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除了商鋪和小販,也有一些農民拿著自家種的土特產進城賣,因為在街上叫賣會比賣給鋪子貴一些。


    不過賣得最多的還是大白菜、蘿卜之類的應季蔬菜,還有一些粗糧,都不多,估計幾斤的樣子。


    覃秀芳一路走過,都沒想好買什麽。她家還有二十斤糧食,加上每天的豆渣,夠她一個人省著點吃個半個月。沒買壇子之前,她不打算在家裏囤太多的糧食,因為房子比較潮,怕糧食生黴壞了,也怕老鼠過來搬家。


    當然除了這些還有許多花裏胡哨的玩意兒,比如畫糖人的小攤子、賣糖葫蘆的小販等等,引得小孩子們拉著大人的袖子非要買了才肯走。


    這些雖然在這個時代很罕見,但過幾十年後,物質豐富了,都會變得不稀奇了。覃秀芳記得,以前推著沈一飛去公園或是廣場散步的時候,經常看到賣這些的,也一樣圍著不少小孩子,想想還真是懷念。


    不自覺地彎起了唇,覃秀芳收回了目光,這些東西都是消耗品,現在的她還花不起,先掙錢要緊,看看其他的去吧。


    她要趁著這幾年還允許擺攤的時候,趕緊攢夠錢買一套房子。一是能幫助她留在城裏,二來也是未來三四十年都是分房製,因為條件有限,分的房子都很小,幾口之家分兩三間屋的並不鮮見,一家子擠在巴掌大的地方,做個飯都轉不過身,非常不方便。


    一路前行,覃秀芳又看到了提著雞蛋叫賣的,這會兒雞蛋是一隻一隻的賣,價格也不便宜,兩元券一隻。覃秀芳本來還覺得自己口袋裏有好幾十塊的,這麽一對比,又覺得錢太少了。


    走過兩條街,她忽然看到一個臉上皮膚皺巴巴的老婆婆坐在街邊喊:“賣豌豆了,賣豌豆了……”


    覃秀芳低頭看了一眼,她拎了一個很舊的竹籃,籃子裏都是麻豌豆。幹豌豆煮在飯裏並不好吃,還比不上紅薯,不能當主食,更多的是做豌豆粉,可現在是冬天,天氣冷沒人吃涼粉,因而老婆婆的這豌豆並不好賣,她凍得兩隻手都紅了也沒賣出去。


    覃秀芳不免生出憐憫之心,她蹲下身抓起一把豌豆看了看,顆顆粒粒飽滿,曬得也很幹,而且很幹淨,沒有石子也沒有殘餘的殼。


    “姑娘,要豌豆嗎?很便宜,我這裏一共有八斤,算你15塊,要嗎?”老婆婆似乎看到了希望,趕緊將價格報了出來。


    確實便宜,現在一斤玉米都得四塊,這不是一點點的便宜。


    覃秀芳說:“好,老婆婆,我買了,不過我沒拿家夥。你等一下,我去買口壇子,裝這些豌豆。你要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


    老婆婆答應了。


    兩人去了賣壇子的鋪子,覃秀芳挑了半天,最後選了一口能裝五六十斤的壇子,付錢出門後,她把豌豆倒進了壇子裏,將錢給了老婆婆。


    老婆婆接過錢後有些躊躇,問覃秀芳:“姑娘,你還要豌豆嗎?”


    覃秀芳實在不忍占她便宜,就說:“老婆婆,豌豆泡漲了,發豆芽也蠻好吃的。你這樣便宜賣了不劃算,留著自己吃吧。”不然來年青黃不接的時候,搞不好又要花數倍的錢去借糧食度日,這是農村的常態。


    老婆婆苦笑說:“我孫子身體不好,要看病,不然也不會拿來賣了。”


    “這樣啊,我看看吧,你要是不急,過十天來找我,咱們再商量買豌豆的事。若是我還需要,就按照粗糧的價格算。”覃秀芳買這豌豆是另有用途,現在能不能賺錢她也不知道。若是賺了,她不介意捎帶老婆婆一下,若是沒賺,她也不可能自己都還沒過好就做慈善當聖母去拯救別人。


    老婆婆一聽到這個消息,高興極了:“成,姑娘,真是太謝謝你了。對了,你還要買壇子嗎?”


