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靜小心翼翼道:“剛才……你不在閣子……除你以外,大家的頭繩都沒少,所以……”


    符水雲喉嚨有些發澀:“她懷疑我了?”


    程靜在被窩裏對了對手指,她的眼眶一酸,小聲道:“嗯……司教等了會兒就走了,說是找咱們教頭……她還說,素女和司教私通是大罪,她大公無私,已經處死了她手底下的李姥姥,也要咱們教頭處置內鬼,給她一個說法……”


    符水雲閉上眼睛。


    程靜又道:“阿雲,我相信你啊……這肯定是誤會……你……如果你的頭繩實在丟了,我的,我的借給你……你混過檢查就沒事了……反正我的都檢查過了……”


    哪有那麽簡單?符水雲柔聲道:“傻孩子,你先睡吧。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程靜又小心翼翼地摸過來,摸到符水雲床尾的濕衣服時,她嘴巴一抿,有些害怕。


    可仍然壓下不好的想法,摸到符水雲床頭。


    符水雲睜開眼,黑漆漆裏,隱約隻看到一雙晶亮晶亮的大眼睛,接著,程靜將一個東西放在符水雲床頭,又摸了回去。


    由於緊張,左腳還絆了右腳一下,差點摔倒。


    可她寧願撞在柱子上碰破了額頭,也不願意就勢倒地上砸出什麽動靜,吵醒另一個同伴。


    “你沒事吧?”


    “沒事,阿雲,睡吧,你要小心些。”


    符水雲心裏又暖又澀:“嗯,你也好好休息。”


    說著,摸到了程靜放在她床頭的東西,是兩個頭繩。


    過了會兒,符水雲覺得程靜大概睡熟了,便起來將頭繩重新壓在程靜的床頭下。


    符水雲躺回自己的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直到現在,她才有機會捧出李姥姥交給她的包裹,然而包裹也濕了。


    包裹裏有一個手鐲,一小袋下品碎靈石,還有一封信。


    符水雲往窗邊靠了靠,借著月光,讀著上邊的一字一句,信上說,不論最後所往的歸宿在哪裏,都要自強不息照顧好自己,信上還說,這個手鐲是孫女兒生前贈送她的秘境戰利物,是有靈力的,是她此生剩下的最寶貝的東西,希望日後能夠陪伴保護符水雲,那一段一語皆是關懷,字跡卻恍如隔世。


    符水雲心中悲慟,將包裹收好,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才終於沉寂下去。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她被一隻手掐住了脖子,眼看著至親之人被殘忍誅殺在眼前……


    如果能夠讓她扭轉那種絕望,讓她付出被淩遲一千片的代價,她都願意。


    這場夢,遲遲不醒,之後那雙手,開始撕扯她……


    她大口大口喘氣時,耳畔傳來一陣嘈雜,她動了動眼皮,看到了教坊司教的臉。


    這一刻先來的感覺不是惶恐,而是謝天謝地,這個夢終於醒了……


    第6章 破局·第六


    閣子裏,三名少女手忙腳亂地開始穿衣。


    好在符水雲昨夜晾下的衣服已經幹了。


    “給司教請安。”少女們朝著司教行禮。


    司教瞥了眼符水雲,問:“你昨夜哪裏去了?”


    符水雲拿出閣主做擋箭牌:“昨夜……閣主與我談話。”


    “閣主,與你?”司教猩紅的嘴唇抿了抿,一雙斜飛上揚的眼角眯了起來。


    “是。”


    “閣主找你談些什麽?”


    “秘密。”


    “可有人證亦或其他證據證明你所言屬實?”司教壓下心內妒意。


    “閣主可以證明。”


    但誰敢去找閣主作證?


    司教揮手一巴掌扇在符水雲的臉上,“巧言善辯!把你的頭繩拿出來給我檢查!”


    司教對她的鬼話半信半疑,畢竟沒人敢拿閣主來撒謊,此事已牽扯到閣主,實在不宜往那方麵深究了。


    見符水雲遲遲沒有動作,程靜生怕司教發怒,連忙走到符水雲床邊去找頭繩,可是竟然不見了。


    符水雲抬起頭:“三十六素女歸監管司管束,諸如盤問檢查一類,若是由我們教頭前來,符水雲不敢不從。您雖為教坊司一主,卻無僭越差遣素女之權。請恕符水雲難以服從。”


    “好一個刁嘴的丫頭!”


    司教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符水雲的臉上,符水雲臉上又起一道五指印,這下左右臉的指印都對稱了。司教怒聲道:“和我手下老李私通的就是你沒差的了!你們教頭準是心懷包庇,不敢和我對質。”司教心內不悅,平日裏監管教頭對她放肆,人家職位高,她也認了,可是連一個素女都敢對她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她是不能忍的,“你言語輕慢,還真以為,一個區區素女,可以給閣子帶來一點芝麻小利,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此時,已有越來越多的素女聞風湊過來。


    程靜害怕了,“噗通”一聲朝著司教跪了下來,在地上磕了個響頭:“司教,您消消火!”


    符水雲知道自己的價值,她還知道,隻要咬死了這些說辭,雖然必須吃一點苦頭,但是大罪可逃……


    可此時,眼見程靜出麵求饒,她又純又軟,這趟渾水豈是她淌得了的……


    符水雲望了程靜一眼,終是在她身邊也朝著司教跪下:“若是司教認為我有罪,符水雲任罰。”


    有教坊的姥姥伏在司教耳邊竊竊私語了一句什麽,可是卻引起了司教更大的不滿,司教發出一聲冷笑:“她的價值我自是知道。可規矩就是規矩!我教坊處死了一個姥姥,她們監管教頭卻躲了起來,以為可以躲過罪責?”


