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水雲想到了什麽似的,忽然俯身湊向她。


    教頭瞪大了眼睛,卻見符水雲風輕雲淡地從她腰間拂開幾條蠕動的毒蟲,將手探上她腰上係著的儲物袋,用力一拽。


    “你……”


    “打開。”儲物袋一般都有主人設下的禁製。


    教頭此時已經無力,她以為符水雲是在和她做交易,求生的欲望讓她忽略了符水雲根本沒本事救她的事實,一廂情願地動心念打開了儲物袋的禁製。


    “謝了。”


    說著,符水雲將打開禁製的儲物袋胡亂塞在懷裏,翻身出坑,身形不穩,連翻三次,終於翻出。


    符水雲身後一道微不可覺的淺藍色空氣波,頓時如風掃落葉,悄無聲息地掉在了地上,是一枚碎裂的藍色玉符。


    與此同時,教頭身上藏著的那枚玉符,也隨著主人的隕落,無聲碎裂。


    符水雲走出兩步,又聞身後一聲微弱的“嘶嘶”……


    符水雲一個寒顫跳遠奔走,回眸間,隻見銀宵虛弱地伸起了脖子。


    銀宵竟然沒死,它剛才隻是睡過去,此時一臉迷蒙,扁扁的蛇臉上竟有古怪的饜足感。


    它搖頭晃腦一番,這才看到坑裏有個新鮮的死屍,興奮地往前湊去,聞了聞,雖不如剛才那個難搞的兩腳女獸那樣好聞,但也可以充饑了。


    符水雲逃出蠱林,邊逃邊探著教頭的儲物袋。


    剛才那枚腥臭的丹藥就是在這裏拿出來的,儲物袋想必還有其他毒藥。


    符水雲摸出一枚中品靈石和幾十枚下品靈石後,果然摸出了三個丹藥瓶,瓶上分別寫著:“蠱惑丹”、“百毒粉”、“金瘡散”。


    “百毒粉”看上去很毒的樣子,她已經給殺害李姥姥的司教算上了一份。


    符水雲在閣外青淵河畔一棵老桃樹下,挖了深土,打算將李姥姥剩餘的屍骨埋下。


    符水雲解開頭繩,烏黑如墨的黑發披肩散下。符水雲捧著頭繩,低頭無言。


    難怪曾經丟了一條頭繩,原來是被李姥姥撿去收了,想必李姥姥老年孤寂,獨處時想念孫女兒想念她,不能相聚不能會麵隻有睹物來思人……


    月光灑在符水雲的身上,仿佛披了一層銀紗,符水雲低著頭,肩膀聳動,片刻後似是擦了擦臉,直起了脊背。


    “姥姥……是我害了你麽……”


    符水雲用自己的外衣鋪在坑底,將李姥姥的白骨整齊拚湊成人形,又將頭繩放在李姥姥那白花花的手骨裏。


    符水雲朝著李姥姥磕了幾個響頭,便將土掩實。


    之後,還收了一堆幹土和草來,灑在上邊。不仔細看,倒看不出這裏的土地被人動過。


    符水雲又忍著渾身又痛又癢,跳入河裏,擦洗身體。


    符水雲在不知不覺時,被百毒蟲咬得滿腿是傷,可在河裏洗過,黑色的膿血都流出去以後,流了少許鮮血,傷痕竟自己止血,痛癢也減輕了不少。


    包括肩膀的毒蛇齒印,竟也肉眼可見地有所減輕。


    她又打開寫著“金瘡散”的瓶子,撒了些藥粉在傷痕上。


    洗好了身子,她開始清洗衣服上的汙穢。


    一邊在腦海浮現剛才在銀宵坑底時,被毒蛇咬,被百毒蟲啃的畫麵。


    她除了受了點皮外傷,一點別的事都沒,但是教頭卻被毒死了。


    她意識到,她可能是不怕毒?如果有機會,再找那條蛇咬一下試試?!


    符水雲心事重重。


    此時,清淵河對岸,一位身著繡錦綠衣的公子正負手緩步而行,他的步子很輕,一步一步淺淺拂過地上的月華。他俊美的臉被劉海遮下一片陰霾。在他身後,一男一女兩個烏衣少年亦步亦趨。


    綠衣公子尚未達到符水雲所在的區域,可來自高階修士的洞察力,使他不由自主抬起頭,望向符水雲所在的方向,隻是一眼,忽而停住了腳步。


    身後兩少年修為不及綠衣公子,此時因公子的異動,發動神識探查,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符水雲,雖望不真切,卻也從她服飾看出是外閣素女。拍賣將近,又是深更半夜,不在住處休息,在河裏作甚?!


    第5章 破局·第五


    其中少女頓時麵露戾氣,雙手合攏,朝著綠衣公子低身微拜,道:“大人,我去攆她回去。這屆素女不懂規矩,明天我去提點監管教頭用點心。”


    這綠衣公子名叫鳳簫,正是風月閣的閣主。


    鳳簫眼睛微眯,他的臉俊秀而陰鬱,他揮了揮手:“你們退下。”


    那少女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少年卻麵露憐憫。以他們對閣主大人的了解,那位不懂規矩的素女可能要遭殃了。


    “是。”兩人麵對鳳簫後退兩步,轉身離去。


    鳳簫就那樣站著。


    月色茫茫,夜裏的清淵河麵蕩起一層一層煙霧。


    鳳簫的眼神有沉沉無底的黑暗。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符水雲在河畔擰了擰衣服,擰幹是不可能的,至少不至於一直滴水了。


