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就聽好幾個女孩子在說:“真是想不到那個鄧東明已經32了,長的可真漂亮。”


    “漂亮有啥用,沒聽說嗎,她不會生孩子?”一個女孩子悄聲說。


    “喲,真可憐,我聽說她男人跟個女的上床……”


    “你們幾個,不勞動,拄著鋤頭在這兒站著聊天,是想扣工分嗎?”蘇櫻桃厲聲問。


    幾個女孩子看見來的是蘇櫻桃,立刻跟小鵪鶉似的閉緊嘴巴,默默散開了。


    進了辦公室,鄧東明穿著件藏青色的解放裝,裏麵是土布襯衣,坐在辦公桌後麵。


    雖然王婆子難纏,王勝入獄以後也拒不肯離婚,但是毛紀蘭能罵會撒潑,從公安局罵到民政局,罵的所有領導啞口無言,給鄧東明扯了離婚證。


    但是壞處是顯而易見的。


    且不說王婆子整天四處宣揚鄧東明不會生,鄧東明早晚要後悔,因為毛紀蘭的罵,現在整個秦州,並不是人人都知道區委書記姓甚名誰。


    但人人都知道鄧東明不會生孩子。


    她現在是農場的新記分員,這個工作隻有工分,沒有工資,但能有這麽一份工作,在現在來說,很不錯了。


    “蘇主任來啦,這兒有你一封信,你看看呢。”鄧東明把信遞給蘇櫻桃,又說:“農場的人想說就說,想罵就罵吧,我無所謂的,你以後也別為了我罵那些小姑娘們,大家都不容易。”


    蘇櫻桃心說:就是你的善良害了你,覺得誰都不容易,你自己過的就能容易?


    信是東方雪櫻寄來的,說自己填錯了申請書,沒寫密林農場幾個字,結果被下放到成縣勞改農場了,讓她有時間的話記得去看她。


    蘇櫻桃心說,東方雪櫻這運氣,也是夠臭的,怎麽就給下放到成縣勞改農場去了呢?


    得,有時間的話,她還真得去看看她。


    ……


    再說湯姆,今天是開學前的最後一天,跟著他的小夥伴們,大家都特別躁動,就想在開學前好好瘋玩一下,比如到供銷社門口看看裏麵玻璃櫃裏的各種糖啦,再看看隔壁菜市場裏吊著的各種肉啦。


    遠一點兒,還可以壯著膽子去秦城監獄外麵跑一圈兒,看看獄警的嘹望塔,以及他們端的槍啦,這是他們最喜歡玩的事兒。


    而自打他有了那件小綠軍大衣後,現在可是當仁不讓的大哥。


    已經三月了,秦州靠近沙漠,說熱就熱,熱的特別快,現在氣溫已經有18度了,大家都隻穿單外套,他那小呢子軍大衣還是不肯脫,非得要穿著。


    一幫孩子在供銷社門口玩鬧,而蘇小娥呢,穿著綠色的外套,背著一個軍綠色的書包,係著大紅的圍巾,就在供銷社門口等班車。


    湯姆保證真是徐衝衝搗的鬼,他站的好好的,正在看蘇小娥那條紅圍巾,想象著,要是嬸嬸也能係一條,該有多漂亮,徐衝衝突然一把,就把他推向了蘇小娥,咚的一聲,他撞蘇小娥肚子上了。


    他生的重,撞了人別人會很疼,這他知道,所以看蘇小娥彎著腰嗷的一聲,他立刻就要說句對不起。


    結果蘇小娥一個大耳光就搧過來了:“有沒有長眼睛啊你,鄧長城?”


    這一耳光比叔叔的大巴掌還疼,直接要把他刮翻在地了。


    湯姆眼看要摔倒,這時候心裏隻有自己的小軍大衣,他摔了沒關係,他怕要摔破他的小軍大衣,於是他果斷伸手,抓住了蘇小娥的綠書包,防止自己跌倒下去。


    結果他的身體太沉了,居然拽斷了蘇小娥的書包帶子,隻聽啪的一把,綠書包摔在地上,哐啷一聲,從裏麵摔出個紅顏色的,上麵印著一個外國人頭像的鐵煙盒來。


    而從鐵煙盒裏滾出幾顆墨綠色的珠子,那珠子湯姆看著怎麽那麽熟悉,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蘇小娥伸手,快速的把那些珠子裝進盒子裏,把綠書包撿了起來,眼看班車一來,回頭啐了湯姆一口口水,悄悄罵了聲狗洋崽子,轉身上車,氣啾啾的走了。


    湯姆愣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朝著機械廠跑了。


    他想起來了,那是大佛的眼珠子,他在那尊千手觀音上見過。


    媽耶,大佛的眼珠子居然在蘇小娥的書包裏。


    第149章 焦糖核桃


    “呸, 鄧東明,不會下蛋的母雞,這輩子你休想嫁出去!”就在蘇櫻桃和鄧東明聊天的時候, 農場的鐵門口傳來一陣嚎哭聲。


    蘇櫻桃一聽是蘇旗鎮王婆子的聲音, 就想出去看看, 鄧東明伸手拽住了她:“你就別管了,讓她罵去吧,罵夠了她就走了。”


