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她?即使到了這種時候也要為別人求情,這可不像你。”


    葉卓悠悠朝他靠近,踢飛一顆小石子:“與其擔心她,不如想想你自己。這一次啊,要在你身上加一點什麽東西呢?”


    他笑眯眯地說完,正想打電話匯報山洞方位,卻猝不及防察覺龍人瞳孔微縮,目光似乎極為詫異地停頓在……


    他身後。


    葉卓下意識感到不對,迅速轉身。


    在轉到一半時,聽見砰的一聲巨響。


    ——他的臉,不偏不倚地,正好撞在一根粗壯木棍上。


    難以承受的劇痛讓男人張開嘴試圖哀嚎,然而聲音還沒冒出來,嘴巴就被人粗魯捂住。這次襲擊又快又狠,完全來不及開槍,被木棍狠狠打過的正臉痛得仿佛即將散架,還沒等葉卓顫顫巍巍舉起右手,手腕就被猛地握住,反手一扭。


    他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緊接著手槍應聲落地。


    偏偏自己的嘴巴被捂住,連慘叫都發不出來。


    “大叔,別亂動。”


    透過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葉卓看見熟悉的嬌小少女身形。她看起來柔柔弱弱、手無縛雞之力,此時的動作卻一氣嗬成,颯爽得不可思議:“如果不聽話,就不要怪我動用武力了哦。”


    葉卓:淦。


    這是他之前耀武揚威時說出的台詞,這臭丫頭居然直接照搬,顯然是為了嘲諷他,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留。


    還有,不要叫他叔叔好嗎!你個小兔崽子!


    江月年居然回來了。


    角落裏的龍人喉結微動,卻沒從口中發出一點聲音。他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迷茫與無措,像小孩得到了心儀已久的糖,小心翼翼地開心,又舍不得剝開吃掉。


    在那一瞬間,龍想起許多事情。


    他靜靜感受著兩人的心跳,聽江月年說他們“沒有什麽不同”,可以成為朋友。


    她說出“再見”時愧疚得過分的語氣,分明是有意而為之,他卻因為自卑與黯淡,沒能發覺她眼中的深意。


    以及,她從兔子腿上的咬痕看出周圍潛伏著野獸,特意找了幾根粗壯的木棍用來防身,後來又因為害怕木棍被火堆點燃,特意將它們放在山洞洞口的位置。


    所有齒輪嚴絲合縫地拚接,原來江月年早已計劃好一切。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過拋棄他的念頭。


    “總算趕上了,萬幸來得不算太晚。”


    把葉卓一掌擊暈,女孩逆著光向他走近。陽光化作朦朦朧朧的霧氣,將她大半的五官遮掩,隻露出微微上揚的嘴角,如同一彎輕盈漂亮的小月亮。


    這句台詞龍是記得的。


    之前兩人圍著火堆坐在一起時,江月年閑來無事,說他們倆的故事很像某個西方傳說。


    “就是勇者鬥惡龍啊!你聽說過嗎?”小姑娘用手撐著腮幫子,笑意盈盈地看著他,“龍把女孩帶進了山洞,這不就是咱們剛剛經曆的事情嗎?是不是很有意思?”


    才不會有意思呢。


    那時的龍想,在故事最後,惡龍是會被勇者殺掉的,而且公主對龍厭惡得不得了。


    “不過我們和那些故事又壓根沒關係。龍先生你可是要比故事裏的龍好太多太多啦,我也不夠格去做什麽公主。”


    她說話時情不自禁笑了起來:“我記得小時候特別喜歡聽這類故事,覺得英雄救美浪漫得不得了。勇者一般會說出怎樣的台詞來著?”


    “總算趕上了,萬幸來得不算太晚。”


    然後是——


    她的聲音很近又很遠,帶了一絲捉摸不透的狡黠笑意:“你沒有受傷吧?是不是受了驚嚇?……龍先生。”


    最後那幾個字,本應該是“親愛的公主殿下”。


    她雖然換成了“龍先生”的稱呼,卻還是讓青年莫名覺得,自己變成了故事裏公主一類的角色,小小的羞恥與慌亂感像貓爪撓在心頭,讓他別扭地移開視線。


    耳根悄悄發燙。


    在江月年的故事裏,勇者最終闖入洞穴屠殺惡龍,挽救公主於危難之中,一切都與劇本契合得剛剛好,沒什麽特別的地方。


    但在龍看來,故事卻應該是這樣的。


    被惡龍擄走的公主拿起寶劍,狠狠將道貌岸然的王子揍倒在地。


    然後站在陽光下伸出手,拯救了卑劣孤獨的、瀕死的惡龍。


    她說得沒錯。


    英雄救美的故事,的確很浪漫。


    第24章 奔赴


    江月年久違地坐在溫暖室內, 雙手捧杯喝了口熱茶。


    身旁的青年龍人對一切都表現出極度抗拒的模樣, 晦暗瞳孔裏滿是冰雪般瘮人的涼意,除了江月年,拒絕其他所有人的靠近。於是她隻得輕聲安慰:“別擔心,我們已經安全了。收容所會徹查實驗室的事情。”


    自從她在山洞裏背後偷襲,一悶棍解決研究員葉卓後, 事情就好辦許多。


    他們倆之所以被困住,一是因為實驗室大規模搜山, 二是江月年的手機被摔壞,無法向外界求助。結果這人為了搶功獨自前來山洞, 身邊沒人跟隨,還附贈了一部完好無損的手機, 信號經過加強、即使在深山也能使用的那種。


    本來的目的,是為了在山裏通報龍人的位置。


    簡直是真正意義上的“沒有槍沒有炮, 敵人來給我們造”。


    江月年毫不猶豫地撥通了電話, 有個號碼她爛熟於心,滴聲嘟嘟許久,終於從手機另一頭響起熟悉的男音:“喂?”


