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時已經不再為真相而驚惶失措,他此時開始享受那種美好。當然他也知道,他不能有所作為。那種無法作為的感覺是苦的,可他此時卻也願意享受這帶著香味帶著甜味的苦,因為這種苦讓他感知味蕾的蘇醒,進而感知小院裏的花香蟲語是私語纏綿,感知被垂下的絲瓜撞擊一下是有趣的鈍性碰撞,感知碗蓮缸裏金魚尾巴掃岀的漣漪如流波漱玉。他進而聯想到咖啡,他不厭其煩地半夜泡一杯不合時宜的咖啡,站在小院裏細細地品。


    這咖啡是別人送來,放了多日,早已板結,可宋運輝今夜喜歡這咖啡的味道。以往一到晚飯後,他總是拒絕所有影響睡眠的飲料,比如茶,比如咖啡,他嚴謹得刻板,因為他不願意不良睡眠影響第二天的工作。而今夜,他心甘情願地墮落。


    他喝完咖啡,卷起父母中午睡覺的一領草席,攤到書房地板上獨個兒睡。沒料到,他睡得很好,很放鬆,連夢都沒有。第二天按時醒來,也沒流連床榻的痛苦,渾身都是活力。


    他愉快地下廚切蔥花,打雞蛋,拌麵粉,為一家人攤雞蛋餅,不厭其煩。看到程開顏睡眼惺忪一頭亂發地下來,他也能視而不見。等全家人都起床下樓的時候,他正對著麵前一桌子的傑作高興,蛋餅、肉粥、牛奶,唯有他的是牛奶加了咖啡。他還在桌子中間插了一朵院子裏剛剪下的月季。


    眾人都好奇問他今天是什麽日子,可他隻是笑而不言。


    而楊巡則是睡不著覺。起來三四次,衝了三四次不算涼的涼水澡,還是渾身燥熱。眼看兩個弟弟睡得那麽好,他倒也不羨慕,索性不睡了,爬到辦公大樓的天台上曬月亮吹冷風。還好蚊子沒功力飛那麽高,下半夜的天台也已經涼快,他反而靠著陰涼的水箱睡著了。


    當然,一大早,城市最早的陽光也曬到他屁股上,他下來洗漱一下,也不顧兩個弟弟的側目,趕去賓館陪梁思申吃早飯。他到的時候,餐廳都還沒開門,他硬是等了會兒才進去,還看了好一會兒服務員擺台。


    梁思申卻是有點辛苦地被飯店的morning call叫醒,先去商務中心拿了吉恩的傳真,一路看著傳真去餐廳。卻不想被人從後麵追上,攔住。她看去,卻是有些憔悴的李力。李力微笑看著她,溫柔地說,“梁凡半夜讓我幫忙發一份傳真,給你。我開一夜的車,總算趕在傳真前把原件送到。君子不辱使命。”


    梁思申詫異地看著李力,驚訝得失聲。好久才道:“謝謝,謝謝,不敢當。我請你吃早餐。”


    李力疲倦地閉了下眼睛,“我好像更需要休息。可總台沒房間給我。”


    梁思申忽然感覺李力那種頭發微亂的倦態非常性感,一顆心頓時亂了半拍。“啊…先吃早餐,若還沒房間…如果不介意…嗯,有時間,請跟我去上班,我請他們安排招待所。”


    “好。”李力也是密切注視著梁思申的眼神,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特殊的內容。因此李力嚐試著伸出手去,托住梁思申的臂彎,但被梁思申避開了。李力一笑,沒再嚐試,跟上梁思申一起走進餐廳。這對俊男倩女的同時出現,把熱絡了一晚上、苦等到早上的楊巡驚呆了。


    楊巡仿佛至此才能明白,原來梁思申還有其他的社交圈,梁思申這樣的美女應該早有別人追求,別人也不是瞎眼。梁思申當然清楚楊巡的意思,隻是覺得沒必要,以後也沒交集,因此不予點破拒絕。此時她也沒打算做賊一樣地避開,就把李力介紹給楊巡,普通朋友一般地認識認識,大家圍坐一張圓桌吃早餐。取餐後,梁思申讓李力把原件交給楊巡。楊巡心中很想拒絕,可不願做得那麽沒派,隻好收著,心裏想著出門就撕了它。


