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兩耳光的事嗎?”


    “是,但也不全是。首先,企業發展到現在,人員進出都應該規範控製,不能說進就進,而應該擇優錄取,尤其是不能安插親戚朋友。你上麵一開口子,別人也可以有樣學樣,對於銅廠未來職工素質的提高有影響。我對你前幾天擅自安排三個親戚進來銅廠持保留意見。其次,這是工廠,工廠有製度,不需要動手打人。”


    雷東寶對於繁文縟節的反應,一向是簡單的“操”,但當著項東,他捂住嘴忍了,還訕笑了:“我今天怎麽盡挨教訓呢。行,第一條我答應你,第二條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你不知道,我們農村裏,拳頭比什麽都管用。”


    “可是製度,有製度在,不能不把製度當回事。書記,企業是要做大的,企業做大了,靠你這兒一拳那兒一腳,你忙得過來嗎?我們得趁企業還沒做大,先把製度建立起來,讓大家都遵守製度,以後舊人帶新人,企業就容易管了。”


    雷東寶嘴上從善如流:“好吧,我以後管著點手腳。”


    項東知道今天的勸誡隻能到此為止,但他還是要問:“書記,你介紹來的那三個親戚全是沒文化的,讓做基礎功,他們還不願意,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不行的話,我開除他們行嗎?再這麽放著帶壞別人。或者你教訓他們?”


    “我教訓他們還不是動拳頭。”雷東寶想了想,“你再替我忍七個月。到七個月還那樣的話,開了。”


    項東不明白為什麽不多不少要七個月,但既然雷東寶給他準信,他就不提了,心裏大約知道那三個皇親國戚的分量,不重。他決定發動群眾鬥群眾,將那三個人放到老車間去,讓小雷家的人合夥兒對付那三個外戚。


    雷東寶對於項東進來後逐步引進的規範化技術化管理很迷信,雖然他不懂,可他喜歡背著手看新招聘進來的技術員在項東的督促下搞測繪。測繪的東西是項東從上海花大錢買來的國外產品,項東說要做就要好的,通過模仿國外的好產品,研製出自己的拳頭產品,才能打進國際市場。雷東寶覺得很對。他從來就是那麽一句話,項東隻要考慮發展,其他錢的事由他全力解決。


    他看了會兒,就午休鈴聲響了。他走出技術室,抓住準備去食堂吃飯的項東問:“電纜能不能也想辦法搞出口?”


    “當然能,隻要與出口國的標準合得上就行。不過據我所知,我們的電線雖然在本地是最好的,可技術含量不高,質量也…離出口還有一段距離。可能因為賣得好,大家都不用太留意提高質量,開發新品。”


    “哦,要怎麽做?”


    “具體我說不上來了,我是外行。”


    “那有沒有跟你一樣技術好又能管的人?你以前在銅廠應該知道幾個。”


    項東忙笑道:“電纜廠不用找外人,那幾個年輕人都不錯。我看書記隻要給他們壓死任務,他們自己會找門路去。他們隻是現在日子太好過了,不思進取。哎喲,書記可別說都是我說的,得讓他們罵死。”


    雷東寶笑道:“我怎麽會說呢。那你說,為什麽你會想到要改進,他們想不到嗎?他們有好幾個人呐。”


    項東沒想到雷東寶會問出這個問題來,不禁愣一下,心說這倒是好問題。他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可能是接觸麵的問題,我以前的廠雖然體製老化,可規模那兒,出去開會總能接觸一些高端思路。但另一方麵也要靠挖掘。有一部分人是自己愛好,自覺挖掘,但大多數人需要有人鞭策著去挖掘。”


    “都有,他們兩方麵問題都有。”雷東寶又忍不住,道,“你是自己愛好,對吧?我挖到你真是老運氣了。”