    覃秀芳好笑地問:“怎麽,你們家的壇子也要賣嗎?”


    老婆婆擺手:“不是的,咱們村子旁邊就有一家窯,專門燒各種缸和壇子,就你手裏這麽大的壇子,在咱們村子裏買,能便宜一半。你要是願意,下次我讓我兒子給你捎一口過來。”


    這可真是個意外之喜,不管這豌豆能不能做成功,她都賺了,因為這口壇子她就花了26塊錢,要是能便宜一半,那她以後得少花好幾百。


    覃秀芳高興極了:“好,我還要買不少,這樣吧,暫時先不用,老婆婆,你十天後來找我,咱們再說這個事。”


    因為老婆婆記性不好,又不識字,最後兩人約定在十天後的中午,老地方見,也就是今天老婆婆賣豌豆的地方。


    道別了老婆婆,覃秀芳抱著壇子回去,幹勁更足了。她得趕緊掙錢,多掙一點,這樣才能找個牛車一次將十幾口壇子都給買回來,進行下一步的屯糧計劃。


    奔著這個目標,回家後她就把豌豆淘洗幹淨,泡在了水裏,八斤豌豆泡水後重量幾乎能翻倍,也就是十五六斤。覃秀芳打算拿來做豆豉,許多人習慣用黃豆做豆豉,其實豌豆也可以做,而且做出來的豆豉味道不輸豆子。


    不過豌豆泡漲的時間不短,估計現在泡好,明天差不多,正好賣完豆花回來就忙這個。


    覃秀芳弄完了這個,又將明早要的各種配料準備好,等天一黑就睡覺,天不亮,又趕緊爬起來忙活。


    有了第一天的經驗,第二天,覃秀芳的速度更快了,雖然比前一天多了一斤豆子,但她還是隻用了差不多的時間就把豆花做出來了。


    這次覃秀芳裝了兩個桶,在一側桶的邊緣掛上了裝著調料的竹筒,另一隻桶上掛空竹筒。她今天做的份兩是昨天的兩倍,覃秀芳怕楊林他們買不完。如果還有剩,她再沿街叫賣就是,能多賣一碗就多賺一碗的錢,實在有剩就送旅館老板娘兩碗,人家可是幫了她不少。


    覃秀芳美滋滋地打著算盤,到部隊外的時候,天還沒亮透,楊林他們沒來,她就站在原地跺跺腳搓搓手取暖。


    等了約莫一二十分鍾,楊林一行人拿著飯盒出來了。大冬天的,他們一個個竟然隻穿了一件軍綠色的背心,而且一點都不冷,腦門上都是汗,看得覃秀芳吃驚不已。


    看覃秀芳凍得鼻頭發紅,年紀大的那個說:“大妹子,你以後別這麽早來了,六點半來就成,咱們剛好下操。”


    覃秀芳靦腆一笑:“好。”


    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她沒有手表,時間肯定估不了那麽準,但明天可以看天色稍微遲一點出門。


    覃秀芳蹲在木桶旁,揭開蓋子,豆花的熱氣撲麵而來,她接過飯盒一個個的打,打一個收一個的錢。


    “各位同誌,要什麽料你們自己添加,都在竹筒裏,甜的鹹的都有,還有糖。”


    “好嘞,你這大妹子就是實誠,花生米也隨便咱們吃。”話是這樣說,但每個人都很自覺,隻舀了一小勺碎花生米,等他們都買好了竹筒裏還剩小半筒花生碎。


    覃秀芳有點感動,看來他們都挺喜歡吃炒花生米的,等她賺了錢,過年的時候,一人送一小紙包吧,就當感謝他們對自己生意的照顧。


    覃秀芳預料得不錯,兩桶豆花沒賣完,還剩了一些,不多,估計也就六七碗的樣子。時間還早,覃秀芳就挑著沿街叫賣,她想,自己也不能隻指望著部隊的這些人,他們總有吃膩的一天,又或許食堂哪天也改變口味呢,總得給自己多找一條路。


    昨天那個路口人雖然多,但效果並不好,覃秀芳不打算再去了,她換了個方向,一路走一路叫,都沒人買,走著走著,到了醫院。


    這次有人來了,一個老伯伯捏著錢過來:“閨女,你這豆花咋賣啊?”


