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凱的父親解放前是個道士,兼職觀相算命,當然,偶爾哪兒需要和尚,他也可以立馬變成和尚,兼職給地主婆子,富農家的太太們念唱經文,驅鬼打邪,順帶賣賣小菩薩。


    所以他家有很多自己捏的,燒的小菩薩像,畢竟是老一輩的手藝人,那東西捏的特別好,水平跟大佛石窟的差不離。在夢裏,蘇櫻桃見過那些東西。


    鄭凱連忙擺手說:“那東西我早就當成四舊燒完了,砸完了,家裏一個都沒有,真的。”


    “你放屁,就在你們家西屋的炕洞裏藏了好些個,把捏的最像咱們敦煌石窟裏那些彩塑飛天的給我弄幾個來,我給你一張國營飯店的招待票,快去。”蘇櫻桃又說。


    俗話說的好,女追男,隔層紗。


    雖然孫緊傻,但是孫緊也挺可愛,鄭凱想請孫緊吃頓飯,然後用這頓飯搞定她,跟她趕緊扯證結婚生個娃娃的,畢竟他也老大不小了,男人嘛,以結婚生孩子為重。


    所以一把奪過票,他指著蘇櫻桃的鼻子說:“我可以悄悄拿給你,但那全是封建迷信的糟粕,你要拜就悄悄拜,千萬不要讓別人看見,不然你就死定了。”


    “放心吧,我肯定特別小心,誰也不讓看見。”蘇櫻桃說。


    下午鄭凱拿一根舊床單裹著幾個他爸捏的菩薩造像來了,進了蘇櫻桃家了。


    這其中有一個造像高達50公分,是一尊菩薩像,菩薩發髻高聳,胸肌隆起,腰身細長,柳眉朱唇,典型的盛唐菩薩風格,簡直美不勝收。


    蘇櫻桃搓著雙手,直讚妙啊妙啊。


    這是用最接近唐代的彩塑方式塑的,染的,造型極為漂亮的菩薩,在炕洞裏給煙熏火燎過,更添了幾分滄桑的感覺。


    用刷子擦洗,收拾幹淨,想了想,這樣抱著不太雅觀,於是她把自己唯一一塊,去年買的藍色的大圍巾拿了出來,把菩薩像給裹上了。


    抱著,就準備去找國際友人了。


    高棉可是佛教文化盛行的國家,國家領導人就是虔誠的佛教徒。


    這東西,蘇櫻桃敢保證,希哈努克先生保證特別喜歡。


    不過因為是抱的菩薩,怕半路被人撞見,她走的是通萬人坑的那條小路,準備從那條路上繞個大彎子去找希哈努克的,結果恰巧在路上,就碰上包菊和蘇曼走在前麵。


    “那個蘇櫻桃簡直太會表現了,怎麽辦啊包主任?”蘇曼袖著兩隻手,凍的抖抖索索的說。


    包菊能不生氣嗎,特別生氣,但耐心的說:“劉偉在呢,他是來拍記錄片的,咱們不要輕舉妄動了,等回了首都,我跟第一夫人講一講蘇櫻桃的所作所為吧。就明天一天了,咱們得趕緊走,回首都。”


    喲,蘇櫻桃悄悄走在後麵,覺得自己挺有麵子的啊,能讓包菊在第一夫人麵前告她的小狀,打她的小報告?


    準備要咳一聲,讓這倆女的發現自己的,結果包菊突然停住,遙遙望著沙漠的方向就說了一句:“聽說成縣農場比這兒辛苦多了,在那地方,估計一個人熬不了多久吧?”


    “我覺得也是。”蘇曼說。


    蘇櫻桃停在原地,心說,自己都聽了兩次,聽到包菊在和蘇曼倆談起成縣勞改農場,莫非成縣勞改農場裏,有什麽讓包菊惦記的人?


    “咳咳!”故意咳了兩聲,而且還露了點菩薩的頭出來,蘇櫻桃笑著叫了一聲:“包主任,蘇曼同誌,你們好啊?”


    “蘇櫻桃,你這是?”


    “我準備給希哈努克同誌送一樣咱們秦州的特產藝術品,你們要跟我一起走嗎?”蘇櫻桃抱著菩薩,從這倆女的麵前經過時,笑著說。


    蘇曼拽了抓包菊的袖子,示意她看:那裏麵分明是個佛像。


    包菊也立刻,斷然的跟上了:就是要去看看,蘇櫻桃這是在搗什麽鬼。


    那要真是一個佛像,這可是封建迷,蘇櫻桃這是不要命了,她露了個活靶子出來,讓她們抓?


    希哈努克正在休息,蘇櫻桃抱著一尊菩薩像進來,揭開藍色的大圍巾,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刻,這位國際友人頓時一聲驚歎:“蘇小姐,天啦,這是東方藝術的精髓,你是拿來讓我膜拜的嗎?”