    “鄧東明大字不識一顆, 居然能在密林農場記工分,我實名舉報毛紀蘭,她這是走後門,搞關係, 請g委會的同誌們一定要狠狠批她呀。”外麵, 王婆子的罵聲不絕於耳。


    蘇櫻桃剛出門, 就見毛紀蘭像一股閃電一樣, 從自己麵前衝過去了。


    “日你大爺的王婆子,罵吧罵吧,累死了你, 我看你那大孫子誰幫你養。”毛紀蘭在鐵門裏, 手叉著腰,高聲說。


    王婆子一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裏是個在現在來說, 特別金貴的玻璃奶瓶,一手高揚著奶瓶, 她說:“陶慧現在是我兒媳婦,比她鄧東明年青,還漂亮, 還會生,不嫌我兒子坐牢,看看這奶瓶,看看這奶粉,都是她買的,鄧東明,你就哭去吧,你這輩子都休想嫁出去。”


    “我恭喜你,這大孫子,你就好好兒養著吧。”毛紀蘭都給王婆子氣樂了,揮揮手,跟農場裏的大家說:“幹活幹活,都去給我幹活兒。”


    她特樂意看王婆子抱著野崽子趾高氣昂的樣子,因為她知道,那個小崽子是個小雜種!


    農業部的專家,早在去年就到位了,今年農場的播種是進行過規劃的。而現在,正是專家們進行嫁接繁育,育種的時候。


    農工們則依然在進行墾荒,不過有蘇野帶頭,毛紀蘭就不像原來那麽忙了,看蘇櫻桃要出農場,遞給她一個小布袋兒,說:“這是我專門給團結,建設幾個男孩兒做的,你也有份兒,誰叫你們都是需要補腦子的人呢?”


    看蘇櫻桃隨隨便便就要裝兜裏,毛紀蘭又說:“打開了自己吃,可不能給湯姆和珍妮。”


    什麽東西啊,老太太這麽鄭重其事的?


    蘇櫻桃打開小布袋兒一看,頓時哇的一聲:“糖核桃?”


    琥珀色的,亮晶晶的,而且是一整瓣一整瓣,去了衣子的糖核桃一枚枚,完好無損的躺在一隻小布袋兒裏,蘇櫻桃嚐了一枚,差點沒香死過去。


    “好好兒補補腦子,咱們家可全指著你呢。”毛紀蘭瞪了蘇櫻桃一眼:“你要湯毛和真泥吃了,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媳婦!”


    “好的娘!”蘇櫻桃要被自己肉麻死了。


    把核頭剝了皮兒,去了衣子,再把白糖在鍋裏炒化,在核桃肉上均勻的裹上糖漿,然後灑上芝麻,這種神仙吃飯,費時費功,而且核桃是多稀有的東西,毛紀蘭做了這東西,居然要送給她?


    不過也對,對於毛紀蘭來說,她和團結,建設那些男孩子一樣,都是家裏需要補腦子的一類人。


    把糖核桃裝到綠書包裏,蘇櫻桃先到被劃分好的果園區看了一下他們栽種,並嫁接的果樹,再到種植區看了一下科學播種的小麥和玉米,一個上午眼看就要過去了,於是折身回了家。


    這個種苗繁育中心,就目前來說,除了小一點,在管理上、種植規劃上,可以說沒有任何毛病。


    回到家,珍妮正在給她和湯姆的書包書皮,見蘇櫻桃進來,嘟著嘴巴說:“嬸兒,你知道嗎,宋清溪要到我們學校來上學了,而且跟我一個班,今天才報名,她就跟我們班所有的女孩子打的火熱。”


    “所以呢?”蘇櫻桃笑著問。


    宋清溪要來秦工上學,住在宋言家,這事兒蘇櫻桃知道。


    倒不是秦城小學的教育不好,而是顯而易見,秦工現在慢慢成了秦城的支柱產業,來訪的領導多,上層領導也重視,今年小學又添了一批從省裏調下來的老師,愛吃屎尖尖的李薇,就把女兒送過來了。


    為的,也是想讓女兒出出風頭。”


    珍妮又說:“而且她和所有的女孩子說悄悄話,然後大家看我的時候,目光都怪怪的。”


    “這叫排擠,做好你自己,不要理會她們就行了。”蘇櫻桃說。


    關於會排擠人,會搞小圈子的女人,蘇櫻桃在夢裏經曆過一人,那個女人就是褚岩的母親,也是蘇櫻桃的第二任婆婆,隨時隨地,隻要不喜歡誰,會用各種方法,隨時隨地排擠你,給你受憋屈氣。