    覃秀芳指著竹筒說:“三元一竹筒,要是你有飯盒,那打滿飯盒,四元。”


    挺便宜的,老伯伯說:“你等一下,我去拿飯盒下來。”


    終於做成生意了,覃秀芳想,可能這年月住得起醫院的不說非富即貴吧,但絕對不是窮人,所以舍得花錢,而食堂裏估計不會天天供應豆花,因為人又不多,單獨做這個太麻煩了。


    所以這裏也是賣早點的好地方。


    不一會兒,老伯就回來了,他手裏拿了兩個飯盒,覃秀芳給他打得滿滿的,直到快要滿出來了,她才將飯盒遞給老伯伯說:“我們這裏可以加糖、加鹽、醬油、蔥薑蒜和花生碎,喜歡哪種調料自己加。”


    “這麽齊全,可以多加兩種嗎?”老伯伯興致勃勃地問。


    覃秀芳笑眯眯地點頭:“當然,你都加一點都沒關係。”


    老伯伯笑著開玩笑:“你不怕我把你的料全倒進飯盒裏啊,那你就虧大了。“


    覃秀芳篤定地說:“你不會的。”


    就是倒也沒事,因為已經沒剩多少料了。


    老伯伯買了之後,又有一個阿姨和一個姑娘來各自打了一飯盒。覃秀芳給他們都打得比較多,桶裏隻剩一點點,豆花少,涼得就快,已經冷了,不好賣了,覃秀芳索性收攤,蓋上蓋子,挑著擔子往回走。


    ***


    周家,這一晚,除了周立恩,全家都沒睡好。


    因為一間屋子要擠四個人,哪怕弄了個單人床過來,也非常擠,劉彩雲和周小蘭母女倆擠在單人床上,背上硌得慌,想想前一晚柔軟的大被子,再聽對麵床上周大全的呼嚕聲,她們哪裏睡得著。


    第二天醒來,母女倆眼睛底下都是黑眼圈。


    周大全也睡得不好,小孫子以前都是劉彩雲和覃秀芳照顧,昨晚挨著他,老踢被子,蹬了他好幾腳,他被蹬醒了,還得給他蓋被子。


    一晚上沒睡個完整覺,起床後,周大全打了個哈欠,說起了一天的安排:“待會兒早飯讓小蘭去,這麽大的人了,還什麽都不做,像什麽話。”


    周小蘭不情願,但又不敢反抗周大全,隻好偷偷翻了個白眼。


    劉彩雲聽出了他的意思,有點意外:“你今天不去醫院?”


    周大全吧唧抽了兩口煙:“我去看看能不能找點什麽活兒幹。”


    農村人幾乎沒有閑著的,隻要手腳能動,都會幹活。在城裏天天無所事事,周大全也不習慣,最主要的房子燒了,他的家底也全燒了,手裏沒錢,心裏慌啊。尤其看這兒媳婦也不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周大全看得遠,覺得還是趁著自己幹得動的時候找點事做。


    聽說男人要出去幹活,劉彩雲連忙給他做好了早飯,讓他先吃了出發,然後又再給醫院裏的兒子兒媳婦做。


    周大全不在,她心裏不高興直接抱怨了出來:“我真是命苦,別人都是兒媳婦伺候,我倒要反過來伺候兒媳婦。”


    周小蘭自然跟著她打抱不平,母女在家裏埋怨罵了姚玉潔一大通,直到吃過飯,劉彩雲把裝著兩個飯盒的籃子遞給她:“小心點,別撒了。”


    “知道了。”周小蘭接過籃子,轉身去了醫院。


    冬天霧氣重,今早也是大霧,白茫茫的一片,能見度很低,周小蘭拎著籃子,慢吞吞地邊走邊在心裏抱怨姚玉潔小氣。


    挨罵挨打了,還得給他們送飯,周小蘭心裏能痛快得起來就怪了。怨恨姚玉潔的同時,周小蘭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覃秀芳。


    若是覃秀芳在,肯定會一大早就回家做好飯,哪還用她大冬天的去醫院送飯啊?真是想什麽就來什麽,前麵那個怎麽那麽像覃秀芳呢?