    李力敏感地看看楊巡,心中略做對比,便不放到心上。他隻是很大方地跟梁思申道:“你盡管看傳真,別耽誤你工作。”


    梁思申雖然答應,但沒好意思這麽用功,等會兒車上反正多的是時間。正好楊邐也取了早餐來,梁思申一看,兄妹倆麵前的盤子都是堆得山尖兒似的,而她和李力麵前的盤子則是簡單得多,她的是兩片麵包,一隻煎蛋,幾片水果,一杯豆漿。至於吃相,不提。而她看到楊邐看到李力的時候羞答答的,眼皮想抬不抬的,說話則是跟蚊子叫似的。


    李力本來沒吭聲,但吃到一半忽然問一句:“你反對梁凡跟我合作?”見梁思申點頭肯定,又追問一句,“為什麽?”


    “梁大連這都跟你說,究竟是你太精,還是他太傻?可見這不是平等合作。”


    李力微笑:“我喜歡這樣勢均力敵的對話,我也把你的話當作對我的讚美。不過你有沒有考慮過,當我拿下如此稀缺地段地皮的時候,有多少人捧著錢來找我?其實我也是有相當優勢的。”


    梁思申一笑,李力雖然說得婉轉,可言下之意很明白,給梁大麵子才選擇跟梁大合作。梁思申有些強詞奪理地道:“既然如此熱門,不如拿下地塊,直接轉手,投資少,見效快,效果好。”


    李力不以為然地反駁:“對於一個熱愛建築的人而言,有什麽比在顯眼地段豎起一件自己的作品更有吸引力的?任何豐碑,都不如一件百年作品。”


    楊巡一聽,就想說這個李力聰明麵孔笨肚腸。不想卻聽梁思申真心實意地應了聲,“有理。”楊巡愣了一下,直覺地認為梁思申這是客氣,給人麵子。但他卻把李力的這句話記住了。


    李力卻是眉飛色舞地道:“看著理想變為藍圖,藍圖變為成品,那過程中的享受,無可比擬。”


    “是。”梁思申依然讚同。


    “好,既然我說服了你,你得幫我說服梁凡。不然梁凡這兩天老拿我當不良小人。”


    梁思申笑道:“不,我承認你的理想主義,但不承認其他。你那不是職業精神。”梁思申自我感覺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她覺得李力即使有理想,可理想在他那個項目中也不會占太大比重。“啊,對了,想請教你,最近什麽書好看,我這回帶些回去。”


    李力便也不再提上海的事,想了想,道:“剛岀的一本餘秋雨的《文化苦旅》,你一定喜歡。等下我去書店看看,如果沒有,把我的一本給你。還有前兩年台灣人三毛寫的係列…”


    梁思申笑道:“三毛的早看了,沒那麽誇張吧,我也去過。還有呢?港台的我接觸得多,不用推薦了。”


    李力無奈地道:“要我怎麽說?你幹脆到我書櫃裏自己去翻吧,我自認幾乎把福州路的好書都淘來了。”


    “真的?那以後你搬去別墅,我豈不是可以近水樓台?”


    這樣的話題,楊巡一句都沒法插嘴,楊邐也還嫩著,應付高考都來不及,這方麵的事知道得少,楊家一家大約隻有楊連此時說話有份,可惜不在。楊巡好生灰心。李力卻是應付自如,“好多書我還來不及看,便宜你。有些可是書店也未必找得全的稀缺貨色。”


    “非常好。”梁思申很喜歡。可惜時間不允許,她沒法多說,匆匆吃完算數。而李力卻因魅力而早早獲得總台小姐讓他插隊拿到的房間,終於沒跟去東海。楊巡很是失意,連楊邐都看得出來。梁思申當沒看到,匆匆踏上東海廠來接她的車子,告別楊家兄妹離去。


