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連忙見縫插針地要求:“放開墨鴉。”


    呂洞賓答應,卻是眼皮微微一跳,才將拂塵輕甩,將被困中的墨鴉放倒昏睡,順便拂開四大天王的手,提醒他們收力。


    瞬間,連城眼看大大小小模糊不清的小光球從四麵八方匯向呂洞賓,由呂洞賓著手總處理,串成一線,顫巍巍飛向她的腦袋。連城不知道怎麽才算是接收,這仙家的玩意兒太古怪。但一念未息,忽然如同以閱讀獲取信息,但小光球傳遞的信息量更大速度更快,直接快捷地閃現在她腦海,那是一組五條摘要,她稍作分析,便覺得這類信息沒有意思,立即pass,不作深入閱讀。很快,第二組五條信息隨即跟進,呂洞賓仿佛是生產線上喂料的高手,時間拿捏得分毫不差。連城不得不凝神屏息,心無雜念,閉目處理。什麽一小時候之後爆炸大家都得玩完之類的想法全都不敢再想。


    這些信息,本來就是別的神仙篩選過濾後的信息,本來就都是似是而非。連城憑對王動個性的認識,憑將過去記憶的銜接,憑對人間技能的熟悉,一一篩選規類,思維快捷如電,都無理由可言,全憑直覺。對於不能確定有的有效有的無效的信息,不得不死死記住,以備後麵可能之需。諸位一時閑著無事的神仙則是緊跟連城的思維,閱讀她的所思所想。但如呂洞賓所言,信息量太過巨大,連城的大腦又不提供理由,而且有些事是神仙們所不熟悉,即使看出連城將某條信息歸到非常有用一類,卻不知道這信息為什麽有用,可以怎麽使用。即便是經常遊戲人間算是最熟悉人間的呂洞賓,因為一邊腦袋得整理小光球,一邊腦袋才能閱讀連城的信息處理,他也漸漸跟不上連城的思維,一張白玉似的臉緊張如胭脂染過。


    而場中央連城的臉也是猶如沁血,天寒地凍,她卻是滿臉汗珠,滴落下來,在衣襟凝成冰珠。呂洞賓都有些擔心,這個女妖受不受得了如此海量信息的輸入和處理,如果她崩潰,那就全盤皆輸了。


    這時,耳報神從半空大聲來報:“報,股市期市準備開門。”


    呂洞賓連忙輸出信息提醒連城,連城不得不暫時中斷信息接收,打開電腦,雙手輸入加語音輸入,飛快向上百個帳戶發出指令,密碼竟然都是她和王動最美麗的日子,包括為人時候新婚燕兒,相擁在海邊跳舞。這是她目前為止能接收到能判斷出的信息使用,有多少,用多少。


    神仙們見此,感覺到努力有效,個個臉上顯出光彩。全場靜得聽得見心跳,隻有連城敲打鍵盤的聲音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奏響,如世上最扣人心弦的主旋律。


    忽然,一聲輕響落在連城身後,連城略驚,心中隱隱感到什麽,回頭看去,卻見一隻紅眼銀絲的上古白猿哀哀伏在地上,兩眼滿是話語,可惜大概被神仙封住什麽,不能說話。“釘鈴?”連城輕呼。


    不等釘鈴反應,一個神仙已經大為不滿:“別理這個妖孽,狐狸精你專心做事。”


    釘鈴嘴唇一張一合,費勁打出口型,連城看著知道,那是“我來看你,我們是妖孽”。連城心頭頓如霹靂炸響,這才想起,如今雖然看似與神仙站在同一條戰線,但是,即使是性命交關的緊要關頭,其中某個神仙還是會得對她吆喝,沒有一絲尊重,誰能知道,危機解除時候,她會不會遭遇被王動牽連的命運,或者,幸運一點,也如釘鈴,被天庭拘押。其實,她早就生無可戀,是王動又點燃了她的生命。如今王動的十年記憶被刪,他即使恢複,也隻是陳樨,而不是王動,未來的日子還有什麽可期待的?即使是孩子……


