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布滿紅絲的眼睛問弟弟:“我現在很霸道?怎麽個霸道法?”


    楊速吃驚於這個問題,道:“什麽是霸道?你一向這樣對我們,家裏你老大,從來就你說了算,這叫霸道?”


    “對你們當然這樣,我為你們好。媽在的時候對我也是說了算。我對別人也是說了算?我對別人也是說了算?噯…好像是這樣。”


    “可大哥你管著所有,公司都是你的,當然你說了算。”


    楊巡思索再三,搖頭道:“可是梁思申的錢不是我的,我也在替她說了算。其實媽以前對我說了算的時候,我也反感,要不是媽阻止,我可能早已結婚…老二,你們都反感我嗎?媽走後我對你們三個全部管頭管腳,春節還讓你們全去做商場清潔。”


    楊速忙道:“大哥,快別這麽說,你一個人辛苦把家撐起來,我們背後常說不知道怎麽幫你才好,都希望你找個最好的大嫂,以後有人好好照顧你。我隻恨我鈍,有些事想不到你前麵,不能先一步幫你做好,替你分擔辛苦。”


    楊巡點頭,伸手摸摸楊速的頭,又是低頭悶聲一粒一粒地嗑花生。好久才問:“我很狂?不接受別人意見,自以為是?還是目中無人,當別人都是傻瓜?”


    楊速想了會兒,才有些為難地道:“大哥有時候態度很差,不拿別人平等看待。大尋就好得多,誰有話都肯跟大尋掏心窩子。”


    楊巡癟著嘴想想,點頭道:“那是,我手裏有錢有機會,他們不得不聽我的。有數了,以後…客氣點。”他不得不又聯想到梁思申,憑兩人的強弱,梁思申又何必看他臉色行事?應該是他看著梁思申臉色行事才對。梁家認為他做小賬要挾梁思申,顛倒兩人強弱關係,梁家怒了。要是哪個老鄉敢對他家楊邐不三不四,他還不將那人打出腸子來?倒是一樣的心情。


    這麽一想,能夠理解宋運輝說的“變化太多”的意思了。以前他什麽都以別人為重,做事先想著讓別人心裏舒坦,才能換來別人對他回報。宋運輝說的“誠懇熱情守信”應該就是緣於此。可是現在他做大了,手裏捏著那麽多好處,換作別人事事以他為重了,他現在…


    但是他都已經坐到這個位置上,拚到這份田地上,難道宋運輝還要他拿出以前賣饅頭時候的低三下四?楊巡心裏有反感。但是想到,形勢比人強,在宋運輝麵前,他能強到哪兒去?甚至也不能在梁思申麵前強。他歎了聲氣,再喝一口酒。


    他總算是明白了,他壞就壞在忽然拔高了身份,後麵也有了跟著的人,卻忘記前麵還有更厲害的,一張臉沒分成兩半使了。因此申寶田說得對,他到底是狂了,年輕輕狂,不知道掩飾,因此讓人憎厭。他應該收斂,別不知道天高地厚,應該跟宋運輝一樣,笑也不笑得大聲。


    他心裏默默組織了半天語言,這才打電話給宋運輝道:“宋廠長,我明白了。我這一年多來事業特別順利,地位節節高升,我都狂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我會改,我以後會多多考慮別人感受。謝謝你提醒。”


    宋運輝聽了這話,認為楊巡基本上已經發掘出自身缺陷,他也就作罷,道:“小楊,你是個天資很好的人,我幾乎是看著你長大,一步步走來不容易。可你現在膨脹得厲害,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做事隻想到自己不想到別人。可是別人難道是傻瓜嗎?都不是,別人弱的記恨,強的出手,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你要強要錢,可是你得留給人麵子留給人利益,不能一口獨吞。否則你身邊隻有伸手問你要利益的人,沒有跟你分享利益的朋友了。你既然現在已經領會問題出在哪兒,我想我跟你說的你也應該可以接受。你若是不接受,就當我的話是耳邊風吧。”


    宋運輝一席話,讓楊巡對剛才生出來的一絲反感感到內疚,人家對他說的是實話。他這回不敢順口溜似的說話,隻老老實實地道:“我會好好想想。”


    “等著我電話。”宋運輝便也放過楊巡,不再追究,開始給梁思申撥電話。宋運輝經常很想給梁思申打個電話說說話,可是沒有事情的時候他左手管右手,克製住自己。現在楊巡倒給了他打電話的理由,他其實打得很積極踴躍。


