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昆侖搖了搖手中的液壓器,把其中一個衝的更鬆了,回頭看吳曉歌懷裏端著一個小型的地質測量儀,於是一本正經的說:“快看,那兒還有個照相機,一直在給你照相,好好撥,明天叔叔把照片洗出來,全寄到首都去,你就能上《少兒畫報》。”


    “真的?”湯姆的眼睛亮了,撥一撥,還得做個造型:“吳叔叔,你在拍嗎?”


    吳曉歌連忙點頭:“在拍在拍,我一直在拍。”


    一幫子年青的工程師們對視一眼,很疑惑:一板一言的博士,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變的,撒謊不打草稿不說,騙孩子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今天蘇櫻桃在農場高了一整天的接待,當然,全程依然是她在講述,別說一大幫陪同的領導們了,就是宋言那個廠書記都被她擠在屁股後麵。


    包菊還沒受過這種閑氣,關鍵是,她連一句話都插不進嘴去,怎麽辦?


    想來想去,她跑去找兒子褚岩去了。


    到底褚岩是她兒子,作為一個有身份,在地位,有年齡的老同誌,暫時不要著急,年青人既然想出風頭,就讓她先出點風頭,她先了解蘇櫻桃,再想辦法給點搓折和打擊嘛。


    畢竟用領袖的話說:年青人,是必須經受打擊才能成長的。


    把褚岩喊到房間裏,包菊一臉笑眯眯,兩隻眼睛裏滿是縱容的溺愛:“媽為了你那顆天珠,可是找過第一夫人幫忙的,你看看你,見了媽都不知道喊一聲媽?“


    “媽!”褚岩摸了摸腦袋,大大咧咧了下來,喊了一聲。


    包菊似笑非笑,白了兒子一眼,先給了兒子兩條好煙,又踢了踢腳下兩箱酒,示意這些東西是給兒子的,然後又說:“那個蘇櫻桃到底什麽來頭,年齡那麽小,怎麽接人待物樣樣都會,你坐下,好好跟我聊聊那個女同誌吧,我挺喜歡她的,也對她特別感興趣。”


    褚岩最近正好沒煙抽了,先撕開一包點了一支,抽了一下唇,心說:看來包菊是氣的厲害了。


    女人的嘴,騙人的鬼啊。


    包菊要說喜歡誰,那就是準備整誰啦!


    ……


    今天晚上沒有晚宴,可以早點下班,蘇櫻桃下了班,剛剛要回家,陰魂不散的蘇曼又追著來了:“博士夫人,你該不會忘了吧,今天咱們必須排《紅燈記》。”


    蘇櫻桃怎麽可能忘了她呢?


    今天她跟一個認識東方雪櫻的記者聊了一下,那個記者正好認識蘇曼,也認識東方雪櫻。


    據說就在蘇櫻桃離開的那段時間,蘇曼確實悄悄整過東方雪櫻,給東方雪櫻貼大字報時候,都有人親眼撞見過。


    這女的,就是個最喜歡悄悄貼人大字報,搗事生非的貨。


    “我找了一個特別合適的李奶奶……”蘇櫻桃回頭,正好看毛紀蘭在自己身後不遠處,於是招了過來:“娘,這兒有個女同誌,明天要表演《紅燈記》,你好好指導一下她。”


    蘇曼的嗓門大,那是因為首都嗓門大的人少。


    毛紀蘭的嗓門,可是在農場裏罵了幾年人罵出來的,聽見兒媳婦在喊自己,尖厲厲的一聲就過來了:“《紅燈記》可是我的最愛,鐵梅,瞪個眼睛給我看看,氣勢重不重,你要氣勢起不來,沒有劉長瑜一眼過去能破人膽的氣勢,我可不服。”


    說著,一把拉過蘇曼:“來,就在這兒,唱給我聽。”


    什麽叫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甭看毛紀蘭潑辣粗俗,講起革命輩份,她是這農場裏所有人的祖宗。


    蘇曼不是想要個李奶奶嗎,毛紀蘭一頭白發,不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李奶奶?


