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渝拿著沉甸甸的□□:“你什麽意思?”


    “要是哪天我對不起秀芳,你就用這把槍給她討回公道!”沈一飛語氣平淡地說道,仿佛在說吃飯喝水的小事。


    但秦渝知道他是認真的,因為這把槍是沈一飛父親生前用過的,留給他的遺物。哪怕這把槍已經落伍了,沈一飛也一直隨身攜帶,經常擦拭保養,這麽多年下來,這把槍看起來都還不算特別舊。


    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秦渝清楚,這把槍對他的意義非常。當初他父母犧牲後,很長一段時間,沈一飛都是抱著這把槍睡覺的,沒有這把槍他就會失眠。


    如今他卻將槍給了自己。秦渝複雜地看著他:“沒了這把槍你晚上不會失眠?”


    沈一飛用看傻瓜一樣的眼神看著他:“大舅哥,你還是趕緊找個心儀的對象吧。有老婆誰還抱著冷冰冰的槍睡啊?”傻不傻,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能討到老婆啊。


    秦渝臉色一僵,惱怒地瞪了沈一飛一眼。這家夥就是沒個正形,自己本來挺感動的,結果他突然冒出這麽一句流氓的話,什麽感動也沒了。


    “讓長輩久等,你有種,等著毛政委批你吧。”秦渝側開了身,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


    沈一飛一看手表,三點了,不敢耽擱,趕緊提著東西去找覃秀芳。


    見兩人沒打起來,覃秀芳鬆了口氣:“你跟我哥都說什麽了?”


    “就是進行了點男人之間的對話。”沈一飛神神秘秘地說了一句。


    覃秀芳衝他翻了個白眼:“你怎麽說服我哥的?”


    沈一飛整理了一下袖子:“哎呀,別問了,你再往我這邊湊,待會兒你哥又要生氣了,想往我身上靠,等咱們倆回去再說。”


    覃秀芳氣結,這個家夥,三句話就沒個正形,她別開頭不看他了,兀自往前走。


    沈一飛跟在後麵,笑眯眯地看著覃秀芳雄赳赳的身影,這下是不緊張了。但她不緊張,他有點緊張啊,深吸了一口氣,他又拉了拉襯衣,總覺得袖子這裏有點皺,早知道出發的時候先熨一下的。還有他這發型還好吧,哎,走的時候忘了照鏡子。


    “快點,你在後麵磨蹭什麽呢?”覃秀芳快走到家門口時,又打了退堂鼓。


    畢竟第一次帶對象回家見父母,她心裏緊張啊,又害羞又興奮。


    “來了。”沈一飛上前,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跟在我後麵。”


    這是要打頭陣的意思?覃秀芳巴不得,趕緊讓出位置,跟在他後麵,讓他去衝鋒陷陣。


    進了門,沈一飛立馬喊人:“秦叔,潘阿姨,毛叔,不好意思,路上出了點事,耽擱了!”


    “從虞三娘旅館到我們這裏,總共也就四五裏地,遲了整整一小時,你要不想來就回去。”秦旭然沒好氣地說。


    毛政委也立馬不悅地瞪了沈一飛一眼:“你這小子,今天怎麽回事?說好的兩點,結果三點菜來,竟然讓咱們幾個長輩等你,太不像話了,趕緊給你秦叔和潘阿姨賠禮。”


    毛政委表麵上是斥責沈一飛,實則是給他台階下,讓他降降秦旭然兩口子的火。


    聽到這話,覃秀芳趕緊說:“不怪他,是我耽擱了,瑞香阿姨的前夫找過來了,打發他花了些時間,所以就來晚了。毛政委,爹娘,你們別怪沈一飛了。”


    聽到這話,秦旭然的臉色並沒有好轉,反而陰惻惻地瞥了沈一飛一眼,這小子,竟然讓他女兒替他說話。


    倒是潘沁雯的注意力馬上被轉移了,關切地問覃秀芳:“怎麽樣?解決了嗎?”


    “解決了,兩人已經去離了婚。”覃秀芳說道。


    潘沁雯放心了:“那就好,你怎麽不來找我們。對了,那招娣和來娣呢,沒被他帶走吧?”