    十足的懶散和漫不經心,好像剛從睡夢裏醒來沒多久, 卻聽得她滿身凝固的血液都重新活絡起來。


    江月年指尖冰涼地深吸一口氣,盡量壓低聲音:“雖然聽起來很古怪, 但我正在被許多拿著槍的人追殺, 你快來吧。”


    她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髒, 尾音下意識微微顫抖:“……哥哥。”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一秒鍾。


    然後是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的聲音, 以及男人暴怒的咬牙切齒:“哪些混賬敢動我妹妹?我把他們腦袋擰下來!你在哪兒,我馬上——哎喲!”


    有什麽東西摔倒在地的聲響、床單飛舞的雜音和粗獷的慘叫一起傳入耳朵,嚇得江月年心髒懸到了喉嚨口,小聲問一句:“怎麽了,哥?”


    “嘶——踩到床單摔倒了。”


    江月年:……


    你也太帥不過三秒了吧!聽起來好像很不靠譜的樣子啊!


    萬幸的是,雖然哥哥本人實在不太靠譜,但他的同事個個都厲害得不得了。


    江月年的哥哥名叫江照年,在異常生物收容所的特遣隊裏擔任隊長,負責捕獲並收容各類極端凶殘的異生物。人體實驗被他知道後,就相當於整個收容所都了解了這件事。


    實驗室自然無法與專業的政府機構相抗衡,在山林裏試圖包圍出逃的實驗體時,稀裏糊塗就遭到了收容所的反包圍,被一舉當場抓獲。


    而山洞裏的江月年與龍,自然也被護送著回到了收容所。


    “年年,你老實告訴我。”


    江照年是個三十多歲的英俊男人,家裏爸媽老來得女,把江月年捧在手心裏寵,他這個哥哥更是自稱“年年頭號唯粉”,執行任務時雷厲風行,一見到她,就黏糊糊又怪兮兮:“這個上半身沒穿衣服的家夥到底有沒有對你做什麽奇怪的事情!”


    “當然沒有!”


    江月年敲敲他額頭:“多虧了龍先生帶我逃跑,你妹妹才沒死在子彈下麵。”


    妹控頭號種子選手,尊敬的特遣隊隊長沒再說話,而是偏轉過腦袋,細細打量坐在小姑娘身旁的青年。


    一看就知道不是太好招惹的人物,一雙寒光森森的豎瞳像貓或蜥蜴,直勾勾盯著某處地方時,像深不見底的寒潭死水,看一眼就足以讓人感到窒息。棱角分明的麵部線條四處彰顯殺氣,陰沉孤僻、殺機暗藏、即使被折磨許久也依舊保持著強烈自尊心的,刺頭。


    這家夥冷得厲害,對其他人一概愛搭不理,唯獨聽他小妹妹的話,看向她時的目光也不自覺信任很多。


    像是被折磨、被拋棄的喪家之犬,本來已經不再相信人類,卻猝不及防遇見了新的主人。那是他最為信賴的對象,也是唯一信賴的對象。


    雖然他還挺喜歡這龍人又冷又硬的性格——


    但是快給他收回眼神啊臭小子!!!


    “實驗室的事情我們會徹查,給所有人一個交代,那群人渣也會受到應得的製裁。”


    江照年無奈地揉揉太陽穴,與龍四目相對:“在此期間,你需要在收容所裏進行檢查——不用擔心,隻是些必要的身體檢查和醫療手段,為了治療你身上那些傷。”


    他頓了頓,無聲歎了口氣,拍拍青年肩膀:“無論如何,能在那種條件下逃出來,辛苦你了。還有,謝謝你救了我妹妹。”


    雖然龍人種族的自愈能力比人類好上一些,但也還沒到能讓他為所欲為的程度。


    由於上身不著片縷,一眼就能見到青年身上交錯縱橫的傷疤,大多數人哪怕受了其中一處,都會止不住地哀嚎求饒,他卻自始至終保持著事不關己的模樣,一點難受的模樣都沒露出來。


    而且聽年年說,這小子不僅渾身是傷地從實驗室逃出來,還帶著她在山林裏奔跑了很長一段距離,無論是膽識、謀略和體能,應該都遠遠超出常人。


    人才啊。


    或許……有朝一日能把他拉進特遣隊工作。


    龍短暫地沉默了一下。


    緊接著垂眸看向身邊的江月年:“我留在這裏,那她呢?”


    當著他的麵死盯著他妹妹不放唄。


    江照年氣得啊。


    “回家啊,當然是回家。高中生不回家還能去幹嘛?”


    他伸手握成拳,極輕極輕地落在小姑娘腦袋上,每說一個詞就敲一下:“數學作業寫完了嗎?英語單詞背了嗎?化學公式全都能記住了?還不回家?”


    江月年捂著腦袋抬頭看他,像聽到了恐怖故事一樣拚命搖頭。


    更何況她的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本來被救出山林後她就應該馬上前去赴約,但來收容所錄口供是必須走的程序,她就算再趕時間,也不得不被帶到這裏。


    江月年實在沒辦法再等。


    慈善會……不知道有沒有結束。


    “那我先走啦。”


    女孩的目光澄澈溫和,比起龍人冷如寒冰的眼睛,更像是春天柔和的水:“龍先生,收容所裏的大家都非常好,你一定要乖乖聽話,盡早康複——我以後有時間,會常來看望你的。”


    對方仍舊是沒什麽表情的冷淡模樣,等她道別後即將轉身離開,忽然聽見身旁傳來青年沙啞的聲線:“陸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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