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成硬著頭皮說:“是的,我已經決定了。”


    毛政委點點頭,將申請書放在桌子上:“好,回頭我會向你的直係上司了解情況,稍後會回複你。”


    “謝謝毛政委。”周家成行了個軍禮,退了出去。


    走出門口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有這個秦參謀長在,不知道他會不會公報私仇,壓下自己的轉業申請,然後將自己留在部隊打擊報複。


    周家成心裏沉甸甸的,這會兒他已經不想什麽前程不前程的了,隻想保持最後的體麵離開這裏。


    裏麵,毛政委手指點著周家成的申請書,問秦旭然:“你怎麽看?”


    秦旭然瞥了他一眼:“這不屬於我的工作範疇。”


    毛政委睨了他一眼:“裝就沒意思了,周家成幹得好好的,此前從未提過要轉業的事,這不,你們兩口子一來,他就要提出轉業,這是為了什麽,還用我說嗎?不就覺得丟臉,又怕你們兩口子給他穿小鞋,這人心眼還真是多,有幾分小聰明,卻沒用到正道上,你要想出口氣,這份申請書我就暫時不批,壓他幾天。”


    “不用。”秦旭然一口否決了他的提議,“這個流程該怎麽走,你就怎麽走。公是公,私是私,他們家對不起秀芳是私事,作為父親,私底下我揍他一頓為我的女兒出氣都是應該的,但這不能跟公事混為一談。”


    毛政委搖頭:“你們父子倆真是一個德行。好吧,回頭我向他上級了解一下情況,沒什麽問題,他想轉業就讓他轉吧。”


    “成,我今天過來就是跟你打個招呼,工作的事明天再說吧,我先回去安頓好家裏麵。”秦旭然放下茶杯,站了起來。


    毛政委把他送了出去。


    等他回到家,家裏亂糟糟的,多了兩張床,還有一張能放下來當床用的沙發椅,潘沁雯正在指揮郝豐他們怎麽安放家具。而覃秀芳則窩在廚房裏洗新買回來的碗筷。


    秦旭然衡量了一下,覺得進屋恐怕也沒他的用武之地,索性到廚房跟女兒拉近乎。


    “咳,秀芳,在江市還適應嗎?”


    覃秀芳乖巧地點頭:“挺好的。”


    秦旭然背著手:“那,那個你要是遇到了什麽困難,可以告訴我。”


    覃秀芳看出他這是想努力找話題跟她聊,但兩人到底不了解對方,她這個爹啊又比較直,估計平時很少接觸年輕的女同誌,不知道怎麽聊,就越聊越尬了。


    這麽聊下去,兩人都尷尬,不如給他找點事情做。覃秀芳側開身,給他讓出一點位置,然後問他:“你要不要幫我清一下碗?”


    “哦,好,可以的。”秦旭然立即挽起了袖子。


    覃秀芳指著裝著清水的木桶說:“你把碗洗幹淨後放在旁邊的架子上,倒扣,盤子豎著擺放在最上麵,這樣可以把水瀝幹,筷子放在這個筷兜裏。


    秦旭然按著她說的步驟做。但看得出來,他那隻手怕是隻拿過木倉和筆,捏碗的姿勢非常奇怪,而且力氣很大,好像生怕碗滑下去一樣。


    覃秀芳想笑又忍住了,她裝沒看見,主動找話說:“你能跟我說說你打仗的事嗎?”


    這個是秦旭然擅長的,他當即說了起來:“那是41年,我們遇到了一隊小鬼子,當時……”


    等潘沁雯布置好家具的時候出來就看到父女倆蹲在小廚房裏一個說得唾沫飛濺,一個滿眼崇拜。


    得,這個老秦又拿他那講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故事來哄人了,算了,給他在女兒麵前留點麵子,不拆穿他了。


    潘沁雯轉身回去打掃衛生。


    等到下午五點,家裏已經收拾得很幹淨了,家具也擺放好了,像個家了,就是還差一點小東西,不過這些可以後麵慢慢添置。


    這時候,秦渝回來了:“爹,娘,秀芳,走吧,咱們去吃飯。”


    “好,我去叫瑞香阿姨。”覃秀芳笑著說。


    潘沁雯拉著她:“我陪你,咱們得好好謝謝她,要不是她,咱們還不知道要走多少彎路。”


    覃秀芳笑著拒絕了:“潘醫生,不用了,我去就行了,我正好跟她敘敘舊,她見到你們有點緊張。”


    潘沁雯表示理解:“那成,我們去飯館等你們,你接到人就趕緊過來,讓郝豐陪你去。”


    “嗯。”覃秀芳笑著先一步走了。


    不知為何,秦渝並沒有將徐瑞香安排在老板娘的旅館,而是另一個離部隊不遠的旅館。


    徐瑞香睡了一會兒早就醒了。但她不敢出去,因為這個城市太陌生了,她誰都不認識,怕走丟了。


    等了半天,外麵終於傳來了敲門聲:“瑞香阿姨,瑞香阿姨……”


    “秀芳,你來了!”徐瑞香趕緊拉開了門。


    覃秀芳朝她笑了笑:“嗯,走,我接你去吃飯。”


    她拉著徐瑞香的手,一碰觸,覃秀芳就發現,徐瑞香的手比她都還粗糙。這半年多,按照老板娘教的法子保養,她的手已經比以前好多了。而徐瑞香這雙手跟她從前沒什麽區別。


    看來徐瑞香也吃了不少苦頭,覃秀芳正好想了解她的情況,拉著她出了門,邊走邊問道:“瑞香阿姨,你跟姨奶奶在古焦鎮還好嗎?”


