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處於懵逼狀態,她又聽見發帶君暴躁的聲音,道是,“有膽子來拘魂,就別想回去了——”


    “拘魂?”


    “拘左郎君的魂!”


    屋內妖精鬼怪和人類同時一驚。


    下一刻,一道清光從發帶中彈出,裹挾佛光、鬼氣,沿著那股要拘魂的力量,一同朝書齋正上方反撲了回去。


    眾女中脾氣最烈最衝動的小七見此情形,金瞳豎立,也化為一條金龍跟在三道法光後追了上去。


    “動左郎君?當小七不存在嗎!”


    小金龍氣急敗壞,也不管不顧,直接照著屋頂就衝了出去。


    隨著小蘿莉的衝撞,隻聽得頭頂一聲響,房頂出現一個洞。隨後就是瓦片劈裏啪啦掉落,直朝著左玟砸下。


    “左郎!”


    妙真驚呼一聲,手臂化為牡丹花枝將左玟扯開來去。避開了掉落的碎瓦片,逃過性命之憂。


    左玟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胸口,心有餘悸,“還好有妙真姐在……”


    拘魂沒被拘走,差點被小七撞爛的瓦片砸死。


    她這邊是有驚無險,上空的陸判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佛道鬼,三種力量在清光的統合下,一齊反撲回去。


    陸判剛才突然與判官筆失去聯係,已是慌了手腳,有心下去搶回判官筆,卻見一團三色靈光朝自己撲來。


    一時心中大駭,連忙要掐訣避開。


    他暗道自己已成鬼仙許多年,陰識有靈智,知曉躲避。可那團法力沒有靈性,隻會沿著他拘魂的印記而來。隻需他以法訣該換位置,那團靈力就不會打到他身上。


    陸判這樣想,也這般做了。


    法決一掐,半空中的虛靈霎時變得模糊起來。


    卻在他看不見的不遠處虛空,淡淡灰霧中傳來平淡的一聲,“定——”


    陸判已經開始要轉移的陰識,突然就頓在了原處,眼睜睜看著那團靈力砸了過來,驟然炸開。


    消無聲息的,虛空震蕩。


    小七慢了一步追來,見此,連忙張口補了一道雷電,生怕再慢一步,就趕不上了。


    遠在金華城南,坐在朱家席麵上的陸判痛呼一聲,原本功德和香火凝成的實體一下子散開如同黑霧。


    這詭異的場景,直嚇得燙好酒回來的朱爾旦連著後退幾步,摔了個屁股蹲兒。酒壺也碎裂一地。


    過了半晌,那團散開的黑霧才又慢慢聚成人形。大胡子判官“哇”地吐出一口黑氣,一掌拍碎了木桌。


    大喝一聲,“痛煞我也——”


    這陸判本來就長相猙獰可怕,配上瘋魔了一般的動作,直把地上的朱爾旦嚇得抖若篩糠。用變了調的嗓音顫聲哀求,


    “陸判……陸判息怒……”


    朱爾旦的聲音吸引了陸判的注意。


    他在麗澤書院受到重創,還是借由香火身在此,強行牽引回的陰識。


    饒是如此,那混合的一擊,也毀了他三分之一的修行。


    數百年積累,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一,就為了幫朱爾旦出氣。怎叫他不怒,不恨?


    陸判的身形一眨眼出現在朱爾旦跟前,兩手掐著他的脖子,氣得是眼若銅鈴,怒發衝冠。


    “那個書生到底是什麽身份?我對你那麽好,給你換了聰明的心,你為何害我!為何害我!”


    朱爾旦被他掐得直翻白眼,麵色憋的青紫,強撐著辯解,


    “我,沒有……陸判…饒命……”


    “饒命?嗬嗬。”


    陸判緩緩鬆開了手,銅鈴似的眼底滿是高高在上的冷漠蔑視和對朱爾旦害了他的怨恨。


    他當然清楚朱爾旦也不曉得會發生這種情況,朱爾旦的能耐他能不知道?隻是他做陰官多年,本來就不把凡人放在眼裏的。


    之前幫助朱爾旦不過是排解鬱悶,找個人喝酒罷了。給朱爾旦換心出氣,就像看到一條狗朝自己搖尾巴,賞它兩根骨頭一般。


    試問因為賞給狗的兩根骨頭,害得自己失去了重要的東西,他怎麽能不遷怒於狗?


    陸判冷冷看著朱爾旦,就像在看一隻惡心的蒼蠅,充滿了狠辣和漠然,


    “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也是因你而起。朱爾旦——求饒的話到地獄裏說罷!”


    朱爾旦大驚,“不要,我不要去地獄,大人饒……唔……”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血漿濺出到臉頰上,朱爾旦低下頭,判官的手還未抽離——


    原來是陸判的手臂直接穿進了他的胸口,捏碎了他的心髒……


    “為……什麽……”


    朱爾旦眼中光亮漸漸流失,最後一絲殘留的情緒,包含了不解、茫然、怨恨、恐懼,和淡淡的懊悔。


    如果沒有對美人起貪念想要害別人,如果沒有換心,如果沒有遇到陸判……會不會他就不會有今日?


