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妖物迷惑了我兒!”侯夫人一聽竇炤的話,淚如雨下,嗚嗚哭了起來,武宣侯抱著她也是一臉悲痛。


    侯夫人明顯說不了話了,隻能武宣侯說,他將所有丫鬟小廝都退了下去,才是開口。


    “兩年前,婉兒生了一場大病,生完大病後,性子就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她與自己胞兄向來關係親近,可從生病後便開始疏遠,天鈺又是個疏朗的性子,並未多想,隻當是婉兒長大了,懂得男女有別了。”


    “但天鈺不知道的是,婉兒病好的那天跑來找我,跪下來求我,說要我安排她假死,然後她要嫁給自己哥哥,為哥哥生孩子。”


    武宣侯提起這事依舊覺得麵上難堪,可想而知當初這事對武宣侯的衝擊。


    “我罰婉兒閉門思過一月,隻當自己沒聽過這事,可誰知道,婉兒不僅沒有閉門思過,竟是做出深夜爬哥哥床這樣的事,天鈺將她帶回了她住的院子,可婉兒卻是意誌堅定,哭著求天鈺。”


    “他們兄妹本就一同長大,婉兒如今又是對著天鈺訴衷腸,天鈺……”


    武宣侯說到這頓了頓,似乎說不下去了,“但他們絕對沒有行苟且之事,即便婉兒不知臉皮做了不少事,可天鈺一直沒縱著她胡鬧,兩位仙長,婉兒是否是被妖物迷惑了心才做出這般事?”


    如此,入夢魔夢魘之中,死之時還在笑著的高貴妃便是可理解的了。


    竇炤聽著沒作聲,又想起以前聽說過的一樁事。


    聽說在古老的族群裏,為了保證子嗣血脈的純正,會讓親兄妹,甚至是三代之內的血親來交合產下後代。


    這種方法,也能令本沒有多少血脈的後代中出現返祖血脈。


    這……


    她又想起了進宮時遇到的那個她娘特別能生孩子的小姑娘。


    能生孩子……


    衛漱正在柔和地寬慰武宣侯與其夫人,竇炤忽然抬頭,輕輕問道,“侯爺,這皇宮裏近日死了不少妃子甚至宮女,敢問其中是否有與武宣侯府有點關係的女子呢?”


    武宣侯好奇竇炤這麽問,可也如實說了,“在這鄴都之中,皇親貴胄互相聯姻乃是常事,而皇上選秀自也會從各家挑選,所以,選進宮的妃子大多算得上也是與武宣侯府有點關係的,這一次死的那位麗妃就是婉兒的表妹,至於宮女,這我便不知了。”


    腦子裏好像有一條線串了出來。


    貴女,多少有點血脈,宮女則大多好生養,皇帝身上又沒有血脈氣息,夢魔是蒼龍修成的靈體,而如今聽武宣侯所說,高貴妃還想和世子生下孩子。


    長者,你究竟在哪裏呢?


    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好像一點都沒有變,又好像悄悄變了些什麽。


    竇炤的心在往下沉。


    從武宣侯府出來時,竇炤整個人都蔫蔫的,她摸到了一點長者蒼鬱的蹤跡,又似乎什麽都沒摸到。


    雲朵兒等在客棧裏,從窗子口見竇炤和衛漱回來,忙對身側的溫梨柔柔地說道,“溫師姐,我看到竇炤和大師兄回來了 ,也不知他們的事情辦好了沒有,爹爹還在坤山等著呢。”


    溫梨往窗外一看,果真看到了竇炤和衛漱。


    大師兄正從小販拿買了糖葫蘆給竇炤。


    竇炤都多大的人了,師兄還拿這些凡界逗弄小孩子的東西給她!


