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當然了解小駱“但”後麵的擔憂,想了想,道:“孔教頭體格比我好,應該很快會醒。”她翻了翻自己包裏的現金,隻有兩千多了,隻得問小駱:“你手頭還有多少現金?借我一些,到北京我取了錢還你。”


    “幹嗎?”小駱一邊翻自己的腰包,一邊順口問了一句。 荷沅拿下巴指指外麵,道:“他遲早醒來,醒了肯定不肯跟我們同行。我能做的隻有送錢一途了。畢竟朋友一場。”


    小駱惻然,看看黑暗的外麵,沉默良久才道:“不用說,孔教頭這樣一根筋的人,未來很長時間內,是不會拿你當朋友了。許寂寂嘛,現在已經沒拿你當朋友。我已經後悔慫恿你回去一趟。”說著把腰包裏的錢都拿出來交給荷沅。荷沅數了一下,給小駱留下三百備用。


    眾人見李小笑不動筷,也都幹坐著不動手,都把注意力集中到可能隨時爆發的李小笑身上。他們也在交頭接耳,同時電話聯絡,都沒空顧及到這邊交頭接耳的荷沅與小駱。荷沅留意了一下,才對小駱輕聲道:“從打架第二天早上起,我已經知道許寂寂沒拿我當朋友了。她現在對於親人朋友的認識可能與我們有偏差,我沒在上海管住她的至交孔教頭使孔教頭過來內蒙涉險,在現在的許寂寂眼裏,應該是很不夠朋友的表現。我後麵的所作所為,大約都是亡羊補牢了,她不會領情。孔教頭不領情也可以理解,對於他而言,最佳結局大概是轟轟烈烈大鬧一場以致魚死網破,他肯定還做好死亡的準備,成就他對愛情的詮釋。我本來想的是讓他求仁得仁,我避開不見成全他們兩個。但沒想到林教頭如此仗義,而且,我在你的正義感麵前感到羞愧。現在既然已經走出自己選擇的一步,那就承擔著吧,都別後悔。至於朋友,我冷心了,該怎麽就怎麽吧。”


    小駱忍不住道:“也不能因噎廢食吧,我還是相信朋友。不過我爺爺說,朋友之間要保持距離,對朋友不能有太高期待,否則事事要求統一,天天混在一起,除非是狐朋狗黨酒肉朋友。但我覺得爺爺這話有點不現實,很難做到。朋友朋友,當然得誌同道合,既然誌同道合,怎麽能不常交往?與好友說話聊天,是多讓人愉快的一件事。總覺得君子之交太涼薄了一點。咦,我們是第二次討論這個話題了,我最近怎麽感慨特多。”


    荷沅回味了一下,覺得老老駱的話非常在理,才要說話,忽聽李小笑打雷似地說了一聲:“怎麽都不吃飯?做神仙了嗎?吃,快吃好,快上路。小駱小梁你們兩個不要客氣。”但眾人還是等李小笑伸出筷子夾了一片白切羊肝後才動筷。李小笑一邊咀嚼,一邊衝荷沅道:“小梁我本來以為你是扭扭捏捏的南方人,今天才知道你爽快,對不起我的事你也敢當著我麵說。昨天你跟我說許寂寂一不肯跟我結婚,二不肯給我生兒子,你今天怎麽又出爾反爾要我聽聽許寂寂想不想保留孩子?許寂寂的態度還不是明擺在那裏?”說著,便撥通電話,都不等荷沅回答,便打電話給留守的手下,“立刻拖許寂寂去醫院,否則我回去騸你們。”隻有發號施令,沒有商量餘地。“小梁,我對得起你朋友了,她要啥就給啥。兒子,兒子……可我不要孽種。”他不由自主將眼睛看向小駱,悶哼了一聲。


    至此,荷沅已經不知道打胎究竟對許寂寂是好還是不好了,固然,不與李小笑結婚與生孩子都是許寂寂的願望,她也為之奮鬥著,但真的將她肚子裏的孩子打了,而且是在這種情況下將胎兒打了,她與她的家人將麵臨怎樣的厄運?可許寂寂與李小笑這對冤家肯好好坐一起對話嗎?都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


    荷沅機械地吃飯,飯後出去將錢放到孔祥龍的褲袋裏,看著孔祥龍被不放心的李小笑手下們轉移到另一輛車。還是李小笑開車,荷沅歪在後麵休息。對許寂寂的事,這兩天下來,她已經疲勞至反胃。也不知道是不是乙醚的反應沒過去還是怎的,頭也是針刺似地痛。