    呂洞賓讀到這條思維,連忙大聲道:“連太不必擔心,我老呂拍胸保證你的安全。而且,我會還你一個王動,我會收集了所有王動的思維塞回王動腦子裏。”


    連城卻是再驚,想起自己的思維本來是大開大放著任神仙們閱讀,對了,此前她尋常封閉時候,也有神仙能夠讀到。但此時,她想到了王動的要挾之舉,神仙豈是那麽容易相信的,在神仙眼裏,妖精什麽都不是,神仙何必對妖精這麽低級的物種信守諾言。人何嚐對狗貓豬牛信守過諾言?呂洞賓這會兒已經出爾反爾,前麵他說不能恢複十年記憶,這下子又拍胸脯保證,誰信?她利用藍狐精的最高妖精法術,完全封閉了自己的思維輸出。頓時,神仙們讀到的變為一片空白。


    當然,神仙可以強行打開連城的思維通道,但是,這就勢必損毀連城的腦袋,而且,能不能如願還慢說。這當下,誰敢拿連城的腦袋開玩笑。


    當然,神仙可以強行打開連城的思維通道,但是,這就勢必損毀連城的腦袋,而且,能不能如願還慢說。這當下,誰敢拿連城的腦袋開玩笑。


    呂洞賓急得頓足,後悔自己耍了個小聰明,讓連城看出破綻。取出的記憶他可以費勁收集全了打回王動的腦子,讓他看電影似的重新閱讀一遍,但豈能恢複如前,與行為天衣無縫地結合?以王動的多疑和狂妄,能不能接收他這神仙打回去的記憶都還難說。王動與連城的親密肯定是不能回到從前了,他一早知道。可眼下連城封閉了記憶,也不知她還肯不肯出手出力。無奈,呂洞賓隻能勸道:“連太,想想你腹中的孩子,他們是你和王動的結晶,你盼了多年的孩子。”


    “知道,不需你的提醒。”連城淡淡的,“請繼續。”


    呂洞賓鬆一口氣,忙將小光球繼續輸入連城大腦。而耳報神則是來報,股市出現振蕩,有大量拋盤,但影響不大。眾神心說,看來他們前麵做的都沒白做,那個連城確實有了作為。


    而這時連城慢慢已經摸清王動在核彈方麵做了什麽,但她沒敢深入理清頭緒,怕萬一在場有更高法術的神仙可以突破她的思維封鎖,閱讀她的內心,那麽,她將無法握住手頭秘密,前功盡棄。她必須保護自己,必須保護腹中的孩子,必須為被神仙鎮住的釘鈴以及其他類似藍狐精這樣的無辜妖精提供保護。她想,王動肯定不願去死,他走的時候說得很明白,他會將事情處理圓滿,他會回家。那麽,他一定在今天要挾之後,還設計有什麽後續程序,使他手中掌握的威脅隨時可能爆發,讓神仙忌憚於他,以至不敢因為他的忤逆而發落於他,從而不得不答應他的要求,並不得不如約遵守今天被威脅之下簽訂的約定。


    她必須找出王動設定的那些後招,以此拿來作為籌碼,與神仙談判。神仙並不是一言九鼎,所以,必須要有約束神仙的威脅存在。就像人的身後,除了道德的鼓舞,還得有法律之劍時刻高懸。連城活了那麽多年,已經看透,沒有什麽人的修養可以完美到會得自我約束。


    她不再閉起眼睛,兩眼一直隨時留意電腦上麵的時間顯示,她甚至將電腦的時間顯示調成整屏。


    神仙過濾後的信息繼續發來,她繼續接收,很顯然,王動所思所想已經到了接近這幾天的時間。很可惜,這是被過濾後的信息,否則,她現在可以苦中作樂,回味一下王動心中對於將有孩子的喜悅,她需要溫暖。


    等全部信息輸送完畢,時間還剩十分鍾的時候,連城抬起她漲紅的臉,秋水般的眼睛變得深沉,一言不發看向呂洞賓,和在場最高神仙。卻發覺,現場又多了幾個峨冠博帶的堂皇神仙。