    梁思申才剛起床,一聽宋運輝說給的事,驚住了。她不是跟爸爸說了到此為止嗎?怎麽爸爸使出這種幾乎置人於死地的殺招?她忽然想到梁大和李力透露出的口風都是去看過商場,難道這是偶然的嗎?她拿著電話懵了好久,才在宋運輝一迭聲問她“喂,在線嗎”中反應過來,道:“這事我不知情。”


    宋運輝為這句話鬆了口氣,梁思申應該不是這麽精於算計而毒辣的人。道:“我理解你爸爸的決定,人同此心。現在楊巡很艱難,他終於明白他問題出在哪裏,他就跟很多從底層走出來的個體戶一樣,做大了後因為修養有限,不知道克製。在中國,這種人現在被稱作暴發戶,這個詞很貶義,形象不良。你看,他現在已經知錯,你能不能給他個機會?”


    梁思申道:“可是我本來就不打算處置楊巡,而且也跟爸爸說過。現在不是我在生氣,而是我爸爸在生氣。”


    “我理解。”


    “可是楊巡…楊巡…”梁思申說到這兒,忽然刹車,將楊巡下跪的一幕吞回肚子,“楊巡已經付出很大代價。我認為我爸爸已經不必再跟他這種人計較。”


    宋運輝聽著這話感覺味道不對,梁思申對楊巡,似乎不是生氣,而是另一種情緒,似乎有鄙夷的成分在裏麵。便道:“對於楊巡這個人的認識,有必要一分為二,承認他的能力,但也要承認他的修養層次。這樣吧,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回頭我跟你爸爸談談。希望你爸爸手下留情。我幾乎是看著楊巡長大的,他亂來的時候我很生氣,也幾乎與他斷交,但現在看著他這樣,我於心不忍。”


    梁思申道:“mr.宋,說句實話,我爸爸這麽做,我看著心裏痛快。但是我會跟爸爸打電話,你不用打了,不能讓你為難,還有,既使我沒攔住我爸爸,楊巡也不會不得好死,他最多損失在商場扔下的這一年多心血,他的實力並沒有損傷。mr.宋是太好心的人,你你不用太替楊巡擔心。”


    宋運輝聞言驚異,想不到梁思申是這個態度。他意味深長得道:“好吧,交給你處理,可見,你對楊巡是一點好感都沒了。”


    梁思申斷然地道:“是,我承認。但我會處理好,隻是因為mr.宋打來這個電話。”


    “謝謝。”雖然不知道楊巡的問題能不能從梁思申手裏得到解決,但是梁思申對他的態度讓他高興。


    “mr.宋,我也正要找你。我了解到國內已經在元月出了第二批境外上市預選企業名單,其中沒有東海的名字。現在第一批還有沒正式上市的,第二批都還一家家地在努力,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第三批。我正整理申請程序,整理無誤後發給你。我覺得你得加油呢。”


    “嗬嗬,你還替我想著這事,謝謝。程序不用發給我了,我已經遞交申請,包括計委、經貿委、體改委的路子都已經走遍,不過他們有個顧慮,就是我們的三期雖然資金已經基本落實,可最後造得怎麽樣還是個未知數,現在連設備都還沒最終確定呢。因為我從美國看了兩家類似工廠後,正提出新的方案,準備把改造一期和使用大量國產輔助設備上三期一起來,爭取用現有的資金,將預計產能比原定預計的再擴大。因此暫時也無法給上市一個明確文件。看起來你現在對國內市場的了解深入了許多。”


    梁思申聽了略有懊惱地道:“我每次以為自己一日千裏,結果發現mr.宋又跑在更前麵。”


    宋運輝心花怒放,笑道:“傻瓜,你怎麽跟我比,我前麵已經有十多年打底,現在正該是我奔跑的時候。”但說到這兒,宋運輝忽然聽到自己的聲音非常親昵,似是能滴出蜜來,連他自己都對自己如此甜蜜的聲音毛骨悚然,不知道電話那頭的梁思申聽了會如何看他,宋運輝驚得連忙幹咳一聲調整聲調,中規中矩地道:“這回回國收獲很大?”


    梁思申經常自嘲傻瓜,可決不肯被別人說一句傻瓜,本質是個極其驕傲的人,但宋運輝一聲“傻瓜”她卻並不反感,聽著還覺得挺好。回道:“我這次回國一半工作是老板的翻譯秘書,不過也因此接觸了所有的高層會談。每次會談已經是高度緊張的事情,我不是專業翻譯,很怕這樣的高級會談壞在我這個翻譯手裏,好在中方的翻譯在專業知識方麵比我差勁。會談結束我都得整理會談內容,交付當天討論。我總是要在討論時候才能領會老板他們會談中提到的某些我看著覺得大而空的話是其實有背後含義。然後我就想我真傻我真傻,我得記住這件事還有那些舉一反三的理解。但是到下一次談話,我又傻了。mr.宋以前跟我說的,經濟上升到最高級就是政治,我深刻體會…噯,mr.宋,你聽著嗎?”


