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樨聽了心裏暖暖地,笑道:“是啊,有時候我有空,也會中途跑出去接阿樂下課,阿樂這個時候最餓,看見什麽都要吃。你明天過來還是我去接一下吧,可以直接趕去阿樂的小學。”


    蘇果爽快地答應:“也好,那我明天定下飛機班次的時候和你招呼一聲吧。我現在西北一個小城,有什麽需要我帶的嗎?”


    陳樨非常溫柔地道:“現在比較亂,你晚上還是別出去了,白天你也是趕路沒時間,不用太在意禮物,你來,阿樂最開心了。”當然他也開心。


    蘇果答應了。陳樨歡喜得差點蹦起來,恨不得拿塊布趕緊把他已經光亮無比的車子親自再擦上一遍,明天給蘇果一個最好的印象。沒想到,原來那麽短短相處,蘇果已經深入他內心深處。


    蘇果則是又調出阿樂的照片,看著她直笑,居然上小學了,不知她的成績會如何?以前賭徒可是個天才呢。好像阿樂對數字也是敏感得很,接受能力特強。不說別的吧,真蘇果不知腦筋如何,陳樨似乎還是比較聰明的,應該會有點遺傳的。蘇果都已經想到遙遠的未來阿樂高考的時候,她都可以先去偷看了試卷來喂她。


    也好,陳樨既然說了道歉,即使他心中有疑問,隻要他不說,蘇果正好懶得解釋,因為那解釋起來是件太麻煩的事。但願他不要見了麵又想起來,不過不管了,如果他要問,到時她還是溜走。她已經策劃了下一站去觀察大興安嶺的生物群。


    想到要去見阿樂,蘇果似乎有歸心似箭的感覺,這才明白,她還是回來這個時代,雖然有用真蘇果的身份證,避免還要費事入侵電腦係統獲得身份的麻煩,對阿樂的惦念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當晚就整理了行李。她的行李很簡單,隻有一隻有點大的雙肩包。


    早上早早背著雙肩包下樓結帳,準備趕去火車站乘最早經過的一班列車去西安,再飛機轉到陳樨所在的城市。


    出得賓館大門,隻見一輛黑色jagur緩緩淌過來,正好停在她麵前,一個男子從駕駛座開門出來,微笑道:“蘇小姐,希望我可以送送你。”


    蘇果看看他,正是昨天的男子,不知為什麽,此人即使微笑著,全身還是透出一股冷意。蘇果也是微笑道:“對不起,我不認識你,我不上陌生人的車。”


    那個男子早大踏步繞過車頭,微微傾身打開副駕的門,還是微笑道:“一回生,二回熟,我們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見麵,不算陌生。不知為什麽,我看見蘇小姐有熟悉的感覺,請你接受我的好意,我不會難為你。或者你可以讓門童記下我的車號,方便以後查詢。”


    蘇果看著這個男子,心說奇怪,怎麽也看出熟悉的感覺來了?她是藝高人膽大,見那人說得誠懇,雖然知道那是尋常吊膀子的套路,但還是點頭。那男子很殷勤地接過她的背包,蘇果坐了進去。


    等那男子放下行李上車,她才保持著微笑,道:“請送我去火車站,我趕一班去西安的火車。”


    那個男子想了想,道:“我送你去西安吧,走高速比火車快一些,你那麽早起應該是趕時間吧。”


    蘇果微笑道:“西安離這兒有段路程,還是不麻煩你了。”


    那個男子看著前方的岔路,一扭方向盤,便上了去高速的岔路,“不遠,一路說說話很快便到。不要怕我麻煩,我覺得你有一股我很熟悉很親切的氣息,所以我很樂意為你效勞。”


    蘇果想到昨天見麵時候那男子還冷著一張臉,今天雖然依然冷,可客氣了很多,很有一天一個樣的味道。聽他說到氣息,不由想起以前的相光,那個被她搞得很狼狽的男人。見車子拐上去高速的路,她裝作視而不見,上了火車也一樣會遇到獻殷勤的人,還不如坐這麽好的專車舒服。


    那男子見蘇果不說話,也冷場了好久,直到上了高速,這才又道:“冒昧請問一下蘇小姐,你用的是什麽香水,很好聞的味道。”


    蘇果驚訝,怎麽果然是個跟相光差不多的人。不由有點戲謔地笑道:“你一定弄錯了,我喜歡天天洗澡沒有人肉味便可,香水不用。”


    那男子“哦”了一下,沒有不三不四地答話,隻是開到前麵沒車的路段,側臉深深看了她一眼。後麵的路段他依然話很少,最多是問問這兒休息區要不要下去一下之類的話,但會時不時看她一眼,眼光很深,好像帶著很多的意味。直到把蘇果送到機場,看著她買好票,做好行李,走向安檢,他才又道:“蘇小姐,可以問你要一個聯係電話嗎?”