    這回換作太白金星說話。他和藹地道:“連城,經大家討論拿出決議,上報玉帝,玉帝批準你火線加入仙班。恭喜你!你先接受證書,再吃下這顆升仙金丹,培訓班的教育以後再補。所以你不用再擔心你是妖,不用擔心你的未來會生死未卜,你將與我們平等。”


    高高在上的恩賜!連城如此評價。她搖頭,“多謝,我還是安分守己地做我的妖,生下一窩妖崽子。我的性格不適合成仙。現在還有九分鍾,請你們做出決定,我有幾條要求需要你們做到,不客氣,我直說了。一,立刻釋放所有在押妖精,包括在場的墨鴉和釘鈴。”說到這裏,連城停頓,看神仙反應。


    太白金星繼續和藹地道:“連城,你一向信譽很好,口碑很好,你怎麽緊要關頭反而學起王動來?威脅是要不得的……”


    連城將臉抬起,眯眼看向天空,輕笑道:“你繼續說,時間會等你。”


    太白金星立刻尷尬地閉嘴,看向身後神仙們。那裏麵,有已經焦躁得在天庭坐等不住了的王母娘娘。王母見連城軟硬不吃的樣子,拿眼示意呂洞賓上前,知道他最是知人識人,最是花言巧語。


    呂洞賓忙上前,輕聲地善解人意地道:“連太,即使不為你自己考慮,也得考慮你腹中的孩子……”


    “你已是第二遍說。但是,我不信你,我現在隻相信製衡。你們以超凡法力製約我們妖精,我們隻好拿高科技毀滅性武器反製約你們。就如手無寸鐵的人類麵對無法抗爭的強權,隻有將自己變做人彈,與強權同歸於盡。人彈悲哀而無奈。”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別把事情做絕,你原本是多好一個妖,大家早就想吸收你加入我們的隊伍。你看你現在,你這不是自斷後路嗎?幾分鍾後,危機解除了呢?你看大家會如何對待要挾他們的妖。”


    連城仰天微笑,“放心,王動早有設計。有一半核彈是自太空飛來,而太空,卻是你們的禁地。那一半核彈,你們永遠指揮不了,每一天,隻要沒有指令,那些核彈就會自動飛向天庭。你可以發落我,但是,你們將無法控製那些核彈。你們必須天天保護好我,別讓我有什麽意外,以至無法每天發出指令。”


    “神仙很快會掌握現代最新科技。連城,你未必永遠握有主動權。不要放棄成仙的機會,別總想著低級享樂,別永不知長進。”呂洞賓都替連城著急。


    連城傲然道:“我不會背叛我們的妖界。”釘鈴在遠處聞言,大為感動。“而且我提醒你們,還有六分鍾了。”


    “答應!”一個女聲在神仙群眾揚聲而答。


    神仙史上,自孫猴子大鬧天宮之後,這還是第二次集體接受威脅。


    釘鈴身上結界被啟,一躍而起跳到連城身邊,擋在連城身前。而墨鴉也悠悠醒轉,不解地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神仙,茫然沒有動彈,那眼神,充滿陌生感,像個初入人群的孩子。而連城眼看著一道令符穿雲上天,很快,一分鍾內,十幾個怪模怪樣妖精從天而降。


    連城問釘鈴:“就隻這麽幾個?”


    釘鈴黯然:“隻有這幾個最溫順的。其他都被殺了。”


    連城沒有回答,隻想了想,看看時間隻剩四分鍾,便一手開始操作電腦,嘴巴不停提出要求:“二,廢除神三條仙八條中所有有關妖精的內容。三,從今往後,仙界歸仙界,妖界歸妖界,仙界不得幹涉妖界的所有事項,妖界自然是不敢拿仙界的怎麽樣。四,廢除神仙的殺凡人任務。凡人的功過由他們受到監督的法律機構和他們自己的道德認識處置,超然的天庭不得幹預。”


    王母也不客氣,直接發問:“王動殺神仙幽若,又怎麽處理?”