    “我聽著,我聽到你看到差距,發現新的視角,這很重要。這估計是觀察思考問題的能力出現一次新飛躍的契機。”


    “是的,我就像是不經意間推開一扇門,門後麵霍然開朗,帶給我一個全新的世界。才明白我以前做的好多事都是注重於事務性的分析,而沒看到隱藏在經濟現象背後的本質,我以後一定得在這方麵上多下工夫。我現在正爭取回國工作的機會,但競爭看似比較激烈,好多來自東南亞和港澳台的資深經紀人也是候選,可是,我有人脈,我真厚顏無恥,可我正用這優勢爭取回國的更高職位。我現在不回避了。”


    宋運輝一直微笑著聽梁思申用已經比過去快很多的普通話唧唧呱呱說著她的事,他很愛聽,一直聽到這個地方,他才道:“你這決定是對的。影響一個人分析判斷能力的主要還是閱曆和手中所能接觸到的資料。你的閱曆很特殊,這對你是優勢,但是你年輕,經曆少,對判斷影響比較大。既然如此,你可以盡量多地掌握資料,來開拓眼界,彌補不足。爭取更高職位是爭取盡量多資料的辦法。拿老話來說,登高望遠,你眼下不能很好理解你們老板的每一句話,與你平日接觸層次有關,你不用妄自菲薄。好好做事,我相信你通過努力很快會有飛躍,你這幾年一直變化很大。回到國內,可能更可以發揮你的優勢。”


    “是的,而且我看到國內還是一個新興不成熟的市場,蘊含無限機會。mr.宋,我會記著你的每一句話。可能因為你也是一步一步靠自己走來,你的話比我爸媽的有理得多,也可能我跟爸媽有代溝。”


    宋運輝聽著歡喜,道:“楊巡的事情你在你爸爸麵前爭取幾句吧,給他個知錯改錯的機會。他受的教訓夠大,不要一巴掌打到底。你我都是辛苦自己走路的人,懂得獲取一點成績不容易,對成績的珍惜也是隻有自己最知道。楊巡現有那些成績,不容易。”


    梁思申想了想,道:“我現在已經無法體認楊巡的感受,但我會把話轉達給我爸爸。”


    宋運輝道:“恕我背後議論。你爸爸的身份決定他成就得來容易,當然更不會對楊巡有些許理解。我幾乎可以肯定,我現在就可以跟楊巡說讓他準備後事。是不是?”


    梁思申毫不猶豫地道:“那也是楊巡求仁得仁。雖然說我們都是上帝眼裏有罪的人,都沒資格扔出一塊懲罰的石頭,但是在這一件事上,我可以問心無愧。我並不想扔出那塊石頭,但我的理由是我不跟他一般見識,而並非理解同情。不過既然mr.宋來電,我會收起我的觀點,隻說你的意見。”


    宋運輝聽出梁思申對他的重視,但也聽出梁思申的不情願。他考慮了下,才道:“不要勉強,這事我隻是在想,你爸爸沒必要跟楊巡計較。你如果跟你爸爸通話,你還是闡述你自己的觀點吧。”


    梁思申奇道:“mr.宋?我沒聽錯?”


    “沒聽錯。”宋運輝放下電話沉思了會兒,知道自己最後幾句話藏私。他清楚梁父的心思,梁思申的資金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楊巡手裏卻出事,而他當時又無法迫使楊巡低頭解決問題,其實他已經沒有立場要求梁父現在撒手。同時,現在他如果強烈要求梁思申幫忙勸說梁父放過楊巡,梁父因此會怎麽想?會不會懷疑他和楊巡合夥誘騙梁思申,也因此對他產生懷疑?宋運輝絕不想在梁父心裏留下不好印象。再說梁思申本心是不想如此處置楊巡的,因此未必會很支持她的父親痛下殺手,梁思申自有分寸。綜合三點考慮,他決定還是通知了梁思申便罷,他不勉強梁家的任何決定。自然,雖然楊巡已經認錯,可是宋運輝心中對楊巡已經失望,他再也沒了過去一幫到底的血性,既然梁思申也說楊巡不會死得徹底,他做事便也見好就收。


