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偉看正明一眼,道:“前幾天,我還剛好與正明討論過,現在不少廠改名叫製造公司,聽上去好像好聽許多。集團公司還是少,能像我們村一樣有那麽多廠的村子不算多。這些事情,我們平常生意吃飯就會說起,聽見就上心了。”


    “以後聽見就跟我說。”


    “可早先我們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好事,不好隨便說。”紅偉道。


    士根則是若有所思地道:“書記,我們多久沒出去考察了?都有點坐井觀天了。以前你出去帶來不少好主意,宋廠長告訴我們的也都很先進,去年一年好像還真沒怎麽發展。“


    雷東寶悶聲道:“都耗在電解銅廠了。不是沒發展,是發展爆了。要不這樣,士根哥,你布置下去,所有在讀大學的,大學畢業已經分配的,一年起碼要寫兩樣出去開眼界看到的事情回來給我,寫得好,我們用上的,我重獎。”


    雷士根聽了又想笑又發愁,隻得道:“別想,現在那幫讀大學的,個個爹娘的話都不聽,還聽我們的?我們還是有機會多接觸接觸外界,看看別人做什麽。”


    雷東寶想起幾個村人家庭的事兒,不由失笑。果然,那些剛讀上大學的,表麵雖然恭敬,可誰都看得出那些小東西們心裏個個老子天下第一。可是,又到那裏找先進的好主意呢?雷東寶真是犯愁。就跟當年第一個跳出來分地,又想出開磚窯,忽然又搞了電線廠和養豬場,什麽時候,小雷家才能有新的,實質性的變化呢?


    好在不利謠言在報社同誌的策劃幫助下,反而壞事變好事。本來平白無故地宣傳小雷家,還不一定有人看,不一定有人在意。而因為謠言的渲染,大家都對小雷家抱著冷眼相看的好奇,反而更多人關注有關小雷家的宣傳。隻是報社不敢做得太赤裸裸,就跟報社被小雷家買下似的,時間還是拖了一陣子,不過,效果最終還是出來了,小雷家的養殖又恢複正常。


    忠富唯一心煩一件事。報社拿了他手下那麽多東西,雷東寶不願由村裏出錢,說是本來就是為解決他這一塊的問題聯絡的報社。忠富心說,起先即使為了他這一塊,那也是村裏害的,不是他這一塊自作孽。怎麽能把帳全算到他這一塊呢?他不敢跟雷東寶多爭,隻能找講理的士根糾纏。可雷東寶不答應,士根也愛莫能助。


    雷東寶其實知道忠富生氣,可他就是冷冷看著不說,硬是跟忠富拗到底。忠富兩隻眼睛隻看到自家一畝三分地,而總是不考慮全村大局,令雷東寶不耐,趁此難得機會得擠兌忠富幾天,再放過他。


    韋春紅見危機過去,才敢再進小雷家的貨色。雷東寶沒怪韋春紅當初不幫忙,他知道這飯店是韋春紅的命根子,韋春紅曾跟他說起剛守寡時候沒收入,帶著個兒子窮怕了,幸好開個小飯店才算找到活路,因此能讓飯店風吹草動的危險,韋春紅都趕緊避開。不過雷東寶也知道韋春紅因此對他心存愧疚,他樂得裝作心有芥蒂,讓韋春紅千方百計來討好他。


    果然韋春紅打來電話,要他快去快去,說今天有人釣了一隻小臉盆大的甲魚賣給她,她燉了一鍋甲魚烏雞湯等他去吃。雷東寶一聽就饞了,不等下班,跟士根說一聲就要走。但忽然想到什麽,又打電話給陳平原。最近陳平原心情不好,總是要麽不接電話,要麽三言兩語。今天秘書又是為難地說書記整理著整理著又關上門抽悶煙了,電話一概不接。雷東寶就留下話,說有那麽那麽大的野生甲魚,還有家養烏腳白鳳雞,要陳平原想吃的話就去車站飯店,權當散心。


    結果雷東寶人還沒到,陳平原已經到了飯店,韋春紅差點鬱悶至死,那鍋湯,可是她用心燉給親親丈夫的,都沒假手高壓鍋,全是小火慢慢燉成。陳平原一來,精華得讓分去一半。雷東寶舍得,她可不舍得。


