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下仙就比較費力,得拚命撐起眼皮朝上翻眼睛,捆仙繩真不是蓋的,連眼皮翻動都累。隻見林下仙穿著黑色的緊身皮裝,披頭散發,頭發似乎還隨著風輕輕飄起,眼睛居然是恐怖的碧綠,可是看得出林下仙也是緊張,牙齒緊緊咬著下唇,手還保持著扔出書時候的手勢。洛洛撐不住眼皮,閉上眼睛。隨便她怎麽做,反正辯也辯不了,打也打不來,隻有隨她林下仙作法。


    林下仙見洛洛沒有任何反抗,這才真的放心,過來狠狠踢了兩腳,道:“哼,與張達人吃飯好玩吧,開心吧,回家開心得連門都摸不到了吧,否則你怎麽著我的道兒,你自作自受。狐狸精,搶人老公的壞東西,怪不得老天要把你們趕盡殺絕,你們個個都不是好東西,連我蛇精的老公你都敢搶,讓你活著天下女人遭災。我要替天行道,殺了你,滅了你的元神,叫你永遠消失,不得再世投生。”


    洛洛心想,我又沒搭理張達人過,怎麽這筆帳也算到我頭上來了。勉強把眼睛睜開一線,隻見娜娜貓的前爪已經沒捂在曬貓嘴上,兩個緊緊抱在一起,一臉恐懼。隻是奇怪,林下仙怎麽還不動手。


    隻見林下仙蹲下來,一臉苦惱地喃喃自言自語:“你們狐狸精的空門在哪裏呢?真麻煩,這捆仙繩又見不得狐狸血,否則我給你三刀六洞,叫你血盡而死。就不信你已經練成金剛不壞身。”


    洛洛一聽,心中一亮,微睜眼睛,隻見曬貓與娜娜貓也看著她,兩貓各出一個前爪,背著林下仙拍了一下,洛洛明白,她們抓住其中的要點了。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蹲了會兒,得不出結論,林下仙又站了起來,在屋裏麵踱了幾步,忽然咬牙切齒地道:“不行,我得先打她一頓出氣,不能叫她這麽快就死,便宜了她。”這麽一說,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條長鞭,黑白相間,像足洛洛第一次見到林下仙時候她身上的圍巾。洛洛忽然想到,難道林下仙的真身是條黑白相間的蛇,所以她才這麽喜歡這兩種顏色?不對啊,她不是說是碧綠的嗎?果然隻聽得林下仙冷笑道:“你瞧,這是我師傅用他曆年蛻的蛇皮搓成的鞭子,據說殺人不見血。可惜你不是人,所以打不死你,不過可以叫你吃盡苦頭,呀,我怎麽才想起來呢?”邊說,手臂一舒,長鞭甩出,洛洛隻覺一股腥風撲來,隨即全身一麻,長鞭離身,洛洛隻覺有萬針穿心,全身說不出的痛,可是又不能喊不能掙紮,更覺苦楚。眼淚早不由自主流了出來。


    林下仙當然知道厲害是在鞭子過後,所以一鞭過後,便咯咯笑著在旁邊看洛洛痛得花容失色,冷汗直流。曬貓與娜娜貓看得心疼死,可是這時她們不能插手,否則徒勞無功。她們隻有自覺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不自覺叫出來。


    看著洛洛痛過一陣,林下仙便又是一鞭,一鞭接著一鞭,越打,心中的野性越是激發,雙手似乎再也不受控製,連著打出,直痛得洛洛連喘息機會都沒有,終於承受不住痛昏過去。見此,林下仙非常不滿,揮起鞭子瘋狂亂打,直把屋子裏麵掃得破爛如地震過後。曬貓和娜娜貓隻有拚命地躲,知道這一鞭掃過來,小命立斷。