    “他想要的是兒子,才不會要招娣來娣呢。”覃秀芳嘟囔。招娣和來娣年紀都還不大,還得養好些年才能嫁人給他撈一筆回來,他可沒這耐心,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提兩個女孩子一句,可真夠涼薄的。


    潘沁雯聽了更高興了:“那就好,這是喜事,回頭找個時間,請你表姨帶著兩個孩子來咱們家吃飯。她們在這裏也沒什麽親人,咱們是親戚,應該多走動。”


    “好,看大家什麽時候有空吧。”覃秀芳點頭道。


    母女倆這一打岔,剛才質問的氣氛蕩然無存。


    毛政委是個慣會調節氣氛的,立即說:“這是好事啊,咱們又一個階級姐妹解放了,值得表揚。秀芳,你表姨離婚這事你沒少出力吧,你這還沒進婦聯呢,就幫你烏阿姨解決了這麽多工作,什麽時候去婦聯報道啊?你烏阿姨可是問了好幾次,就等著你過去呢。”


    對於女兒奴來說,沒有比誇女兒更讓他們開心的了。秦旭然明知毛政委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仍忍不住高興,臉色稍霽。


    覃秀芳笑著說:“飯館那裏瑞香阿姨基本上已經上手了,我明天再去跟她交割一下,要是可以的話,後天就去婦聯報道,回頭你轉告一下烏主任,看行不行。”


    “怎麽不行,她一直嚷著她們婦聯沒人,她手底下缺人,就差問我要人了。我上哪兒給她弄去,我手底下都是一群愣頭青小子,打架還行,調解矛盾可幹不好。你要去,她今晚肯定高興得睡不著。”毛政委誇張地說道。


    覃秀芳被他說得不好意思:“回頭我去拜訪烏主任吧。”總感覺讓毛政委轉達似乎不是那麽一回事。


    毛政委也沒勉強,他可沒忘記自己今天來身上所擔負的重任,剛才那些話也是為了調節氣氛。


    “成,都坐下吧。”毛政委自來熟地說。


    潘沁雯這才反應過來,很不好意思:“剛才光顧著說話了,一飛快請坐。”


    說著又起身給他倒茶。


    沈一飛受寵若驚,趕緊接過她手裏的水壺:“潘阿姨,你別客氣,我自己來。”


    拿起水壺,沈一飛先給秦旭然倒滿了水,然後是潘沁雯毛政委,接著是覃秀芳和秦渝,最後才輪到他自己。


    搞得潘沁雯很不好意思,她衝丈夫使了一記眼色,讓他別那麽嚴肅,然後拉著覃秀芳說:“跟娘進去端點東西出來招待客人。”


    覃秀芳知道,這是想支開她,讓幾個男人單獨說話。


    她看了一眼沈一飛,沈一飛丟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覃秀芳這才起身,跟著她娘進了屋。


    潘沁雯拿了個托盤,裝了些瓜子、糖在上麵,卻沒急著端出去,而是拉著覃秀芳問:“你跟一飛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沒告訴娘?”


    其實沈一飛受傷那回,潘沁雯就看出了苗頭,家裏也就她知道得最早,所以這次聽說沈一飛要上門拜訪,她雖然意外,但也不像丈夫那麽震驚。


    “就最近。”覃秀芳避重就輕地說,她跟潘沁雯雖然走得近,但被認回來都時候都19歲了,這麽多年沒有一起生活,到底做不到別的母女那樣親密無間,無話不說,尤其是她跟沈一飛的感情很特殊,涉及兩個人最重要的秘密,更不能詳細地說了。


    好在潘沁雯一直是個善解人意又開明的母親。她也不想追究兩個年輕人是怎麽湊在一起的了,她隻想確認一件事:“沈一飛對你好嗎?”