    溫梨脾氣不好,哼了一聲就說道:“我去問問師兄,既師兄與竇炤這麽閑,想來事情也辦好了,不用等一兩日。”


    雲朵兒點點頭,很是愧疚,“麻煩溫師姐為了我奔波忙碌了。”


    溫梨自擺擺手,不喜歡朵兒與自己這麽生疏。


    雲朵兒垂下了眼睛,很是乖巧安靜,等溫梨走後,她拿起了傳信玉簡,看著上麵方師兄傳來的信息。


    方師兄說這逆轉之術還需要一件竇炤的貼身之物,戴在身上幾日,混淆雙方氣息。


    這貼身之物……竇炤有一隻白玉蝴蝶簪,是大師兄送的,她尋常一直戴著,除此之外並無什麽飾物,而偷拿玉簪未免太明顯。


    而女子貼身小衣就算是大師兄也不會發現。


    竇炤修為比自己低,等大師兄睡著後去拿,不是問題。


    *


    夜半,竇炤照常修煉了一番就去泡澡,在水裏待久了一些,好像這樣心情就會舒服一些。


    溫師姐來找了她和師兄,定下了明日就回坤山一事,她同意了。


    現在她想找長者蒼鬱顯然有些難,線索其實在皇宮時已經斷了,鄴都內沒有妖處可尋了。


    如今想來,當初皇宮方向濃鬱的妖氣更像是……在誘著她過去發現。


    是這樣嗎?


    竇炤想不通,整個人就沉入浴桶裏,讓水的氣息將自己包裹住,這樣就會讓她安心一些。


    這個時間,整個鄴都都靜悄悄的,大家都已經睡下了。


    雲朵兒卻是穿戴整齊,她確定隔壁大師兄已經睡下,才是戴上帷帽,悄悄走出了房間,往竇炤的屋子裏走去。


    忽然一陣風至,吹進了竇炤的屋子裏,帶著床邊的紗幔晃動了幾下。


    竇炤並未點燭火,加上正感受著水靈的氣息,這是她每一日都要做著,企圖以衝開自己修煉的凝滯,所以十分專心,此時便未睜眼也並未多想。


    反倒是隔壁的衛漱一下睜開了眼睛,一雙眼黑幽幽的,他的眼神不是溫情的,卻如那一晚一樣,透著冰冷孤寂,又像是藏著一隻野獸一樣的嗜血。


    他起來的瞬間,卻有一道威壓屏障落在了房中,將他整個人壓在了其中,不得離開,也不得動彈。


    衛漱抬起臉來,風雅溫潤的臉上,右眼下的紅痣泛出妖異的光,他伸手,有黑霧悄然探出,卻在快觸及到屏障時猛地收回。


    他一下看向了竇炤的房間方向。


    竇炤察覺到不對勁時是因為屋子裏一下亮了起來,然後她聞到了一股棗子的甜香。


    尋常棗子是不會那麽發出甜香的,但是她愛吃,對這味道又敏感,加上這棗子似乎養得好,聞起來便很是香甜。


    竇炤睜開眼,果真看到屋子裏點了一盞燈籠。


    燈火並不那麽明亮,可她還是看見了站在那裏的身形頎長的男子。


    那氣息有些熟悉,卻絕對不是師兄。


    竇炤一下伸手去取一邊的衣服,轉身將自己裹上。


    轉身的時候,她後背心口處那道宛若紅蓮一樣的傷疤清晰可見,在白皙漂亮的肌膚上烙下了永世不變的痕跡。


    “誰?!”


    竇炤的秋水劍亮出劍光。


    第14章


    劍光隻指到半處便是戛然而止。


    因為一道輕柔又強橫的仙力鎖住了秋水劍,本就是軟劍的秋水劍軟趴趴地耷拉了下來,又從竇炤的手中脫離出去,插|進了一邊的窗縫裏。


    竇炤顧不上秋水劍了,趕緊用衣服將自己先包住,然後開始想,這人是誰?


    能令她感到熟悉的男子並不多,大師兄是一個,二師兄方通是一個,師父勉強也算一個,但顯然這男子並不是大師兄,更不是二師兄或者師父。


    低著頭係衣服的帶子,竇炤保持冷靜,她沒發覺自己被鉗製住或者束縛住,這人應當不會傷害自己。


    空氣裏安安靜靜的,棗子的甜香混著一股清清淡淡的味道飄過來,讓竇炤的心提得越來越快。


    她曾經追著賀荊仙君上天入地不知多少年月,怎麽會忘記了他的氣息?


