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杏愣了愣。


    在她睡前,小畫音樹明明還沒有開花的。


    小畫音樹畢竟是植物,雖然靈氣充裕,但開這麽多花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它今日……這麽快就開出花來了嗎?是什麽時候開好的?


    緣杏有些微的迷惑。


    *


    而與此同時,等公子羽背著琴匣離開了,緣正才從他藏身的地方走出來。


    他眼看著自己不知該如何安慰的妹妹,在公子羽幾句話的寬慰下,就逐漸露出了笑顏。


    緣正心情不免有幾分複雜。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他到是要感謝公子羽的。


    他望著公子羽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忽然,緣正心間一動,感覺長久以來無從著手的瓶頸,忽然間好像能感應到什麽了。


    不過,雖然瓶頸有所鬆動,但還差一線。


    緣正皺了皺眉頭,端起手中的甜湯,重新朝緣杏那裏走去。


    緣正推門而入,打斷了緣杏正在回憶小畫音樹上一次開花到底花了多久的思路。


    她一見兄長進來,就笑逐顏開:“哥哥!”


    緣正並未提他剛剛看到緣杏見公子羽的事,隻是見到妹妹紅潤起來的笑顏,鬆了口氣。


    緣正將甜湯放到桌子上,說:“喝吧。”


    “嗯!”


    *


    緣杏在自己屋中歇了幾個時辰。


    等到傍晚時分,她身上的虛弱感已經褪去了許多。


    緣杏從床榻上起來,看一看天色,便知道今日天將那裏的武訓肯定已經結束了。


    即使已經從羽師兄那裏得到過開解,緣杏依然多少有些失落。


    緣杏想了想,拿上一本空的記錄冊和一支毛筆,決定去找天將。


    一來要向天將賠罪,二來也要向他討教,如果有什麽緣杏今天本來應該學會卻沒有聽到的,也可以重新記一記,她再回來自己鑽研。


    這樣一想,緣杏就出了東天宮。


    穆將軍此時已經不在東天宮中。


    因為馬上魔門就要大開,緣杏從東天宮的仙侍那裏打聽到,穆將軍在天宮北麵的雲上建了練兵場,還在那裏紮了營,平時都沒有住在東天宮城中的將軍仙府裏,而是成天待在軍營中。


    緣杏得了指路,就自行去了軍營。


    穆將軍住的,是最大的一個臨時住屋。


    緣杏敲門,得了一個“進來”,就推門而入。


    隻見穆將軍的住處,遠遠比緣杏想象得要簡陋。


    放眼看去,住處隻有一個開闊的大房間。


    房內隻有一張單人木床,一張桌案,以及桌案雜亂堆滿的卷軸文書,和牆麵上排列的種種兵器和幾套盔甲,大半地方都是空蕩蕩的,單調得令人發指。


    除了這些,整個屋子就隻剩下一個不起眼的祭台。


    那祭台上小心地鋪了布,打掃得幹幹淨淨。祭台上擺著兩座牌位,供奉了簡單的點心水果,還有一個香爐。


    穆將軍就站在祭台前。


    他手裏拿了三炷香,剛剛點燃,冒出淺灰色的輕煙,似乎正要上香。


    穆將軍見到緣杏過來,麵容不掩驚訝,他捋了捋胡子,問:“杏姑娘怎麽過來了?身體可好些了?”


    緣杏的目光不由落在那兩座牌位上,眨了眨眼。


    隻有已經過世的人才會有牌位,而在仙界,隕落的人還是比較少見的。


    緣杏還是第一次見到,尤其還是在穆將軍這裏,而穆將軍正在給牌位上香。


    她聽到穆將軍的聲音才回過神來,連忙回答道:“我好多了。”


    緣杏愧疚地低聲道:“我是過來向將軍道歉的,中途因為身體的緣故退場了。”


    穆將軍擺了擺手,灑脫道:“算不得什麽事,也是我不好,真將你們都當新兵崽子練了,沒有顧及到還有你這樣身體不好的。”


    他頓了頓:“你稍微等我一下。”


    說著,他回頭,將三注香插到香爐裏,又理了理了祭台上的水果,輕歎了口氣。


    緣杏一動不動地看著穆將軍的動作。


    穆將軍回過頭,見緣杏盯著祭台看,緩聲道:“見笑了。這是小女與女婿的牌位,我每日會祭拜一下……沒什麽實際意義,就是希望漫長的歲月裏,不要所有人都將他們忘了。”


    穆將軍語氣神色很平靜,緣杏卻震驚得很。


    她遲疑地問:“他們……隕落了嗎?”