    “很好,娘,你不用擔心,他肯定不會欺負我的啦。”覃秀芳拉著潘沁雯的手,羞澀地說。


    他們倆之間十幾年的相依為命,這份感情不是能輕易動搖的,尤其是他們又都是戀舊的那種人。


    潘沁雯看著亭亭玉立的女兒,轉眼間她就長這麽大了。她的人生,他們作為父母缺席了15年,長久的分離,未盡到父母的責任,讓他們沒法去約束質疑女兒的選擇。


    好在她眼光還不錯,找了個知根知底的,也能讓他們做父母的稍微放心了。


    “那就好,沈一飛這小子是娘看著長大的,他也是個可憐人,還不到十歲就沒了爹娘,跟著我們打鬼子,從沒叫過一聲苦。但他一個小孩子,沒有父母,哪怕我們這些做叔叔伯伯阿姨的對他再好,那也是沒法彌補他心裏的缺憾。你受過的苦就不提了,你們倆小時候都經曆了諸多磨難,好不容易走到一塊兒,那就要相互體諒,相互扶持,患難與共,好好過日子,不管什麽事都要有商有量的,好好過日子。”潘沁雯握住她的手說道。


    覃秀芳詫異地看著她:“娘……”


    潘沁雯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麽,調侃道:“怎麽,娘沒為難你們,讓你準備的招數用不上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沒想到娘你接受得這麽快。”而且好溫柔,好講道理,真的是讓她意外。


    潘沁雯笑眯眯地說:“我接受得快,你爹可接受不了那麽快,他肯定要找沈一飛麻煩的。”


    這句話讓覃秀芳擔心不已,她拿著托盤說:“咱們趕緊出去吧。”


    潘沁雯拉著她:“慌什麽,讓沈一飛應付你爹去,想娶咱們家姑娘,他不拿出點誠意怎麽行!”


    一句話說得覃秀芳麵紅耳赤,隻好在心裏對沈一飛說自求多福吧。


    ***


    外麵客廳,沈一飛果然被刁難了。


    老婆女兒一走,秦旭然就目光挑剔地打量著沈一飛。以前覺得這小子挺機靈的,比自己兒子那個榆木疙瘩好多了,但自從知道他不聲不響地將自己剛找回來,還沒捂熱乎的女兒拐跑了,秦旭然看沈一飛的眼神就不對了,總覺得這小子太奸猾了。


    沈一飛任他打量,倒了茶後又遞上煙:“秦叔,抽煙。”


    秦旭然接過煙,讓他點燃,吸了兩口:“坐啊,傷好了吧,什麽時候回部隊?”


    “快了,隻是暫時還不能做劇烈的運動。”沈一飛如實說,畢竟他這傷一直是潘沁雯在看,瞞不過他的。


    秦旭然點點下巴:“那就回來幫你毛叔做點辦公室的工作,分擔點負擔,你毛叔可是一直喊著忙。你的腿不方便訓練出任務,辦公室的工作總行吧?”


    毛政委笑著說:“你秦叔這提議不錯,你這小子已經休蠻久的假了,是該回來幫我了。”


    本來準備結了婚,陪媳婦一陣才回部隊的沈一飛……


    要是毛政委一個人這麽說,他還能找借口堵回去,無奈其中一個是未來老丈人,得留好印象啊。沈一飛隻得點頭同意:“好,隻要毛叔不嫌棄。”


    秦旭然讚許地點頭:“不錯,你小子覺悟就是高,不愧是咱們老革命的後代。”


    秦旭然戴了一堆的高帽子,看起來是在誇沈一飛,但卻決口不提正事。每次沈一飛想提,他都將話題拐走了,總說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幾個回合下來,沈一飛也明白了,不愧是參謀長,計謀就是多,比秦渝那個直性子厲害多了。


    碰了好幾個軟釘子,沈一飛索性不回他的問題了,開門見山地表明了來意:“秦叔,秀芳聰慧善良體貼,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我想娶她,希望秦叔能成全我們。”


    毛政委趕緊說:“對,這個事一飛老早就跟我說了,結婚報告都壓在我辦公室了。老秦啊,秀芳和一飛都是咱們革命軍人的後代,兩個年輕人誌趣相投,兩情相悅,這是大喜事啊,咱們革命又要有新的接班人了。”


    婚都還沒結呢,就惦記著接班人了!秦旭然瞟了毛政委一眼,目光落到沈一飛頭上:“你小子認真的?想清楚了?”


