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當了萬劍仙宗的宗主之後,謝伏危常年都在萬劍峰裏待著, 除了少數幾次下山斬殺妖獸之外。


    很少會真正動了殺意。


    這一劍所凝的劍意強勁,哪怕是元嬰修為的修者若不小心避開, 便會傷及根骨。


    要是這個時候謝伏危並未身受重傷,那這一劍的威力隻會更甚,落在旁人身上他將避無可避。


    可惜並沒有那麽多如果,那一劍雖狠,過去時候卻也隻是削斷了周遭的冰峰。


    大部分的劍意都被削弱抵擋了,最終並沒有落在外麵那人身上。


    謝伏危薄唇緊繃著,俊美的臉色沉得厲害,渾身浴血,宛若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修羅一般。


    他手不自覺握緊了劍柄,盡管此時瞧不見那人的身影,可是這麽近的距離,謝伏危也能夠感知到來人是誰。


    “陸嶺之,我上一次看在師妹的份上饒了你一命。沒想到這才幾日你便又折返回了萬劍仙宗。”


    這裏本就是冰窟,寒冷徹骨,再加上謝伏危身上的威壓寒氣,更是讓人不能動彈分毫。


    “滾出來,我的耐心有限。”


    陸嶺之來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能夠完全遮掩氣息,瞞住謝伏危。


    卻也沒想剛到這裏,他便覺察到了自己。


    他眼眸閃了閃,心下一動,也沒再繼續隱匿在了冰層之後。


    赤羽火鳳素來喜好i麗的顏色,其中尤其朱紅最受他們青睞。


    百年前為了拿回妖骨的時候陸嶺之不得已入了萬劍仙宗,那時候他入鄉隨俗,穿的都是些素淨的衣衫。


    此時他已不是萬劍仙宗的弟子,一身紅衣似火,好像要將周圍的霜雪一並消融般熱烈。


    謝伏危聽到動靜抬眸看了過去,在瞧見了陸嶺之身上那紅衣後,眉宇之間的戾氣更甚。


    不為別的,因為蘇靈回來之後也是一身紅衣。如今陸嶺之衣衫也是這般顏色,在謝伏危看來宛若一對新人,洞房花燭,分外刺眼。


    在之前時候陸嶺之便嗅到了空氣之中濃鬱的血腥味,可當他真正走出來瞧見謝伏危的時候。還是被他如今的樣子給嚇了一跳。


    不僅是身上全是血跡,就連麵上也沾染些殷紅。謝伏危一身煞氣,眸色也沉,閃著詭譎的紅。


    哪裏像是一個劍修?


    青年見著謝伏危這幅模樣,心下更覺得今天的決定再正確不過。


    之前他還猶豫著,怕失敗了會適得其反。可這樣一個入魔已深,被戾氣所蒙蔽雙眼的人,早晚失控。


    就算現在蘇靈在他身邊等待著魂魄穩定,能夠完全契合身體的時候再行動。


    可那個時候的結局也不會有什麽改變,謝伏危執念太深,他不會放蘇靈離開。


    既然都是如此結果,倒不如做個小人,在謝伏危重傷時候搏一搏。


    拿回蘇靈的身體。


    “謝伏危,你現在身受重傷,不是我的對手。我也不想趁人之危。”


    陸嶺之薄唇微啟,白霧將他的麵容模糊,他聲音很輕,好似沒有將謝伏危放在眼裏。


    “隻要你將阿靈的身體交出來,我保證日後絕不會再上萬劍仙宗半步,更不會再糾纏於你。”


    謝伏危渾然沒有聽對方在說什麽,隻將對方那句“阿靈”聽了進去。


    他覺得心裏有一團火焰,這個時候明明身處冰窟,渾身卻似被烈火灼燒,嫉妒得發狂。


    他的臉色青黑,周圍的威壓如山海一般驟然壓了下來。


    哪怕如今謝伏危已經身受重傷,可化神修為的威壓已經逼人,陸嶺之險些被逼得後退一步。


    “阿靈?”


    “師妹的名字也是你能喚的?”


    不知春的寒氣縈繞在了劍身之上,也是頭一次,它的劍靈出離了劍身。


    陸嶺之瞳孔一縮,他和謝伏危的屬性本就相克,這不知春更是。


    那劍靈像是一條冰龍,不過沒有具體的模樣,好似一團白色的霧氣,又夾雜著霜雪。稍微一動,便帶起一陣風雪。


    劍氣凜冽,直往陸嶺之的神魂裏鑽。


    陸嶺之有些抵擋不住,赤紅色的羽翼從他身後展開。他飛到半空,用羽翼抵擋住了那驟然的威壓。


    赤羽業火在他周圍凝起,火焰耀眼,滿天火光之中,寒冰也因為這業火的溫度而消融了些許。


    流淌的水珠從上麵滴落,落在地麵上,又升騰起了白霧。


    萬千火球如同翻湧的火海傾瀉往青年身上壓去,那劍靈感知到了烈火襲來,化成一把寒冰長劍。


    卻又和不知春不同,它更加靈活柔軟,劈開了大半烈火,又變化成了遊龍纏繞著四周的火焰將它們生生絞滅在了劍氣之中。


    謝伏危傷的很重,不僅是被這落雷,還有他腰腹處也有很深的傷口。


    青年扇動著翅膀,垂眸居高臨下冷冷看著謝伏危。


    準確來說是看著他腰腹處沁出的殷紅,血也跟著滴落了下來。


    “謝伏危,你當真是不要命了。”


