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昆侖曾經跟他說過一句話:良藥苦口,忠言逆耳。


    曾經的本當然不會信這種話,而且還嗤之以鼻:隻要你有錢,就可以吃不苦的藥,隻要你有錢,不需要忠言,因為金錢就是一切。


    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剛才,在他最無助,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確實是那碗苦藥,讓他快速的恢複了健康。


    而毛紀蘭的笑,更讓他意識到,自己曾經對鄧昆侖的苛待和追殺,他肯定沒跟他的母親提及過。


    要不然她不會帶著她的孩子,以如此感激,感恩的樣子出現在他麵前。


    這個東方婦女,本上一次見麵,還是30年前。她背上背一個孩子,懷裏抱一個孩子,腰上還別著兩把隨時會走火的土盒子炮,凶神惡煞,威風凜凜。


    但現在她老了,就像曾經,她的婆婆一樣老,頭發花白,身材矮小而又瘦弱,似乎風就能吹倒。


    但她又是那麽的強韌,混身充滿了力量。


    依舊像當初一樣熱情,看著他時,就好像看著上帝,看著救世主一樣。


    “少吃一點,吃完再睡一覺。等你休息好就可以走了,褚岩會把你送回香港的。”鄧昆侖拍了拍本的手,說:“在我們華國,講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不論曾經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情,我永遠感激你把我從這個國家帶出去。”


    本於是拿起了勺子。


    毛紀蘭慢慢坐到了床沿上,兩眼希冀,好像生怕這飯不合胃口,他要不吃似的。


    傑瑞也湊了過來,嘟著小嘴巴,替他吹著湯盆裏的麵。


    散發著奶酪和紅蔥頭的香味的濃湯麵,是那麽的讓人有胃口。


    看本往嘴裏送了一口湯,毛紀蘭拍了一下大腿,笑裏飽含著滿滿的滿足。


    鄧家幾兄弟對視一眼,也是一臉的滿足。


    這是跟金錢全然無關的東西,他們也不在乎他的遺產。


    隻是一種他們自然而然,表露在外的感恩。


    而上帝真正需要的並不是金錢,是感恩。


    本一直以為自己於華國,於東方來說是上帝是救世主。


    但剛才,在仿如生死彌留般的關頭,他才發現自己曾經對待鄧昆侖,對待別的孩子時,其實是個魔鬼,他於這個國家,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魔鬼。


    他苟合了媒體,壓下了731部隊的報道,那是魔鬼才有的行徑。


    如今他還想從這片土上賺更多的錢,這也是魔鬼才會做的事情。


    而當他清晰的認識到自己是個魔鬼時,才感受到隻有上帝才配有資格擁有的感恩。


    這是他求了一輩子的東西,但偏偏在他認清自己的真實麵目之後,才真正感受到了。


    而這時,那個曾經被他趕出家門的男孩,長大了。


    穿著這個國家的男人們喜歡穿的,扣子係到脖子眼的中式服裝,站在臥室門口,兩隻東方式的眼睛那麽坦然的望著他,浮著微微的笑意。


    恰如被他趕出門的那一天,他臉上的平靜,不過他終於在他麵前笑了。


    本隻在他逗那條被阮紅星毒死的狗的時候,才看他笑過。


    他在他麵前,從來不笑的。


    他長大了,成熟了,哪怕本是西方審美,也不得不承認他像阮紅星一樣,是個極度帥氣,並且充滿魅力的男人。


    他笑的那麽溫柔,溫和。


    但他是個看似溫和,卻永遠都不能被打敗的男人。


    第247章 戰爭創傷


    本一直在默默的喝著湯, 吃著飯。


    鄧老四其實還想多說幾句,但毛紀蘭看本開始吃東西了,立刻就說:“走吧走吧, 咱別打擾老人家了,讓他安安靜靜吃頓飯。”


    “娘, 我都還沒跟人說感謝的話呢。”鄧老四向來嘴巴欠, 又說。


    毛紀蘭瞪了兒子一眼:“你說啥他能聽懂,趕緊跟我走。”


    “那位老母親,她的墳墓在哪裏, 我明天能去看看嗎?”本突然問。


    他問的是鄧昆侖祖母的墳墓, 鄧昆侖猶豫了一下, 才說:“可以,明天我們全家一起去一趟吧。”