    “不不,這隻是一尊仿品,也僅僅是藝術品,跟宗教和封建迷信無關,隻是我們秦州一個普通匠人捏的藝術品而已,我要代表我們秦州政府把它送給您。我也相信菩薩會保佑高棉,讓它永遠沐浴在社會主義的光輝裏。”蘇櫻桃說著,雙手合什,也認認真拜了一下菩薩。


    翻譯嘴巴都在抽筋:菩薩保佑,社會主義。


    這兩者是怎麽結合到一起的?


    但是貴賓特別開心,也特別激動,嘴裏不停的說著感謝。


    翻譯連頭皮都在抽筋:這位國際友人,確實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這也是為什麽他一來秦州,先去大佛石窟的原因。


    蘇櫻桃這東西,送的也太及時了吧。


    “這是精美絕倫的藝術品,我會好好珍藏它的。”貴賓對著藝術品合什了雙手說。


    這時候錄像師劉偉並不在,隻在翻譯在場,蘇櫻桃於是歎了口氣:“我們國家現在特別窮,這是我們敦煌石窟的造像,它是那麽的精美絕倫,可我們國家太窮,甚至沒有錢去保護它們,唉,這隻是仿品就這麽漂亮,真正的文物您想想得有多漂亮,可它們馬上就要被自然風沙腐蝕了,真是讓人難過啊。”


    大佛石窟,希哈努克先生是去看過的。


    確實條件特別艱苦,佛像就那麽風化在自然中,一丁點的保護措施都沒有。


    其實當時,希哈努克的心裏就有施些錢,讓他們維護一下洞窟的意向,隻不過沒人問過,他也就沒有張嘴而已。


    “捐款,我給石窟捐些款吧。”希哈努克立刻說:“需要多少錢。”


    蘇櫻桃心黑了一下:“其實大佛石窟和敦煌,一個地方有一萬美金……”


    “每個地方捐十萬,翻譯,去把秘書喊進來,就說我要捐款。”希哈努克先生說。


    見了菩薩就燒香,就捐款,就磕頭,這是東方國家所有人都會做的事情。


    順順溜溜,都不需要你說明,暗示一下,搓搓手指,其實錢就來了,多容易的事情。


    因為不懂英文,蘇櫻桃以為是一萬美金。


    但就在這時,翻譯說:“20萬美金約等於25萬人民幣,而且小蘇同誌,咱們國家現在特別缺美金的外匯儲備,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是這25萬可是美金,於國家特別重要!”


    25萬塊,蘇櫻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在原地撥著打了個轉轉。


    她覺得自己簡直要飄上天了。


    不過她還沒暈,她的理智還在,握上希哈努克的手,她笑著說:“為了表示對您的感謝,明天我專門陪同您去一個地方走一走,看一看,好嗎?”


    “你私人陪著我?當然可以,我非常期待。”希哈努克交握著雙手說。


    他還以為是蘇櫻桃自己一個人陪著他出去玩呢,喲嗬,心情真美妙。


    從希哈努克先生的房間裏出來,拉開門的瞬間,蘇櫻桃差點沒撞上正在偷聽的包菊和蘇曼倆,她笑了笑,轉身走了。


    蘇曼回到房間,差點沒跑起來:“包主任,就現在,咱們舉報蘇櫻桃吧,她居然給希哈努克先生送菩薩像,這可是大大的封建迷信。”


    “你沒聽見嗎,希哈努克給秦州捐了25萬塊。”包菊氣啾啾的說。


    蘇曼才不管這個:“但她是在搞封建迷信,要不您打個紅色電話,跟第一夫人反應反應這件事情?”


    管貴賓有沒有捐錢,蘇櫻桃抱個佛像四處亂跑,反應到第一夫人那兒,她就死定了。


    包菊慢慢坐到了椅子上,兩隻拳頭突然就捏緊了。


    蘇曼心裏特別的雀躍,她覺得,包菊這肯定是準備要給上麵打電話了。


    ……


    這才是下午的事情,到了晚上,就連省裏的領導們,都知道國際友人給省裏捐了25萬塊了。


    接到省裏的電話,宋言愣了一下,直接打了個擺子:有這兩筆錢,文物研究所那幫人不得樂瘋了?給文物研究院不需要撥太多,秦城至少可以截流一大半,用來修路,搞基建呐。


    這功勞,省裏的領導表揚的可是他呀。


    有蘇櫻桃這麽一個下屬,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種躺著都能立功的快樂。


    正好這時,蘇櫻桃來找他了。


    “咱們給希哈努克先生送麵錦旗吧,趕緊快馬加鞭,找一個懂高棉語的人來,再寫一些感謝希哈努克生的大標語,今天晚上貼滿招待所,籃球場,以感謝他對咱們文物的保護工作。”蘇櫻桃開門見山就說。


    宋言拍了一下腦袋:“找翻譯吧,高棉語一般懂得人不多,寫,必須寫錦旗,搞感謝。”


    “翻譯不行,咱得給國際友人一個驚喜,怎麽能讓翻譯這件事兒?”蘇櫻桃想了一下,突然想到一個人:“您等等,我去給咱找個會高棉語的人來。”


    褚岩懂高棉語,是為了出國執行任務,在警衛營的時候專門學的。


    找他不就可以了?