    項東微笑。對於雷東寶很多處事辦法,他常需要這個保留意見那個保留意見,經常會為雷東寶的種種不規範行為頭痛。但是他感謝雷東寶識寶,因為雷東寶的識寶不僅表現在語言上,還表現在行動上,更落實在分配上。為此,他能對雷東寶的種種令他頭痛的行為一笑置之,也對自己的工作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他總覺得人做事,一要做出成績,二要成績受人賞識。前者要求自己,後者要求別人。現在的環境他很滿意,雷東寶對他是赤裸裸的賞識。


    雷東寶卻不知道知識分子有那麽多的彎彎腸子。他就是很明確,項東是個寶,是寶就得捧住。


    但他也不免想到,宋運輝能因為一件看似很小的事情忽然翻臉不認人,他想到項東也是跟宋運輝差不多的人,很有書生脾氣。


    雷東寶晚上回到馮欣欣的家,卻笑不出來。馮家親戚已經把當眾挨耳光的事哭訴到馮家,馮母的意思是息事寧人,但馮欣欣卻是正恃寵而驕的,說什麽也要在親戚麵前為自己掙回臉麵,讓雷東寶低頭認錯。因為現在雷東寶對她事事都是好好好,慣她得恨,她那些同學都說老男人最寵小嬌妻,讓她趁懷孕當兒先把規矩做下了。


    雷東寶回去見飯菜已經擺上,卻不見馮欣欣,問馮母,說是在屋裏哭。雷東寶想到當年宋運萍懷孕時候脾氣也怪得很,動不動就哭了鬧了,跟平時為人全不相同。他進去看,這麽熱的天,馮欣欣卻裹著毛巾毯背著他躺床上。雷東寶走近了,更是見馮欣欣一整張臉都捂在毛巾毯裏。他不禁笑了,道:“你不熱啊?空調也不開,當心生痱子。”


    “我沒臉見人了,表哥跟我打個電話還被你扇耳光,我難道是小老婆嗎?”


    “什麽屁大的事,你表哥正事兒不幹隻知道煽風點火,隻給他兩個耳光還是輕的。起來,吃飯。”雷東寶不耐煩了,便不高興勸,顧自走出來。但他才轉身,馮欣欣就哭開了。雷東寶聽著難受,隻能又轉回去,好言好語地道:“小雷家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你讓你表哥以後不許生幺蛾子,沒他好處。”


    “你還一個人說了算呢,你騙鬼呢,今天還讓我看見騎三輪車拍你弟媳婦馬屁…”


    “我跟她說些要緊事,她跟你一樣懷孕,大熱天不方便滿村子走,會中暑。”


    “人家孕婦你護著,我懷孕你還氣我。寶寶,媽媽對不起你,你爸爸隻認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弟媳婦,不認你和你媽。寶寶,媽媽都沒臉見人了,讓你爸爸這麽欺負呢。”


    雷東寶心說又來了,每次都是拿孩子要挾他。他不耐煩地一把抱起馮欣欣,扯掉她身上裹著的毛巾毯,懶得說什麽,就往客廳抱去。卻不料半路被馮欣欣掙下來,又逃回床上。雷東寶想回手去捉,馮欣欣卻從床的這頭跳到那頭,小兔子一樣地亂跳。雷東寶急了:


    “你別亂跳,你小心…”雷東寶看著馮欣欣搖搖晃晃地跳,急得話都說不出來,馮欣欣跳一下,他的心揪一下,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


    但雷東寶越急,馮欣欣就越跳,席夢思上麵亂跳,她根本就覺得不會顛下來什麽。一邊跳一邊尖叫:


    “你爸欺負你媽,你還留著幹什麽,你媽沒臉見人,你還出來幹什麽,統統死了算了,讓你爸自個兒高興去…”


    “別跳,別跳…”可雷東寶在床下追到哪兒,馮欣欣就在床上跳到別處,雷東寶又是急又是怕,追得滿頭大汗,心火開始騰騰地躥上來了。梁思申中午說馮欣欣與宋運萍全不是一回事的話自動隨著馮欣欣的一跳一躍一個字一個字地在雷東寶腦袋裏亂蹦。