    蘇果站住,微笑著看著他,很久才道:“這是我的名片,但是你也得給我你的名片作為交換。”她總覺得這個男子眼熟,但是想不起來,所以想知道。


    那男子遞過一張便箋,而不是名片,上麵是他剛寫的名字:墨鴉。蘇果看了這個名字啞然失笑,果然一身黑,而且氣質也相同,比較的酷。應該是沒見過這樣的一個男子,難道是以前那個蘇果的情人?以前那個蘇果的一身氣息可並不怎麽高明。


    但是為什麽她會有熟悉的感覺呢?坐上飛機,難得的是旁邊人不是男人,還是一個美女。可是無論多美的美女,坐到蘇果旁邊,一樣也會被打入陪襯的地位。可是這位美女卻是引起了蘇果的好奇,因為她手中拿的一本書不是尋常美女常拿的時尚雜誌,也不是路上隨便花錢買上一張的報紙,而是一本有關遺傳工程方麵的專著。


    係上安全帶,蘇果便管不住自己的好奇,雙手懶懶支在胸前,掐指算計。旁人看來,還以為是一個小姑娘坐著無聊玩手指,而且旁人看著小姑娘的手指纖細圓潤,小小一個玩手指的動作賞心悅目,可以手指的舞蹈來形容。


    可蘇果並不輕鬆,不知為何,她算不到送她來機場那男子的出生之處,這還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她能算到的那男子最早的畫麵一直隻定格在那個男子年幼時候,全身光裸,滿是汙泥地從泥漿堆裏鑽出來,瓢潑般的雨水才洗去他身上一點點汙垢,他又被無情的山風打回地麵,非常無助。好在那個地方的風雨似乎來得快,去得也快,過得一會兒,那兒便風消雨歇,難得可見的幾柱綠草含著露珠迎接重降的陽光。


    蘇果看到,那個時候,那男孩才有辦法穩穩站了起來,泥汙滿身中隻有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閃亮精神,可也透著陰冷的寒光。那寒光甚至比昨晚遇見時候所見還要陰冷幾分。蘇果都不能想像,一個小小的孩子能有那樣的深刻的寒冷。隻見他走出來晃了幾下後,又回去剛才起身的泥沼,伸手扒拉幾下,摸出一大團也滿是汙穢的東西,左右轉轉,見附近有一水塘還算幹淨,他便走過去,冷靜地將那些東西一一清洗出來。先出來的是一隻鑲紅寶金累絲長命鎖,這種東西她以前做瑋月的時候見過,不過男孩手上那件因為鑲嵌的紅寶有雞卵之大,才顯異常珍貴。


    荒山野嶺,加手握重寶的陰寒男孩,怎麽看怎麽古怪。難道是這個男孩偷了東西逃來此處?再看他又洗出一件東西,顏色潤黃,底下一寸左右見方,原來是方田黃印璽。蘇果以前見過的君文的一方閑章用的也是田黃,據說已經是最好的了,可是看那男孩手中田黃的色澤,竟是比君文那塊還好。如果這方印璽還是老古董的話,那就價值連城了。