    吊燈,電視,餐桌,沙發,全部報廢,更有椅子穿窗飛出。可是林下仙此時似乎是瘋狂了,皮鞭一卷,踢開破爛走近洛洛身邊,狠狠地道:“醒來啊,你這狐狸精,你裝什麽死,我知道你死不了,你的空門我不知道。”邊說邊尖叫,狂躁地來回踱步,“你的空門會不會也在腳脖子呢?我們蛇精都把元精轉移到腳脖子,免得人總是以為蛇打七寸,知道往我們脖子招呼。對,我搞醒你,再敲你腳脖子,隻要你害怕,那就一定在那裏,否則要不是的話,敲出血來就給你逃了。”


    說到做到,林下仙立刻進廚房取水。曬貓與娜娜貓見此立刻撲出來,可真要咬的時候,還真是下不了嘴,娜娜貓早花容失色,曬貓推開她,輕輕叫聲“老子來”,便一口朝洛洛的脖子咬去。曬貓算過,隻有咬脖子才不會被林下仙發現,因為還有頭發擋著。咬一口看著沒反應,還想再咬,隻聽水籠頭關掉的聲音,娜娜貓忙一拉曬貓就跑。


    林下仙端著水出來,一把潑在洛洛身上。冬天的水冰涼刺骨,洛洛受刺激,渾身一激靈,忽地坐了起來,曬貓在遠處一見,立刻歡呼一聲,與娜娜貓一起大叫:“打蛇精的腳脖子,打腳脖子,打腳脖子。”洛洛毫不猶豫舉手念念有詞,一道精光打向林下仙的腳脖子,此刻也不想別的,活命第一。林下仙被洛洛的坐起驚住,又被兩隻貓的人話再次驚住,還沒等反應過來,隻見精光一閃,隻覺腳脖子一痛,全身頓覺無力,軟軟地癱了下去,心裏明白,中招了。“算你狠。”說完這三個字,林下仙的全身衣服滑落,蛇身搖晃了幾下摔在地上。


    洛洛這時也全身無力,躺回地上,曬貓與娜娜貓忙跑過來,娜娜貓關切地道:“洛洛,你還好吧,我幫你把手機拿出來,叫陸叔叔來吧。”可是她的爪子隻會抖啊抖的,抓不住手機,便對曬貓道:“曬貓,你來。”曬貓道:“老子……老子…..再說。”原來她一樣嚇得不輕。


    忽然曬貓想到什麽,跑去電話旁邊,一腳踢下話筒,然後抖抖擻擻撥出她們記得的陸叔叔的號碼,聽得幾聲長音過後,傳來陸西透的聲音,曬貓立刻撕心裂肺地叫,娜娜貓一聽明白,也跟著一起叫。陸西透看明明是洛洛家裏的電話,怎麽接通了卻隻有兩隻貓的慘叫,很是不明白,忽然心中一震,難道是洛洛出事了?幾乎想都沒想,飛跑出辦公室,隻恨電梯不夠快,汽車不能飛。


    洛洛撐出一口氣,才有力氣說話,道:“你們闖禍了,陸叔叔有這兒的鑰匙,他要看見這條大蛇會怎麽想,我們不是暴露身份了嗎?”


    曬貓與娜娜貓麵麵相覷,心說是啊,這可怎麽好。半晌娜娜貓才道:“剛剛你昏過去的時候,這條蛇說她的空門在腳脖子,你的不知是不是也在腳脖子,所以要拿水澆醒你,搞清楚這事。我們就趁她進去拿水的時候咬你出血,所以你身上的捆仙繩才可以解開。”


    曬貓補充道:“這是條笨蛇,連你的空門在哪裏都不知道,自己的空門卻是亂說。洛洛,她還有命嗎?如果沒命了,也無所謂,反正就一條死蛇,隨便誰看見都沒事。”


    洛洛躺了一會兒有了點精神,歎氣道:“謝謝曬貓姐姐娜娜貓姐姐,要不是你們,我今天沒命了。我也不知道蛇精的空門會在腳脖子,我們狐狸精是沒有空門的。林下仙可能是有恃無恐吧,才會這麽說出來。沒辦法,再怎麽樣,陸叔叔都已經出發了,到時候再說吧。”


    “怎麽可以到時候再說呢?”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洛洛吃驚,衝聲音來處看去,隻見一蓬雪白的頭發緩緩從地底鑽出,隻見一個鶴發童顏的頭鑽出地後四周看了一下,一邊搖頭一邊把身子也鑽出來,道:“怎麽鬧成這樣,叫我怎麽收拾。”


    洛洛驚問:“你是誰?”


