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床上爬起身來,披了衣服出了房間,今夜那嘩嘩的水聲莫明讓她反感,讓她心驚,她進了隔壁房間,將門關了,走開,卻又回頭,將門反鎖了。


    她窩進被子裏,如瀑的黑發在枕頭上自由的散開。她累了,這幾天她過的太累。無思無想,安然讓自己失去意識,不知道有多久,門上的聲響將她再次叫醒。


    “筱筱,”


    “開門。”


    她閉上眼睛,拉上被子,捂上耳朵。她在心底大叫:“你走,幹脆從這世界上消失,我會習慣的,總會習慣的。”


    敲門聲停止,林恩筱咽下喉嚨上的哽咽,平靜下來,她放平呼吸,就像剛才的一切隻是做了一個夢,她將自己埋在頭發裏,又變的迷迷糊糊,直到門上響起鑰匙開鎖的聲音。


    床頭的台燈亮起,頭上落下一道沉重的溫暖,他的手指在她頭上揉了一下,“還生氣?”


    嗬!原來他也記得有事情她該生氣,“沒有”,林恩筱將臉深埋在枕頭裏、頭發裏,說話的聲音聽起來甕聲甕氣。


    “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那麽簡單。”冷沉的聲音頓了幾秒,“別任性。嗯?”他的手指在她頭上輕輕的揉,所以這是在哄她?但這是在夜裏。


    多麽可笑,多麽廉價,目的性多麽明顯的哄!


    “我沒有任性。”


    放在頭上的那隻大手終於滑進了她的頭發下,貼上了她頸脖上的皮膚,開始摩挲,很輕,這種情況下他一向是溫和的,有耐心的。


    林恩筱縮在被子下的手指緩緩攥緊。


    “我累了,我不想要,你回去睡。”她將腦袋一搖,自己往後縮了一段,而脖子卻仍然未能脫離那隻大手。它和她的肌膚相貼,這讓她覺得灼人,這讓她氣結。


    不知道那裏來了勇氣,林恩筱將被子裏的手一下伸了出去,毫無情意可言的掀向那條胳膊。“你別碰我!”她大吼。


    與此同時也轉過了臉來,三天不見,她狠狠的瞪著他,瞪著他英氣冷峻的眉眼,他的臉永遠那樣耀眼,而她映著他的明澈眸子裏滿是怒氣。


    第一次她對他無情的大吼,第一次她看著他的時候能如此厲言,麵對這個她愛到心碎的男人。


    傅荀被這突然的大力一掀,身子栽了一下,他穩住,皺了眉,兩人四目相對。


    床上一向溫柔如水的女孩兒這一刻疾言厲色的看著他,像看著一個仇人。


    他眸色深了幾分,愣了片刻,站起身來,單膝跪到床上,朝怒目視他的女人俯下身去,雙手強勢的將床上的人一把撈了起,打橫抱在懷裏。“你是我的女人,不碰你,我碰誰。”


    “你不準碰我,你放開,傅荀你混蛋!”突然被控製住,身體離了床,林恩筱大吼出聲。


    “很好,長本事了,都敢這麽叫我了。”傅荀收緊雙臂,從房間出來,抱著懷裏掙紮的如泥鰍一般的人走在空寂的走廊裏,一路的燈光將他們的身影在地上前後暈開。


    對,她連對他直呼姓名也是第一次!她躺在他的懷裏執著的掙紮,被他身上溫熱的沐浴香氣包裹著,“你放開我,”她像瘋了一樣大吼,對他,這是從未有過的。


    她愛他,從頭到腳完完全全的愛他,連他偶爾掉落在衣服上的頭發她也能愛不釋手的拿著,她愛的心醉,愛的心碎,她捧出自己最好的,猜測著他會喜歡的來取悅他,但是他值得嗎?


    她第一次這麽想了:這到底值得嗎?