    徐瑞香說:“還好,當時我爹也逃到了古焦鎮,咱們就在那安了家,隻是沒過兩年我爹就生病了。家裏的支柱一下子倒了,我弟弟又還小,沒個男人會受人欺負的,我……我娘就趕緊給我說了個對象,讓我嫁人了,這樣好歹有門親家,要是遇到事也能幫襯幫襯。”


    覃秀芳見她提起這個事,臉上毫無喜色,隻有麻木。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問道:“瑞香阿姨,那你嫁過去,他們對你好嗎?”


    “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也就那樣吧,不過他這次看到我被小汽車接走了,知道我還有你這麽個有出息的侄女,估計等我回去會對我好很多。”徐瑞香近乎冷漠地說。


    覃秀芳握住她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很顯然徐瑞香的這段婚姻並不幸福。但具體是什麽情況,她也不清楚,也不好貿然勸對方,隻能道:“那瑞香阿姨,你以後要是遇到什麽困難,記得寫信告訴我,我把我的地址留給你,如果沒意外,我應該就會在江市過一輩子了,你有空可以帶著孩子們過來玩,你有幾個孩子了?”


    上輩子她爹娘就在這座城市終老的,這輩子應該也不會變。


    徐瑞香點頭,沒直接回她:“嗯!不說我了,說說你這些年是怎麽過的,你才找到你親爹親娘吧?”


    覃秀芳點頭,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逃難的日子:“我娘去世後,我就……”


    聽到覃秀芳十歲就做了童養媳,十八歲被離婚,徐瑞香忍不住哭了出來,拉著覃秀芳的手哽咽著說:“你可真是命苦,好在苦盡甘來,熬出頭了。”


    覃秀芳輕輕拍著她的手說:“瑞香阿姨,你別難過了,都過去了,你看我現在有自己的店,自己的房子,還找到了爹娘,以後隻會越來越好的。”


    “是啊,越來越好,這樣就好。”徐瑞香也為她高興,“秀芳真是個有福的孩子,姐姐他們地下有知足了。”


    提起這個,覃秀芳沒法忘了養父母七年的養育之恩,她說:“瑞香阿姨,有個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看行不行?”


    “你說。”徐瑞香道。


    覃秀芳說:“我想找個時間去把我爹娘的墳遷到江市合葬。”


    養父是在路上去世的,找了個地方挖坑就地掩埋了,養母葬在了周家村,都是異地他鄉。老家沒人了,覃秀芳就想將他們葬在身邊,逢年過節清明也能去看看他們。


    這是好事,也代表了覃秀芳的一片心意徐瑞香自然沒意見:“好,秀芳你有心了,姐姐姐夫也一定很高興。”


    第68章


    飯館裏, 秦旭然和潘沁雯看到兩人眼眶紅紅地進來,估計兩人是說了什麽傷心的往事,體貼地沒問, 招呼她們倆坐下。


    潘沁雯說:“我點了個紅燒肉,一個鬆鼠桂魚, 桂花糯米藕,醬鴨,還有一個老母雞湯,你們看看還要點些什麽?”


    徐瑞香麵對他們這一家子穿軍裝的有點緊張, 坐在覃秀芳旁邊局促不安地說:“這已經很好了。”


    太多年過去了,很多記憶已經模糊了, 覃秀芳也記不起這位表姨的口味, 不過對他們鄉下人來說,不年不節能吃上這些已經非常好了。


    她笑著說:“潘醫生,這些就已經夠了,先吃吧, 要是不夠再加個菜,省得吃不完浪費。”


    “成。”潘沁雯含笑點頭,拿起碗,先給她們一人盛了一碗雞湯,“你們倆太瘦了,好好補補。”


    覃秀芳接過碗, 遞給徐瑞香一碗,另一碗放自己麵前, 然後站起來, 給父母和秦渝各盛了一碗雞湯:“你們也喝。”


    潘沁雯笑眯眯地接過, 心滿意足的喝了一口, 熱騰騰的雞湯滋潤著嗓子,明明沒有甜味,她心裏卻甜滋滋的,跟喝了蜜一樣。這是她寶貝閨女給她盛的湯,多少年了,這一天她總算等到了。


    潘沁雯雖然激動興奮,但她沒忘記自己作為女主人的職責。今天招待的是覃秀芳養父母那邊的女親戚,丈夫和兒子不好出麵,隻能她站出來招待客人了,免得怠慢了客人。


    “她表姨這次挺匆忙的,家裏也沒整理好,招待不周,你別介意啊。”潘沁雯客客氣氣地說。


    徐瑞香趕緊搖頭:“沒有,你們對我夠好了。”


