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睡了一覺的功夫,北天宮就掉下一個玉明君?!


    往日連想看畫都看不到,萬金難見,一眼抵千金,結果現在,玉明君本人,居然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玉明君這樣的人,是能自己送上門來的嗎?!


    緣杏做夢都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好事,整個人猶如踩在雲端。


    而玉明君似乎對這些渾然不在意,真的隻是想找個地方歇腳,與北天君說定了,他就自顧自地開始往仙宮裏飄。


    玉明君問:“我住哪裏?”


    北天君對仙侍道:“將如今大畫室旁邊的仙殿收拾出來,布置一下,日後就給玉明仙君住吧。”


    玉明君順暢不過地開始提要求:“給我兩千支筆,六百斤顏料和墨水,其他隨意。”


    說著,他就飄進了北天宮。


    玉明君要求提得太順,就像水從高往低流那樣自然,仙侍們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客人,都有些傻了。


    其中一個仙侍指指牆上的畫,小心翼翼問:“天君,那個怎麽辦?是洗掉嗎?還是重新築牆?”


    牆上的雲已經開始流動了,其實氣勢頗為宏偉,雖說塗在天庭牆上聞所未聞,但多看看,倒也不算破壞氣勢。


    “沒事,放著吧。”


    北天君說得輕飄飄的。


    他笑著眯了眯眼:“南天畫聖親筆,是我們賺了。日後除了北天宮,哪裏還會有玉明君的親筆畫作?他總不能將我北天宮也燒了。由他去吧,以後隨便他和杏兒畫,有什麽不適合落墨的地方,我施個法,讓他們畫不上去就是了。”


    天君都這麽說了,仙侍們紛紛稱是,各自行動去了。


    *


    南天畫聖落客北天宮的事,猶如一顆巨石砸入鏡湖中,刹那就掀起了驚濤駭浪。


    緣杏自不必說。


    她原先的畫仙先生說是會留到月底,如今月底還沒到,她都沒收拾東西,就先聽到了玉明君自己飄來授課的消息,當即也被震懵了。


    第四十二章


    都是畫畫的神仙, 天下誰人不識玉明君?


    饒是當時是畫仙自己向北天君提的,可以給杏姑娘請玉明君當先生,她也沒想到北天君居然真的能把玉明君弄上門來。


    畫仙當時覺得,要請玉明君, 是要比東天女君難百倍的。東天女君是個講道理的人, 而玉明君不是, 所以北天君若真想請玉明君, 不花十年八年去磨,根本不可能,甚至於十年八年也太樂觀了。


    孰能料到,玉明君可以自己飄上門?


    畫仙抓著緣杏躲在門後,她們兩人現在與其說是先生與學生, 倒更像是朋友, 誰教誰已經很難說, 但平時聊作畫的事可以邊畫邊聊上三五時辰。


    此時,女畫仙震驚地道:“這、這真是玉明君?”


    “是!”


    緣杏也難以置信,可這是真的。


    所有畫仙都神往傾慕的玉明君, 此刻就盤腿坐在她們畫室的庭院裏。


    玉明君本人發間耳鬢都插了幾支畫筆,他人看起來懶散, 麵無表情地伏著身一筆一筆往庭院裝飾的石頭上畫著什麽, 除了繪畫,對別的都漠不關心。


    緣杏原先跟先生學畫的畫室庭院, 為了平時方便她們找畫畫的背景和素材, 放了不少奇形怪狀的觀景石、假山和盆栽,這些都是她們平時對著畫的。


    然而, 她們拿來觀看的景觀,現在被玉明君拿來當紙用。


    他仿佛不羈於什麽形式, 也不在意什麽地點、時間和主題,隻要有筆,有墨水就能作畫。


    短短一小會兒功夫,畫室庭院就被他亂糟糟畫滿了一大片,變成了墨跡天地。


    另外,玉明君想要的畫筆和墨水顏料,正由仙侍仙娥們,一箱一箱地運進畫室庭院。


    北天宮的畫室鮮少有這麽熱鬧的時候。


    不隻是緣杏與她原先的畫仙先生,北天君的另外幾個弟子,也慕名前來圍觀。


    和水,兩人在畫室外頭探頭探腦,公子羽因為兩位師弟都來,也被拉來了,但因為他們來看的是玉明仙君,公子羽頗不在狀態。


    “那就是杏妹妹口口聲聲想見的畫聖玉明君?”


    匪夷所思地道。


    “我還以為是菌菇呢。”


    水師弟對他翻了個白眼:“南天畫聖,在仙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凡認識字,就很少有人沒聽說過,師兄你在北天宮裏這麽久,居然連這都不知道。”


    不可思議:“我隻是一時聽岔了而已。你早就聽說過?”


    水說:“我和杏師姐一起畫了那麽久的畫,將藏書庫裏有關畫仙的書都翻一遍,不是理所應當的?我當然知道了。”


    又看向公子羽:“羽師兄,你呢?你也知道?”