    現在講究破四舊,破封建,按理是不允許公開上玟的。


    鄧昆侖也還從來沒帶兒子去給他奶奶上過墳呢,正好明天帶著全家一起,去給老人上個墳吧。


    這天晚上本的睡眠很好, 等第二天一早就能起得來了。


    而且黃連和穿心蓮足夠敗火,苦完之後的老爺子那叫一個神清氣爽。


    早晨起來,蘇櫻桃嚐試著用本帶來的火腿和奶酪,芝士,黃油做了一個批薩。


    她自己就有烤箱,在首都的時候也吃過批薩, 大概知道該怎麽做,還別說,雖然頭一回烤,但是烤出來的批薩麵皮金黃, 內裏柔軟,上麵灑了滿滿一層芝士,香味一飄出來,湯姆和傑瑞幾個急的團團轉。


    香啊,真香。


    本昨晚隻喝了湯,餓了一夜也是胃口大開。


    不過他依然想跟蘇櫻桃聊聊,但蘇櫻桃完全沒有想跟他聊天的意思。


    湯姆依然是,隻要本下樓,就會立刻起身走人。


    而且,因為廚子和那個服務員,連帶被人用一輛自行車,以及羊肉策反的金有全是湯姆發現的,魯一平把自己今年去省裏參加公安廳會議時發的優秀獎章送給了湯姆,而且給他手寫了一張表揚獎狀。


    湯姆特意把它貼在了餐桌旁的牆上,等本下了樓,坐在餐桌旁的時候,還故意敲了敲獎狀,用英文大聲說:“這是誰呀,原來是鄧長城啊,他怎麽就這麽優秀啊,又獲得了一張大獎狀,還是公安局發的呢,他可真帥。”


    本即使現在心情變好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依舊是個特別喜歡說髒話,而且跟湯姆在價值觀上截然相反的人。


    所以他看了看那張獎狀,等鄧昆侖給自己翻譯完,就輕輕說了一聲:“愚蠢。”


    “但孩子的愚蠢救了你的命,不是嗎?如果不是這個愚蠢的孩子,阮紅星早在去年就策反的廚師,會把你削成一片片的涮羊肉。”鄧昆侖輕聲笑了笑,然後說。


    廚子和那個服務員當然已經被抓住了,而且早就吐口了。


    在電話裏,本也聽中央政府的人已經說過這件事了。


    想起涮羊肉的師傅那出神入化的刀功,嚇的本抖了兩抖。


    “在我們華國有一句話,叫鬥米養恩,升米養仇,您給予阮紅星的太多了一點,這大概才是他想殺了你的原因。”鄧昆侖又說。


    本的臉色愈發白了,但依舊沒說話。


    “走吧,去上墳。”鄧昆侖放下奶杯說。


    蘇櫻桃也沒去過鄧昆侖家的祖墳,其實就在小鄧村的對麵,他父親、祖母全都葬在那兒。雖然說現在不講究上墳,但她還是悄悄剪了些紙錢,聽說鄧昆侖的父親酷愛抽煙,她又到供銷社去買了兩盒煙。


    鄧昆侖帶著幾個孩子提前出門,去給車加油了。


    本坐在沙發上,剛才一直在打電話,打完之後,雖然電話一直在響,但他並不接,就開始翻自己帶來的影集了。


    翻了會兒影集,他突然招了招手,示意蘇櫻桃過去。


    “這就是阮。”遞給蘇櫻桃一張照片,本苦澀的笑著說:“我曾經最驕傲,也最虔誠的兒子。”


