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淩知道這是仆人們討好自己的方式。她也的確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喜歡到每個服侍她的仆人都戴上了漂亮的白色小鈴鐺。


    但是,她更喜歡……更喜歡……什麽呢?


    好像也沒什麽可以用來比對的東西。


    除了這些閃閃發光的昂貴玩意兒。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因為一次偶然的玩耍,沈淩發現了一條秘密通道。


    通往教團以外的整個世界。


    她興衝衝、樂顛顛、懷著巡視世界的豪邁之情跑了出去,發現這個世界有很多其他漂亮的寶藏,發現主動攀爬跳躍去小巷子裏尋找的寶藏比起那些主動送到自己小房間的寶藏要好看許多。


    她發現除了營養劑以外還有很多很多無敵厲害巨無霸好吃的東西,“寶庫”裏放在塑料紙裏的漢堡是第二名,某天偶爾搶到的鱈魚肉餅是第一名——


    除了有點嫌棄那些發臭的小水坑,沒辦法喝水以外,這個充斥了低等生物的世界簡直棒呆啦!


    沈淩很滿意,非常滿意,她悄咪咪列在清單上的行為都完成了一大半,現在,就剩下最後幾個了。


    找一個不那麽蠢的仆人,賜福,完成碰爪爪的禮節,睡在有溫度的墊子上。


    她轉了轉,隨便抓到了一個西裝革履,麵色惶恐,望著自己的眼神和以前的仆人們一模一樣的中年男人。


    男人是個落魄的資本家,他的公司遇到了一次重大的危機,遇到沈淩時正哆嗦著製訂自己的遺囑,許諾把“車禍意外”後遺留的財產全部留給自己的小女兒。


    沈淩瞅瞅他家小女兒懷裏抱著的小兔子娃娃,覺得這隻很軟、很暖和、無論是抱在懷裏睡覺還是用來磨牙玩都特別特別舒服的樣子。


    於是她悄悄接近了這個男人,以低等貓類的形態,在不被教團察覺的範圍內給了她的賜福。


    股票、期貨、金條、礦產、連綿不斷的長久運勢,一個資本家夢寐以求的一切。


    男人欣喜若狂。


    他把她供了起來,愛憐地宣布這是他的“小招財貓”。


    ……但是,他也沒有完成沈淩想要的、碰爪爪的禮節。


    他甚至連那隻毛絨小兔子娃娃都沒給她。


    沈淩重新坐上了鑲嵌著玉石的刺繡墊子,隻不過稍微沒有教團裏那隻硌身體而已;她重新被戴上亂七八糟的墜飾,套上厚重繁瑣的“裙子”;她重新出席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盛大宴會,隻不過不是乘在自己的小轎子裏,而是一個據說“最貴”的配有自動循環係統的貓籠子——


    男人甚至沒能給她一口幹淨的水。


    因為他忙著端著紅酒,提著籠子,在各種各樣討厭奇怪的笑臉的穿梭。


    人們會觸碰她。


    但都是戴著五顏六色的絲質手套,噴著味道各異的精致香水,或重或輕地按她的頭,拽她的尾巴。


    沈淩不開心。


    非常、非常不開心。


    她弓起身子拒絕了這些新仆人——與在教團裏時見到的沒什麽不同,教團裏的舊仆人們好歹知道尊敬地遠離她——不,不,不,明明她是想要有溫度的觸碰的,但這種觸碰不行,這種觸碰惡心死了,這種觸碰——


    和墊子上的玉石一樣。


    沒有溫度。


    她發脾氣的舉動讓男人生氣了。


    他把籠子丟到沙發上,嗬斥她“老實點”,還把她鎖了起來。


    ——鎖起來就算了,竟然鎖到這個連伸懶腰都沒空隙的破籠子裏,一口水一口吃的都不給——我以前的仆人們就算是伺候鎖起來的我也是從不敢怠慢呢!


    沈淩覺得這個仆人很不識抬舉,特別不識抬舉,她生氣了,她要抗議,而自己在外麵的世界裏暫時不是“祭司”,所以完全不用考慮“謹言慎行”——呸,毛線球的破“謹言慎行”——


    她撤回了給男人的賜福,用指甲切開籠子,決定拿了報酬就離開,繼續巡視世界。


    沈淩嗒嗒嗒跑到男人小女兒的房間,試圖咬住那個毛茸茸的兔子娃娃,拖著它的耳朵帥氣消失在夜色裏。


    她用肉墊輕輕推開門,輕輕跳上床。


    ——沒有兔娃娃了,什麽柔軟的東西都沒有。


    男人的女兒也睡在了有著昂貴刺繡的床上,牆上掛的不再是獨角獸玩具而是搖滾明星的海報,曾經堆滿布偶的桌子上全是昂貴冰冷的化妝品——


    沈淩茫然地走到她的枕頭旁邊。


    肉墊碰到了真絲睡衣、真絲眼罩——和那些宴會上如出一轍的觸碰。


    又滑又膩,冰冰冷冷,散發著高檔昂貴的香味。


    沒有了。


    什麽毛茸茸都沒有,枕頭旁隻有一隻慢慢出現飛機耳的金色小貓。


    是因為男人的女兒長大了,還是因為男人的女兒富裕了?