    卻聽小駱在前座與李小笑絮絮叨叨說話,李小笑因為越看小駱越中意,對小駱說話帶了幾分容忍。小駱感覺得出來,也不再對李小笑敵意很重。車到張家口,還沒進城,李小笑手下的車子停到路邊,放下蹣跚的孔教頭,看來孔教頭這時才剛清醒。荷沅在車內看著,並沒有將車窗放下來,也沒有打聲招呼的意思,隻默默看著孔教頭被車子拋在身後,融入一片夜色中。至此,她對李小笑的印象也大為改觀,李小笑此人重信守諾,即時平白挨了許寂寂一鞋跟,還能最後一言不發放了對他而言將貽害無窮的孔教頭,起碼在這件事上,他是條漢子。


    剛剛已經聽到李小笑手下匯報說許寂寂肚子裏孩子已經取出,令荷沅沒想到的是,許寂寂竟然死命反抗,竭力想保住肚子裏的孩子。荷沅這下搞不懂了,那許寂寂跟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許寂寂找她打架想墮胎又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許寂寂精神分裂了嗎?那麽許寂寂的話還有幾成可信?


    看著孔教頭這個單純又激烈的人終於從車尾燈光照射範圍消失,荷沅仿佛卸下重重包袱,終於有精力說話。“李總,謝謝你放走孔教頭。”


    李小笑“哼”了一聲,冷冷地道:“你怎麽不謝謝我殺掉我的兒子?”


    荷沅被噎得愣了會兒,才道:“我始終很理想化地相信,孩子應該是父母相愛的結晶,有李總所說的名正言順的出生,而不應該是你剛才吃飯時候說的孽種。現在試管嬰兒之類的技術已經成熟,李總想要個兒子不難,不需要用強。”


    李小笑聞言,猛地踩下刹車,一下停在路中央,害得荷沅與小駱猝不及防往前猛撲。李小笑卻回過頭來,盯著荷沅大聲嗬斥:“誰?我對誰用強?我要什麽女人沒有,我對女人用強?”


    荷沅被李小笑的大聲震得耳朵嗡嗡作響,但還是大膽道:“許寂寂。” 李小笑冷笑一聲:“她?”便不再說話,發動車子往前,很快到達賓館,將車子一扔便走。


    留下荷沅與小駱在車裏麵麵相覷,小駱說,都不知道該相信李小笑還是許寂寂。完了,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內蒙的事他們再也不想提起了。荷沅也將心中對許寂寂的一些疑問拋到腦後,不願再想。


    第二天終於回到北京。


    沒想到在內蒙似乎經曆無窮瑣碎,回到北京掐指一算,時間才過去四夜三天。老駱都還沒出差回來。荷沅便將小駱送回家中,自己一張機票回家。才那麽幾天,兩人似乎已成生死之交,分別時候挺有依依不舍的感覺,荷沅約小駱有空到江南玩,她開車帶著他。說實話,她也不敢見老駱,雖然小駱說其實沒什麽。


    回到家裏,她隻是洗一把臉,便坐到客廳向已經等候多時的祖海與林西韻講述事情經過。她說話時候不添不刪,力求保持原汁原味,整件事,整整說了近一個小時。中間還不允許插嘴。說完,荷沅看看一臉憤怒的祖海,與一臉不解的林西韻,淡淡地對林西韻道:“林教頭,我盡力了,也不想再多談這件事。我準備洗洗睡覺,你也早點回家吧。祖海你別怪林教頭,林教頭一向是個最愛朋友的人。”


    林西韻本來有不少疑問,卻被荷沅一句話堵住,愣怔一會兒,起身告辭。對了,不該這時候還不識相地討論許孔兩人的事,祖海的臉色早就鐵青,荷沅這是借口讓她體麵回家。她清楚荷沅的好意。估計她走後,小兩口關上門還有一陣嘴仗可打。


    祖海看林西韻出門拐彎從安全樓梯上樓,便關上門,一把扳住荷沅的肩膀細細審視,半天才問了一句:“真沒受傷?你沒漏下什麽沒說?”