    不過褚岩並不在民兵宿舍,問警衛排的人打聽了一下,她才知道,剛才褚岩還在招待所附近晃悠,就自己下樓的功夫,他往密林農場找博士去了。


    連著幾天,博士他們一直在做實驗,改進液壓設備,想讓挖掘紅柳變的更容易,秦州沙漠邊緣有幾萬畝這樣的紅柳林,隻要嚐試成功,那幾萬畝紅柳林就能不費任何功夫的變成良田。


    褚岩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了,這兩天她突然消停了,不爭風頭了,卻在小本子上寫寫畫畫,褚岩一看就猜明白了,他母親應該是在這兒不準備爭了,但等回了首都,肯定要在第一夫人麵前告大狀。


    因為她那個小筆記本,就是每回她見第一夫人的時候帶的,誰的名字要被列在那上麵,必定得倒黴。


    所以他是來跟博士商量,既然蘇櫻桃想出風頭,出到刹不住車。


    他這個外人管不著,讓博士收拾收拾他那風光的簡直要飄上天的妻子吧,明天讓博士把她關在家裏,或者想個辦法,哄出去算了。


    到時候他想想辦法,把包菊的那個小筆記本兒偷出來,給燒了去,至少讓蘇櫻桃躲過眼前的小報告嘛。


    不過他進了紅柳林,才找到博士,還沒來得及說話呢,蘇櫻桃隨後就跟來了。


    “褚岩,快走,回去跟我寫錦旗,寫大條幅,給希哈努克寫感謝信。“蘇櫻桃說。


    還感謝信?


    她難道不知道,自己馬上要倒大黴了?


    但她不由分說,拉著褚岩就要走。


    褚岩一把甩開蘇櫻桃,正好這地兒人不多,就他們幾個,他於是問:“你知不知道包菊是誰,你知不知道她正準備要整你,不要以為大家真正是在鬧革命,知道咱們黨內的優良傳統是什麽嗎,就是人整人。”


    “怎麽可能,包菊同誌應該很快就要給我們秦城捐款了,說不定到時候她還要格外感謝我,我覺得她看我應該像看親人才對,怎麽可能整我。”蘇櫻桃居然說。


    “你可拉倒吧,包菊會給你捐款?她就是把錢燒了也不可能給你。”褚岩簡直要笑死自己了:“她要會給你捐款,我就是條狗,去找屎吃。”


    “這可是你說的,我等著。”蘇櫻桃冷笑了一下,指著紅柳林外說:“現在,趕緊去給我寫條幅,因為國際友人給咱們敦煌和秦州,各捐了10萬美金。”


    因為這一句,鄧昆侖都停了手頭的工作,抬起頭了:“真的?”


    她昨天說要搞錢,今天就搞到錢了,還是20萬美金?


    20萬美金,誰能說說,她到底是怎麽辦到的?


    但是意外還不止於此。


    褚岩一心認定,包菊必整蘇櫻桃無疑的,結果他跟著蘇櫻桃到了g委會那間小辦公室裏,鋪開紅紙,正在一張張的寫著錦旗,標語,感謝信,包菊居然喊人,專門來找他了,讓他去招待所一趟。


    扔下筆,褚岩對著對麵正在裁紅紙的蘇櫻桃給了個挑釁的微笑:要他猜得不錯,包菊這回是準備放大招了。


    結果等他上了樓,剛一進門,就給正在急急的踱著步子的包菊握住了雙手,雙目笑的那叫一個慈祥:“岩岩,你說菩薩是藝術品,還是佛像,是四舊?”


    “是四舊吧,屬於必須被打倒的那種。”基於現在的革命覺悟,褚岩說。


    “你什麽都不懂,咱們敦煌的彩塑叫泥塑藝術,是世界範圍內的瑰寶,怎麽能叫四舊?外國人都在博物館裏陳列它,我們為什麽不能自己欣賞它?去,告訴蘇櫻桃,我也想要一尊彩塑的仿品來收藏,你去問問她,要給文物研究院捐多少錢她才會送我一尊。”包菊指著門,一副吃屎必吃屎尖尖,國際友人有,她也必須有一尊的樣子說。


    褚岩差點沒栽倒在地。


    雖然大家都是用馬列武裝自己的信仰和思想,但私底下,身為華國人,真正有了危險的時候,誰不心裏念叨個菩薩保佑?


    包菊更是個非常迷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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