    那邊馮欣欣偷看到雷東寶一張胖臉憋得通紅,卻不再粗聲粗氣說話,以為她又拿孩子要挾成功,得意地更加油蹦跳。馮母外麵都躲不住了,進來看看雷東寶,忙對女兒道:


    “別跳了,你要跳出人命來嗎?”馮母也加入床下撲馮欣欣的隊伍。馮欣欣這下躲不掉,終於被雷東寶抓到。


    雷東寶鬆了一口氣,壓抑心頭的怒火,悶聲道:“吃飯。別玩得過火。”


    “那你打電話跟表哥道歉。他沒麵子就是我沒麵子,我沒麵子就是寶寶沒麵子,我們都沒麵子,我們還活著幹嗎。你今天不打電話可以,明天你一走我就去醫院做掉…”


    “媽的,做掉就做掉。”雷東寶終於火了,一把將本已抱住的馮欣欣扔回床上,怒道,“你愛鬧鬧,你今天不鬧掉,老子明天一早叫人拖你去醫院打掉,你媽的我稀罕,給臉不要臉的,跳啊,跳,盡管跳。媽的。明天等著,你不去我讓人架著你去,老子不要了。”


    雷東寶說著,真的甩手不管了,自個兒坐下吃菜喝酒。這邊馮家母女倆都嚇傻了,馮欣欣傻好久,這下是真的嚇得大哭起來。但這哭聲聽在雷東寶耳朵裏,就是又狼來了。雷東寶在外麵將酒杯一頓,罵道:“哭你媽的,急著投胎去啊,投胎也等老子吃飽來了結你。媽的還哭,老子成全你,今晚就去做掉。”


    雷東寶越罵火氣越大,操起杯子狠命摔地上,起身撞開桌子,衝進臥室。馮母一看不好,趕緊阻攔,被雷東寶一把推開,雷東寶操起沒幾兩重的馮欣欣就往外去。馮母急了,急衝到前麵,擋在房門口。這時候馮欣欣也怕了,她說什麽都沒想到雷東寶敢不要她肚子裏的孩子,而且還不是光說不練,而是玩真的了。她泣不成聲地討饒,連聲說:“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雷東寶根本不聽,一手挾著馮欣欣,一手想拖開那個年紀沒比他大幾歲的丈母娘,但丈母娘死死撐住不放鬆。雷東寶看著心煩,不肯跟女人扭打,就把馮欣欣往她娘懷裏一扔,自己繼續喝酒吃飯,兩隻眼睛則是狠狠盯著娘倆不放。馮欣欣早嚇壞了,躲她媽懷裏不敢看。她媽也不敢喊“東寶”了,道:“雷書記,你慢慢吃,我跟欣欣洗把臉就出來。”


    雷東寶橫了一眼,沒說,心裏厭煩透頂。是啊,如梁思申所說,即使宋運萍當初懷孕後性情大變,可宋運萍怎麽可能當眾撒潑?這麽一想,他把心中寶貝馮欣欣的心淡了下去。等會兒馮欣欣洗了臉攏了頭發出來,被她媽教育了,乖乖坐到雷東寶身邊靠著,兩眼淚汪汪看著雷東寶,想哭又不敢哭,雷東寶一看這樣子,心又軟了。畢竟馮欣欣還是長得像宋運萍,再說又是這麽嫩生生一個少女。但他心裏有氣,沒理馮欣欣,反而是馮欣欣對他又是夾菜又是斟酒。


    晚飯後看電視,馮欣欣也是不顧媽媽在場,緊緊靠在雷東寶懷裏抱著無法合抱的雷東寶的大肚子,非常溫柔,馮母隻好提前退場進去自己房間睡覺。於是馮欣欣更是肆無忌憚,一隻小手伸進雷東寶的衣服裏。