    單獨麵對祖海,荷沅早軟軟趴進祖海懷裏,賴著不肯走路。這動作原是做慣了的,此刻做起來卻發現有點兒扭手扭腳不自在,仿佛花木蘭遠征歸來對鏡貼花黃,肯定手法不再純熟。但祖海是最吃這一套的,一下心疼都來不及,早想好的很多責備荷沅不該瞞著他涉險的話都咽進肚子裏說不出來,把荷沅抱進客廳,卻也沒忘記左翻右翻看荷沅究竟身上有沒有帶著傷,及至看到她連腿上都沒一塊烏青,這才放心。


    荷沅被祖海翻得不耐煩,道:“別煩了,快給青巒一個電話報平安,他現在不相信我就相信你了。”


    祖海嘀咕著起身,心中很有些不願意看到青巒對荷沅這麽關心,而荷沅此時還惦記著給青巒報平安。但他又不能不打這個電話,以免由荷沅親手打給青巒。幸好青巒識相,問清楚荷沅沒事後,便不再羅嗦。不過祖海懷疑青巒會得背轉身去好好回味他說的所有話中有沒有破綻。


    打完電話等荷沅從裏麵洗澡了出來,祖海忍不住問一句:“你相信李小笑的話還是相信許寂寂的?” 荷沅搖搖頭:“我在飛機上想,這兩個都不是好東西。我不想再提起他們。”


    祖海笑笑,親親荷沅,道:“你對朋友太實心,朋友說出來的你要麽全相信要麽全給做到,也不想想朋友也是人,是人都會撒謊。我傾向於相信李小笑,這個人坐的位置高了,做什麽都不怕被你們知道,反而不容易撒謊。”


    荷沅道:“我也相信李小笑,但相信不意味著他是好東西,這人太霸道了,不把別人當人看。你說強迫許寂寂流產,多惡毒多傷人的事,還是他自己最想要的兒子呢,他對自己一樣惡毒。反正以後我也不會見他了,見了做惡夢。”


    祖海笑道:“你以為大家都是有禮貌又文氣的人?我倒不覺得李小笑太壞,他當眾吃虧還放走孔教頭,已經很有胸懷。不過逼人墮胎總是不好,搞得好像許寂寂懷的不是他孩子一樣。”


    荷沅搖頭,“那對未婚夫妻,真結婚了倒也熱鬧。不說了,想起來就厭惡。老駱的兒子小駱真是這幾天唯一的陽光,別吃醋,人家還是小孩呢。睡吧,我眼睛都睜不開,累死了。”


    祖海很想好幾天不見,再加前一陣忙碌,此刻見麵該好好親熱一番的,但見荷沅真的哈欠連天,他也心疼,隻得忍了,拱在荷沅身邊唧唧哼哼,看荷沅一會兒就睡熟了,他隻有唉聲歎氣。


    陶可笙的電話大清早便打到祖海床頭櫃上,荷沅一聽見電話便拱得遠遠地繼續蒙頭睡覺,祖海跟著閉著眼睛跟過去,很希望電話鈴聲無疾而終,可沒想到電話鈴聲不離不棄,斷了一次以後接著再來。祖海忍無可忍,隻能接起電話。那邊是陶可笙焦急的聲音:“叢總是嗎?你見過宋妍沒有?我很著急,她父母來了。”


    祖海想都沒想,答了一句:“不知道,我兩個月沒見宋妍。”


    陶可笙急道:“叢總,請你問問你太太,宋妍與梁荷沅關係最好,她肯定知道。宋妍都好幾天沒音訊了,她爸媽急死。”


    祖海這時清醒了一點,道:“荷沅更不可能知道,她剛自己開車玩了一趟內蒙回來,昨晚才到。要不我讓荷沅留意著,有宋妍的消息就給你電話。”


    陶可笙沒想到問道於盲,隻得掛了電話。這邊荷沅被電話內容喚醒了,轉過身來迷迷糊糊得問:“宋妍又怎麽了?”


    祖海捏著電話想了會兒,才放下電話,笑道:“宋妍問題看來很嚴重,看來她不僅騙了陶可笙還騙了大軍。前天大軍還跟我說宋妍這幾天回家跟陶可笙辦離婚,沒想到並沒有回家。這個女人,青巒讓我跟你說,讓你少跟宋妍來往,你會吃虧。陶可笙說你是宋妍最好的朋友,宋妍的好朋友可不容易做,得傻一點才行。”


    荷沅聞言不由醒了大半,回視祖海道:“那宋妍會去哪裏?大軍不是得心煩死了?”