    公子羽:“……嗯。”


    受到打擊了。


    他平時學功課是有點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對公子羽和杏師妹玩的那些風風雅雅的東西也不感興趣,但一直以來對自己北天君弟子的身份還是有幾分驕傲的,不想被人當成傻子。尤其是連小師弟居然都知道,小師弟入門比他還要晚幾年呢,還是個凡仙。


    默默決定回去就要多讀幾天書,至少麵子要上過得去。


    不過他撓了撓頭,還是忍不住往前一指,道:“可是這個人,看上去好像不太靠譜啊!”


    公子羽:“…………嗯。”


    這一點實在很難否認。


    公子羽憂心忡忡地望向畫室內。


    盡管是他將杏師妹的畫要過來,悄悄放在玉明君那裏,將舅舅引過來的,但是玉明君真的出現在北天宮,還是讓公子羽略有忐忑。


    玉明君這個性子,相當難預測。


    而且,北天君這裏本是不允許暴露身世的,他卻與舅舅出現在一處。也不知舅舅能不能理解現在的狀況、體諒他的難處。


    恰在這時,也不知有心還是無意,本專注於畫畫上的玉明君,抬目往他們的方向一掃,正好看向公子羽。


    “……!”


    這一眼,讓公子羽的心當即提了起來。


    然而玉明君當真隻是看了一眼,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轉了回去,倒讓公子羽白緊張一場。


    而同一時刻,女畫仙也豔羨地對緣杏道:“若是早知道北天君這麽快就能請來玉明君,我就不說月底就走了。世間能親眼見到玉明君畫畫的機會,又有多少呢?能多一日,也是好的。”


    緣杏也舍不得教過她這麽久的先生,挽留說:“那就與師父說一聲,在北天宮多住幾日吧。能多一個人陪我作畫,師父應該會同意的。”


    女畫師仿徨不已。


    當初是她自己要請辭的,當下再要反悔,似乎有些失了顏麵。


    但與玉明君一起作畫的誘惑太大了,與這些相比,顏麵算得了什麽呢?


    “那我……再去請示北天君看看。”


    女畫師下了決心。


    而蠢蠢欲動的,也不隻有女畫師。


    北天宮外廷宮牆上,被玉明君畫了幅畫的消息,不脛而走。


    沒多久,大批畫師雅客聞訊而來,簇擁在北天宮外,形成綿延數十裏的人牆,隻為一睹玉明君的真跡。


    北天宮許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就連在北天宮任職上百年的仙侍仙娥們,都被南天畫聖一幅畫的號召力驚得目瞪口呆。


    然而玉明君本人,似乎渾然不介意這些熱鬧嘈雜。


    他隻顧著自己畫著畫。


    北天君將畫室旁邊漂亮的仙殿收拾出來給他住了,可玉明君根本不去,他好像對畫室本身更加中意。


    或者說,他在意的也根本不是畫室,而是哪裏有筆、有墨水,他就睡哪裏。


    醒來了就畫畫,畫得無聊了就躺下。


    到了玉明君這種修為,其實早就不必吃也不必睡了,而玉明君也沒什麽遵循晝起夜眠、造化規律的意思,躺下睡覺說白了隻是興致來了,對吃飯更是完全沒有興趣,剩下的大半時間,全都在畫畫。


    緣杏聽到北天宮的仙娥們私下裏竊竊私語,說玉明君“可能是毛筆化形,用墨水顏料跟吃一樣,除了畫畫以外什麽都不做”。


    事實上,緣杏本人也對玉明君充滿好奇。


    但她不大敢上前。


    玉明君說是專門來教她畫技的先生,可這都過了好幾日了,玉明君卻丁點沒有教她的意思,倒像將北天宮的畫室當成了他自己的畫室,地板、牆麵、家具全都快給他畫滿了。


    緣杏早就揣好了筆墨紙硯,拿出了哥哥送給她的那套她最喜歡的畫筆,期待了好多日,可玉明君本人,依然沒有半點動靜。


    “杏師妹。”


    這時,注意到緣杏的窘境,公子羽背著琴匣,走了過去。


    緣杏聽到聲音回頭,就看到羽師兄站在她背後。


    緣杏眼底有無助的神色。


    但不必她多說,師兄好像也懂得她的難處。


    羽公子溫雅地提點她道:“不要在這裏幹等,依玉明仙君這樣的脾氣,等他按部就班地來教你,是等不來的。主動過去,想學什麽,就自己學。”


    “可是……”


    緣杏猶豫不定。


    “我不打招呼就上去學,會不會不禮貌,有偷師之嫌?”


    羽師兄道:“不會。玉明仙君當初說留在這裏,就是給你當先生的,更何況……”


    羽師兄語氣一頓,對緣杏一笑,難得露出了不那麽“君子”的一麵。


    他道:“更何況,既然他不教你,又留在北天宮,這如果算是偷師,那就偷師吧。來,別緊張,我陪你過去。”


    羽師兄的話,有一種奇異的讓緣杏安心下來的力量。


    緣杏難為情地點了點,然後亦步亦趨地跟在羽師兄身後,進了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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