    等雷東寶趕到,兩人幫著韋春紅搬來兩扇屏風,在屋角隔岀個小小天地,不受打擾地吃菜喝酒。陳平原坐下就歎氣,說這幾天都是送行酒,他都不想去,不想看到那些嘴臉,誰不知道那些人的用心。還是跟老哥們喝酒的好,說是一聽雷東寶說的菜,就知道是個有心的。


    雷東寶不會花言巧語,陳平原是早知道的,他圖的就是雷東寶不善說話的清靜。他一說出來,雷東寶反而大笑,他清靜?還是第一次聽說,人都煩他的大嗓門。陳平原也無所謂,在雷東寶這個糙人麵前更是懶得擺架子,他最近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肯露一絲隨和,架子早端得累了,現在屏風一隔,他一門心思喝酒吃菜。


    這甲魚烏雞湯還真是鮮,一隻大陶盆下放一隻小小石爐子,幾塊炭火燒著,湯越來越入味。陳平原吃到半飽,才暫時放下筷子,喝口清涼的生啤,對依然埋頭苦吃的雷東寶道:“說說話,別光顧著吃。”


    雷東寶沒停手,“你說,我聽著。”


    陳平原酸溜溜地道:“我現在縣官不當了,現管也不是了,你跟我說話也不耐煩了。”


    雷東寶奇道:“不是你不讓我說話的嗎?行,我說。你到市人大,還是我頂頭上司,我不也是市人大委員嗎。”


    陳平原不由得笑,歎道:“那哪兒一樣。東寶啊,我跟你說句實心話,你…算了,這話說了你以後得看低我。”


    “什麽話這麽狠?你跟我說實心話,我謝你都來不及。”


    陳平原玩味地微笑:“真話?”


    “真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誰跟我說話,隻要不是惡意,罵我都行。”


    “我罵你幹什麽。我幫你。你啊,該開竅啦。”陳平原說到這兒,聲音低了下去。正好韋春紅親自端了醬爆肥腸進來,陳平原索性道:“老板娘你也坐下聽聽。”


    雷東寶看著陳平原,不懂他要說什麽。韋春紅忙笑道:“陳書記,我給你滿上,這菜還行嗎?”


    “體己菜還能不行,我不跟著東寶來,都還吃不上。”陳平原在韋春紅麵前就沒太隨意,端起剛滿上的杯子稍喝一口,才又道:“東寶,這幾年,我一直看著你,對你這個人,我了解得清清楚楚。說白了,小雷家有今天,百分之八十是你雷東寶一手撐起來,百分之二十是你手下四員大將的功勞。你這人缺心眼…”


    “這不是罵人嗎?”雷東寶豎起脖子不幹了。


    “是不是罵你,你聽下去。你缺心眼,你下麵四個,尤其是那個村長,一點不缺心眼。你缺心眼,村裏賺錢就跟你自己賺錢,錢落在自己口袋裏一樣高興,這麽多年,我看你也沒拿到多少。他們幾個,未必這麽想吧。以前你們剛分配改革時候,縣裏多少人反對,好像你們挖社會主義牆角。現在看看,你們拿得其實不多。他們能沒想法?”


    不僅雷東寶,韋春紅也被陳平原說呆了。陳平原看著兩人的表情,冷笑道:“讓我說中。”


    雷東寶承認:“對啊。電解銅廠剛出事那陣子人心有些亂,他們幾個跟我說起,說他們擔負的責任跟收入掛不上號。我答應他們讓他們自己提出方案,可他們至今還沒提出。我忙得倒是忘了。”


    韋春紅沒說,雖然她平時口齒伶俐,可她更會看人眼色,知道此時不是她插嘴的時候。


    陳平原拿筷子一指雷東寶,道:“關鍵問題就在這裏。你讓他們提的方案,是讓他們提高提成比例,對不對?可你想過沒有,分配方式這種東西,你容易建立,卻不能打破。你們提高提成,勢必造成別人減少提成。你們同村同門的,大家敢亂提嗎?不怕被人罵死?他們拿出來的方案,就是提,也不敢提太多。我看他們心裏想的是,與其背著罵名提一些些,還不如不提。東寶,你現在需要做的,是徹底改變分配辦法。”


    “怎麽變?”


