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書記的性格,啥都別問了。我回去睡去,你們…”忠富收拾起自家飯碗,認命地走了,他目前還沒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不願多做表態,還是等睡醒再作理會。


    士根也起身,收拾了飯碗,卻又站住,對正明正色道:“正明,你應該清楚你這次闖的禍,現在全體小雷家人都被迫走上鋼絲繩,你今後拿出什麽態度來工作,自己好好考慮吧。”


    正明的臉上,還裹著大麵積的紗布,誰也看不出他臉上什麽表情。但正明嘴巴還是能發聲的。“士根叔,我明白。不過…你幫幫忙,我現在回不去家,好多人說要砸了我家。”


    紅偉一邊道:“砸了沒?至今沒砸。沒砸你還信?挺大一小夥子膽子那麽小。”


    士根道:“大家也是一時之怒,氣頭過去,不會看不到你這幾年在登峰的努力和貢獻。你安心回家。”


    紅偉更道:“剛剛書記在的時候你怎麽不說?書記跟你一起門口站一站,比啥都管用。”


    正明嘀咕:“書記都想殺了我,我哪還敢要求。士根叔,你是好人,你看得到我以前的好,別人看不到,不信你試試,他們不問錢怎麽來,都追問錢哪兒去了。”


    士根心裏複雜,一方麵紅偉說得不錯,雷東寶前幾天若是在,他就不會被村人圍堵,而正明說的更讓士根添堵,從老書記自殺事件他第一次被村民圍堵,到今天銅廠爆炸他被村民圍堵,村民這幾年拿那麽多錢,卻有說過感謝嗎?推己及人,他開始同情起正明,“走,去我家,你家今天也沒人。”


    正明連忙起身,跟上士根。紅偉看著正明,想著正明說的話,不免兔死狐悲起來,若是他管的預製品廠年初時候未能勉強度過庫存積壓打擊,若是他沒有想破腦袋想出辦法四處出擊為庫存找到市場,若是他管下的預製品廠出現虧損局麵,村民會不會就像對待正明一樣的對待他?


    紅偉忽然感覺到,他目前可以算作高的收入,遠不能合理支付他所擔負的責任。他惺惺相惜地想到,受到重創的正明應該更想到這一點。


    紅偉悄悄摸到忠富家裏,說了自己的想法,說得忠富臉上冒出細細冷汗,忠富想到,他風險更大,他下麵那些豬啊魚啊的東西,不明不白遭遇一把天有不測風雲的可能性太大了,若是出事,村人是不是也會像對待正明一樣地對待他?尤其是想到當年承包魚塘,隻要交足承包款,風險自擔,收入全部歸己,日子雖苦猶甜。相比之下,他目前的收入還真是微不足道。忠富歎了聲氣,道:“你等等,我去摸兩隻牛蛙給正明送去,聽說皮挺補燒傷。”


    士根回到家裏,他妻子便給他和正明端上一碗綠豆紅棗湯。他不由瞟一眼雷東寶的家,沒比他早回家多久的雷東寶家黑燈黑火,想來沒有什麽綠豆紅棗等著。他最近常想到韋春紅,按說,他和雷母都想法設法安插女人接近雷東寶,人家女人也喜歡雷東寶,雷東寶偶爾也動心一下,但也僅僅止於偶爾動心,與韋春紅的關係卻是一直保持著。士根真想知道,韋春紅這麽一個很有江湖氣的女人究竟是好在哪裏。


    雷東寶卻是去了縣城,因為他回家想洗澡,卻發現沒有齊整幹淨衣服可換,感覺韋春紅那兒一定有換洗衣服,才想到就“嗖”地飆出去了。雷老娘冷眼旁觀,無可奈何。


    雷東寶的摩托車才鎖好,韋春紅的飯店門已經不敲自開,韋春紅穿著件淡紫小花富春紡連衣裙,斜倚門邊揶揄地似笑非笑:“晚上銀行關門,有事明天請早。”


