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生來並非平陽郡主,而是撫遠將軍府的嫡女。她說不準會是持劍策馬,肆意橫妄的女將軍。


    那樣,她的人生便是另一番天地了。


    他眸底幽邃望著她,眼前的少女,裙袂的微揚的弧度他閉著眼也能勾勒出來。


    他原本想一步步將她騙到手,誰知她有朝一日竟去向陛下討要她和陸清衡的賜婚詔書。


    她想嫁陸清衡,門也沒有。


    雲媞放下筆,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


    “零壹,方才外頭什麽動靜......”


    她說著一邊回頭,卻看到鬱辭眼角勾笑地望著她。


    雲媞回身收拾紙硯不看他,開口嗆他道, “殿下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大晚上的幹什麽嚇唬人。”


    鬱辭輕揚了揚眉,發現她似乎情緒不大好。


    怎麽剛練完字是這副氣性?


    “孤令人給太子妃送來些花草盆栽,還有各樣的花瓶,太子妃去看看喜不喜歡?”


    鬱辭走到她身邊,似討好地傾了傾身子,想讓她看著自己。


    雲媞側身躲開,不想看到他。


    “喜歡,多謝殿下。”


    她連敷衍都這般沒有感情,鬱辭這回確信,她當真在生氣。


    “怎麽,誰惹孤的太子妃生氣了?”


    雲媞顧自收拾東西,“沒有,本宮要歇息了,殿下也該回去歇息了。”


    鬱辭看著她輕抿的嘴角,淡漠賭氣的側臉,開口回道,“孤要在顰泠軒歇息,回去做什麽。”


    雲媞想到他這個樓去一去,那個閣去一去,身上環繞美人香就罷了,如今還到她顰泠軒來找樂子了?


    她抬頭看向他,手輕捏著袖口,自己也沒發覺說話頗有賭氣的味道,“殿下那麽多地方不去,來我顰泠軒做什麽。”


    鬱辭挑眉,“孤喜歡。”


    “本宮不喜歡!”雲媞看他這樣理所當然的模樣頓時來氣,連同他陰陽怪氣的耐心也沒有了,上前就推他, “你走你走!”


    鬱辭不明所以地被她一路推出謫院,又不好反手推她。


    隻能穩住步子讓她推不動,他有些好笑地低頭瞧著她,“黛黛,孤何時招惹你了?”


    雲媞推不動他,幹脆就不推了,擋在那裏一副趕人的架勢。


    零壹忍著笑意看自己郡主吃醋,不由得感慨,殿下腦袋不清楚之後,和郡主的關係倒是變好了呢。


    菩薩保佑,讓殿下一輩子也別清醒了吧。


    零壹在一旁默默祈禱。


    忽然聽鬱辭問她,“零壹,今日誰惹太子妃生氣了?”


    零壹頓了頓,當然是殿下您呀......


    “回殿下,奴婢也不知。”


    雲媞不想同他多說話,上前又推了他一把,反正他現在不清醒,脾氣好,好招惹。


    “我才沒有生氣,你快走。”


    鬱辭探究地凝著她,“黛黛,孤今夜若非要留宿顰泠軒,你怎麽辦?”


    雲媞揚眉,這麽無恥的問題他竟也問的出來,她能怎麽辦?


    “你無恥。”


    她毫不畏懼地挑戰太子威儀,鬱辭了然,看來若他非要留宿,她也隻能罵他兩句。


    他氣定神閑地立在那裏,一點也沒有打算要走的意思。


    ☆、第八章


    雲媞同他僵持不下,沒好氣地轉身去坐到正殿前的貴妃軟榻上。


    “殿下不好好待在霜雪樓,做什麽跑到顰泠軒來消遣。”


    鬱辭微微抬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


    她這語氣......


    他的黛黛莫不是醋了?


    她之前向來對這些事情都漠然置之,不以為然。


    原來她也會醋?


    思及此,鬱辭眼尾不由得撩了幾分似笑非笑的弧度,唇角也不禁漾了紋笑意,“太子妃怎麽知道孤今日去過霜雪樓。”


    他悠然地踱步到一邊的圈椅坐下,泰然自若地低頭理了理衣擺。


    雲媞瞅他一眼,沒說話。


    鬱辭一個人也不冷場,抬眼凝著她,“原來黛黛竟這般關注我。”


    他語氣揶揄又隱含洋洋自得,雲媞頓時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氣急敗壞,“誰關注你!誰想知道你每天去哪裏做什麽,我......本宮才不關心你。”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他幽幽地順勢再問了一遍,雲媞順著話就答,“本宮無意間看到的,才沒有過多關注你。”


    原來是在華清池看到他抱了蘇良媛......