    林恩筱瘋了一樣的反抗,腿腳從他懷裏落到了地上,她繼續抗爭,想要掙脫他的一切禁錮,傅荀卻索性放了手,換了一種方式將她禁錮的徹徹底底。


    林恩筱胸口起伏,被堵的背脊貼著冰涼的牆麵,雙.腿間是男人有力的腿,他壓著她,讓她無法挪動。她的雙手被他握著舉的高高的貼在牆麵,他的臉蹭在她耳邊,“不碰你?分居?嗯?別這麽多花樣行不行。”


    因為拉扯,林恩筱還在喘粗氣,他說話時蹭著她的耳際,他從來很會撩撥,為了達到他的目的。他問她是不是在故意考驗他,他問她不想他了嗎?


    林恩筱多想大笑出聲,這是多麽諷刺人。


    她是想他了,但她不是想男人了!她是女流氓嗎?她對那種事不感興趣,甚至被他纏怕了。她想要的隻是溫暖的懷抱,想要他也說一次我愛你。不愛也好,正常的關心也該有一些的,她被人欺負了他至少應該維護她,不回家哪怕親自打個電話告訴她,好歹抽一次空閑時間陪陪她,陪她出現在陽光下,陪她出現在有人的地方。


    “回屋?”見她不動了,他說。


    “你是狗嗎?”這句狠話從林恩筱的嘴巴裏脫口而出,除了那件事他就沒有別的事可做了嗎。


    林恩筱的話惹的傅荀捏起了她的下巴,他眼底黑深深的,狠看著她,額頭是頭發的陰影。她被捏的揚著臉,他抵著她挺翹的鼻尖,“想試試?”他的聲音沉而狠。


    一大滴淚落下,林恩筱閉了眼睛。


    僵持了幾秒,她的下巴被丟開,她依然被打橫抱了起來,很快被扔在了床上,扔的並不溫柔,她一動不動,閉著眼睛,打算破罐破摔。好一會兒沒有動靜,她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麽,再下來,燈關了,光線暗了下來,身體被柔軟的被子覆了,身上暖和起來,再下去卻什麽也沒有發生。


    “我明天出差,一周。”黑暗裏她聽到他說。


    *


    清晨,林恩筱醒的很早,她看著窗外朦朧的晨光,看似在發呆,卻想了很多很多,最後一直到身旁的人醒了來,她轉了身看他。他也側臉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很微妙,從普通到也許是想起了昨晚的事後的眼神一深。


    昨晚他們算是吵架了,還冷戰了一夜。實際上她從來沒有和他紅過臉,大聲說話。


    他已經不看她了,轉過了臉去,正麵好好躺了。而她認真的看著他,開了口,“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就像昨晚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說,”他淡淡的一個字。


    實際上他有時候也不是很難說話。他一點不看她,林恩筱看著他英挺的側臉,直說,“我想作為你的秘書和你一起出差!”


    傅荀總算又側了臉過來,“為什麽?”聲音沉沉的,說的有幾分重量。


    “我想了解你。”林恩筱認真的說,從床上坐起身來執著的看著他,“除了在家裏的這幾個小時以外的你。”


    傅荀不置可否,麵色淡漠,將看著她的視線收了。他掀開被子,下床,直進了浴室,再出來時身上係著一條白色浴巾,裸.露著的肌膚上浸著水氣,膚色微微泛著紅。他身材高,皮膚光潔,肌骨勻稱,浴巾裹在線條明朗的腰上。不是小年輕的枯瘦,也沒有中年人的蠻肉,是一副讓人看了會臉紅的身軀。


    林恩筱等他穿好衣服才進去。傅荀站在鏡子前,幹淨的手指將一粒粒冷色紐扣塞進它的歸屬,白色襯衫將他的身體隱藏。


    “可以嗎?”林恩筱嘴上在詢問,眼神裏卻有一股非達成不可的堅定!“我不會打擾你的正常工作,你可以當我不存在。”


    傅荀在鏡子裏看她,看了一會兒垂了眼睛,繼續穿衣服,黑色暗紋西裝上穿,身上的顏色深沉下來,整個人更顯冷硬,後脖子的頭發修的很短很利落,能看到發根下潔淨的皮膚。他的衣櫃裏皆是英式西裝,顏色向來沉穩厚重,再正式不過。