    她拂了拂耳邊濕發,快步離去。


    剛走出十幾步,忽然撞到一股空氣波,頓時被往後彈了一個趔趄,就在她要翻身而起,以免摔倒的時候,右手的手腕忽被一個力道緊緊地鉗住,她頓時泄了力,撞進一個結實的胸膛。


    她下意識回頭,隻見鳳簫背對著青淵河水,臉色沉沉、居高臨下地欺身在她的眼前。


    符水雲渾身大震。


    她瞪大了眼睛。


    這個人……


    這個不共戴天的,在夢裏被她一劍一劍刺穿身體,被她在幻想裏殺戮了無數遍的人……


    這般盛氣地,立於她的麵前。


    鳳簫沉沉的眸子將符水雲緊緊鎖住,那雙眸子裏,有火焰,有欣喜,有希冀……


    可漸漸地,變成了嘲諷,變成了冷笑,變成了絕望。


    隨即,鳳簫的手鬆開。


    符水雲的手腕都被他捏紅了。


    她連忙朝著鳳簫福了一禮,“閣主,大人……”


    “你在這裏做什麽。”鳳簫深深打量著符水雲。


    “洗漱……”


    “如果我沒記錯,今天剛行了浴禮。”


    “我……”


    鳳簫打斷符水雲的狡辯,逼近一步,“這種小事,我懶得追究。符水雲,讓我……”


    鳳簫狠狠地捏住了符水雲的下巴:“看看你。”


    讓我看看你。


    此時若是有其他的素女在場,亦或是這風月閣任何一個女修在場,都要吃驚得掉了下巴。高高在上的生意人鳳簫,是風月閣的大掌櫃,他清冷孤絕,雖手下仙子如雲,卻都如過眼貨物,再美豔動人,都不可能激起他半分漣漪換取他一個回眸。


    而他竟然記住,並喚出了符水雲的名字!


    他是風月閣無數女修夢寐以求的存在,他身姿欣長,麵如清月,眸若淵墨,他笑容極美,可卻極少會笑,眉間永遠有一抹化不開的輕愁,使女修們恨不能為他赴湯蹈火將之撫平。他修為已至辟穀期圓滿,在雲夢澤,已可稱為大能之輩!他不經意的注視,都能使女修們心中小鹿亂撞許多天。


    可是符水雲被他的眼眸逼視,隻有無邊的仇恨、厭惡和恐懼。


    他將符水雲的下巴捏得很痛,符水雲一聲不吭,仰著臉也看著他。


    鳳簫神情晦暗不明。


    他看到符水雲肩頭未消的齒痕,手指輕輕覆上去:“這是變異金蟒的齒痕,毒液寒辣,竟不能傷你一分根本。看來那條凡間的雜魚,並沒有將你的傳承汙染。”


    他說話間,手上凝出一道黑光,黑光之中,有一條細細的、半透明的小蟲子打了個哈欠,跟隨著黑光,悄無聲息地融入符水雲肩膀銀宵的齒痕之中。


    符水雲並沒有聽懂他的話,見他神情萎靡下去,少了幾分銳氣,連忙趁機道:“閣主大人,我該回去了……”


    鳳簫的手指又輕輕掃上符水雲的麵龐:“這五年來,本座忽略了你。今日一見,你竟出落得跟你母親一樣。”


    他不提符水雲的母親還好,此刻一提,符水雲眼眶便是一熱。


    也顧不得許多,推開鳳簫的手,便倉惶逃去。


    若再待下去,她很怕自己忍不住蚍蜉撼樹,大仇報不了,連自己都保不住。


    鳳簫並未阻擋。


    此刻在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寂然的微笑。他抬起左手,左手上是一串奇怪的手鏈,看上去像是用黑色細鏈穿起的十根指甲……


    鳳簫身上從不佩戴裝飾,連玉佩都無,可是左手上,這串指甲煉成的手鏈,從戴上那一刻起,便沒有摘下來過。


    他舉著手,凝視著手鏈,撫摸過每一片指甲,聲音清冷如夜露,像是自言自語:“華兒,你高高在上不可企及,冰清玉潔不容侵犯,你的女兒,卻要為奴為娼,做你最不齒之事。”


    他小心翼翼地輕撫那些串起來的指甲,臉上有些哀怨,“這是你的罪,你有十個女兒都不夠償還本座……方才本座臨時起意,還給她下了一些猛料,你的女兒,本座自然要照拂的。”


    ----------


    符水雲回到臨時居所,一顆心還在加速跳著。


    夜色下,水畔一座空曠偌大的平地,搭建著十二座六角的一層小閣,小閣的門是由七層紗幔垂成的重工簾子。


    此時在月光下,紗幔上的銀線熠熠生輝。


    符水雲躡手躡腳回到自己所在的那一間。


    閣子裏的燈火看來早已熄了,房間裏三張床,除她之外,剩下的兩個已然入睡。


    符水雲衣衫還是濕的,她脫下來,晾在床尾。


    將身子擦幹,又將在教頭屍體上搶來的儲物袋壓在枕頭下,蓋好被子,剛闔了眼。


    忽聞鄰床程靜的聲音細細小小地傳來:“阿雲,晚間教坊司教來了……”


    符水雲以為她睡了,此時她聲音雖小,還是小小嚇了符水雲一跳,符水雲道:“嗯,她來做什麽。”


    程靜道:“查頭繩。查我們的頭繩。她將我們三十五個同伴的頭繩都查了一遍。大家都沒有人丟頭繩,內閣發給我們的是三個,檢查的時候,大家都拿出來了三個。”


    符水雲瞳孔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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