    她不是死了嗎?莫非這是她的鬼魂?周小蘭嚇得兩腿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籃子都翻了,她趕緊去扶起飯盒,等手忙腳亂地收拾好飯盒,再回頭,前方哪還有覃秀芳的身影。


    周小蘭使勁兒揉了揉眼睛,還是沒有,看來真的遇到了不幹淨的東西,周小蘭嚇得提起籃子把腿就跑。


    第25章


    像是背後有什麽東西在攆她一樣, 周小蘭逃難一般衝進了醫院,直到跑到周家成的病房門口,看到一個穿著白衣服的護士路過, 她才仿若從恐懼中回過神來,輕輕拍了拍胸口。


    真是嚇死人了!


    忽然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周小蘭嚇得跳了起來:“啊……鬼啊……”


    姚玉潔差點被她撞到,趕緊往後退了一步, 沒好氣地說:“不做虧心事怕什麽鬼?我就問問你站在門口不進去幹嘛呢, 你這麽大驚小怪幹什麽?”


    周小蘭回頭看是她, 又驚又氣:“你不知道張嘴巴啊,碰我幹什麽!”


    “行行行,我的錯,當誰想碰你。”姚玉潔懶得理她,推開了門, 進了病房,提起水壺給周家成倒了一杯水,遞給周家成。


    周家成喝了兩口水,放下杯子問她:“誰在外麵呢?”


    姚玉潔揚了揚下巴:“那, 你妹子。”


    她跟周小蘭昨天就已經撕破臉了,今天也懶得招呼, 端起盆子和毛巾說:“我去打水洗臉。”


    等她走後, 周小蘭驚魂未定地走進了屋子裏,將籃子裏的飯盒拿了出來。


    周家成看到飯盒就皺眉, 籃子裏盛小米粥的飯盒已經倒了出來,黏在鋁皮飯盒周圍一圈,黏黏糊糊的, 看起來就影響食欲, 待會兒姚玉潔看了肯定不想吃。


    周小蘭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飯盒, 尷尬地撓了一下頭:“二哥,我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我剛才在路上看到了什麽!”


    周家成無意跟她掰扯這個,說:“把裝饅頭的飯盒擦幹淨留下吧,這個你帶回去。”


    “那你們不喝粥嗎?”周小蘭問。


    周家成擺手:“不喝了。”都灑了一大半,沒剩多少了,弄成這樣,喝什麽喝。


    “好吧。”周小蘭把裝饅頭的飯盒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又忍不住跟周家成說起剛才的事,“二哥,你不知道,我剛才,剛才看到覃秀芳的鬼魂了!”


    周家成明顯不信:“說什麽胡話呢!”


    周小蘭見他不相信,舉起了右手:“真的,我騙你是小狗。就在離醫院不遠處的那個拐角處,我親眼看到她從我麵前飄過,然後嗖地一下,等我抬起頭,她就不見了。二哥,你說她是不是回來找我們的啊?”


    周家成本來不大相信這個,但被周小蘭這逼真的口吻說得有點滲得慌:“你瞎說什麽呢,她自個兒燒死的,又不關我們的事,來找我們做什麽,肯定是你看錯了。”


    “沒有,我真沒看錯,她當時明明就在我麵前的,可一眨眼就不見了,二哥你怎麽就不相信我呢?”周小蘭急了。


    “相信什麽?”姚玉潔端著水盆進來,問了一句,目光盯著周家成。她懷疑周小蘭是在說她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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