    她想唱《紅燈記》,先過毛紀蘭的關吧,毛紀蘭在收音機裏,可是聽了八百遍紅燈記的,對唱腔,嗓音的要求,比誰都嚴格。


    ……


    回到家,還沒進門,蘇櫻桃就聞到一股香噴噴的味道,依然是羊肉的味道。


    這幾天農場一直在宰羊,畢竟農場隻有羊肉,而貴賓們喜歡吃的也是羊肉。


    蘇櫻桃乍的,還以為是張平安又來給她送了羊卵蛋來呢。


    昨天晚上吃了羊卵蛋的博士燥了一晚上,喝了半晚上的水不說,淩晨三點起來洗了個冷水澡,再送羊卵蛋,蘇櫻桃就得提刀去砍張平安了。


    不過進了門,就見在家裏搞烹調的居然是博士。


    湯姆和珍妮倆圍在廚房門口,正在看博士搞烹調。


    有現宰的羊排,還有新鮮的圓蘑菇,切成一條條一樣粗細的土豆,另外還有些新鮮的蔬菜,農場裏剛下來的茄子,辣椒,鄧博士居然在廚房裏,用她的烤箱,這是準備做點燒烤來吃。


    “聽說今天貴賓特別高興。”往肉上刷著油,鄧博士皺起眉頭說。


    “重要的是不武鬥搞革命,我費幹了嘴皮子說了一整天,隻要有一句能讓上麵的領導聽見,咱們就贏了。”蘇櫻桃脫了高跟鞋,地是博士擦過的,用顯微鏡看都會很幹淨的那種幹淨,所以她索性就打著赤腳在地上走了。


    鄧博士把烤串兒放進了烤箱裏,回頭問:“所以接下來呢,希哈努克還要呆好幾天呢,接下來你想做什麽。”


    蘇櫻桃抽了抽唇:“搞錢。”


    鄧博士愣了一下,突然臉色一變就是一聲冷哼:“昨天宋言一直在念叨,說你心黑,小蘇同誌,我發現你確實心黑,咱們國家很窮……”


    “很窮,窮到四萬萬同胞全在餓肚子,就我一個人天天吃飽喝足,眼睛鑽到錢裏去麵了,哈?”蘇櫻桃旋及也變了臉色


    鄧昆侖不會吵架,給蘇櫻桃一聲吼的頓住了。


    湯姆皺著眉頭說:“叔叔,不是所有的人都窮,那個蘇曼阿姨用的是美國生產的化妝品,動不動還要悄悄噴點香水,香水的味道,跟我媽媽噴的一樣,她就不窮。”


    珍妮接過話頭說:“那位姓包的奶奶也不窮哦,她的涼皮鞋是真皮的,她穿了一身的的確涼,我聽張平安說,她搬了兩箱茅台上招待所。”


    現在是1970年,全國上下,幾萬萬同胞不說脫貧,都沒有擺脫饑餓。


    鄧昆侖聽蘇櫻桃說搞錢,下意識的就認為蘇櫻桃是要從國庫裏搞錢,畢竟她多會搞錢啊,評繁育中心的時候就搞了一筆,5000塊。修公路的時候又搞了一筆,40000塊。


    鄧昆侖這種身係家國的人,一聽妻子又要從國庫裏搞錢,當然得著急:她搞來錢,秦工富了,路好了,農工都有工資用了,但全國人民還在餓肚子。


    所以他才會臉色大變,在他這兒隻有苦自己,沒有苦全國人民的。


    蘇櫻桃的酒早就喝完了。


    前陣子一直在忙,倒也沒什麽,想不起來。


    今天累了一天,而且中午吃飯的時候領導們也開了茅台。


    蘇櫻桃很想喝,但是宋言忍著她刀子一樣的目光,就是不肯給她倒酒,而身為一個女同誌,蘇櫻桃也還沒有豪放到親自去給自己要酒的程度。


    所以她今天饞了一整天了,就想喝口酒,揚起那隻茅台的瓶子滴了半天,終於,從裏麵流出一滴,滴在她的舌尖上。


    咂巴咂巴,一滴酒,可比一杯酒要香得多,味兒散了,饞蟲勾了起來,骨頭都在發癢。


    “有什麽吃的嗎?”蘇櫻桃於是又問,喝酒必須就菜,這是酒家的慣例。


    鄧昆侖悶聲說:“沒有。至少我不搞特權,別人搞不搞那是別人的事,國內四萬同胞是個什麽樣的生活水準,我就是。”


    大家吃糠他也吃糠,大家咽菜他也咽菜,艱苦奮鬥,他貫徹的特別徹底。


    敢怒不敢言,也要用行動抗議,抗議蘇櫻桃再從國庫裏弄錢。


    蘇櫻桃明明聞到羊肉的香味兒,但拉開烤箱一看,裏麵的東西明明還是生的呀,香味兒到底從哪兒來的,她踮腳嗅到廚櫃的縫子上,一把拉開。


    裏麵居然並排躺著八顆烤好的卵蛋,上麵刷著紅油,灑著辣椒麵兒花椒粉。


    博士這口味夠重的呀,悄悄給自己烤卵蛋吃?