    “是啊。女兒隨我,從了軍,又從軍中給我招了女婿。十來年前,東天境有一次嚴重的魔門開放,比這一次厲害很多,大概一次性開了五百扇以上吧,女君都親自出征了。他們兩人各自都大戰了五萬魔人以上,雖然最後都魂飛魄散了,但兩個人都很英勇。”


    魂飛魄散……


    這是最嚴重不過的死法了。都說仙界不老不死,可是以這種方式隕落,是回不來的。


    緣杏心頭震顫,握著筆的手不覺攥得緊了。


    她無措地望著穆將軍,竟不知該說些什麽話才好。


    她想說節哀順變,可又怕唐突,怕反而戳痛了穆將軍的傷處。


    倒是穆將軍看著她的表情,哈哈大笑,抬起巴掌拍了拍緣杏單薄的肩膀。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真是個好孩子。”


    穆將軍道。


    “不用擔心我,我幾千歲的人了,又是天將,看到的生生死死數不勝數。雖說自己的女兒……到底還是難以釋然,但都過去那麽多年了,也不至於提都不能提。”


    話雖如此,穆將軍看著直爽,但緣杏看他凝視牌位的眼底,分明有難以揮散的哀傷之色。


    緣杏遲疑片刻,問:“那您還有別的親人嗎?”


    穆將軍笑嗬嗬地道:“還有夫人在,不過現在留在家中。另外,女兒和女婿還留下了一個外孫,如今也由我們照顧,是跟我們長大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聽了穆將軍身上發生過的事, 緣杏心裏就明白過來――為什麽穆將軍生就了一雙如此滄桑的眼睛,為什麽穆將軍說到戰場危險時,表情會如此嚴肅。


    原來,這些事情都有跡可循。


    緣杏問:“那……您的外孫, 現在還好嗎?”


    聽緣杏提起外孫, 穆將軍鼻子裏發出重重的“哼”一聲, 不過聲音雖是嫌棄, 可話裏卻帶著慈祥和寵溺。


    “好著呢。”


    穆將軍故作不屑地道。


    “是個皮小子,相貌性情跟他娘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父母都死在戰場上了,還整天吵著要當將軍呢,也不知道是傻還是怎麽的。”


    緣杏想了想, 說:“可能是耳濡目染, 仰慕穆將軍。”


    穆將軍臉上不悅, 胡子底下的嘴角倒是一閃而過地彎了彎。


    他歎了口氣道:“哎,傻小子。”


    穆將軍理了理神緒,又看向緣杏問:“說起來, 你特意過來找我,還是為了什麽事來著?”


    緣杏回過神, 這才想起自己是想來問將軍課上講了些什麽內容的, 連忙拿起紙筆,道:“我是想問……”


    *


    緣杏性情很有韌性。


    她在武訓上還是一如既往地跟不上, 不過緣杏卻不肯就此放棄。


    她體力跟不上, 卻可以在其他地方補足。於是,她還是天天跟著其他弟子修煉, 但是到身體吃不消了,就自己到一旁休息, 然後拿出毛筆和本子,將將軍說的話都記下來,不知不覺,就寫了小半本。


    這一日,間歇休息。


    隨著魔門開放之日越來越近,穆將軍的要求也越來越苛刻。除了緣正和公子羽兩人狀態還算可以,其他弟子堅持完一半,就都已經滿頭大汗,坐在地上氣喘籲籲地休息。


    唯有師兄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到處轉來轉去,見緣杏在寫東西,探了個腦袋過來,問:“杏師妹,你幹嘛呢?”


    緣杏道:“在記穆將軍講的內容。”


    而這時,也看清了緣杏簿子上的內容,果然記得細致入微,十分詳盡。


    震驚道:“師妹你這麽認真啊!寫這麽多字,你的手不酸嗎?”


    “勤能補拙。”


    緣杏赧然道。


    “我現在身體跟不上,隻能先記下來,以後身體跟上,說不定就能練了。而且,魔門再過不久就要開了,我想盡量不拖師兄們的後腿。”


    不禁咋舌。


    “那你也不用搞這麽麻煩啊。那老頭子好多廢話,簡簡單單的事非得講一堆大道理,你要是想知道,直接來問我不就行了?”


    緣杏聞言,不免驚訝:“師兄你都記下來了?”


    “當然。”豪情地道,“不都是些陳詞濫調,這有什麽難的?”


    緣杏仍覺得吃驚。


    往日,師兄最不耐心了,聽師父講那些複雜的心訣道法,也是師兄學得最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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