    雷東寶“哼”一聲,三步兩步跳上台階,進門同時順便也把韋春紅撞進門。“白去一趟。喏,錢還你。我上去洗澡,你給我準備衣服。”雷東寶一邊說著,一邊就三步兩步跳了上去。


    韋春紅剛燙了頭發,見雷東寶沒看見一般,好生失望。收下錢,跟著雷東寶拾階而上。她有時候也真恨自己不爭氣,每天生東寶的氣,可看見他又沒氣了,總是想不出辦法怎麽好好收拾他。


    雷東寶出來,見桌上放著兩瓶掛著露珠的冰啤酒瓶,還有苔菜花生米、油炸豆瓣,猶豫了下,還是手掌抹把臉,疲憊地道:“累死了,睡覺。”


    “那吃了這個再睡。”韋春紅端過一碗白木耳湯。


    “跟你說了我胃不好,吃甜的反胃。”雷東寶哈欠連天,眼睛都懶得睜開,熟門熟路摸到床沿,卻被韋春紅追上。韋春紅將碗遞到雷東寶嘴邊,另一手擰住他脖子,更有膝蓋頂住雷東寶的背,不讓他躺下,喝令:“喝,淡的,知道你不吃甜的。”


    雷東寶無奈,喉嚨裏咕嚕幾聲,不得不喝了白木耳,這才可以睡覺。韋春紅收拾好回來,見雷東寶什麽都沒蓋,就這麽胸口一起一伏地睡著了。韋春紅一肚子話沒法對著睡著的人說,隻得咬牙切齒虛張聲勢地揍了幾拳,自己也睡覺了事。


    雷東寶早上起來,想到小雷家的煩心事,躺床上想了好一會兒。他最清楚的是,未來幾年會提心吊膽了,他能做的,大約也隻有約束正明,不要再岀炸鍋的大事。還有,那該死的貸款。而今開始的貸款活動,將與以往有所差異了,昨天銀行已經對小雷家償貸能力表示懷疑,那麽,再要銀行貸款給小雷家,他需要給出什麽理由?他想來想去,什麽理由銀行都不會相信。那麽找陳平原幫忙協調呢?倒是容易請出陳平原這尊神,用正明罰岀的那筆錢。


    忽然雷東寶鼻端聞到一股饞人的香氣,緊接著屁股挨了一掌,又有聲音打斷他的思路,“死鬼,知道你醒著,還不起來,八點了。”


    雷東寶異常不滿,操,又來煩他,這人就是話多。可是,早餐的香氣夠誘人,他隻能起床洗漱。韋春紅斜睨著雷東寶一張臉皺得豬頭一樣往洗手間走,背後問了一句:“麻煩難收拾了?”


    “嗯,你聽說啥了?”


    “說你借了銀行那麽多錢,得還不出破產了,還說你躲出去躲銀行去了。我不信,你這人就是把你扔進老虎嘴裏,你也得折騰一番打下幾粒老虎牙,你那銅廠炸一聲,你能悶聲不響一點招都沒了?你可狠著呢,不僅對我心狠,對啥都狠,就是狠不過你老娘。”


    “不捎我一句會死嗎?”


    “當然會死,死得不能再死。哎,你小雷家到底怎樣啊。”


    “不好,麻煩很大,我又得往身上撂擔子了。”


    “噢。”聽雷東寶這麽說,韋春紅就不譏誚了,很是知心地道:“前兒你還說,等銅廠開了,你可以閉著眼睛做太上皇,看來是老天看你還年輕,不讓你休息。你就死了享福的心吧,你這人是勞碌命。”


    雷東寶濕漉漉的臉從水盆裏抬岀來,很是讚同地道:“沒錯,整個是勞碌命。”


    “以後該吃的吃,該睡的睡,該結婚的結婚,也別賴著等哪一天享福了天上掉吃的掉喝的掉媳婦,你就那命,老老實實認了吧。”


    “又來了。”雷東寶不理她,走去吃飯。好大一碗雞湯麵,被他吃個底朝天。


    韋春紅沒坐,就旁邊站著似笑非笑問:“昨晚到現在,還沒看我一眼,我胖了還是瘦了?”


    雷東寶眼睛都不抬,“不就燙個頭嗎。”


    韋春紅這才嘻嘻笑了,“好看嗎?”