    除了程靜撇嘴擦著怎麽也擦不幹的淚水,再也沒有人敢大出一口氣。


    司教又道:“你的三根頭繩還是拿不出來麽?”


    符水雲低頭:“我的確丟了兩根。”


    司教又是一聲冷笑,提小雞一般,提起符水雲,就往外走。


    程靜在後邊連滾帶爬地叫道:“符水雲,你快把頭繩拿出來啊!”


    符水雲被扔去臨時居所區外的小廣場上,司教開始摸索盤滿倒刺的鞭子,接著“劈啪”一聲抽在符水雲的身上。


    這鞭子仿佛還帶了電,除了皮肉上的疼痛,還有一股電流,使她渾身一震一震地抽痛。


    符水雲本不是會為疼痛掉淚的人,可是想到李姥姥是這樣被堪堪打死的,此時卻止不住兩頰的淚水。


    程靜遠遠地望著不敢上前,她捂著嘴淚眼模糊。


    忽想到剛才符水雲提過閣主,似是和閣主有些熟稔……


    程靜轉身便朝著外邊跑去。


    趕來看熱鬧的花姥姥眼見程靜反應過激,起身欲追:“站住,你去哪裏?!”


    卻被其他的素女勸阻:“花姥姥,你們說符水雲有罪,越過我們教頭直接處置了還不夠麽,連我們素女去哪裏,還要過問?!”


    “是啊,我看你們教坊司本事大得很,等我們教頭回來了,我們提議教頭,把監管司合並給你們,你們滿意麽?”


    “哼……我也要走了。這麽大的事,我得去告訴我們教頭。”


    花姥姥隻好住了步,嗬嗬賠笑道:“仙子們說的哪裏話……”


    程靜一路小跑,閣主在外閣有府邸七座,內閣有別院府邸十一座,中心洞府一座,程靜按照由近及遠的順序,一個一個地跑。


    她自然是進不去任何一座府邸的,隻是在府邸外大聲嘶喊著:“閣主大人……”


    閣主乃是辟穀期大圓滿修士,耳力目力所及甚廣,她知道這樣的動靜夠了。


    直到跑到第五處,嚷了幾聲,便有一位烏衣少女,推門而出眉目凜冽地瞪著她。


    程靜像是抓到了海裏的稻草,“噗通”跪在地上:“我要見閣主大人,符水雲正在挨打,閣主大人求求您救救她……”


    “混賬東西,閣中秩序自有閣內賢者維護,再叨擾閣主大人,殺無赦!快滾!……”


    程靜像是嚇到了,“殺無赦”三個字成功堵住了她的嘴。


    可就在此時,程靜淚眼婆娑間,竟看到府中一席綠衣施然而來。


    鳳簫站在程靜麵前,那烏衣女子也趕忙行禮退去一邊。


    鳳簫道:“符水雲現在何處?”


    程靜高興得全身發抖:“閣主大人,隨,隨我來……”


    -----------


    符水雲被打到吐血了,渾身皮開肉綻。


    司教終於住了手。


    周圍的姥姥和素女們都有些吃驚,有的素女不忍直視,背過臉去。


    那些素女們,即便有些人曾經背地裏說過符水雲的壞話,可是此時對於符水雲所呈現的隻剩下憐憫。


    司教鬆了鬆腕骨,又要揮鞭,身後忽起一聲清吒:“住手!”


    司教聞聲渾身一抖。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朝著她的身後大跪下去,伏地不敢抬頭,恭聲道:“給閣主大人請安!”


    鳳簫長身玉立,視線掠過司教,落在衣衫破碎,傷痕遍布的符水雲身上。


    一雙冰冷的鳳眸裏殺機頓現。


    司教嚇得連磕了三個響頭:“稟大人,符水雲,勾結教坊姥姥,證據確鑿……由於監管教頭有意護短,不肯現身說法,屬下不願我閣律法遭受褻瀆,便代為懲治……如若僭越,屬下願意領罰,隻願守護我閣律法公正嚴明,千秋百代!”


    說著,司教又是三叩首。


    鳳簫冷哼一聲,越過司教,上前蹲下身,捏住符水雲的肩膀。


    符水雲被打得魂兒去了一半,死死咬著牙,除了臉上有已幹的淚痕,竟一聲呻/吟也未發出。


    司教小心翼翼補充道:“按照閣內律法,打了三十鞭,還剩下二十鞭……沒有打到臉。”


    鳳簫神情晦暗不明,喚了左右烏衣,道:“此事疑點重重,交由你們重新徹查。”


    兩烏衣躬身道是。


    鳳簫又對司教道:“你盡忠之心當賞,到內閣以我口諭,自領任一寶符丹藥一份。可你行事愚蠢該罰。領賞後,自斷一條手臂,到內閣慎刑司報備,即日起,禁閉台旱牢關押百日。斷臂是罰你建功急切,忽略律法其中一條,‘若臨拍賣時期素女犯罪者,需召集內閣長老商議,酌情減免’,禁閉是罰你僭越用刑。”


    姥姥們不敢竊竊私語,可也都知道鳳簫動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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