    一夜過來,雷東寶便把發火的事拋到腦後,但馮欣欣卻是再不敢仗著孕婦身份鬧事了。她總算是實打實見識到了什麽叫雷老虎。


    既然馮欣欣不鬧,卻變得黏人,雷東寶便又疏了去韋春紅那裏的次數。


    卻說梁思申與韋春紅一起回市區,就吃了一頓韋春紅特意為她準備的清淡可口的私房菜。吃完,韋春紅又非要護送梁思申回賓館。梁思申坐在出租車裏,想到雷東寶的負心,再看看韋春紅這張長得比雷東寶老好幾年的臉,心裏很是感慨,又因為不熟不便直言,就借口休息,拉韋春紅進賓館美容廳做臉。


    韋春紅雖然財大氣粗,卻還是第一次進美容廳享受。裏麵美容小姐比她臉還嫩的手指摸上她的臉,她忽然感覺自己原來已經是老的如此不堪,禁不住兩行淚水從眼角滑落,順著耳根流進頭發裏。她見梁思申閉著眼睛讓另一個小姑娘按摩,嘴角卻非常複雜地羅列她這邊的小姑娘替她做的項目:清洗、美白、補水麵膜…她什麽都不問,收起淚水靜靜挨著,讓小姑娘為她忙碌。溫柔舒適的觸感之下,她苦累那麽多年的心終於一鬆,坦然睡了過去。


    梁思申的項目完成,她起身看著熟睡的韋春紅,看她露在衣服外麵的粗糙雙手,不知怎麽就想起剛才為東寶指給她看的山路了。這個城市以前不知道如何,現在看上去是不如東海那邊富裕啦,可能與沿海地區近年發展迅速有關。但毋庸置疑的是,宋運輝出去讀大學時候,家境是很不好的。但竟然是須走著去火車站——以前宋運輝都沒提起過,梁思申也做夢都想不到。


    而那個初中畢業就高考,從那條蜿蜒山路走著出去讀大學的少年,現在卻是大家嘴裏的宋總。


    梁思申不禁想到她有次回國內過聖誕假期,長大後第一次見到宋運輝的印象。那是在建設中的東海工地吧,那次見到的宋運輝又黑又瘦,隻有兩隻眼睛炯炯有神,而那年他也還不到三十。那年他都忙得隻有與她吃一頓中飯的時間。


    難怪他現在兩鬢見霜,一個從山路走出來的根基一窮二白的男孩子,要用多少的努力才能到今天成就,其中辛苦,不足為外人道。他隻在信中雜亂無章地痛訴過他對工作的熱情和矛盾,他隻說過“我很驕傲”,他從沒對她說過辛苦。


    相比之下,她獨自在海外生存的曲折又算得了什麽?對,當年他還伸手幫過她呢。在他麵前,她以後不要再喊累。


    她又想到初與宋運輝戀愛時候,他的扭捏生澀,一個結過婚的男人竟然還不如她老練,她以前還以為是因為他個性太嚴肅,現在才知,他哪有時間好好享受生活。


    想著想著,梁思申的眼睛澀澀的,柔腸百轉地心疼。


    一會兒韋春紅的臉終於被整理出來,韋春紅醒來,揉揉眼睛看鏡子中的自己,看來看去,雖然還是這麽張老臉,卻沒想到還真嫩了一些,血色好了許多。她很是喜歡。再看到一雙手也被修整過,指甲修得整整齊齊,照梁思申的說法,還做過蠟膜,她看著果然是細致了許多,細致得她以後再不願幹廚房裏的粗活。一覺睡醒,烏雞變鳳凰,這才是女人啊。可她有些訕訕地說,雖然像豆腐了,可還是老豆腐,與嫩豆腐沒法比。


    梁思申好人做到底,又帶著韋春紅做頭發去,還是韋春紅過意不去,坐在美發廳的椅子上硬是要梁思申回賓館休息。看梁思申走後,韋春紅心說,這個出身這麽好的女孩子可真會做人,知道她今天心情不會好,就拖著身子陪她這麽久。她不知道宋運輝以前的妻子是怎麽樣的,但心說肯定是沒法跟梁思申比。雖說她才遭遇被外麵狐狸精撬了婚姻的事,可她怎麽都無法對宋運輝離婚再娶的梁思申反感。換她是男人,她也想要這樣的老婆啊。她不免坐在椅子上歎氣,可她也是很好的老婆呢。對,她以後要保養得好一點,要多疼疼自己。