    至此,楊巡基本上弄清李力這個人的身份,高幹子弟,他媽媽的又是高幹子弟,他這輩子接二連三吃癟在高幹子弟手裏。但楊巡也苦笑著安慰自己,從東北時候被人打得無招架之功,到如今跟蕭然可以有來有往,誰知道跟那李力未來有何交集。他捏著手裏李力給的可行性報告,卻也不小心眼兒地撕了,回頭先看清楚了再說,知己知彼。


    梁思申心裏卻是愉快,心情就跟清早的太陽一樣亮堂。令她更高興的事,宋運輝今天心情也很好,對她沒再如昨天那麽避嫌,而是溫和地待他,卻有求必應。工作更因昨天的磨合,今天效率大增。梁思申一天來的心情都很好。到下午四點的時候,早早結束了工作。


    但她還是小心了一下,問秘書可不可以這時候找宋廠長匯報一下。她現在覺得宋運輝有些可怕,領導樣子太足。秘書候著宋運輝的忙碌告一段落,引著梁思申進廠長辦公室。宋運輝見到她,就示意秘書出去,和氣地問她:“兩天下來,有什麽想法?”


    梁思申道:“就目前來看,不算是優質的贏利資產,不過是可以預期的優質資產。但我目前掌握的隻是財務數據,有關工廠發展前景,我需要就項目發展規劃,回去尋找專門評估。因此項目發展規劃的二期,希望能給我一份英語資料。項目發展的三期預計,我主要是聽取虞先生的意見,應該隻能作為參考,不能作為有效資料對待。還有,我希望有一份市場預期。這可能超出合理要求範圍。”


    宋運輝微笑聽取,一邊在紙上用鉛筆擇要記錄。等梁思申說完,才道:“二期的英語資料,一星期內給你。三期的預期,也是一星期內給你。市場預期…我這兒有份年初製定的年度計劃,你先拿去看看。目前銷售工作基本符合計劃。未來兩三年的市場,我可以給你做個展望,但不能以此為準,也是一個星期。然後,我需要對你提要求。”


    梁思申猶豫了一下,爽直地道:“宋老師,雖然我們是在嚴肅地談工作,可是…你太嚴肅了,讓人害怕。”


    宋運輝聽了忙笑道:“好,好,我改。”不錯,他心裏頭到底還是有些緊張的,不免形之於色。“我的要求不高,有來有往,希望你隨時跟我聯絡,告知進展。”


    “會的,我可能還會做內奸。”梁思申這才覺得好受些,覺得這屋裏的氣氛一下鬆弛下來,“還有,我明天準備走了…”


    宋運輝一下茫然若失,脫口而出:“昨晚有事走得匆忙,今晚單獨請你吃飯,賠禮道歉。你想吃什麽?”


    “海鮮,特色海鮮。可現在,讓我參觀工廠好嗎?我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工廠。”


    “好,先跟我來看個總體。”宋運輝帶梁思申走到地圖前,兩手比劃著道:“你看,這個半島,我們現在才占著這麽一小部分,二期結束,是這麽一塊。我的理想是,吃下整個半島。到窗口看看。”兩人來到窗前,宋運輝指點著告訴梁思申,這兒做什麽,那兒做什麽。然後才叫人來,扔一頂安全帽給她,要人帶她去主車間。


    縱橫交錯的鋼鐵叢林看得梁思申欽佩不已,又聽陪同人員說,宋廠長對主要設備了若指掌,她現在雖然覺得宋運輝有些生分,有些嚴肅得可怕,可敬佩之心卻是油然升起。也覺得自己前麵有些太自以為是了,她沒看到,數據背後,是那樣一個鋼鐵城市,而這才是一期呢。


    她一直要求看到碼頭才回,一切,已非她上回來時可比。她本來已經有些勉勉強強才叫一聲宋老師,叫出來的時候更多揶揄,而已經習慣喊mr.宋。一圈兒看下來,她又有叫回宋老師的感覺。