    “當然是認真的,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如果秦叔不信,你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考察我。”沈一飛鄭重地說。


    毛政委睨了他一眼,不錯,小子豁得出去,話說得好聽,幸虧不是秦渝那種嘴巴跟蚌殼一樣的榆木疙瘩,不然有得他愁。


    秦旭然頓了片刻,問道:“那秀芳的過去你應該也清楚,她嫁過人,做過旁人的童養媳。在大家的眼裏,她是鄉下來的離婚婦女,你是前途光明的青年軍官,你們倆在一起,肯定會惹來許多非議和議論,你能接受這一切,不遷怒於她嗎?”


    熱戀的時候愛得盲目,死去活來,非卿不可,自然盲目,能忽視一切的反對聲音,但等激情褪去,這些外界的因素就會漸漸影響兩口子,有的人就走不下去了。


    活了大半輩子,這樣的事,秦旭然見過不少,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兒也是這種受害者之一。要是沈一飛不堅定,這事最好還是在今天就打住了。


    沈一飛認真地說:“秦叔,你說的這些我早就知道了。這不是秀芳的錯,她也是受害者,旁人閑得無聊,說些挑撥離間的酸話,我們要是受了影響那才是如了這些人的意。你放心,你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已經買好了房子,我跟秀芳結婚後也不打算住家屬院,我們在外麵住,如果有一天秀芳還會受這些影響,那我就申請調到其他地方去,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秦旭然和毛政委都是一怔,沒料到他會想這麽遠,而且早做了打算,也是真心實意替覃秀芳著想。住在外麵,不住家屬院,這樣接觸家屬們少了,磨擦少,矛盾少,說閑話的也少,而且也不容易傳到覃秀芳耳朵裏。


    毛政委看秦旭然臉色沒那麽嚴肅了,立即說道:“真有你小子的,不聲不響把房子都買好了。買在哪裏呢?什麽時候帶我們去看看。”


    “就在部隊不遠的琅房街,我準備在那裏結婚。”沈一飛直接表明這是他準備的婚房。


    毛政委指著他的鼻子:“好你個小子,瞞得可真緊啊!喂,老秦,咱們現在不是講戀愛自由嗎?這可是寫進了法律裏的,作為一名□□、產黨人,你可不能拖黨的後腿,棒打鴛鴦,做那種封建大家長啊!”


    秦旭然很無語:“為了幫這小子,你真是什麽都搬出來了,我要不答應,你是不是就要給我扣大帽子。”


    毛政委堅決不肯承認:“沒有的事,我這是公事公辦,有一說一,要是換了秦渝說親,那我也得豁出去我這張老臉,幫他把事給辦了。”


    秦旭然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兒子:“就他,八字都沒一撇,連個影子都沒有,猴年馬月能把媳婦給我帶回來。”


    毛政委趕緊說:“那我還有我嗎?我這工作就包括了幫他們解決對象問題,這後方不穩,前麵的軍心哪穩啊。秦渝啊,你看一飛和你妹都比你小,如今都要結婚了,你也抓緊啊,回頭讓你烏阿姨給你安排。”


    禍從天降的秦渝……


    他招惹誰了?進門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過,結果最後又挨批了,都怪沈一飛這個家夥,遇到他準沒好事,小時候讓他背黑鍋,長大了,還要受他連累催婚。等他們結了婚,估計毛政委和他娘的火力就要對準他了,想想就頭痛。他怎麽這麽倒黴遇到了沈一飛。


    有毛政委從中斡旋,加上沈一飛表現得很誠懇,又是他們看著長大的,秦旭然挑了一番刺就放過他了,算是認可了這門婚事。


    潘沁雯適時端著托盤領著覃秀芳出來:“吃糖,嗑瓜子,咱們難得這麽聚聚。”


    “可不是,好久沒跟老秦喝一杯了。我看一飛拎了兩瓶好酒過來,咱們今晚好好喝兩杯。”毛政委笑嗬嗬地說,“老秦,以後你喝酒就不愁了,這女婿上門不給老丈人打酒可不像話。”


    潘沁雯無語地看著他們:“你們倆少喝一點,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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