    陸判收回手,還帶出了一縷蒼灰的魂魄。卻是混混沌沌,盡去了不合麵相的精明事故,一副憨態茫然的模樣。


    朱爾旦的屍身倒地。殺了個間接害他倒黴的人,陸判的表情好看了些。


    提著朱爾旦的魂魄起身,仍是咬牙切齒,怒喝道,


    “管你是什麽人物,待我回到地府,稟報閻王,都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報本官心頭之——”


    狠話放到一半,卻被一道清澈寧和的聲音打斷。


    “阿彌陀佛。修行不易,請施主放下屠刀。”


    第49章 換心


    聽得那話語,剛剛殺了個人,情緒正暴躁的陸判想也不想,怒道,“陰府辦事,誰敢阻撓?是要跟陰府作對嗎!”


    熟練地把一個幹擾陰府辦事的帽子扣過去,陸判方才高傲地轉過頭去看是誰人敢來對他陸大人說三道四。


    “阿彌陀佛。貧僧隻道鬼物害人,不曾想竟還是陰府官員行凶作惡。”


    隨著這聲佛號,門簾被掀開,一個身著玉色袈裟的和尚出現在陸判眼前。一雙褐色眼瞳清透,滿是悲憫。


    正是從千佛寺直接趕來的優曇和尚。


    卻是優曇之前在千佛寺隔空與鬼物鬥法,感應到牽扯左玟魂魄的力量消失,殘留的些許佛力附於鬼物身上。


    因為知道左玟已經無礙,且有別的力量看護,又擔心鬼物受傷後殘害旁人恢複自身。故而沒有去麗澤書院,而是直接跟著佛力印記追來。就這麽到了城南朱家。


    “你是何人?”


    陸判不動聲色地用法力收了朱爾旦的魂魄,口吻比先前要和煦的多。拱手道,


    “陰府行事自有陰府的章法,大師不知各中緣由,未免損傷了大師的修行,還是莫要插手才是。”


    那陸判做了陰府官員數百年,還是有些眼力勁的。看見優曇眉心的紅色胭脂痣,好似廟裏神佛。哪怕不認識優曇,也知曉眼前的大和尚一定是有神通修為的。


    當即起了忌憚之心。


    但他亦還有為官的驕傲,還是想借陰府的大旗壓人。是以一番話說得軟中帶硬,充滿了官場的風格。


    優曇聽到陸判的話,神態沒有絲毫波動。


    兩步行至朱爾旦的屍體旁,覆手壓在那屍體胸口的血窟窿處,蓋上一層金色的佛光,才又淡淡道,“貧僧不知道何為陰府章程。但看得出,此人陽壽尚有餘數。卻是不該死在今夜。”


    被那雙無情無欲的褐色眼眸注視,感覺到那金色佛力的純粹,陸判心中更是忌憚。


    他今晚受了重傷,不管眼前的和尚是不是參與傷他的佛力來源。陸判都不能接受再打一架。


    放不放朱爾旦的無關緊要,但話已說出口,還是得順著繼續。


    他心道,隻要優曇繼續堅持,他就換個口風把魂魄甩下。屆時留一句讓和尚等著陰府傳喚的狠話,就能不上顏麵的安然退場。


    故而擺出一副凶惡模樣,“和尚這是非要多管閑事,跟陰府過不去了?勸你不要與本官為難,不然到時候陰府追究——”


    不想陸判的話還沒說完,那優曇又摸了摸朱爾旦屍體的眉心後,卻是站了起來,雙手合十。


    平靜道,“這位施主陽魂丟失越久,複生就越是不易。為人命顧,貧僧隻好先動手,再下九幽向陰府解釋了。”


    “解釋”的尾音還未落盡,他掌中的檀木佛珠已然脫手而出,籠著一層金色的佛光朝陸判襲來。


    陸判:……


    和尚一般不都喜歡絮絮叨叨講理嗎?這個和尚怎麽動手這麽幹脆?


    狼狽地避開佛珠,陸判怒道,“你敢打陰府判官?”


    就說話的功夫,佛珠再度襲來,一下子抽到陸判背後。讓他的功德香火身又是一晃。


    此時,優曇方才用那平靜的語氣答曰,“眾生平等,貧僧眼中沒有官與民之分。”


    又將手一指空中佛珠,口中念誦法咒。


    那佛珠金光乍現,展開作環型,將陸判的香火身套在其中。


    佛修天然就克製鬼道,哪怕優曇沒有刻意念法咒,陸判被佛光包圍,也是身上直冒黑氣,痛苦哀嚎。


    沒有片刻就後悔了,大喊,


    “大師,我給!你鬆開,我這就給你取魂魄——”


    優曇遂將佛珠鬆開了一點,讓陸判能夠騰出手來,取出朱爾旦的魂魄。


    就在優曇以佛力牽引那朱爾旦的魂魄之時,忽聽得一聲“相公”,便有一人衝了進來,跪伏在朱爾旦的屍體旁。


    這卻是隔壁屋被這番打鬥動靜驚擾的朱妻。


    朱妻往日被朱爾旦遏令不許過來打擾他與陸判喝酒,每每陸判到來,她都是縮在隔壁小屋,不敢打擾。之前聽到打鬥的動靜,已是恐懼,但又猶豫著不敢過來。如今聽到陸判的哀嚎,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將門簾掀起一個小角。朱妻一眼就瞧見了躺在地上的朱爾旦的屍體。


    她愛護心切,也不顧室內的打鬥場麵,當即跑過來,撲到朱爾旦的屍體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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