    宋運輝給楊巡的電話裏說,最近梁父的一係列動作與梁思申無關,等梁思申打電話回家後再看事情發展趨勢。


    楊巡為事情不是梁思申主謀而略感欣慰,他覺得這說明梁思申還是理解他的,理解他過去的辛苦,和他的苦心。既然梁父隻有背著梁思申做這事,可能被梁思申知道後,電話回家便可阻止。他這下終於將提起的心放下一半,一下吃了好幾顆花生米,大大喝了一口酒。但轉念便忽然想到,不好,梁父既然是瞞著梁思申做事,說明梁父心頭之恨,恨得對他楊巡的小命誌在必得,不惜隱瞞女兒。如此,梁父會是梁思申三言兩語能勸阻的嗎?再說,梁思申遠在美國,鞭長莫及,梁父盡可女兒麵前虛晃一槍,回頭照舊。梁父已經運作了那麽多,現在如果忽然罷手,對方方麵麵幫助或者協助梁父的人,以及等待摘取果實的人,也不好交待吧。


    如此一想,楊巡終於意識到,其實誰去阻止都沒用。楊巡明白,不用再等梁思申的電話,等到,或者等不到,都隻有一個答案。


    那麽,接下來的事,也不用再等梁家有所反複,而是應該準備應對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但是他這時候已經喝多了,酒瓶子一扔,回去臥室睡覺。不再抱著希望等宋運輝的電話,也不管天是不是會塌下來。明天再說。


    梁思申果然說服不了她爸爸,在爸爸對楊巡左一個無賴右一個無賴的貶斥中,她其實也全認同爸爸的觀點,可是她身負宋運輝的重托。宋運輝越是體諒她,不勉強她,她越是要把事情辦好。她眼看沒法拿自己也無法相信的理由勸說爸爸,隻得道:“我想宋老師現在一定很為難,知道爸爸拿楊巡出氣是必然,他不好阻止。可是全市都知道楊巡是宋老師的小弟,你讓人收拾楊巡,宋老師因為我而無法動手,你讓不知情的別人怎麽看宋老師?爸爸,我的事又沒多少人知道,反正我在美國也損傷不了什麽麵子,你把不要臉的事都推到我頭上不就得了?”


    梁母道:“孩子話,你沒臉跟你爸爸沒臉有什麽區別?你爸爸是自己沒臉不要緊,女兒沒臉比天大。這事兒要是出他自己身上,他弄不好偃旗息鼓認了,可是出在女兒身上,他說什麽也要做個規矩,否則以後不是誰都敢踩你頭上來了嗎?囡囡,你說的小宋為難我們會考慮,我們肯定不會讓一個好人吃虧。”


    梁父道:“囡囡,你放心,爸爸會做妥善安排。爸爸一直在想怎麽報答小宋,我們傷誰也不能傷小宋。上回去北京已經跟他上司聯係上,回頭爸爸再去敲打敲打關係。”


    “爸爸,爸爸,爸爸,你別太插手我的事,宋老師那兒是該我知道報答,不是你們。而且宋老師是個骨子裏很驕傲的人,你別桌麵下搞小動作。”


    梁母見丈夫被女兒搞的愁眉苦臉,隻得忙道:“囡囡,你看看時間,是不是得上班去了。”


    果然,那邊梁思申一聲尖叫,摔了話筒呼嘯而走。這邊梁父苦著臉對著妻子道:“我難道不是個驕傲的人嗎?天哪。”


    梁母笑道:“囡囡這個人啊,收拾得了她的人很少,以前我看過小宋一個電話就打掉囡囡的脾氣,小宋在囡囡眼裏神著呢,你看小宋在場時候囡囡那個服帖。”


    梁父疑惑地道:“小宋現在離婚,會不會囡囡跟小宋哪天…”


    “你瞎擔心。女孩子看到愛人不會是囡囡的態度。再說了,他們才多大時候就培養出的交情,那麽小時候的可能嗎?”


    “那不是更青梅竹馬?”


    “噯…”梁母這下也疑心起來,可想來想去還是不可能,她相信自己眼光,“不說這些沒邊兒的事。那小宋那邊的事怎麽辦啊,囡囡說的也有道理,大家都知道楊巡是小宋的人,放手讓梁大他們收拾楊巡,不是跟扇小宋耳光一樣嗎?”