    “神仙毫無道理地殺那麽多妖精,又怎麽處理?生命沒有貴賤。”連城冷冷地道。“你們如何處理神仙殺妖,神仙殺人,我怎麽處理王動殺仙王動殺人。”


    “答應你,但是你們猖狂不了幾天。”


    連城傲然微笑:“換得一天是一天。一天的自由,勝過苟且偷生無數年。你們不會明白。諸位在場都聽見了,王母已經答應我四個條件,怎麽做就看你們了。你們是修心養性的人,不興出爾反爾。但是你們中的某些敗類因為長期缺乏被約束被監督,已經多年違背你們的修養,不知約束,不明榮辱,行事囂張,以權謀私,侵害他人,使得仙界魚龍混雜,麵目可憎,我一個妖精以入仙界為恥。相信你們大多數還是本性善良,希望你們記住王母的諾言,不得事後出爾反爾。但是,即便是出爾反爾我們也不怕。”


    遠遠的,忘機站在外圍聽著直搖頭,小狐狸這是說夢話吧。畢竟還是生嫩了一點,不如王動,城下之盟容易簽,但是未來的守城是那麽容易的事兒嗎?但是,忘機不能不說連城說的話有點道理,仙界確實無法無天得太久了,如今確實魚龍混雜,他這樣隨性的神仙隻有閉目塞聽,做好自己。而且,忘機也感覺到,這話如果換成王動來說,他才不會反思,王動是什麽人?王動本身也不是東西,他沒資格指責神仙。但換作一向安分守己的連城,效果就不同了。忘機看到身邊的神仙,除了有些暗噓,有些已經凝眉深思。


    連城站在場內看似胸有成竹,但她聽王動說起過神三條仙八條的全部,知道神仙有千般辦法拿她就範,麵對如此大的場麵,她自然有點怯場,很不自信地問自己:王動想說的是不是就是這些內容?王動手中可資威脅神仙的是不是就隻這些牌?這些牌夠用嗎?可是自己無論如何懷疑,無論一個不行結局將是如何慘烈,她現在無論如何都得調動全身所有力氣,支撐岀十足精神,裝也要裝出若無其事,比眾神鎮靜,裝得比眾神更霍得出去,如此,她才能掌握主動。


    眼看著時間分分秒秒接近大限,最後一分鍾的讀秒開始,可連城就是下不了決心發出最後指令。旁邊的釘鈴見此心中大致了然,回頭低聲道:“先活命度過這個難關,或者你可以將最後期限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地推後。”


    聽見這話的神仙頓時手癢,可是礙於眼前時間不對,而且王母剛剛代表天庭答應下狐狸精的四個條件,他們不敢動手,也沒臉出手。連城卻是恍然大悟,連忙快手如飛解了危局,但將核彈觸發時間往後拖了五個小時。諒神仙在五個小時內也拿不出破解辦法。


    而這五個小時裏,她需得征求其他妖精的意見。


    在讀秒的最後三聲裏,連城推開電腦,有點不安,但也是放下一顆提起的心,總算大家生命都是無虞。總結性發言她不會說,也不想說,她更不想再提那五個小時後的威脅,雖然她不得不抓著威脅的武器為自己謀得生存。


    而原本緊盯住連城一舉一動的在場神仙妖精都齊刷刷地抬頭將眼睛投向碧藍蒼穹,看向家鄉天庭的所在,諾大山頂依舊鴉雀無聲。萬幸,沒見任何一枚核彈噴著雪白的軌跡從什麽角度射出來,在某個地方爆岀巨大可怖的蘑菇雲。連城也抬頭看著藍天,雪山上的藍天異常的接近,卻又似異常深遠,她不知天庭的方向,她心中對是否已經完全接收王動的信息而遏製住全部核彈的發射沒有把握,她很擔心,如果真有核彈升空,並且造成


    影響,事情將如何了解。


    隻有墨鴉一個人呆呆站在當地,看看穿著燦爛的神仙,又看看長相奇特的妖精,目不暇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空依然平靜,連白雲都隻徜徉在雪山之腰,乖乖地不浮上來擋住眾神眾妖的眼睛。