    蘇櫻桃接過了照片,就見照片上是一個穿著美國大兵軍裝的男人,側首回眸,對著鏡頭在笑,看起來年齡跟鄧昆侖差不多,眼眶很深,嘴唇略厚,是個標準的東南亞長相。


    m式軍裝是非常帥氣的,鄧昆侖雖然沒在m軍服過役,但曾經作為武器專家也在戰壕裏呆過,當時穿的就是這種軍裝,他照的照片因為足夠好看,蘇櫻桃一直沒舍得燒,悄悄藏著。


    這個阮紅星,完全不像鄧昆侖給她看過的,小時候他和本合影的照片上那個瘦的像猴子一樣的小孩子。


    就像褚岩,不是標準的帥氣,但是身上有一股男人味兒。


    而且,有一種侵略和挑釁,讓人望之生畏,又覺得他很神秘的感覺。


    一看之下,蘇櫻桃居然覺得他還長挺有魅力的,嘴角裂著痞痞的笑,隻看麵相,並不叫人覺得討厭。


    曾經,在蘇櫻桃的心目中,這位醜的就像一隻猴子啊。


    但醜到極致,並不會讓人覺得討厭,反而,他的五官有一種東南亞式的獨特魅力。


    “he''s out! - it is all over!”


    本笑著說了這麽一句,聽見外麵有車的聲音,於是把照片遞給了蘇櫻桃,艱難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向外挪去。


    電話一直執著的響著。


    蘇櫻桃還在看手裏的照片,順勢就接起了電話。


    電話裏是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在哭,不過就在蘇櫻桃喂了一聲之後,他用一種南方式的口音,試著叫了一聲:“蘇櫻桃?”那個桃字往上揚的厲害。


    “你是誰?”蘇櫻桃反問。


    對麵的男人聲音聽起來很沙啞,還頗具一股磁性,哭聲和嘶嚎突然就變成了笑,笑了會兒,他說:“我是你大哥的朋友,我叫阮紅星。”


    原來是那隻越南猴子,他居然會說中文,這叫蘇櫻桃特別吃驚。


    蘇櫻桃於是沒說話,電話裏的人又說:“我聽蘇前進提起過你,他說,你是他最好的妹妹,你大概不知道吧,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他曾經說,你的存在才是他願意跟我合作的前提,如果沒有你,他不會選擇跟我合作,也不會出國,更不會離開自己的家鄉。”


    “所以呢?”蘇櫻桃坐到了沙發上,笑著問。


    對麵的男人說:“鄧昆侖是個古板,無趣,並且毫無情趣的男人吧,告訴他,我非常欣賞他的妻子,雖然隻見過她的照片,但我深深為她著迷,他配不上他優秀,美麗,善良的妻子。”


    這位阮紅星同誌,m國大兵,將來應該還是個大毒販子,專門往華國販賣毒品,而據鄧昆侖說,這家夥幾乎染指過本每一任情婦。


    蘇櫻桃曾經就覺得納悶,就一隻醜到人神共憤的猴子,那些情婦們是不是全都高度近視眼,才會都要跟他來一腿的。


    這一聽才發現,人阮紅星能撩到本所有的情婦,有的是實力啊。


    這個實力,甩了鄧昆侖十萬八千裏。


    這話說的蘇櫻桃簡直飄飄欲仙,快拉不住自己的,要飄到房頂上去了。


    “嬸兒,咱們該出發啦!”湯姆在門外喊說。


    蘇櫻桃於是一字一頓,對著電話裏說:“那你可錯了,鄧昆侖既溫柔又體貼,長的還很帥,每天晚上都在枕頭上給他妻子背十四行詩,他的妻子想告訴你的是,她特別愛鄧昆侖。”


    啪的一聲,她就把電話給掛了。


    傑瑞和湯姆倆是男孩子,又很少去農村,一路上嘰哩哇啦,那叫一個興奮,而本,則一直意味深長的看著鄧昆侖。


    蘇櫻桃於是悄悄的,就把阮紅星給自己打電話的事,以及本打電話給阮紅星,說他out了的事情,悄悄跟鄧昆侖講了一下。


    “遺產沒了,阮紅星肯定不會罷休的,而他本身是個化學專業生,我們已經砍斷了他伸在華國所有的觸腳,他肯定會親自,再來一趟。”鄧昆侖默了會兒,才意味深長的說:“他也是一個熱愛著自己國家的人,而且,立誌要讓越南變的富有,變的強大,隻不過走錯了路,做錯了選擇,如果他將來真的來,我們得向他展示一下,什麽叫社會主義勃勃的生機。而且,哪怕是在夢裏,他也是陷害你入過監獄的人,我一定要讓他為此而付出代價。”


    蘇櫻桃現在已經知道,自己在夢裏,不是平白無故入的監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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