    陳平原看看韋春紅,笑道:“再不變,老板娘掙的都要比你這個大支書多了。”


    “早就是我賺得多了,別看他汽車來汽車去的,好看個門麵。”韋春紅受到提示,這才敢插話。


    “對,這是實話,好看個門麵。東寶,我給你個提示。比如你的養豬場,你可以夥同他們四個各岀一些錢投資個豬飼料廠,現成的技術,做出來首先有個你們豬場這樣的大買家撐著,你說這廠能不掙錢?掙來就是你們自己五個人分。你們投的錢你們自己分紅,誰也沒話說。其他的,你比我更熟悉小雷家,你自己想主意吧。”


    雷東寶一聽,頓如柳暗花明,眼前豁然開朗。他瞪著陶鍋中的湯想了好一會兒,老實承認:“我背著一個村子,也早背煩了。我壓力那麽大,每天做事那麽多,可要不是我每天老虎一樣狠著臉,一次老書記自殺,一次上電解銅,一次電解銅廠爆炸,再一次台商不來投資,他們那些人早忘記我過去的功勞,早把我撕了。說起來我真是缺心眼。”


    陳平原微微一笑:“行,你明白就好。我們點到為止,回去你自己考慮。吃菜,這個甲魚蛋是我的。”


    雷東寶知道陳平原好歹也是上司,即便是半退,可怎麽也得保持著身份,今天能推心置腹到這份上,那是非常拿他雷東寶當兄弟了。他好好敬了陳平原三杯,心說到底是做大領導見多識廣的,就跟老徐一樣,想出來的東西就是高。


    等陳平原吃完,雷東寶送他回家,再回店裏,店裏的人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回到店裏,雷東寶呼啦一下,就感覺酒勁上頭了。


    韋春紅看見雷東寶進來,早憋了一肚子話了,見左右沒人,忍不住道:“陳書記今晚還真是幫忙。你怎麽想?”


    “我還沒想好。”


    “你啊,就別硬撐著充好漢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你隻有喝得糊塗了,才會跟我喊你累死了,累死了。我以前還以為你這麽累這麽盡心,賺的多少的鈔票,結婚了才知道你賺的還不如我。你啊,都你這樣,共產主義早實現了。”


    雷東寶聽了卻是尷尬,“我什麽時候喊了,你別瞎編,我喝醉時候清醒著呢。”


    “少來。下次錄下來給你聽,多的是機會。”


    “你…你不能亂來,你是我老婆。我上去洗澡,等著你。”


    韋春紅不由嫣然而笑,舉手掠了掠頭發,白眼笑罵:“去,從沒說聲幫我打掃。”又出手推了一把,笑吟吟走開。


    雷東寶走到上麵,想了又想,好多主意一個一個地排隊似的跳出腦海,擋都擋不住。他非常動心。他想士根他們一定也動心。他打了個電話給士根,士根聽了果然聲音都變了,士根說他立刻找其他三個先聚一下頭,先好好想些主意,明天大家一起討論。


    雷東寶早上起來,酒氣消了,就感覺昨晚討論的事有些問題了。比如說飼料廠,養豬場用與其他廠一樣的價錢進他們五個合作的廠的飼料,道理上完全說得通,可問題是,有些事是能講道理的嗎。全村老少會怎麽看這件事?還有,雷東寶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心虛。他自信他有辦法讓全村人閉嘴,可他就是心虛,就跟是偷東西似的心虛。


    初夏的早晨來得早,雷東寶清早六點半回村子去,太陽已經曬得晃眼。想到回到村裏,還得與那四個開碰頭會,不知道那四個得怎麽想,他的眼睛不曬自晃。他們四個,如陳平原所說,比他這個缺心眼的多點心眼,他們隻有要求得更強烈。


    可是,陳平原的建議又是誘惑太大,大到讓人直想犯罪。


    果然不出所料,到了村辦,四員大將齊唰唰都早早等著他。再看時間,還不到七點。而那四個,個個有些神容憔悴。


    雷東寶心說,如果四個都強烈要求,他…他當然幹。但他此時一張胖臉不露一絲猶豫,更不能透露他的心虛。在誰麵前,他都要雄赳赳氣昂昂,包括在韋春紅麵前,這是他的習慣。


    他坐下,照例他先說話,他問大家:“昨晚開會,怎麽樣?”