    祖海將荷沅抱進懷裏,輕拍了兩下,道:“別管他們,你也別跟大軍說起宋妍沒回家的事。又都不是小孩子了。”


    換作平日,荷沅隻會覺得祖海的話有理或者沒理,今天聽著卻是別有感觸。是啊,都不是小孩子了,朋友們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自己做事自己扛責任,要她那麽多事幹什麽?真是閑的。還是祖海這個鬼精,睡得迷迷糊糊的都知道將問題推得跟自己一點不沾,連帶把她與宋妍的幹係也洗清了,若是換作她接電話,恐怕還真會幫陶可笙分析可能性了呢。她還真有點不怕吃虧。不過,以後真得改改了。


    朋友朋友,原先以為我以誠待人,人也會以誠待我,尤其是朋友。現在看來應該換一下:我以誠待人,那是我的品格,但不能要求朋友會如何反應。就像老老駱說的,對朋友不能有過高期待。


    所以荷沅等祖海上班去後,似乎是完成一個儀式似的,寫了幾份傳真給所有朋友,以對前事有個交代,而後可以重新收拾著開始新的相處方式。她明白這是她的癡,但她無論如何都不願讓事情沒有個交代便轉入漠然。但她以後再不會了。


    她告訴林西韻,關於匯率,請林西韻相信她的轉告。 她告訴西瑪的大老板,她不願看到他在匯率問題上走得越來越遠,她以人格保證所得有關匯率信息的可靠性。


    她也將同樣的傳真傳給左頌文。


    給老駱的傳真她投機取巧了,左思右想不知道該怎麽認錯,最後寫了一篇事情大致經過,起名《兩小兒曆險記》,無賴地將自己降格為小駱一樣的小兒,以使老駱不致太過怪罪。


    然後便給豆豆電話。好在豆豆雖然已經離開公司,可還持著原來的手機。荷沅懷疑,她在等,等朱總一個電話。但荷沅不知道,豆豆如果接到朱總的挽留電話後,會是留下呢,還是帶著微笑帶著滿足地走?荷沅說得很簡單,讓豆豆現在能做什麽就做什麽,做不了的把資料整理出來出國前給她,她幫她完成。豆豆除了在朱總這件事上粘呼,平時都是爽快人,豆豆並沒推辭,也沒叫苦連天,隻說早等著這個電話了。但豆豆完了的時候還是扭扭捏捏問了一句,問荷沅兩夫妻有沒有將她要出國的事情透露給朱總。荷沅還真不知道祖海究竟說了沒有,聽口氣,豆豆好像很失望。看來她真的想讓朱總知道後有所表示。


    荷沅暫時沒有想法,準備等祖海回家再商量。然後便一個電話給師正。師正仿佛一早知道荷沅來電的意思,自覺告訴荷沅,他父親會知道收手。師正想到的是他當天便將梁荷沅的話麵對麵轉達他父親,從他父親臉色大變來看,他父親應該會比較知道收斂,因為梁荷沅的威脅如果屬實,誰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誰願意放棄花花世界進去坐幾年?但這些不便跟梁荷沅說了,畢竟,父親是父親,還是別讓他在外人麵前出醜。荷沅向師正道了謝,然後便一個電話打給洪青文。她讓洪青文保管好手頭的材料,並讓洪青文查閱資料估計一下師正父親可能得到的量罪,要求洪青文在可能的追訴期限到來前半年通知她,她會與洪青文交易。荷沅已經知道對待有些人不能君子,所以她必須保證洪青文手頭資料的有效性,有備無患。而洪青文,顯然非常響應她的提議。這是好事。風水輪流轉,今天,她居然會有與洪青文合作的時候。


    打完電話,傳真機“突突突”地吐出一份言簡意賅的傳真: 小梁: 明知李不會拿你們怎麽樣你居然還敢自稱曆險,無恥。 老駱即日


    荷沅拿到傳真歡快大笑,原來被罵也可以是好事。 查看該章節最新評論(1)正在加載……


    六十三


    豆豆是祖海與荷沅一起回安仁裏住了兩晚,幫忙一起整理好行李後開車送到上海上飛機的。一路之上,荷沅與豆豆一起坐在後座,隻見豆豆時不時地往後看看。荷沅也忍不住往後看看,還以為有什麽熟悉的車跟著,可每次看每次不同,可憐的豆豆,還期待著朱總能最後時間冒出來與她說兩句話吧。


    到了機場,祖海將兩人在國際出發門口放下,自己開去停車。豆豆終於問了出來:“荷沅,你和祖海告訴朱總了沒有?他什麽反應?”