    梁思申回賓館後沒再出去,也沒參加宋運輝評審會後的晚宴,她怕包廂裏的香煙。她休息足了,晚上獨自去西餐廳吃了,回來n。好在宋運輝很快回來,梁思申知道宋運輝是不願冷落她。她跟宋運輝說了去小雷家的事,見宋運輝一天高強度的忙碌下來,神情有些倦,她就拿來另外兩個枕頭都墊在宋運輝背後。


    宋運輝把似乎還想忙碌什麽的她拉住,兩人一起靠枕頭上,笑道:“別忙,一起說說話,你也累一天了。”


    “沒有,我睡了一下午。你說,剛才我跟你說的東寶大哥的話,是不是真的?”


    宋運輝猶豫一下,才點頭:“都是真事。”


    “我上午後來都不忍心了,他是真愛你姐姐的,可是他的愛可能不同。你…”


    “不。”宋運輝拒絕的很幹脆,也沒給任何解釋。但見梁思申要起來,忙道:“別走,我…”


    “你別動,我給你做麵膜,嘻嘻,你放心,我現在用的都是最安全的,肯定沒激素。今天帶韋嫂做美容,我心裏早想著怎麽算計你了。”梁思申也知道宋運輝肯定拒絕與雷東寶和解,原因都不需要宋運輝勉強說出來,因此她自覺轉了話題。


    宋運輝也樂得不說,但笑道:“不要,像什麽話,那是你們女孩子做的。”


    “聽我的還是聽你的。”梁思申說話間早拿來毛巾、水杯和各色瓶罐,硬是使出水磨工夫,將宋運輝按到她腿上躺下,任她肆意作法。宋運輝有些半推半就,但躺下就不肯再起來,閉目讓梁思申的手輕輕揉過他的臉,往他臉上不知塗什麽東西,涼涼的,香香的,很舒服。“我給你先磨砂。你胡子跟比沙粒還硬呢。”


    宋運輝的腦袋剛從戰場一樣的工作中脫離出來,又遇到雷東寶的事,本來轉的飛快;但被梁思申三兩下柔柔地撥弄,精神漸漸鬆弛下來。懶得去想公事,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問:“磨砂是什麽意思?”


    梁思申給他解釋。按摩的差不多的時候,她擦掉手指上的磨砂膏,又幫宋運輝揉揉肩胛那兒的肌肉。宋運輝閉目享受,隻覺得神仙不如。他怕自己睡著,辜負美意,就找話說:“我問朋友借了車子,我不知道還認不認得路,明天帶你去我家裏看看。不過已經不是老房子,可不知道為什麽,我做夢做到回家時候,看到的總是家裏的老屋。”


    “我也是,美國那麽多年,做夢做到回家也是小時候的家。我今天看到你上大學去走的山路了,東寶大哥說就是在那條路上遇到你姐姐。”


    “哦,說起來那還是古道呢。可惜這次時間不夠,要不然真想去看看。明天想去我插隊的地方嗎?”


    “要去,當然都要看看。等我生孩子後,我們另外安排專門時間走走這條路吧。算起來我小時候的日子過的真好。”


    “是,你家不一樣,你當時長得也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樣,站在那兒,氣質就與其他小朋友區別開來了。我記得跟你說過插隊的原因。”


    “說過,為了讀高中。”


    “我插隊時候就住豬圈旁邊小屋裏。上次去的時候還沒拆,現在估計沒指望了。我插隊的地方再翻過山頭,就是楊巡的家,更窮。”


    “楊巡也不容易。”


    “嗯。他最早的饅頭生意,都是靠肩膀挑著挑出大山,走街串巷。他起點更低,企圖心不免強了點。”宋運輝想到自己過去被虞山卿譏諷姿態難看,不由得一笑,他現在可以雲淡風輕地對待了。


    “楊巡雖然辛苦有了今天,可人還是脫不了的饅頭氣。我真驚嚇你,我小學時候就沒感覺你有農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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