    大家麵麵相覷,士根歎了聲氣,道:“我們當然說好,可是,難題來了。你說,廠子開在村裏吧,大家天天進出的眼紅著,當麵背後地罵著,哪天總得出事,即使不出事,這錢也掙得棘手。但廠子開到別處吧,我們難管,什麽時候給掏空了都不知道,還是得出事。”


    雷東寶不信士根的話,感覺這話充滿士根的一貫風格,可能也有忠富的考慮,但絕不是紅偉和正明的意見。他將臉轉向一起長大的紅偉,“你們昨晚說了半天就這意思?”


    紅偉看一眼士根,“我們昨晚沒討論岀結果,士根哥說影響不好,忠富說再看看,我和正明想先來個小搞搞。書記你怎麽想?”


    雷東寶看向士根,看了會兒士根泛青的眼圈,道:“士根哥心裏很想。”


    “誰都想,可想歸想,做歸做。大家都戳著我背脊罵,掙再多錢都沒意思。”士根沒否認。


    這種場合,正明一向開口少,他資曆太低。還是忠富慢吞吞道:“那倒不愁。自古成王敗寇,以前看不起個體戶,現在報紙上還討論上海姑娘爭著嫁個體戶。上海姑娘看中個體戶什麽?錢!沒錢什麽都是虛的。前幾天銅廠剛炸時候正明還不敢回家,這幾天呢?巴結正明還來不及。我不怕挨罵,我隻怕政策變,什麽時候說不許這不許那了,一下全部沒收。”對於政策變化,忠富最直接的感受就是那次魚塘被填,他雖然心中不再生氣,可難免種下忐忑。


    雷東寶自然沒想到忠富心底還有這種擔心,隻對於忠富說出來的話有感覺,“我也是擔心這個,別人指指戳戳不怕。我隻知道一個道理,帶著大夥兒一起過好日子,肯定沒錯。可…拿著村裏的好處給自己賺大錢,肯定政策不讓。正明,你還沒說。”


    正明看看大夥兒,小心地道:“書記,我不是對你的處分有異議。我隻是想,我可以因為銅廠爆給罰十萬,那我現在用最少的錢把登峰擴成最大,村裏該怎麽獎勵我?村裏肯定沒法跟罰十萬一樣獎我十萬,村裏人會反對,那村裏能不能想個變通的辦法獎勵我?我說的隻是我的事,其實也適用到你們頭上。”


    紅偉立刻道:“對啊,以前已經說過,我們擔的責任太大,跟我們收入不相稱。既然村裏沒法解決,聽說上回我們加工資縣裏就很多人反對,虧陳書記支持我們,現在支持我們的陳書記走了,那我們就得想個變通辦法啊,總不能讓我們義務勞動。指指戳戳我們別管它,我們隻要稍拿多點,都讓人背後罵,我們一分不多拿也沒人給我們燒香,人哪有良心。我看什麽顧慮都別管,我們大家湊一百萬給我,我先跟水泥廠談談讓我們拿下全省經銷權,等水泥穩定了,我再拿下鋼廠的。你們看…?”


    正明這下很快表態:“我支持,可我沒錢。我最近沒拿到獎金。”


    士根心裏說不出什麽感受,隻能一直沉默,聽大家發表意見。內心,多少有些支持,可又擔心東寶現在答應下來。見到紅偉正明說高興了,他隻得出來降溫,“書記,這幾天你得去市裏開兩會,你想辦法跟領導們溝通一下,問問意見,再問問其他跟我們差不多代表的想法。”


    “領導們…我還不如直接問呆北京的老徐,別個村怎麽在做倒是要問問。也不在這一天兩天,等我開完會再討論。”


    紅偉有些失望,出來之後回頭看看村辦,見雷東寶與士根正說話著。回頭卻看到忠富也是若有所思地跨在摩托車上沒行動,紅偉就吆喝了一聲:“忠富,想什麽呢?”


