貼生活所需,可見品德之高下。


    隻是溫淑琳也有自知之明,此人雖好,但卻輪不到她。


    自己家中雖不差,但到底不是那未婚少女,先不說蘇永文萬一高中後還看不看得上她。便說如今孝期一年都還未過,現在談此事還有些尚早。


    這樣一想,溫淑琳又將蘇永文拋諸腦後了。


    晚飯時,季林鍾掐著點回來了,一家三口圍坐桌邊,看上去倒是其樂融融。


    飯吃到一半,季林鍾又關心起了阿旭在學堂之事。


    阿旭統共去了不出小半月,變化卻很明顯,整個人比以前愛說話了,也沒比以前那般害怕人了。言語間調理清晰,季林鍾問什麽他便答什麽,隻除了愛黏著溫淑琳這一項倒是半點不改。


    “阿旭進步真大,嫂嫂功不可沒,辛苦嫂嫂了。”


    季林鍾是發自真心的感謝,上一世阿旭身子骨一直很差,根本沒有機會進學堂,後來待他高中為官後,都是請了夫子進府來教。而他因著公務繁忙,甚少陪著阿旭,阿旭的話便越來越少,兩人明明是親叔侄,有時候相處起來還比不過外人。


    如今阿旭這般開朗,又與他十分親近,還是多虧了有溫淑琳一直在一旁費心照顧陪伴。


    “小叔不用這般客氣,承了阿旭一聲娘親,自然該盡心盡力。”何況阿旭本來就招人疼,在加上如今她吃的住的都是用的季家的花銷,除了私下買賣動用的是自己的錢,季林鍾倒是半點沒有虧待她,如此她這般也是應該。


    季林鍾頓了頓,心中還懷著對她的愧疚,不知該說些什麽,便道:“嫂嫂這些日子有沒有想要的衣裳首飾,我出門時順手替嫂嫂買回。”


    不提衣裳首飾還好,一提溫淑琳就想到白日之事,便道:“沒有什麽或缺的,就是有一事,蘇公子請小叔轉交給我的謝禮,小叔是不是給忙忘記了。”


    季林鍾本來還想瞞著此事,沒曾想溫淑琳居然知道了,便順著她的話道:“嫂嫂不提,我還真忘了,我這便讓白柳去給嫂嫂拿過來。”


    麵上說的坦然,但他心中卻波瀾起伏,暗自猜想兩人莫不是背著他私下會麵了?甚至臆想著二人是進展到了什麽境地。


    白柳很快跑了一趟,將珠釵拿了過來,溫淑琳接過打開一看,是隻銀簪子,雖不值幾個錢,卻勝在樣式好看,不會太花哨,正好適合她這個守孝的人戴,可見準備的人是費了心思為她考慮的。


    季林鍾見她麵露喜色,心中不禁鬱色滿滿,又要強忍著,以至於麵容都有些扭曲了,恨不得將她手中的簪子搶過來掰成兩段扔掉。


    隻是溫淑琳卻全然不知,拿著簪子回房坐在梳妝台前試戴起來,末了還問阿旭好不好看。


    得了阿旭一句,“娘娘最好看”,更是笑的樂不可支,心裏直讚蘇永文有眼光。


    第四十三章


    翌日清晨, 季林鍾走進飯廳時,溫淑琳正親自給阿旭盛粥。


    阿旭乖巧的喊到:“叔父,吃飯了。”


    季林鍾點點頭。


    “小叔, 你今日起的晚了。”見他也坐到桌邊, 溫淑琳笑眯眯的替他也盛了一碗。


    兩人離得近了, 季林鍾清晰的看到她頭發上簪著的那隻銀簪, 還有那眉眼間藏都藏不住的喜色。


    他“嗯”了一聲,默默的喝了一口粥, 明明隻是普通的白粥卻被他嚐出了一絲酸苦的味道。


    “今日無事,我替你去送阿旭吧!”


    溫淑琳未答,阿旭先叫了個“好。”


    溫淑琳故作生氣的看向阿旭,有些不滿,“原來叔父在阿旭眼中這麽重要啊, 阿旭有了叔父就不要娘親了。”說完還長長的歎了口氣,有些委屈。


    小娃兒哪懂的大人的彎彎繞繞, 見娘好像傷心了,阿旭連想都不想便說,“阿旭最喜歡娘娘了,也喜歡叔父, 娘娘與叔父一起送阿旭去學堂, 阿旭才開心。”


    溫淑琳被逗憋不住,笑哼一聲,食指溫柔的在他頭上點了點,“人小鬼大。”


    吃過早飯, 出了門, 阿旭左手牽著叔父,右手牽著娘, 隻覺得今日特別幸福,到書院門口再一看到最喜歡的蘇夫子,更是無比高興。


    脆脆的稚音,偏偏小大人似的十分有禮的向蘇永文作了個揖,“蘇夫子,阿旭有禮了。”


    蘇永文笑了笑,“快進去吧,要開課了。”隨後看向送她來的女子,心裏有些慌亂,隻是今日那女子身旁還跟了另外一人。


    季林鍾有些意外,“蘇兄?你在這書院教書!。”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他心中已經明白過來原來這二人是因為阿旭才有了交際,難怪嫂嫂昨日會問到那發簪之事。


    蘇永文笑著作揖,應了聲“正是”,又看向溫淑琳,見她頭上戴著自己送的簪子,心裏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喜悅感與滿足感,“季兄好,季夫人好。”


    溫淑琳回了個禮,“蘇公子好。”


    蘇永文今日是專程等在這裏的,他知道溫淑琳既然接了阿旭放學,必然會送阿旭上學,是以抱著想要再見她的心思,沒成想到還真給他等到人了。


    隻是此時她身邊卻多了一個人,縱然他心裏有什麽想說的,也無法在此時說出口,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她,兩人能打個招呼便已經很好了。


    活了二十幾年,年齡比季林鍾還大上一歲,從官家子弟淪落為平頭百姓,蘇永文比別人更知道自己的心思。


    被未婚妻羞辱退婚時,他心中並不難過,甚至還有種還好早早看清了那一家子嘴臉的慶幸。


    反倒從見到溫淑琳的第一眼起,他當時就有些看傻了,隻有他自己知曉,在遇見她的那一刻,幾乎連心跳都漏了半拍。


    那時的他還未深陷進去,對於那樣一個美貌的農家婦人,他心中隻是帶著喜悅與欣賞的。後來客棧別過,茫茫人海,偶有在夜深人靜讀書時,他總會回想起那般聰慧的女子在不傷及他自尊的前提下,是怎的聰明的幫助了他。


    兩人再相遇時,她換下了農婦的裝扮,隻是微微一打扮,一身簡單的素白衣衫,卻在中秋那夜深刻入他的腦海。


    隻一眼,他心海翻騰,卻在想起她梳的那婦人發髻後打住了。後來得知她相公英年早逝,想要再見的心變得日益迫切,他知道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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