    白發翁左右看看,道:“我叫忘機道人,是本城的土地。專管你們這些在上海胡鬧的小妖怪。”


    娜娜貓認真地道:“你既然專管我們,為什麽到現在才到?你是神仙,應該早就算出這兒要出事的。”


    忘機道人笑道:“原來這兒還有個貓半仙,對啊,我早就知道有事,可是你們這些小妖也忒煩,我讓你們自己吵個明白再來收拾。說實話,這條蛇的陽壽早幾年最後一次嚴打時候就該沒了,僥幸被她多活幾年,我看她沒做什麽壞事,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去,這回算她自討苦吃。”


    曬貓冷笑道:“你這神仙怎麽一點沒有神仙的樣子,電視上演出來的都比你帥氣好多。老話說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你卻是一留就是幾年,我們要告你贖職。”


    忘機道人嚇得連連打躬作揖,道:“哎喲我的姑奶奶,求求你小嘴留情,老道年紀大了,難免有疏忽的地方,三位姑奶奶包涵包涵。老道原本就叫忘記道人,玉皇大帝都知道,隻是上海這地方龍蛇混雜,誰都管不好,玉皇大帝這才派老道來,老道上麵沒關係,逃不走這一指派,隻好過來,仗著難得糊塗這幾個字才過了幾年清靜日子。你們要是告上去的話,老道不是沒命了嗎?”


    洛洛強撐道:“林下仙還有命嗎?我不想她為這件小事丟了性命。”


    忘機道人把綠蛇拎起來一看,道:“死了,打中空門等於打碎內丹,怎麽還能不死,也好,省得我動手。”


    洛洛追著道:“好,你逃過一次殺生,你得答謝我一次,不是說上天追殺狐狸精嗎?我還有幾年陽壽?”


    忘機道人閉著眼睛算了一會兒道:“你知道人類拯救臨滅絕物種這種事吧?你現在是世上僅存的一隻狐狸精,也屬於瀕危物種,老天開會決定放你一條生路,不過不許你傳授法術給別的狐狸,天下隻能存在一隻狐狸精。”


    洛洛閉上眼睛,心下一橫,問道:“我與賭徒的關係將走向何處?”


    忘機道人慌道“這是天機,不可以說的,你還是去玉皇大帝麵前告我贖職吧,這事我不能說。”


    娜娜貓輕輕走到忘機道人麵前,微笑道:“老爺子,你遠道趕來辛苦了,先隨便坐,我給你泡一杯十年陳普洱,緩一口氣。”一邊衝洛洛使眼色。洛洛明白,娜娜貓這是準備誘導呢。


    果然忘機道人笑嗬嗬地坐下,心滿意足等到娜娜貓泡上茶來,雖然隻是很小的一杯,可是味道足以叫人醉倒,“可憐啊,越是上海這種大城市,相信鬼神的人越少,別人還以為上海是肥缺,其實我自己最知道,我這兒真是個倒數第一的清水衙門,這種茶,我以前聽都沒聽說過,還是你這姑奶奶好啊,憐惜我老兒。”


    曬貓奇道:“咦,上海最多高級餐廳,你怎麽會沒吃的?”