    戴上腕表,表盤在燈光下閃過一道冷光,他開口,“沒有特殊身份,沒有特殊照顧,從出門到回家不能淡工作以外的事,不能鬧脾氣,不能讓我有損體麵。”最後一句話,他從鏡子裏鄭重看了她一眼。衣著一切妥當他轉過身來,直抵到她麵前。


    林恩筱看著跟前英氣逼人的男人,眸色淡淡的,心裏在想他倒也不記氣。而對他這樣的抵近已經有別於以往,她內心毫無波瀾。


    “在家隨心所欲的不好麽?”他說。


    “我能做到。”她回答。


    第15章


    下午三點,明仁集團康城分公司辦公大樓內,會議室,傅荀穿著深沉的西裝端坐上首,偌大的會議室內人滿為患,康城“明仁城”後天開業,今天的會議隻針對“明仁城”,項目總經理以及分公司總經理率眾,將一切工作對集團做最後一次的匯報。


    康城“明仁城”是個占地達4000畝之廣的文化旅遊樂園,和明仁廣場形成一體化商業體係,是明仁集團近年來投資的重大項目之一,非同小可。


    明仁集團從早年的住宅地產後來一步步轉型成商業地產,如今在傅荀的主宰下衍生到了更為廣闊的領域。


    作為無足輕重的秘書,林恩筱坐在會議室的後排窗邊,他答應的做到了,無論去哪都讓她跟隨。


    “總裁,這幾架設施都是您親定,目前國內這算是首屈一指的,……”


    傅荀顯然聽慣了也不願聽這種無用的馬屁話占用時間。


    不用他說話,陳望不斷提醒下一項,一項一項過,沉長又繁瑣,整個項目從數據上看,一切進度都在正常範圍內。


    時間流逝,窗外暮色四合,林恩筱已經坐的有些疲倦,但反觀整個會議室的人,黑壓壓的一片,個個西裝筆直,沒人露出疲倦之態,反而在匯報完手裏負責的事宜,被坐於上首的人冷冷反問一句就變的臉紅脖子粗起來。


    “總裁,這個您放心,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問題。咱們一開園,海洋館這塊絕對會成為國內乃至全亞洲一個無人能比擬的亮點,咱們的配套項目實際效果比也項目書要好,是可以媲美咱們這樣的規模的,……”


    林恩筱抬起手腕,看表,已經7點有餘,可是所有人都沒有吃晚飯。


    上首的男人,西裝仍然筆直,西裝裏的白色襯衫幹淨的一絲不苟,他臉色冷而硬,且有種胸有成竹的波瀾不驚,眸子裏始終帶著那股像是與生懼來的凜冽,當他因為某一項數據而懷疑的看向責任人時,一定會讓當事人懼怕,而讓餘者祈禱問題不要出現在自己身上!


    林恩筱看著他,正大光明的,因為所有人都在看著他,這種時候你不會在乎他的外貌,隻會膽戰心驚的希望自己手上的東西別出了茬子。


    *


    明仁城開園前頭一天,上午10點,林恩筱在車上穿了趙楊臨時為她送來的運動鞋,踏下車。起初她有些不解,後來她感謝趙楊的照顧。


    以傅荀為首,足有二三十人之眾的一群人均著嚴謹的正裝,徒步走過園區內的一處又一處。


    不知道是安排、還是自發,凡是他們所到之處,所有園內工作人員都高聲喊一句總裁好,林恩筱甚至還看到有人偷偷掏出手機對著傅荀偷拍,如同看到明星一般。


    園區內安排了導遊一路解說,傅荀要求如何向遊客解說,便如何向他解說。導遊是個年輕女人,林恩筱倒沒有從她的臉上看到緊張和懼怕。


    一行人眾多,這些人裏除了陳望趙楊他們幾個,沒人認識她。她穿著一套普通的職業裝,女士西裝西褲,頭發低低的束在腦後,儼然一個規矩的小秘書,傅荀也確實如他所說,沒有照顧過她一絲一毫,甚至都不會特意看她一眼。