    “是個問題,當初設計時候隻想到有地頭蛇幫梁大,沒想過還會傷到小宋。哎,你看,囡囡現在把人跟人關係也看得很清楚周詳了,不錯,很不錯。”


    “他從小就知道,沒見她從小就欺負梁大他們嗎?反而後來在美國讀大學以後才粗線條了點,人還變得激進。你快想辦法,小宋這孩子現在什麽都不缺,唯獨還年輕,沒後台,我們不能傷了他麵子,影響他以後做人。”


    梁父立刻耷拉下了臉,道:“你們母女,又騎到我頭上作威作福,什麽都推給我做。”


    “那沒辦法,囡囡填家長的時候一向隻填你名字,你戴多少榮譽就得拿出多少本事來配唄。權利和責任相當的。”


    梁父故作憤憤地道:“你填配偶一欄時候也隻填我,我做丈夫的不扛著你怎麽行。好吧,我想,我想。”


    梁母笑嘻嘻道:“哎喲,你真辛苦了。那啥,我剛學了點頭部活血按摩,我來賢惠賢惠。”


    梁父立即便倒下身去,將頭臉送到妻子麵前,可嘴上還是道:“我命苦,我給你當試驗品,你試驗成功了給自己美容活血養顏。”


    倆夫妻說說笑笑,誰都沒提起楊巡,因那楊巡實在是無足輕重,提都懶得提。


    宋運輝想都沒有想到,天上會忽然砸下一頂烏紗帽,又會正正地打中他的頭。竟然沒有一點預兆地,他忽然被召到北京,破格提升一級,為廳局級副職。這是他本來以為兩三年後才能發生的事,可就是那麽忽然變不可能為可能了。


    宋運輝聽著將信將疑,如果真是什麽破格這麽回事,應該是在東海廠升總廠,行政級別升一級的時候同時升他,現在這個時機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三不靠。但要說新領導賞識,那倒是沒話說,他有這自信。可是前不久不是新領導才跟他推心置腹地談了話,讓他年輕人不能著急,再耐心等上兩年嗎、怎麽忽然變卦了?


    宋運輝百思不得其解,但帽子發下來他沒有不戴的理兒,他接了帽子四處道謝,好好熱鬧一陣子才回。連虞山卿這個每天在北京混著的都吃驚,說現在國家用人果然大刀闊斧,不拘一格,看來國企又有新氣象。但虞山卿又有些酸溜溜的,說宋運輝這頂烏紗帽是提高國產化率,奪他口中之食換來。宋運輝不能不想到可能,也隻能因為這個原因,因為提高國產化率的試點工作組需要大量聯絡工作,聯絡的其他方都是級別不低於他的,上麵可能也有考慮到他不便展開工作的因素在裏麵。


    他回到東海後,便將這一變動向省市兩級通報一下。又沒想到,蕭然的父親竟然在下來考察時候設宴邀請市裏大員為他慶祝,對他青睞有加,要求全市各級傾力支持配合宋運輝的工作,支持東海總廠的運作。宋運輝對這一切一直找不出確切的答案,他是個謹慎的人,因此便分外小心起來,豎起全身每一處感官小心探尋一切可以動向。可即便是楊巡那兒,都至今還沒有梁家動手的蛛絲馬跡。


    蕭父走後,蕭然便湊了上來,非要請上一幫市裏工商界朋友,為宋運輝賀喜。宋運輝不想這麽高調,但還是情麵難拂,小範圍吃了兩桌。


    轉身第二天,楊巡來電,銀行執行合同約定,雖然拖延了好幾天,可最終還是收回貸款。楊巡還絕望地告訴宋運輝,銀行人員到來的同時,蕭然領著兩位朋友進門跟他召開緊急股東會議,以60%股權持有人的身份宣布接管他的管理工作,踢他出商場管理層,因為蕭然的參與,他一點反抗力都沒有。


    宋運輝此時才恍然大悟,他的榮升背後,是梁家那雙看不見的手。宋運輝知道,他此時唯有保持沉默。


    但是宋運輝去探訪了楊巡。傍晚的時候他沒通知楊巡,直接從東海總廠去往家楊家。在樓下看到楊家亮著燈,他猶豫了下,才用手機打楊巡的手機,但是那手機沒人接。隻得又打楊家座機,總算有人接起,但是直接就傳來楊速急切的聲音:“喂喂,誰,喂…”


    宋運輝驚奇於楊速的混亂,打斷道:“怎麽了?楊巡呢?我宋廠長。”


    “宋廠長,我大哥說出去散散心,結果飯沒來吃,電話不接,打bb機不回,我去幾個他常去的飯店找,也沒找到他。”


    “小楊心情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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