    終於開始有聲音從神仙叢中冒出,有慶幸,然後有少許的懷疑,還有竊竊私語交頭接耳。在一片嚶嚶嗡嗡中,忽然有神仙太監似的吆喝一聲“起駕”,隻見祥雲升騰,七彩環繞,王母娘娘寶相莊嚴,冉冉升起飛往天庭。


    連城看著不由莞兒,剛才的緊張稍稍減輕。隻有不自信的人才要擺足十足儀仗呢,就像人類的暴發戶們,發財了第一件事,就是去買標有明晃晃logo的世界名牌披掛在身上,生怕被人輕視了去。來的時候可沒見她這樣排場。王母大約是想以此彌補被迫答應妖精條件的屈辱。


    “笑什麽呢?危機看來是解除了?”


    連城回頭,見呂洞賓微笑站在身後,她也勉強微笑,“暫時解除。大仙怎麽還不走?”說話期間,開始有神仙尾隨王母而去。前麵有王母押陣,他們也不便走快,都是緩緩跟著。連城看著再笑。


    呂洞賓微笑道:“你一身冷汗將衣服變成冰甲,還笑得出來。”


    “看似落後的人類社會已經遠離封建統治,看似英明的神仙卻還在……嗬嗬,你們信奉以法術強者為統治者,唯法術是瞻,唯強權是瞻,所以你們濫殺不如你們的人類和妖精,那也是不足為奇了,原本你們就是恃強淩弱的機製。所以,王動這件事做得挺對,必須以暴製暴,才能為妖精謀取一條生路。”連城這才站起來,發覺腳都緊張得麻了,忙扶住身邊的釘鈴穩住身子。


    呂洞賓玉麵微微一紅,笑道:“用你的一句話反駁,神仙的社會結構由神仙自己決定,按照神仙的思維品性,這種神仙社會結構是最合理的。這事兒我們不討論,各自自掃門前雪。你說的暫時是多少時間?”


    “五個小時。”連城並不隱瞞。


    “五個小時,你這是在逼著神仙拿出辦法,神仙上緊發條開始做事,對你隻有沒有好處。可惜,我們之間已經缺乏起碼的信任,否則……唉,你的王動是真正的妄動,你怎麽也會跟著走到這一步,可惜。”呂洞賓連連搖頭。


    連城不知道該不該信他,“沒法,我今天才想到不能信神仙,因為你們的社會基礎是法術,是強權,而不是信任。”她招手讓一直在空地裏轉悠,盯著神仙們看的墨鴉過來,牽著墨鴉的手,跟呂洞賓道:“純陽兄,墨鴉現在的樣子很怪,既不是十年前的王動,也不是……”


    “啊,我把他所有記憶都刪了。他現在與嬰兒一模一樣,連說話吃飯都得你重新教他。”見連城瞪大眼睛,呂洞賓不得不再補充:“我了解一下,據路苔生說,王動這麽妄動,全是墨鴉硬塞給他的陰毒性格作怪。我想,刪去墨鴉充滿陰暗罪惡的記憶,或許對王動有幫助,沒想到王動的記憶早就被墨鴉的侵襲,已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難以單獨刪除,要麽不刪,要麽全刪。我想,難怪王動這麽憎恨神仙,與神仙水火不容,原來是墨鴉的回憶在作怪。其實,墨鴉強勢的記憶到後期已經慢慢占據王動思維的上風,所以才會稍微被冰洞封閉一下,墨鴉的記憶立刻趁勢破殼而出。處死王動,你肯定不答應,我隻能刪除他所有的記憶,讓他變成白紙一張,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你們的日子反正還很長,不急,王動腦子依然很好,什麽吃喝拉撒的事都將一教就會。”