    園區內每一個項目他都親眼看過一遍,所有表演項目包括品牌形象短片都一一過目。一路的總裁早上好,變成了總裁中午好,直到晚上好。林恩筱落在後麵跟著,隻看到他腳步從容利落,左右的人不斷向他匯報所見,報出項目背後的各類數據。


    一路上腳步沒有一刻停頓,直走到口幹舌燥。


    有人遞來一碗蜜色的湯,“林秘書這是園區裏的特色茶飲,你嚐嚐。”林恩筱才抬眼看大家都在捧著一碗湯喝,她已經走的昏頭了,喝完湯所有人都上了一輛遊覽車,視察園子裏的夜景燈光工程。


    直到第三天“明仁城”完成開業儀式,傅荀作為集團總裁進行了重要講話,下午才從康城離開。


    一周的另一半時間,他們去了兩個地方,第一個是一個新一線城市的分公司關於新增土地儲備存在大量不足的問題進行為期兩天的會議與部署。


    最後的時間去了一座能媲美江城的一線城市,明仁集團半年前在該地收購了一處地標大廈,該大廈原來就是酒店和公寓,收購後,大致不變,酒店將從原來的五星酒店改造成超五星酒店,再配套上頂級百貨,冠以明仁之名。


    林恩筱見識了傅荀的一周。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雕刻在行程表上不可更改的事。他一停息,便有一件牽涉甚廣的事停滯不前。


    而這期間,他不會接電話,每一通或重要或渺小的通話都由陳望代理。


    在會議桌上,在他被人圍繞著匯報工作之時,林恩筱想到以往的好多時候,她是多麽的丟臉,她有多少次打電話隻是想要這個人陪她吃一頓飯。而她不知道,當她隻是在為他不回家吃飯而氣憤的時候,他正在與這麽多的人和事周旋,抓住一個個矛盾,作出一個個影響巨大的決策。


    這個男人的真正魅力她從未真真識得,這些閃著金光的事業才是屬於他的歸屬罷!


    而並不屬於某一個女人。


    他在她的生命裏是全部,而她於他,隻是拿不上台麵的芝麻綠豆。


    這便是他們婚姻裏的全部矛盾。


    她看清了,他的世界並不需要她的!


    他並沒有任何錯誤,錯誤的是她不該闖進他如此宏大的世界,祈求在他的身上得到並不會存在的兒女私情!


    *


    一周結束了,林恩筱像變了一個人。


    林家家宴她會自己一個人去,不再試圖通過什麽辦法讓傅荀陪同。她一個人去海邊,時常回自己父母的家,和家人待在一起,情人節、聖誕節、結婚記念日,一切年年都會發生的再尋常再平凡不過的日子她不再有所期待。


    她不再煩他了,用他的話說,她更善解人意也更懂事了,她不再耍花樣了,他說他很滿意,所以他就一天比一天更忙,也給她更多更貴重的禮物,給了以後他就更加的心安理得。


    她想到過幹脆結束,放棄,重新過活,結束這死氣活樣的生活,在他一次次的出差中,她不止一次的想就此消失了算了,她對他的愛在這種無盡的等待中在消磨殆盡,而他卻絲毫不清楚。


    她真的想幹脆離婚,離婚算了,這種生活是不會改變的。可是當她看著他的時候又總覺得不幹,這個人就是她那麽那麽愛的人啊,好像沒有走到盡頭。


    開春,傅家家宴,她站在他的身邊,他要求她少說話,她像個精致的木偶,潘秀華當眾挑釁羞辱她,他卻不護她,她忍無可忍,自己三言兩語讓潘秀華啞口無言,他卻怪她的疾言厲色損了他的體麵。


    那天宴會上他喝了好些酒,回家她和他吵了一架,拉扯中她甩了他一巴掌,從房間裏逃出來,他追到走廊上就在那裏將她折騰的精疲力竭,他一向用吻封住她的歇斯底裏,用身體強勢的讓她妥協。


    那一夜他瘋了一樣紅著雙眼警告她不要反抗。


    那一夜她問自己:愛,還在嗎?


    結婚一年多,林恩筱徹底成了個整天心事重重的人,她整天猶豫彷徨,她時時問自己:到盡頭了嗎?真的到盡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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