    “非常壯觀,真令人激動。尤其是想到負責的人是宋老師,啊,我真自豪。我回去一定好好努力,一定要促進三期盡早上馬。我也要做壯觀的一份子,這真是人一輩子最好的豐碑…”


    時間已經下班了有一會兒,宋運輝和梁思申一起下樓去。聽著梁思申有些孩子氣的激動,宋運輝心裏高興,一徑寬容地笑著,一邊不斷與路過的同事招呼。他已經想明白,他不能占有這個美麗的女孩,也不願因為自己複雜的背景傷害到梁思申,她是那麽的美好。但是他要讓她高興,竭盡全力地滿足她。而他,隻要旁觀她的幸福,他想,他應該滿足了。


    他親自駕車,載著梁思申往外走,一邊信口報岀哪家飯店有哪些特色,讓梁思申挑選。兩人輕鬆議論著,汽車駛岀大門。夕陽雖然當頭照進車窗,可宋運輝並不覺得難受,反而覺得夕陽這暖暖的色調很是沉醉。但忽然身邊的人連聲驚叫,“停——停,停…”一隻手也急急搭了上來,正好搭在宋運輝手上。宋運輝不由緊急踩下刹車,但自覺將手拿開,不願褻瀆。他這才看到,路邊停著一輛黑色不知什麽車,應該是挺不錯的車,而一個年輕高挑男子正大步向他們的車子走來。


    這個人,不認識。宋運輝直覺到了什麽,心頭一緊。這時候梁思申已經按下車窗伸出頭去。


    “你來這兒有事?”


    “找你,門衛說你還沒出來,我想總等得到。”


    “你這麽等著?”


    “是啊,我相信隻要你出來,肯定看得到我。這位…”兩人對話著,李力終於走近。宋運輝看到,是個儒雅帥氣的男孩子,不會比他小多少,但也不會比梁思申大多少。


    “宋老師,是我小學時候的輔導員,現在是東海廠的廠長。”梁思申又探回頭,對宋運輝有些尷尬地介紹:“這位叫李力,我大堂哥的合夥人,昨晚連夜給我送份資料來。”


    宋運輝力持溫和地道:“請他一起去吃飯吧。”


    梁思申將話傳過去,李力立刻答應,但是站著不動。宋運輝當下領悟,堅忍著用最平和的聲調對梁思申道:“去吧,上他車去。我在前麵帶路。”


    梁思申卻沒猶豫,對外麵的李力道:“你跟我們車子後麵。宋老師帶我吃海鮮去。”


    宋運輝稍有欣慰,但還是堅持道:“天開始暗下來,他人生地不熟,萬一跟錯就糟了。你這兩天好歹有些熟悉,幫他在旁邊指點著點,去吧。”


    梁思申聽這麽說,倒也覺得有理,笑說著“兩個臭皮匠”,開車門下去。宋運輝看到那個李力滿麵笑容地俯身跟他打了個招呼,致謝的意思,然後兩個年輕人披掛一身夕陽走向另一輛車。那邊,李力紳士地搶前一步給梁思申打開車門,而梁思申的腳步是輕快的。宋運輝看著心如刀割。


    原以為打算旁觀梁思申的幸福,可是眼看到她的歡笑,他卻如此心痛。他忍痛著將車開岀去,隻覺一轉一個腳印,一個腳印一滴血。就像他給宋引講故事時候講到的小人魚的故事一樣,他也是化尾為足,忍著鑽心的刺痛,旁觀愛人的幸福。