    “這樣僵持下去對你沒什麽好處,我倒是耗得起,可你到最後要麽血盡而亡,要麽靈脈碎裂身隕。”


    “阿靈她並不恨你,她隻是想要回她的身體,僅此而已。”


    陸嶺之和謝伏危水火不相容,可他並沒有想要趁著此時殺了謝伏危的打算。


    蘇靈不願看到這種結果,而他也不想加劇鳳山和萬劍仙宗的矛盾。


    “實話與你說了吧。不僅是這一次,上一次,早在百年前我便一直和阿靈在一起了。”


    他所說的在一起並不是結為道侶或者旁的什麽曖昧關係,陸嶺之是可以說清楚的。


    陸嶺之隻需要告訴謝伏危當時蘇靈的魂魄需要凝聚,他將其帶回鳳山即可。


    但是不僅是謝伏危嫉妒陸嶺之,同樣的陸嶺之也在嫉妒著對方。


    陸嶺之是不會趁人之危殺了謝伏危,可這並不代表他不會用言語刺激他。


    謝伏危眸色很沉,在聽了這話後殺意更重。


    “閉嘴。”


    “怎麽?你難不成還想要繼續自欺欺人下去嗎?”


    青年指尖一動,赤羽業火凝在他的手上,好似遊魚一樣靈活地纏繞在手腕。


    玉鐲子一般,更襯得他膚色白皙。


    “謝伏危,哪怕最後阿靈選擇的是自由,我也會尊重她的決定。可你呢?為了留住她,桎梏她,限製她的自由……”


    “你以為你留住她的身體,就可以讓她回心轉意嗎?”


    “你究竟想要說什麽?如果是交代遺言的話,你還是留著去黃泉給閻王說吧。”


    謝伏危眉眼很冷,他扯了扯嘴角,滿是嘲諷意味。


    剛才陸嶺之的話不知道謝伏危聽進去了沒,他隻是手指微動,更加用力地握住了不知春的劍柄。


    “我沒興趣聽一個將死之人說話。”


    陸嶺之感知到了周圍靈力凝聚得厲害,下意識警惕的往後退了一步。


    他身後凝了無數火羽箭,全部蓄力對準著謝伏危所在的方位。


    在他準備凝力朝著謝伏危身上射去的時候,陸嶺之感覺到了有什麽不對勁。


    他瞧著周圍有什麽東西在撕扯,好像將人往深淵裏拽。


    陸嶺之瞳孔一縮,慌忙展開羽翼與謝伏危拉開了距離。


    “謝伏危,你瘋了嗎!你想自爆內丹與我同歸於盡?!”


    謝伏危這個時候傷的太重,在意識清醒之前他並沒有足夠的把握護住蘇靈的身體。


    再加上赤羽火鳳的速度極快,等到旁的人趕過來了,可能也已經來不及了。


    “是又如何?”


    青年的麵色沉鬱,因為使用太多靈力身子也顫抖得厲害。


    他咬著牙忍著身上的痛楚,朝著陸嶺之勾出了一個充滿血腥氣的笑容。


    森然刺骨。


    “陸嶺之,你想要從我手上拿走她的身體?除非我死。”


    陸嶺之在進入冰窟的時候原以為這一次的計劃有十之八九的把握,畢竟謝伏危不僅受了九思落雷,還有上古蒼龍的龍毒。


    這樣嚴重的傷勢,哪怕是化神修為也隻能發揮金丹程度。


    在來之前的時候陸嶺之怕到時候動起手來回傷害到蘇靈,便讓她在外麵等著,並且將隱藏氣息的靈寶也給了她。


    若是有什麽動靜也好傳音通知他。


    這本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可陸嶺之千算萬算沒算到謝伏危會做出自爆內丹的舉動。


    或者他錯就錯在用常理去推測了一個瘋子的想法。


    “謝伏危,你停下!你就算不管我的死活,那蘇靈呢?你也想她跟著你一起死嗎?!”


    果不其然,剛才還意識混沌,被戾氣蒙蔽雙眼的謝伏危,在一聽到蘇靈的名字時候一頓。


    整個人都呆滯了一瞬。


    “師妹?”


    謝伏危說著連忙用神識裏裏外外感知了一番,因為靈寶的關係,再加上他受了傷,靈力消耗極大,他沒有感知到蘇靈分毫。


    “你騙我,這裏並沒有她的氣息。”


    他臉上戾氣更重,不知春的劍氣又肆意往陸嶺之身上壓了下去。


    陸嶺之感覺到剛才停頓了下來的靈力又在強勁地轉動,他深吸了一口氣。


    他原本是不想讓蘇靈進來出現在謝伏危麵前的,一是怕波及傷到她,二是怕她看到謝伏危如今這樣子不忍心軟。


    可如今也顧不得這麽多了,謝伏危是個瘋子,沒有什麽事情是他做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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