    沈淩搞不明白,她隻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的賜福連基本報酬得不到,她討厭得不得了,那個瞬間想過要給男人降下詛咒。


    不過,數月前,她遇見男人時,對方倉皇而絕望的臉再次閃過眼前。


    ……真討厭。


    沈淩那天夜晚的出走沒有成功,她被男人的女兒發現,又重新塞進了嶄新的小籠子裏。


    但因為沈淩收回了自己的賜福,男人的事業每況愈下——他之前遭遇從天而降的幸運時太過漂浮,根本沒來得及打下堅實的根基——


    沈淩懨懨趴在籠子裏,聽到男人與男人的家庭出現了互相咒罵和互相爭吵,而她很快就失去了“小招財貓”的美稱,也無緣再出席那些宴會——


    誰稀罕,呸。


    僅僅幾天後,沈淩再次劃開了籠子,消失在夜色裏。


    而這次男人沒再尋找追回,因為這隻“神奇的小招財貓”已經在他口中變成了“晦氣的死貓”,他不再關心它的去留。


    沈淩去“寶庫”裏轉了幾圈填飽肚子,破天荒喝了幾口小水坑裏的水(她實在渴得慌),便繼續興衝衝地踏上巡視世界的道路。


    觸碰她不稀罕了。


    溫度她也不稀罕了。


    碰爪爪的禮節她再也不會理睬——這些愚蠢的仆人都是相同的樣子,不如開開心心抓緊時間去體驗新奇的玩具。


    聽說自己離開後那個男人反而沉下心,穩紮穩打保住了事業,重回巔峰——不過那又關沈淩什麽事呢?


    目前,她隻想去尋找一隻毛茸茸的兔子娃娃,得到自己沒能在那個男人身邊得到的基本報酬。


    沒錯,沒錯,自己尋找的比別人主動送來的寶藏好玩多了,一開始就該這樣。


    ——於是,某天,某日,她如願鑽進了一隻娃娃機裏。


    左邊是狗狗,右邊是熊熊,雖然還沒有找到毛絨兔兔,但堪比喵生巔峰。


    沈淩滿足地躺在正中間,美滋滋地睡過去,直到夾子落下被騰空夾起,她滑過毛茸茸的過道,看到擋板掀起……


    一隻手掌伸進來。


    她懵懂地把爪爪遞過去。


    而爪尖傳來暖和的溫度。


    【薛謹滯留第三天,淩晨一點整】


    沈淩睜開眼睛,胃裏的惡心感似乎導致了那個莫名漫長的夢境。


    而終結夢境的似乎是額頭上溫暖的手掌。


    “……阿謹?你……哈欠,你回來啦?”


    沈淩蹭蹭臉,放開了被窩裏的熱水袋去揉眼睛,“你怎麽……咦,你的頭發翹起來了。哇。”


    薛謹坐在床邊,無奈地壓了壓自己炸得很有藝術感的頭毛。


    他麵無表情:“很明顯,超市20元一件的一次性雨衣並不防雷擊。”


    沈淩沒聽懂,她又在對方的掌心裏蹭了蹭臉。


    雖然被雨水打濕了,但依舊存留著溫柔的暖意……真是奇怪。


    “沈小姐,你還好吧?”


    對方摸摸她的額頭,又摸摸她的手:“我回來時發現你似乎有點低燒。嗓子難受嗎?”


    沈淩搖搖頭。


    “肚子難受嗎?”


    沈淩搖搖頭。


    “要去衛生間吐一會兒嗎?”


    沈淩搖搖頭。


    薛謹想了想,看她的神情也不是很難受的模樣,便決定去煮完粥:“那我去燉……”


    “你過來,阿謹。”


    沈淩揮起手臂,啪嗒啪嗒拍他淋濕的衣角:“過來和我玩一會兒碰爪爪嘛。”


    這又是什麽新奇的玩法?


    薛謹一臉莫名地輕捏住這姑娘的手掌,稍微晃了一下。


    後者揣著被窩裏阿謹買來的毛絨兔子,露出非常開心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本喵全世界最偉大最厲害,終於完成了必要的禮節啦!


    第25章 第二十五隻爪爪


    第二十五隻爪爪


    【薛謹滯留第三天, 早晨六點】


    卡斯癱在總統套房的真皮扶手椅裏,幹澀地從嗓子裏發出抱怨:“我討厭熬夜。”


    她的妹妹卡特沒有理睬,用端正得體的姿勢坐在另一把真皮扶手椅裏, 翻動著桌上的紙片。


    ——這張桌子上堆滿了密密麻麻的紙片,這些紙片都是黎敬雪聯係獵魔公會後得到關於沈淩的相應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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