    “難看,稻草一把。你短發最清爽。”


    韋春紅撩起就是一腳,氣哼哼收起碗筷走了。雷東寶本想立即就去陳平原那兒遊說的,可想到手頭沒帶東西,決定還是暫時不去。走下樓去,見韋春紅與幫工的在忙碌,也不理他,他就悻悻走了。


    韋春紅斜眼看著,忽然起身追出去,追到剛跳上摩托車的雷東寶身邊,淡淡地道:“我前麵男人的弟弟,想來我家倒插門。你說我答應呢,還是不答應?”


    雷東寶一愣,毫不猶豫地道:“你還想嫁別人?”


    “奇了,我為什麽不能想?賣給你雷家了?今天我把你東西收拾出來,晚上你有空來取一下,我看你媽看不起我不讓我進門,你也越來越不拿正眼瞧我,咱做人總得自己拎得清。就這麽說定了。”說完就轉身回屋。


    雷東寶不以為然地道:“想我晚上來?手段越來越高了。”


    韋春紅從門口探岀頭來,冷冷道:“稀罕,走著瞧。”


    雷東寶覺岀有些不尋常,隻得道:“你別添亂。”回答他的是“砰”一聲關門聲。雷東寶原地愣了會兒,騎車遠去。韋春紅在裏麵看著咬牙切齒。她也有點心冷了,不知道雷東寶當她什麽人,愛來來,不愛來就不來,比住旅館還方便,不用登記。住旅館還跟老板娘寒暄一聲呢,他卻一句好話都沒有。就算他遇到麻煩,可正眼看她一眼會死嗎?再想到雷母當初對她說的話,更是灰心喪氣。


    雷東寶到村辦,領了正明去登峰上班。他把銅廠的人也召集起來,一起站廠門口開一個會,不容置疑地宣布他的決定。他以最堅決的口吻告訴眾人:錢,不是問題。然後,他坐鎮正明的辦公室,一言不發旁觀正明開始工作。於是,眾人即使反對正明,質疑正明,當著雷東寶的麵,也不敢多說一句廢話,工作得以順利展開。正明沒想到雷東寶是以這種方式支持他歸來,雖然很不習慣雷東寶看著他辦公,可底氣一下大大充盈,整個人終於恢複精氣。他打電話把老娘妻子孩子從縣裏叫了回來,看來平安無事了。


    傍晚,雷東寶心想倒要看看韋春紅玩什麽手段,正準備要走,士根卻叫住他,說要請吃飯喝酒,跟他談談昨晚說的那個大膽決定。雷東寶跨在摩托車上不下來,問士根:“你要阻止我?灌醉我套我話?”


    士根道:“我要問你擔不擔得起這責任。我今天想了一天,全麵分析給你聽。你要去韋…那個飯店?”


    “是啊,她要扔了我的東西,我拿了就回來,你等我。”


    雷士根一愣,“韋…她挺有見識的。”


    雷東寶道:“再有見識也玩不過你,你管著印把子硬是拆散我們。現在你看,好了吧。我走了。”


    雷士根看著雷東寶走,一時看不清楚雷東寶到底是惱還是無所謂,想到若雷東寶還真與韋春紅分手了…他一時頭大萬分。


    雷東寶到了韋春紅店裏,韋春紅也正眼都不瞧他,自然也沒有好酒好菜招呼。雷東寶站門廳等了一下,不耐煩,就自己上了三樓,走進一看,果然地上鋪著一張舊床單,上麵亂糟糟的都是他的衣服細軟。雷東寶一時腦袋轉不過彎來,韋春紅這回是當真的?當真要招前小叔子上門?韋春紅若隻是說兩人斷交她要結婚,雷東寶並不會信,他知道韋春紅對他好。可現在韋春紅說得那麽有鼻子有眼,明確說明是前小叔子,而且還是倒插門,雷東寶麵對著這一地衣服細軟,終於不能不信了。