    然而,還不僅僅是旁觀,他還在菜桌上做了一回長輩。好在他大哥大電話眾多,他終於找個合適的電話,找借口離開。離開時候還拍拍李力的肩膀,收獲李力感激的笑容。


    宋運輝繼續死忍,忍著將車開岀一段,這才停下,泛岀一臉辛酸。旁觀,哪兒那麽容易。


    而在宋運輝離開後,梁思申掰起指頭回憶,長輩一樣的宋運輝究竟應該多少年紀。說出來,別說是李力,她自己都不信,宋老師竟然這麽年輕。她禁不住圓睜雙目,一連串的“天哪”。李力這時候一聲“嘿,你別動”,掏出一枝自動鉛筆一本筆記簿,“唰唰唰”畫下一個人像,然後笑著轉給梁思申。畫中人神情驚異,靈動若生,不是她是誰?梁思申快樂地征求了李力的同意,將畫像撕下來,收藏進自己的皮包。


    他們兩個誰也不會想到,不遠的地方,宋運輝一個人貓在漆黑樹影之下,麵若死灰。他才活了一天,不到二十四小時。


    此後,宋運輝喜歡上咖啡,什麽都不加,唯有濃濃的苦,和香。


    而今,連尋建祥都不會知道他的心事。以前他還會有痛恨,有激憤,有懷疑,而今,他認為到他現在的年紀,一切因果,都已是自作孽而已。


    雷東寶在裏麵的日子,最先是受罪,然後是煎熬,後來是麻木地等待。大多數同牢房人的案子早已判了,就他等啊等啊,對外界一抹黑地等。而令他欣慰的是,宣判後,被轉移到勞改農場後的第一天,就有人過來探訪。這讓他充分感覺到,外麵的人沒拋棄他。這個感知,令半年多不得不聽話因此麻木下來,差點以為沒權沒勢等於被世界拋棄的雷東寶,終於有了一些感動。


    他迫不及待地想見來探望他的人,他想知道,究竟誰對他有良心,誰對他沒良心。他跟著管理員出來,其實急得恨不得飛奔,可終於沒有,他已經如同關進馬戲團的獅子,懂得聽取號令,懂得看人眼色行事。他一路焦急地想:是誰,是誰,是誰!他眼前無數人麵滑過,等他最後到達那房間門口時,他不由自主地停住,在一門之隔處與自己打賭。他最希望一門之隔的人是宋運輝。


    但他賭輸了,外麵的人是世人認為最應該來看他的人,是兩個女人,一個是他媽,一個是他妻。雷東寶心中挺沒良心地小小地失望了一下,在他心目中,這兩個人是毫無疑問該來看他的人,她們倆不來看他,那才是怪。但是雷東寶被關了那麽多天,親情的承認他並不太掛心上,他現在下意識地最要的是友情是社會的認同。而唯有宋運輝,一個人身上集合了他所有的需求。


    但是,宋運輝沒來。他等著兩個女人哭完,他被她們哭得有點心酸,但他迫不及待地問的問題與她們倆無關。


    “我一會兒給審這個問題,一會兒被審那個問題,最後隻判了我個行賄罪,是不是你們在外麵替我折騰了?怎麽折騰的?”雷東寶問完,看看兩個人繼續抽泣,沒打算回答的意思,他迫不及待地又問:“小雷家現在怎樣了?”“他們幾個死哪兒去了?都不來看我?”…


    好不容易,韋春紅才勉強止住眼淚,雖然內心對於雷東寶沒問一句家裏的事有些不滿,但想他在裏麵受夠委屈,她也不計較了,開始哽咽著回答。


    “你的事,哪天等宋廠長來,你再問他吧。我們全都使不上勁,我們最多想辦法讓你在裏麵的日子好過些。其他的,後來聽說都還是省裏發話的。我隻知道,就在那麽一天,宋廠長找上我,說事情了結了。”


    “唔,應該是他。”雷東寶心裏挺滿意。“他知道我判了嗎?”


    “知道,楊巡一早告訴他了。判的那天他沒來,聽說他挺忙的,全世界地滿天飛。小雷家的人也都來了,但今天輪不到他們,他們都得排隊等。”


    “是誰?都來了些誰?”雷東寶忽地眼睛一亮,上半身猛地趴了過去,急切地盯著韋春紅。


    “都來了。士根是一派,忠富紅偉正明是一派,還有一派是年輕的,說不上名號的。三派人見不到你,在外麵打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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