    連城早就知道陳樨變為王動後性格大變,知道有墨鴉的成分在作祟。但十年下來已經習慣,也有點刻意不去多想,因為如此幸福的日子。此刻被呂洞賓一席話點破,她愣愣地看著迷茫地站在一邊傻孩子似的大小孩發呆,不,以後得教育一個大孩子三個小孩子這些都不是問題,她會化岀三頭六臂對付。隻是,她不得不想到一個問題,那十年,究竟是陳樨在愛她,還是墨鴉在愛她?如果是陳樨,他過去做人時候會出軌,後來成為呼風喚雨的神仙之後,怎麽可能從一而終十個年頭?難道是墨鴉?王動之愛她,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即使陳樨年輕時候迷戀於她的美麗,似乎也沒如此。成妖後,老夫老妻的,怎麽可能又燃燒愛情?王動的性格既然不知不覺被墨鴉深深侵襲,那麽愛呢?愛豈能幸免。連城不覺想起當年墨鴉換血給陳樨前說的那句話,“姐姐,今天之後你必須記著,這個世上曾經有一個人,他用了全部的身心,曆經了千年滄桑,愛你。”連城呆住,這十年,難道是墨鴉?不不不,不管是誰,反正是王動!是王動與她的十年。


    大男孩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人眼光發直地盯著他,本來有些好奇,但隨即覺得這人好親切,又好美麗,不自覺地就上去張開手臂將連城抱緊,衝著連城討好地笑,喉嚨裏“嗬嗬”作響,好像是想說什麽。


    熟悉的懷抱,可是那人已經早不是那麽回事。連城拉著一張哭喪的臉,不知如何是好。她的手不自覺地伸出去親昵地拍拍眼前熟悉的臉,但嘴裏卻忙對著呂洞賓道:“純陽兄,把你刪除的他們的記憶混合體恢複吧,我受不了。”


    “抱歉,連太,沒法恢複,前麵已經跟你說過,刪除的記憶沒法完美恢複。而且那段墨鴉的記憶很陰寒,我及其不喜歡,恢複記憶對眼前這個大孩子也沒好處,一個一直留著陰暗回憶的人,心理很不健康,生活也不會太快樂。”


    連城隻有相信,不過也覺得呂洞賓的話有些道理,王動晚上睡覺不能安睡,與墨鴉太相象,他這生活那是徹底的幸福。隻是,等她手把手地將王動啟蒙了,教育成成人了,她還如何愛一個兒子一樣的人?她的臉更加哭喪。十年,看來徹底完了。她忽然靈光一閃,急切地問呂洞賓:“可你說過可以將十年的記憶重新塞回他的腦袋,塞吧,塞吧,所有的記憶都塞給王動,即使不完美,怎麽都比他白紙一張來得好。”


    呂洞賓再次歉然:“神仙已經走了一半,我手頭的隻是他們篩選後的記憶片段,不如……等我一陣,我找他們收集完全了再塞給他。”


    連城跺足決定放棄,那些小光球,怎麽還可能收得回來?那些神仙是如此的恨王動。她哭笑不得地在鼻子中哼哼好一陣,終於毅然揚起臉,手指戳著王動的胸口,清晰而緩慢的發音:“王——動。”大男孩若有所思地看了連城會兒,才跟著發音,“王——動”。連城聽著“王動”兩個字以熟悉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不由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踮腳親親王動算是獎勵,於是王動又歡快地連呼“王動,王動”。她又指著自己,“連——城”。“連城,連城”,聲音還是那麽熟悉,可是,裏麵卻沒了若隱若現的纏綿,細微差別,隻有連城心中清楚。連城終於埋首王動懷裏大哭,受不了這樣的巨變。十年啊,難道就成黃粱一夢了嗎?剛才千鈞一發,可能全體喪命時候,她都沒有如此傷心。


    可是,王動卻被連城哭得大驚,一把推開連城,愣愣躲開一邊,看著這個淚人兒發呆。簡單的腦子隻是想不明白,這是怎麽了。連城心碎,她竟然被王動推開,王動全然沒了對她的依戀。剛剛平靜下來的腦子頓時又爆裂了,眼前金星亂冒,思維近乎空白。她的神經在臨界點瞬間崩潰。


    隱隱的,從心底深處湧上一個衝動,連城身不由己地翻開筆記本電腦,打開折疊屏幕,直著眼睛雙指無意識地亂敲。老好忘機熟知連城,見此從遠處跑來,拉開連城的手驚呼:“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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