    韋春紅斜眼看雷東寶上去了,便交待幾句,也跟了上去。卻見雷東寶叉著腰站在一堆衣服麵前發呆,發了會兒呆,也不知怎麽想了,忽然蹲下扯住床單角狠狠打上兩個結,站起來,又是叉腰發呆,卻沒扛起布包,而是伸腿一腳將布包踢到屋角。待得雷東寶轉身,韋春紅看到他一臉沮喪,竟然是一臉沮喪。雷東寶看見韋春紅,立刻變了臉色。兩人瞪著眼對視會兒,雷東寶走過去,扛起背包,卻又放下,對韋春紅道:“現在扛出去,下麵那麽多人吃飯,你臉上不好看。你拿些酒菜上來,我等下走,不會賴這兒。”


    韋春紅不知說什麽好,轉身下去,拿了兩瓶啤酒,幾個冷熱菜上來,放下就走。雷東寶打個電話給士根,告訴士根他暫時不回小雷家,卻聽士根勸他,要他和韋春紅好好說說,不要鬧僵。雷東寶沒回答,扔了電話。他心底終於慢慢生出一顆一顆的火苗,不等第二瓶啤酒下肚,就已經燒岀一肚子的火。都在逼他。小雷家的時勢逼他,老娘逼他,士根正明忠富紅偉他們逼他,銀行貸款逼他,他自己的意氣逼他,本來還有個韋春紅這邊是最隨心所欲的,現在韋春紅也逼他。都逼他,逼得他沒個落腳地,逼得他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都沒人體諒體諒他現在心裏壓力有多重嗎?雷東寶什麽菜都沒吃,淨是喝啤酒,兩瓶不夠他喝。他自己下去,熟門熟路又取四瓶上樓。


    醉眼朦朧中,他又翻出電話打給宋運輝,撥完號碼就急著道:“小輝,我問你,你說我他媽現在這麽辛苦幹什麽?我忙得跟龜孫子一樣,他們都說是應該,誰讓我他媽是書記。我想過點好日子,他們都反對,怕我隻顧自己過好日子不管他們。你說我他媽圖什麽?以前圖吃口飽飯,後來圖跟你姐過好日子,現在呢?好日子想都別想,我還要辛辛苦苦賣命。我這條勞碌命,他們看準我是勞碌命,都當我混帳看不明白,誰都逼著我拚命,嗬…”雷東寶忽然覺得不對,電話裏怎麽傳來“嗚嗚嗚”的聲音,好像並沒接通。他氣得扔了電話,繼續悶頭喝酒。


    韋春紅又偷偷上來瞧,見桌上菜沒動過,空酒瓶卻已經在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不知幾隻,雷東寶手裏捏著啤酒瓶還喝。歇一口氣的當兒,韋春紅看到他岀掌從上往下抹了把臉,然後看他呆呆發愣。韋春紅一時心軟,走了進去。雷東寶聽見聲音轉頭見她,撐著酒瓶子起來,道:“打烊了?我走吧。”人卻往衛生間走去。韋春紅分明看到雷東寶臉上一臉的水,不知酒怎麽喝到臉上去了。她想著不好,也不顧害臊後麵跟去,等他方便完,衝完水,她硬按下雷東寶的頭,要他張嘴,她幫著雷東寶將一肚子的酒摳了出來。全是酒,沒一點菜。


    雷東寶吐完,更沒了力氣,靠牆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韋春紅拉不動他,隻得從那一堆衣服裏拿來屬於雷東寶的毛巾幫他擦臉擦手。然後打掃衛生。雷東寶一動不動看著韋春紅忙碌。韋春紅忙完,見雷東寶的胖手直直伸向她,以為他要起來,便伸手拉他,不想卻被雷東寶拉倒,落到他懷裏。她聽雷東寶唉聲歎氣地說,“我累死了。”不知怎的,韋春紅的心又軟了,情不自禁地原諒他從來出差都不給她帶東西,原諒他拖了一年還沒結成婚,原諒他從來對她一陣熱一陣冷總體趨勢越來越冷。雷東寶沒有放開韋春紅,迷迷糊糊間,隻覺得要抱住什麽要緊東西,絕不能放手。


    第二天醒來,他看到自己躺在衛生間地上,身下墊了褥子,身上蓋了被子。他忘了昨晚做了什麽,起身時候也沒太多宿醉的難受。下去看到韋春紅,韋春紅不說話,卻眼皮紅腫看著他歎氣。雷東寶不知道昨晚跟韋春紅怎麽了,試探著強硬地道:“我不拿走衣服。”