    就算刻意將那些記憶深埋在深淵之下,但一旦麵對,那些記憶就又會生根發芽一般猛地從深淵裏掙紮著跳出來,就好像現在。


    是賀荊仙君。


    竇炤心中肯定,卻又不敢相信這件事,他來做什麽?他難不成知道自己就是三重天凡仙竇炤的轉世?他是來殺她的嗎?


    有一瞬間的慌亂 ,竇炤的臉色也有些白,別說現在了,就是從前,她也不是賀荊仙君的對手。


    幼時也曾纏著師兄給她改個名字,有一段時間還自暴自棄叫自己小花小草,可師兄就是執著地叫她炤炤,還說炤炤多好聽,像太陽一樣燦爛火熱。


    現在好了,同名同姓,被人揪住就很容易了。


    若是她的蒼龍血脈全部覺醒回歸,或許是可以打得過賀荊仙君的,可現在……


    竇炤的手還是不爭氣地抖了一下,瞬間一個扣子係錯了,她低著頭又去解了係,可又錯了,那根帶子就好像故意在和她作對一樣,怎麽都係不好。


    她以為過去了很久的時間,但其實隻是短短一瞬,身後的賀荊仙君並沒有開口說話。


    “背後的傷,當時很疼吧。”身後傳來男子輕輕的低喃聲,聲音輕得好像就是蟬翼輕顫。


    竇炤的手頓了頓,越發清楚身後的人就是賀荊仙君了。


    她背後的傷,是當初賀荊仙君親手造成的,他手執碧骨笛,連笛帶手直接穿過了她的身體。


    她的身體本就是在那一次百河求藥那次傷得很重,一直沒完全好,再加上第一回 見賀荊仙君時,仙君被長者蒼龍蠱惑,對她差點做了那事後,仙君帶她去見了淺雪神女。


    神女給的那靈藥吃下後,她的鱗甲有時就會撐不起保護,本就顯得脆弱幾分,剛剛好到了那一日仙君殺她時,鱗甲失效,逆鱗被穿透,碧骨笛加上青黎仙君借來的那把天華帝君的弑仙劍,她怎麽可能還活得成呀。


    “你是什麽人?大半夜的來我房間做什麽?”


    竇炤沒回那一句,深呼吸一口氣,回過身去,警惕萬分又態度陌生地瞪著身後那人。


    她清淩淩又帶著點嬌憨的聲音對賀荊來說很是熟悉,他就站在那裏,離她不過是兩米距離,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剛泡過水的臉紅撲撲的,也可以看到她的頭發上還往下滴著水。


    炤炤看著她的眼神很是陌生,仿佛他隻是一個不相幹的人。


    在鄴都皇城之中,在那個她以為的夢中時,她也是那麽看他的,好像永遠不會再叫他阿荊。


    近鄉情怯,不過如此。


    賀荊想到她對衛漱說她不要他,不要婚契,此刻竟是連我是賀荊幾個字都說不出口。


    竇炤表麵上好奇萬分又警惕萬分,其實心裏的浪濤起了一層又一層。


    月光下,屋子裏昏黃的燭火都不能掩蓋住賀荊仙君俊美無儔的容顏,他和從前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兩樣,一樣的好看,仙姿玉骨,令天地失色。


    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不再是穿得幹幹淨淨的白衫,而是換上了一件髒汙的青衫。


    那件青衫……


    竇炤忍住了想要咬唇的衝動,那件青衫,是她當初親手縫製的,她一件,賀荊仙君一件,衣擺下方的竹葉是她一點點花了好久繡上去的。


    青衫上血跡斑斑,不知染著的是誰的血,上麵還破了一道口子。


    他是沒衣服穿嗎?穿著這件是來提醒她當時自己死的有多麽慘烈嗎?


    “不說話我就喊人了。”竇炤冷了聲音。


    但是她知道,喊人也不會有人聽到的,恐怕大師兄都趕不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想和仙君退婚是真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江聽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江聽月並收藏我想和仙君退婚是真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