    其實荷沅知道祖海早就跟朱總詳細說了豆豆出國的時間地點,但是朱總看似沒有反應,還叫祖海少管閑事,兩人一商量,都覺得朱總這反應還不如不跟豆豆說,免得豆豆到時在飛機上飛都不安寧。所以荷沅隻有把責任兜到自己身上,“豆豆,你不是說不要與朱總說嗎?祖海還說是不是偷偷跟朱總說一下呢,後來也沒說。”


    豆豆抿唇發愣,好一會兒才道:“也好,起碼免去熱麵孔貼冷屁股的可能。荷沅,我走了,以後你們多想想我。”


    荷沅看著豆豆萬念俱灰的神色,心中發酸,“又不是去天涯海角,豆豆,你到了後立刻給我們地址電話傳真,我們想你了就給你發傳真,還可以去看你。我們還怕把你放虎歸山了,你三個月後都記不起我們是誰了呢。”


    豆豆勉強笑了一笑,那種笑,是身邊縱有千人萬人,可都不是你的寂寞。“你們把我想成什麽了?你們又不是沒去過美國,我也不是第一次去美國,或者,我讀完書還得回來呢。到時到你們祖海的公司賺錢的幹活。”


    荷沅笑笑,知道豆豆眼高手低,才不會想要屈就祖海的鄉鎮企業。然後,兩人都沒什麽話了,執手相看淚眼。一直到祖海來了話才多起來。但說得最多的,還是兩個字,“走吧”,“走吧”,伴隨著歎息,伴隨著無奈的眼神。


    豆豆終於飛走了,荷沅與祖海兩人看著豆豆轉彎後消失的地方,一起唏噓,卻一致覺得朱總雖然心腸死硬一個耳光扇走豆豆,又以後不置一辭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否則,都不知道兩人之間見不得光的關係得拖上多久,這種事,拖得越久,對豆豆的傷害隻有越大。現在這樣最好,豆豆死心了,正好換個環境,換種生活。


    出來去停車場,荷沅忍不住問祖海,“豆豆既然想要朱總知道,為什麽不會自己打個電話跟朱總說?看那樣子,她好像後來就沒與朱總有過接觸。”


    祖海道:“朱總怎麽說都是國家重點企業的老總,哪是想見就見的,朱總打定主意不想見豆豆,豆豆除非不要臉了,否則電話都打不進去。這件事我本來想跟朱總見麵談,朱總都不肯給我機會。朱總是鐵了心了。豆豆清楚著呢。”


    荷沅不由喃喃地道:“無毒不丈夫。前不久的李小笑也是。”


    祖海卻搖頭道:“朱總已經算很厚道了,換個人,與豆豆不死不活拖著,拖到豆豆自己熬不住了跑掉,他還一點損失都沒有,豆豆可就慘了。多的是那種人。”


    荷沅驚訝地看看祖海,他怎麽知道的?可見他的朋友圈裏那種人不少。而且,朱總始亂終棄還算是厚道?這世界真是顛倒黑白了。“豆豆更厚道,否則大鬧一場,看朱總臉麵往哪兒擱。”


    祖海笑道:“豆豆鬧不起來,她的財路都是朱總抓著,她如果鬧大了,連出國的錢和機會都會有問題。”


    荷沅聽了一愣,好久才回過神來,“其實你不去與朱總說,朱總也早知道豆豆會出國。豆豆出國,壓根兒是朱總背後與ms重機中國辦協商的結果,是不是?豆豆可能還以為是自己努力的結果呢。祖海,你為什麽不早與我說?”