    蘇果越看越疑心,又見那男孩洗出一件水色極好的翡翠雕龍九連環、一件漢玉含蟬、和一隻遠古時期的金虎符。小孩拿出最後一件的時候,蘇果見他恭恭敬敬地雙腿合攏跪正了,用雙手珍而重之的捧著那件東西下水,不是象剛才那樣用拇指搓食指摳的,而是極有耐性地捧著那東西在水中打圈,用柔和的水波緩緩滌蕩上麵的汙垢。蘇果好奇之極,凝神屏氣看仔細了,終於見那男孩神色虔誠地必恭必敬地捧出手中寶物。雨後初晴的陽光正好正正地照在那方寶物上,蘇果凝神一看,大驚,不由跳了起來,衝口而出:“樂履塵!”幸好腰間的安全帶攔住了她,她一屁股坐回椅子,尤自怔怔發呆。男孩手中的寶物正是她做瑋月時候贈給樂履塵護身的羊脂白玉觀音。怎麽會到了那男孩手中?而且周圍看去,正是她昨天拜訪過的郊外小山,男孩出來的地方,全是淤泥汙穢,像是剛剛發生過山體滑坡。難道,樂履塵最後詛咒中的怨毒讓他存活了上千年?


    難怪那自稱墨鴉的男子看上去那麽麵熟,他與瑋月的臉有點象,可是已經看不出他小時候的圓潤線條,現在的樂履塵,看上去類似他自稱的名字墨鴉,渾身帶著陰寒邪惡。


    收起手指,睜開眼,見身邊美女衝她和煦微笑,她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忙也衝那美女友好地一笑。那美女微笑道:“做惡夢啦?剛才看你的手指起舞,我不由想起,《紅樓夢》中神仙般的女孩子玩起‘拇戰’時候一定也是與你的手勢一般美麗。”


    蘇果聽了大是中意,連忙笑道:“那我剛才跳上去又撞回來,可不可以叫沉悶的‘射覆’?”


    那美女歡然而笑,道:“你那麽精靈美麗,怪不得可以與同樣精靈一般的北極狐成為朋友。我一直想著什麽時候抽個假期到北極拜訪那些美麗的精靈,看了你的文章,我都恨不得把工作辭了現在就走。”


    蘇果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笑道:“原來這張臉都那麽有名了,都是編輯壞的事,我不小心把那張自己的照片給夾在狐狸照片中寄出去了,沒想到他那麽庸俗,居然用美人頭做那麽好雜誌的封麵。你是做遺傳的嗎?我有計劃去大興安嶺調查動物群落,你有沒有興趣?我準備趁著現在天還沒冷下來,這幾天就出發。”


    那美女顯然沒有想到蘇果會對陌生人發出邀請,有點尷尬地道:“還是沒時間。要是再早幾天,趁暑假時期學生休息,我或許可以調劑出來一點時間。我對居住在大興安嶺的鄂溫克族語言有興趣,曾想過退休以後,或許到那裏住一段時間,將那麽稀少的語言形成可以書寫傳授流傳的文字。”


    蘇果聽了眼睛一亮,道:“我記得朝鮮的文字以前也是隻有語言沒有文字,需要用漢字的音和意來記錄,五百多年前才由世宗著大臣編寫出文字來,那可是很有意義的事呢。”


    兩個女子趣味相投,交換了通訊方式。美女叫徐闈,三十出點頭,竟然已經是一所世界名校的教授。


    陳樨幾乎是吃完中飯便迫不及待地出發去了機場,他多少長了個小心眼,沒把蘇果要來的消息通知罹。雖然與罹無話不談,可是他早就看出罹對蘇果有心,否則,他怎麽可能對蘇果的事一直那麽熱心。雖然是最好的朋友,但陳樨安慰自己,什麽都可以出讓,唯獨老婆是不可以讓的。


    陳樨在當地也算是小有名氣,正好有幾個省辦的人也在機場等著接人,大家熟悉,聊了幾句。陳樨自己也感覺到今天有點神不守舍,怕言語之間對父母的同僚有所得罪,不得不在一個電話進來時候借口出去外麵獨處。所有諸如心跳加速,手心發汗等現象一一在他身上出現。高考時候都沒那麽緊張過。讓他奇怪的是,有兩個體格健壯的年輕男子說說笑笑從車子裏出來,手上倒拎著一塊牌子,上麵居然寫著“歡迎蘇果小姐”。難道還有另一個蘇果?或者,蘇果來此不止是看他?


    想到這個,陳樨不免失落。可還是足足等足了半個小時,等到蘇果的飛機降臨。但心中還是不免在想,那兩個持牌男子的到達時間也是比蘇果抵達時間早很多,可見他們也很重視蘇果這個人。但他們究竟是哪種角度的重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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