    忘機道人道:“我們是神仙啊,有原則的神仙,怎麽可以不問自取?我每天看著公園裏跳扇子舞的老太太,照樣也不能動心,不像你們小妖,愛怎麽就怎麽,就是得注意著點,你們道行太淺,不能與人肌膚相親,否則你們的一身妖氣會害死你們喜歡的人。”


    洛洛狀若無心地道:“哦,原來是我這身妖氣害死賭徒啊。”


    忘機道人毫不猶豫地道:“對!”說完才發現天機泄露,忙一把捂住嘴巴,氣惱地盯著洛洛。


    洛洛隻會苦笑,轉過頭去,又是兩行眼淚滴下。怪不得忘機道人不肯泄露天機,感情是怕她逆天而行。


    忘機道人一看,隻得起身道:“你看你看,不說也就糊裏糊塗過去了,偏要騙我說出來,這下自討苦吃了吧?我知道你這傻狐狸肯定不舍得害你的什麽賭徒,隻會自己跑哪兒躲起來哭。”


    這時門被敲響,忘記道人毫不猶豫揮手出去,封住那門,這裏麵的東西還沒處理好呢,怎麽可以放人進來。外麵正是陸西透,他跳下車後就看見幾個老太衝著洛洛住的樓指指點點,他也顧不得問什麽,就衝了上來,敲門不應,隻好掏出鑰匙開門,可是奇怪,鑰匙明明是打開了,門就是不能開。他腦子裏轟地一聲,明白肯定是出事了,毫不猶豫就打報警電話。


    但是他擔心裏麵的人,心急之下,也等不得警察來,一腳一腳的踢門。


    裏麵忘機道人一邊收拾地方,一邊道:“這誰啊,比五月裏的蒼蠅還煩。攪得老道都無心收拾。”


    洛洛勉強支起身,道:“別收拾了,你帶我離開吧。等下賭徒要來,我怕看見他我又舍不得走。娜娜姐姐,曬貓姐姐,你們是與我一起走呢還是留下?你們要是留下的話,陸叔叔一定會對你們很好的,跟我走的話最好,我有什麽事都可以與你們商量。”


    曬貓看看娜娜貓,道:“對不起,娜娜姐姐,我準備留下,我本來就一直支持陸叔叔的,你呢?”


    娜娜貓粥著一張小臉,苦惱地道:“我想與洛洛一起走的,可是曬貓,我離不開你啊,再說我們兩個一起把陸叔叔叫來的,如果打開門隻剩下一隻貓的話,會被人懷疑的。”


    洛洛點頭道:“事不宜遲,既然如此,你們留下,反正我恢複後還是會來看你們的。道長,我們走吧。”


    忘機道人帶著洛洛化作一陣清風離去,那門立刻就被陸西透踢開,自己也收不住力,衝進好幾步才停,站住一看驚住,裏麵簡直如廢墟一樣,沒一處完整,廢墟中衝出兩隻貓,陸西透抱住就問:“洛洛呢?洛洛呢?”兩隻貓都不敢說人話,隻有麵麵相覷一臉為難。陸西透自己也覺得荒唐,怎麽問兩隻貓,忙放下她們,四處察看,卻是什麽都沒有。


    這時警察也趕到,向陸西透了解情況後,四處查找線索,那些在樓下圍觀的老太這才敢上來,七嘴八舌地提供線索,說是什麽時候看見凳子飛出窗戶,什麽時候花瓶飛出砸在哪兒,警察找過去,果然都在,就是奇怪,作案者與受害人都找不到,現場的活物隻有兩隻貓。血跡早就被忘機道人抹去。一群人都對著曬貓與娜娜貓發愁,這是怎麽回事呢?見此,曬貓矜持地挺挺背,對娜娜貓用貓語道:“我們是重要人物呢。”


    賭徒本就坐立不安地等著洛洛過來,可是等了半天還是不見人,打她手機,接起的卻是公安人員,等賭徒飛車趕到,警察已經拉起黃線,他連走都走不進。陸西透看見賭徒,心中了然,但此刻洛洛失蹤,兩人反倒是成了同情兄,恩怨一筆勾銷。他跨出黃線,抱著兩隻貓出來,把事情與賭徒詳細交代一下。賭徒懵了,剛剛通話還好好的,怎麽一下就是這樣,連人都找不到?“我真不應該讓她自己回家,我真不應該打那個電話,直接就到樓下來等著她不就是了,要是我在場的話,或許洛洛就不會遭此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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