    祖海笑道:“怕你心腸軟,在豆豆麵前露出馬腳。不過我也是前幾天告訴朱總時候,朱總沒什麽大反應我才領悟出來的,他沒跟我說什麽。噯,我們車子邊上是不是朱總?”祖海說這話時候,一張臉立刻收起笑容。


    荷沅一看,果然,大毒日底下,朱總低頭站在他們的車邊。原來他還是來的,隻是沒出現,但大概他看到豆豆最後一麵。原來朱總心中還是很有豆豆的,荷沅很為豆豆高興,笑逐顏開,眼淚卻“啪啪”地掉了下來,豆豆的心血總算是值。


    朱總在祖海的招呼下抬起頭來,看看兩夫妻,更看看淚眼婆娑的荷沅,眼神有點黯淡。祖海奇怪了,也看向荷沅,這才恍悟,道:“剛剛跟豆豆分手時候都好好的隻紅了眼圈,怎麽現在反而哭了?”順便將豆豆入關時候的反應告訴了朱總,祖海可不會以為朱總特特意意等在這兒是想搭車回城的意思。


    朱總又看看荷沅,微笑道:“小梁,你自己搭出租車回城,我與小叢有點事要說。”


    荷沅應了“好”,一邊抹眼淚一邊跟朱總說:“朱總,謝謝你來。真高興。”多的她就不說了,免得朱總這個高高在上的人尷尬,否則朱總何必要支開她單獨與祖海談呢?荷沅從祖海口袋裏掏出一點錢,回去打出租車的地方。


    祖海也是個鬼精的,不等朱總張嘴,他先開口將豆豆家裏收拾行李的事,托付他們兩夫妻辦的事,和送行時候豆豆的言行,一一告訴朱總,一點不掩飾豆豆的失落感覺。朱總隻是抽著煙聽,間或“嗯”上一聲,卻一句插嘴都沒有。及至祖海說完,朱總才狀若無事地說了一句:“小叢,你也差不多跟小梁一樣婆婆媽媽了。”


    祖海當然知道朱總這樣說是不想給往後留下話柄,朱總若是聽了雙目含淚那才是怪了。所以他也隻是嘿嘿笑笑道:“荷沅是個實心眼,換她來說,還得把天下男人數落一遍。”


    朱總也是笑笑,過了會兒才道:“我來機場的事,你們別與豆豆說起。”


    祖海心說,你已經做得不能再好了,但他嘴裏隻應了一聲“是”。然後便自覺扯開話題。“朱總,我準備還是打回省裏發展。這幾天我有貸款陸續出來,我想回去看看怎樣發展。”


    朱總便也不再談豆豆的事,他本來就隻需了解一下豆豆走時情形,其他的,他最多自己關在書房裏麵想想。對於他來說,即使再好的朋友,他都得顧忌一下免得落下把柄在人手裏,往後永世不得翻身。何況是在小叢小梁兩個小字輩麵前,他更不會多說什麽。所以他選擇讓荷沅自己回家,因為他知道祖海是個最會看人眼色的人,不會在他麵前敘事夾帶評論。不過他也清楚,祖海今天會一起過來送豆豆,主要原因還是因為荷沅與豆豆是至交。聽了祖海說的全部,朱總才明白荷沅看見他反而落淚的原因,他早知道這個女孩子是個有良心的。不過朱總由此想到豆豆走的時候心中的痛,他心中也是悶悶的,懶得回答祖海的話,吸著煙沉著臉兩眼直勾勾看著窗外,一路都不再出聲。


    祖海便也不吱聲了,老老實實將朱總送到賓館。朱總停車好久才如夢初醒一般“噢”了一聲,左右看看,知道到了,便起身打開車門。但一隻腳出去了,卻又轉回身,伸手拍拍祖海的肩膀,像是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說,猶豫再三,才道:“遇到問你要感情的女人,你得遠遠避開。反而是問你要錢的女人容易對付。”


    祖海點點頭,卻忍不住道:“還好,我長得不好,除了荷沅從小看慣我,沒人會真心喜歡我。”


    朱總看看祖海,忍不住一笑,這倒是實話。不過也難說得很,祖海現在打扮齊整,不會沒有人傻傻地喜歡上他。但這等調笑的話,朱總就不與祖海說了。想了一想,又道:“你手中的錢先放放。看眼下的經濟形勢,國內還沒太受東南亞金融危機的衝擊,估計過不久影響會顯現出來。你的錢,還是等著經濟最疲軟時候撿落吧。”


    說完,朱總才走了,好像有點依依不舍的樣子。當然,祖海有自知之明,朱總不舍的是豆豆才坐過這輛車子。


    朱總最後說的話也是祖海與荷沅這幾天閑著時候討論的結果,如今有朱總高屋建瓴地說上一句,祖海心中更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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