    而且她跟目前革命派的元老,領袖的那位夫人關係特別好,堪稱閨蜜。


    不過那位也狡猾得很,不僅跟第一夫人是閨蜜,因為在宣傳部工作,跟鄧媽媽的關係也不錯,再加上褚司令一直在實權崗位上,那位可謂風光了一輩子。


    褚岩的生母作為第一批赴延安的老革命家,在任何史料中都被抹的幹幹淨淨,褚司令那位原配,堪稱功不可沒。


    而宋清溪對於珍妮無聲,但又讓珍妮倍感頭痛的排擠,恰恰就有褚岩那位母親的風範。


    ……


    最近鄧博士閑了一點,就一直在修理那輛皮卡車。


    把拖拉機上的零件全換過去,連發動機都給換了,蘇式老皮卡,裏麵倒是真皮座椅,但是,鏽跡幾乎要把車給腐蝕完了。


    機械廠裏全是搞工科的,沒人相信鄧博士能把這輛車給修好,可他帶著吳曉歌和毛靖幾個,連著幾天的功夫,居然還真讓這輛車跑起來了。


    洗的幹幹淨淨,重新刷過一遍漆,這輛老皮卡在轟隆一聲跑起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驚呆了,這是一輛爺爺輩兒的老車,居然讓鄧昆侖修的跑起來了。


    “叔叔,叔叔!”就在這時,湯姆跑了來,連比帶劃,指手劃腳,給鄧昆侖講了一大通:“大佛的眼珠子!”


    “佛眼,在蘇小娥手裏?”鄧昆侖重複了一遍,喃喃的說:“那必定跟殷建功有關。”


    說起殷建功,就不得不說孫雪芹。


    孫雪芹那個女同誌倒是挺硬氣的,回軍區之後,雖然因為殷建功拒不肯離婚,現在還沒能離了婚,但她跟領導們反應了殷建功經常半夜出門的問題,想讓領導們重視這個問題。


    不過那個殷建功反將一軍,關鍵時刻,居然拿了很多孫雪芹平常跟自己吵架時,他悄悄錄的錄音磁帶出來。


    憤怒中的女人嘛,難免就要攻擊男人:你是不是在外麵找野女人啦,你是不是昨天晚又出去,一晚上沒回來啦,你是不是去□□啦之類的話。


    也是因為這份證詞,雖然說高司令員最終給孫雪芹做了主,但是並沒有因此追究殷建功的責任,他現在給調到了後勤部,但依然是個部級幹部。


    而且軍區的各種手續交接起來麻煩。


    鄧昆侖現在急需的一批零配件,價值在五萬元左右,他一直不肯給新領導交接,新領導就不能批給他。


    現在,鄧昆侖之所以閑著,就是因為所需要的零件配備不到位。


    昨天,鄧昆侖專門給殷建功打了個電話,問對方什麽時候能把那批東西交接清楚,趕緊給他送下來,結果殷建功怎麽說的。


    他在電話裏笑嗬嗬的說:“博士,聽說你從海青帶了一大批科學家們到秦城監獄,還是總理特批的,是不是?”


    鄧昆侖緊握著聽筒,沒說話。


    過了很久,電話裏就是哢噠一聲,鄧昆侖敏銳的聽到,有錄音機在響的痕跡。


    軍區的領導們不比別的地方的,而那個殷建功,跟妻子吵架都錄音,可見,是個特別謹慎的人。


    要是剛才鄧昆侖答一聲是,或者嗯,隻要出聲答應,就會招來中央特別g命委員會的批評,尤其是殷建功在電話裏,專門套他,問他是不是從海青帶了一批科學家回來。


    這事要傳到上麵,g命派的耳朵裏,鄧昆侖和整個秦工都得完蛋。


    所以鄧博士這麽一個在工作中,在生活中沒有任何脾氣的人,最近正給殷建功整的咬牙切齒,還是頭一回,有一種衝動,特別想把一個人從某個位置上給搞下來呢。


    蘇小娥是殷建功原來談過的對象,而佛眼在蘇小娥的手裏,蘇小娥又出了秦工了,這事兒鄧博士當然得知道是為什麽。


    所以,大家看博士修好了皮卡,因為聽說他車技好,興致勃勃的在等他給大家展示一下開車技術,結果博士在大家的矚目禮中,把湯姆扔到皮卡車上,然後開著皮卡跑了。


    而且跑了之後再也沒回來。


    鄧昆侖先到農場問了一圈,沒人知道蘇小娥去哪兒了。


    再把車開到小白樓,博士原本沒抱希望的,但是順口隔著車問了一句:“櫻桃,你知不知道蘇小娥去哪兒了?”


    “去秦州了,怎麽啦?”蘇櫻桃說。


    鄧博士隻說了一句:“快上車。”


    既然是去了秦州,那就去秦州找。佛眼,那可是距今將近2000年前的文物,而且那些佛眼,曾經是被日本人挖走的,不管蘇小娥是不是從殷建功手裏拿的,據此,他們都可以刨出一個間諜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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