    沒人能攻下來的博士,就連他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已經被張平安的糖衣炮彈給攻陷了。


    “好家夥,你不是要跟全國人民一起艱苦奮鬥的嗎,全國人民有沒有吃這東西?”一口摘了一個,蘇櫻桃問。


    博士的好東西就這麽大剌剌的被蘇櫻桃拿到了外麵,當然大驚失色:“小蘇,放回去,湯姆看見肯定要吃,快放回去。”


    “就不。蘇曼和包菊都在搞特殊,憑什麽我不能搞特殊,你愛艱苦奮鬥,就跟全國人民一起艱苦奮鬥吧,我還偏要搞特殊。”蘇櫻桃又吃了一顆。


    “你可真是……吃吧吃吧,吃了身體不舒服可別怪我。”博士又氣又惱,簡直不知道該帶的妻子怎麽辦。


    “你要去幹嘛?”蘇櫻桃看博士大晚上的要出門,於是問。


    鄧昆侖氣衝衝的扔了一句:“加班,白天不讓幹,晚上我們總得工作吧?”


    蘇櫻桃看博士是真生氣了,連忙說:“你家國庫裏的錢你留著自己花,我是要從國際友人身上搞錢,好嗎?”


    博士果然停下來了,一臉驚愕:“你能從國際友人的身上搞來錢”


    “我還能從包菊身上搞來錢呢,而且我能搞來很多錢,多大點事兒。”蘇櫻桃吃了最後一顆卵蛋,得意的說。


    既來之,不留點錢就走怎麽行。


    隻要來秦工的,走的時候統統都得給她留點錢!


    所以現在是,包菊想搞她的人,蘇櫻桃卻是想搞她的錢呢。


    第158章 20萬美金


    “蘇櫻桃, 我不認識,長的漂亮嗎,是不是你要介紹給我的對象?”褚岩一副哈叭狗的樣子, 腆著臉問他母親。


    包菊本來有點不信, 褚岩會不認識蘇櫻桃?


    不過轉念一想, 她又釋然了。


    褚岩吧,**,長的帥, 而且本身身上有一種放蕩不羈的氣質,特別惹女孩子喜歡,在首都追他的女孩子沒有幾百,也有幾十, 漂亮姑娘他見的多了, 而且來秦工的時間也不長。


    再說了, 蘇櫻桃是個已婚女人, 已婚的,別人的妻子,說不定他真不了解呢。


    所以她眼珠子一轉就說:“不認識就算了, 就當媽沒問過你, 去吧,吃喝上不要省錢,沒了錢媽補貼你, 省得你爸總說我對你不夠好。”


    既然他不認識就算了,蘇櫻桃長的很漂亮, 而且長相上有幾分像褚岩的生母,最好不要讓他注意上那個女同誌。


    “行了,回去工作吧, 你一直不成器,媽為你一顆心都操碎了。”包菊拉過兒子的手,輕拍的時候又給他塞了50塊錢在手心裏。


    得想個什麽辦法,讓秦工在首都方麵出個醜呢?


    領袖的私人錄像師全程拍攝,那錄像要傳到首都風麵,蘇櫻桃的風頭可就出大發了。


    哎呀,包菊的頭很疼,快疼破了。


    ……


    總共五天的訪問時間,這是首都方麵給希哈努克批的行程。


    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從第四天開始,就是休息時間,畢竟回程還要坐好幾天的火車,今天的行程搞完,希哈努克先生就要徹底的歇下來,好好休息休息了。


    而蘇曼本來是準備要唱《紅燈記》的,結果就在今天,突然,首都方麵打來電話,不讓演《紅燈記》了,讓秦工放一場電影,名字叫《波哥山的玫瑰花》。


    可憐蘇曼在全場找到毛紀蘭要跟她配戲,唱《紅燈記》的。


    好家夥,臨上場前演出被取消,她還平白無故挨了毛紀蘭好多的罵。


    晦氣呐。


    轉眼就是第四天了,從今天開始,國際友人得好好休息兩天了。


    早晨起來,蘇櫻桃先去找了一趟鄭凱,見了麵,開門見山就問鄭凱:“你爹原來捏的那些小菩薩像呢,快去給我搞幾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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