    她是說真的,這麽大的幹部,一點架子都沒有,比他們鄉下的民兵指導員都還要和氣好說話。


    潘沁雯笑了笑:“咱們都是親戚,不用這麽客氣。你姐姐姐夫養育了秀芳,可惜他們走得早,我們都沒法謝謝他們。雖然咱們找回了秀芳,但她也永遠都是你姐姐姐夫的女兒,你的侄女,咱們是親戚,理應經常走動,這次太匆忙了,等有空,你們全家過來做客吧,讓秀芳帶著你們去逛逛江市,我們好好招待招待你們。”


    這是要做正經親戚,繼續來往的意思。徐瑞香很是感動,她表姐姐夫都不在了,本來親緣就很淡薄,又沒血緣關係,對方還能這麽說,實屬難得。


    看來秀芳的親生父母都是正直厚道的人,秀芳有福了。


    徐瑞香點頭:“成,隻要你們不嫌棄,我就來。”


    覃秀芳握住她的手,捏了一下:“瑞香阿姨什麽話,你永遠都是我表姨。”


    “好孩子。”徐瑞香輕輕拍了拍覃秀芳的手。


    一頓飯,因為都存在著修好的意思,所以吃得其樂融融。吃過飯,彼此已經沒那麽生疏了,潘沁雯直接叫徐瑞香的名字了。


    出了飯館,潘沁雯朝丈夫和兒子表示:“我跟秀芳一起送瑞香回旅館,然後我今晚去秀芳那兒住,明早再送瑞香去火車站。你們回去吧。”


    秦渝是住宿舍,他娘回不回家都跟他沒啥關係。


    但秦旭然就有些不樂意了,好不容易一家團聚,結果第一晚他就要一個人獨守空房。


    “家裏有房間,你們送完瑞香,再回來唄,我讓程偉去接你們。”


    現在知道叫她們回家住了,下午的時候是誰說,孩子大了隨他們去的?


    潘沁雯剛找回女兒,一刻都舍不得跟女兒分開,自是不同意:“不用,這多麻煩。你要睡不著,找毛政委喝酒唄,你們不也好久沒見了。”


    說完,她拉著覃秀芳和徐瑞香就走了。


    秦渝看了一眼他吃癟的老父親,識趣地沒戳他痛點:“我先走了。”


    “等等,臭小子,你今晚也不值班,回家住,咱爺倆好久沒殺一盤了,今晚來一局。”秦旭然叫住了他。


    秦渝扭頭看了他一眼,認命地點了點頭,就當關愛老父親吧,想想來了新家,老婆兒子女兒都在,卻一個人孤零零的守著個大房子,也是挺可憐的。


    ***


    將徐瑞香送進房裏後,潘沁雯將一直拿著的那個大包袱遞給了徐瑞香:“今天下午,我跟秀芳逛街,給你買了點東西。也不知道你家裏是個什麽情況,所以我們就隻買了一點布和一點糖果,你帶回去給家裏人。”


    徐瑞香接過沉甸甸的包袱,這哪是一點點啊,這麽沉。她很不好意思:“這怎麽行,我……我空著手,什麽都沒給你們帶來,你拿回去吧。”


    潘沁雯像個老大姐一樣,和和氣氣地說:“你打開看看,我買的都是比較實用的東西,你看看用不用得著。咱們全家,除了秀芳,一年四季都是穿軍裝,這些布留著也沒用,你帶回去給家裏的老人和孩子做身新衣服。總不能你出了趟遠門,什麽都不給孩子們帶吧。”


    徐瑞香打開了包袱,裏麵有兩種顏色的布,一種是深藍色的棉布,適合男人穿,還有一塊是印花布,顏色很鮮豔,適合女人穿。兩塊布疊得很厚,估計好幾米,能做好幾身衣服。


    “你看看,要是不喜歡,咱們明早可以拿到裁縫店,換個顏色。”潘沁雯笑著說。


    徐瑞香撫摸著印花布,白色的布料上印著紅紅的海棠花,鄉下可沒見到過這樣漂亮好看的布。她家大丫二丫長這麽大還沒穿過新衣服,一直很羨慕別人家,這塊布可以給她們倆做身新衣服了。


    “不用換了,這兩塊布已經很好了,謝謝潘醫生。”徐瑞香把布放到一邊,下麵有兩斤包裝得很好看的奶糖,徐瑞香沒吃過,但看這塑料紙就感覺就很貴,另外還有兩盒江市的土特產糕點。


    這些東西都不便宜,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麽:“潘醫生,真是讓你們破費了。”


    “客氣什麽,回頭等太平了,帶孩子們過來江市玩。”潘沁雯熱心地邀請她。


    覃秀芳將東西重新裝回去,打好包袱放在旁邊的櫃子上,笑著說:“瑞香阿姨,你就別跟我娘客氣了,咱們是親戚,你這樣就太見外了。東西放這兒吧,你早些休息,明天上午我們來接你去吃早飯,然後再去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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