    忠富回頭一笑:“剛剛在想,你的提議挺好,都不用等到兩會後了,現在可以做起來。”


    紅偉也是一笑:“要是昨晚書記不說辦飼料廠,而是說水泥鋼筋,你昨晚早不會說拖幾天看看了。嘿嘿,嘿嘿。”


    正明哈哈大笑,先發動起摩托車走了。忠富訕訕地,與紅偉一前一後離開。紅偉本來沒想到,原本一門心思想著如何修改製度,提高收入。現在被雷東寶一提醒,眼前展開一片廣闊天地,他一晚上幾乎沒睡著,翻來覆去想出好多主意。想出來的主意不能付諸實施,紅偉心焦,尤其是幹活時候一會兒免費幫這個朋友催要幾噸水泥,一會兒幫那好友解決一下貨源,他越看越覺得遍地都是賺錢機會,還拖個什麽。他現在隻虧在手頭沒現錢。


    雷東寶呆在辦公室裏趕緊向老徐打電話請教。沒想到老徐與他那繼任者陳平原的態度完全不同,老徐不鼓勵雷東寶等幾個借小雷家的風撐自家的船。老徐說,雖然鄧小平早在八十年代中期就鼓勵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但並不鼓勵先富起來的人挖社會主義牆角。老徐問雷東寶,一旦開禁,以後村民看著他權為私用,他還坐不坐得穩位置,以後說話還有沒有權威。老徐還問,一旦開禁,打開心裏靠禁忌維係的道德障礙,否定心中一向維持的是非觀,麵對利益,他們還有多少定力,保證自己不向逐利歪路深入?老徐說,作為一個領導幹部,作為一個致富帶頭人,犧牲小我是必要的。再說,五人已經獲得較高的收入,麵對更多誘惑,需要提高認識,善於克製自己的欲望。老徐還說,他原本一直看好並支持小雷家發展農村集體經濟,帶動全村老小致富的發展模式,對於雷東寶等幾個帶頭人暫時出現的私心雜念,他理解,但不支持。


    雷東寶本能地感覺老徐說大話說空話,可他又沒法有力辯解,因為他自己心裏想的也是老徐那套,從小受的是類似教育,因此他當年從分地開始帶著村民衝擊現有規章,從來打的就是大家一起過好日子的旗號,他理直氣壯,做什麽都不怕,法不責眾嘛。他心裏也是根深蒂固地相信帶大家過好日子沒錯。可是紅偉他們說的也有道理,他們要是自己出去開廠,早賺得流油了,可在小雷家做不好還得罰款,還得挨罵。還有,雷東寶想到自己的辛苦,自己的委屈,自己的功勞,憑什麽隻有他犧牲?


    雷東寶左右為難,在兩會上問了一下也是帶領村人致富的那些帶頭人。大家都似是對這話題有興趣,相約會後聚一起再談。再談時候,卻是答案五花八門,有個人的想法更絕,那人說,村裏的就是他的,他現在想要什麽都是村裏提供,還有必要把小錢放到自己口袋才算入袋為安嗎?沒必要。


    因此,雷東寶遲遲不能下決心再次召集四員大將開會研討五個人集資的事兒。


    正好這個時候銅廠的新反射爐進場安裝了。在報社的宣傳下,小雷家村有了些好名氣,終於讓正明招來三個銅廠的工程師,有了工程師主導工作,大家終於安心許多。吃過一次虧,即便是最勇的正明,也知道有些技術,是不能湊合著將就著過。


    楊巡終於靠耐心靠水磨功夫,以市場做抵押,從國托貸岀五百萬現金。利息不低,加上花在貸款上的交際費用,甚至還比問個人借錢的利息還高一點。但借出來的錢多,還省心,隻要借到錢,其他就是一年後還款時候的事了,不像問個人借的,三天兩頭得找找你,看你還在不在,試探你有沒償付能力。想起這些,楊巡就想打自己耳光,當初媽媽得為他在家裏承擔著多大的責任多大的壓力,他沒想想媽媽是人,還是女人,竟然一直需索無度,以為媽媽是鐵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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