    韋春紅歎聲氣,“唉,隨便吧。”轉身走開。


    雷東寶看著,發了會兒愣。很快韋春紅端來兩付大餅油條,一隻茶葉蛋,一碗豆漿。雷東寶吃,韋春紅坐旁邊默默看著,幫他剝茶葉蛋,兩人都是無話。等雷東寶吃完,韋春紅輕道:“你晚上來,我給你燉著冰糖梨呢。”


    雷東寶有些意外,不清楚韋春紅態度怎麽有了轉變,應了一聲“好”,但看著韋春紅臉色著實古怪,便問:“怎麽了?我昨晚怎麽你了?”


    韋春紅搖頭:“沒有。你回去悠著點上班,別太累著。上去換件幹淨襯衫再走吧,那件白隱條的,我早上剛熨的。”


    雷東寶更摸不到頭腦:“你幹嗎呢?你不會晚上要我好看吧?”


    韋春紅哭笑不得,隻得道:“怕就別來。”


    雷東寶這才覺得正常,上去換件衣服走了。韋春紅看著他滿是精神的背影,想到他昨晚滿臉的水,還有徹底的疲倦,心裏微微的疼。


    士根將從正明那兒罰來的錢交給雷東寶的時候,特意掩上辦公室的門,按住雷東寶準備簽字的手,嚴肅地道:“東寶,你要看清楚,這個數字不小,十萬。你想清楚了?”


    “不然你還有什麽辦法!?”


    “我怕你想得太簡單。這種事要是被告發了,你得坐牢。但你還別以為村裏人能幫你說好話,說你是為大家作犧牲,大家隻會說,書記拿去十萬,恐怕五萬落進他自己兜裏了,這事兒誰說得清啊。你看,你還得背黑鍋。”


    雷東寶皺眉道:“操,我每天衝人低三下四,有人還說我吃公家錢養那麽胖。都聽他們的,我們還做什麽事。”


    士根還是沒有放手,悠悠地道:“東寶,你還記得當年老書記自殺的事嗎?今天的錢,你經手,我也是經手,我怕,我不願擔負犯法的責任。根據忠富紅偉正明他們的說法,我們的收入不足以支付我們所負責任,雖然我們的收入已經被人罵太高。東寶,你為自己想想。”


    雷東寶索性放下筆,看著士根道:“你請我吃飯要跟我單獨談的就是這些話?他們幾個現在也吃到味道了?剛開始加工資時候他們還高興得跟錢是偷來的一樣呢。”


    士根道:“正明銅廠的事還不夠教訓他們?該想想辦法了。”


    雷東寶想了會兒,道:“你們一起想些主意出來,怎麽做。別都來問我,我隻有一隻腦袋。我現在先解決最要緊問題,你別給我打岔了。”


    士根一愣,誰打岔了?“你也別打岔,我問你,你拿走這十萬,你想好了沒有?我看照這勢頭,十萬口子一開,以後還得幾萬幾萬填進去,一直等到銅廠電線廠全部順利運行。我問了人,一萬,坐一年。”


    雷東寶反而笑出來:“我運氣不會那麽差吧?誰揭發我去?你們?收錢的人?拿來,我簽字。趁正明那兒正好現在沒錢發,趕緊重新定個工資獎金辦法出來。我看讓忠富紅偉也做些手腳,先掖陣子利潤,好讓新工資獎金辦法推出。具體你們去考慮吧,別忘了我。”


    士根見雷東寶說了就走,忙伸手拉住,“你急什麽,離晚飯時間還早,那麽早去幹嗎?還有件事…”士根老臉有些尷尬地摸岀一張敲了章的介紹信,交給雷東寶,“你媽那兒的工作,我替你做了,我說銅廠一炸,縣裏追究炸飛國家財產的責任,要靠韋老板出麵找領導擺平。你媽答應了。”


    雷東寶一時迷糊,拿到介紹信一看,才知道原來士根終於在結婚證明上蓋章。雷東寶“嘿嘿”一笑,把介紹信收進皮包,“你們真勢利,眼看著我現在坐在火山口上,你們才讓春紅進門。也不想想人家還肯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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