    鬱辭了悟地哦了一聲,“原來是孤自作多情了。”


    他有意無意地微微歎息,“這麽寒的初春,今兒蘇良媛衣裳單薄地落入水裏,那模樣真真是叫人憐惜。”


    雲媞側身身子半背對著他,手指壓過手腕上的楠木珠串,神色平淡,像是沒聽到他說的話一般。


    鬱辭撐著下把瞧著她弧度溫軟的側臉,耳後及頸的肌膚白皙凝脂。


    他目色清幽地流連,漫不經心繼續道,“孤倒也是今天才發現,霜雪樓住著個美人,一點也不比月娘遜色。”


    零壹在角落裏聽的戰戰兢兢,殿下怎麽能在郡主麵前說這些呢......


    “這麽說起來,孤似乎想到春及軒還養著一位江承微,弱柳扶風,身段嬌媚......”


    “你!”雲媞忽然一拍案幾站起來,零壹驀然被嚇了一跳。


    鬱辭眼底笑意隱現,看著她深深呼吸把自己的氣性給壓了回去。


    雲媞把手腕上的楠木手串摘下來,大步過去扔到他身上,“葉太醫給你的,養病。”


    她簡明扼要的說完,拉著他的手就要把人往外拖著趕出去。


    鬱辭低眉撿起楠木珠串,一時不備,竟真被她從圈椅上一把拉了起來。


    這丫頭力氣還不小。


    “你趕緊走,走!”雲媞在背後用力推著他往門外去,“那麽多美人樓閣你愛去哪裏就去哪裏,來我這裏幹什麽,這裏沒有蘇良媛也沒有江承微!”


    鬱辭由著身後的柔軟小手一路將自己推到門前,方才抬手撐住門框。他轉過身,雲媞繼續使勁推他,“你快走。”


    “黛黛......”


    “黛什麽黛!”


    雲媞脾氣犯上來,推他不動甚至拿腳踹他, “你快走!”


    零壹看的膽戰心驚,險些腿軟。


    脾氣再大膽子再肥也不可以踹殿下呀......


    鬱辭見她真生氣了,不再逗她,彎腰將人抱了起來。


    雲媞忽然騰空,下意識揪緊了他的衣裳,衝著他嚷嚷,“你幹嘛!”


    太子殿下似乎被她這幅沒有規矩的樣子取悅,抱著人一邊往內殿走,輕笑道,“自然是準備和太子妃一起睡覺。”


    “誰要跟你一起睡覺,你放我下去!”


    “......鬱辭你混蛋!”


    零壹原本慶幸殿下沒有生氣,還同郡主打情罵俏,捂了捂眼睛準備去將門關上,喚侍奉婢女都去歇著。


    誰知道漸遠的對話中,忽然聽到太子妃這樣大逆不道的言辭。


    於是在路過圈椅時不慎被拌了一腳,磕到了桌子。


    *


    雲媞一路掙紮,她鬧起來當真是一點餘地也不留,鬱辭好幾回險些沒抱住她。


    他大步流星回了內殿,將人丟在床榻之上,壓著她的手桎梏住。


    氣力始終不及他,雲媞偏頭欲咬他扣她玉腕的手。鬱辭眼疾手快地將她雙手壓過頭頂,令她咬不著。


    他笑如朗月,好看的緊,“你屬小狼崽的?”


    雲媞水潤的眸子灼灼怒視他,“那殿下還是屬狐狸精的呢!”


    鬱辭今日才發現,她生氣的模樣格外可愛動人。他望著她低低笑了兩聲,胸膛喉間震出的笑意,如磁沉抵,烙的人耳朵發燙。


    雲媞都不知道自己耳邊如擂的心跳聲是心悸還是氣的。


    這是她第二次見他這樣開懷的笑,以前他眉眼都染霜似的,冰冷如霧,對其他人尚有幾分溫平,待她則全然沒了絲毫溫度。


    性情變得真夠徹底的,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


    雲媞雖然喜歡他這樣笑,可是她現在在生氣,很生氣,不能夠被他蠱惑。


    “你笑什麽笑,你本來就是狐狸精,整日地勾引別人......”


    她話還沒說完,便倏然被他盡數吞沒在唇齒間。


    殿內驟然悄聲,隻剩下燭火微弱的燃燒暗響。熏香青煙浮動,盈香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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