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傻,才不會做白白給人做嫁衣裳的事情。


    怎麽著都要討些好處過來。


    恰在此時,助理匆匆過來,附在總經理和鄧崎耳邊低語幾句,他等不到林念白回答,隻吩咐:“去選些顧先生喜歡的花,花藝師就在樓下,還剩一小時,時間來得及。”


    他剛走,林念白就想去拉白梔的手:“白經理,我們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酒店好——”


    白梔移開手,讓她撲了個空,淡聲:“就咱們倆,你在我麵前還裝什麽?”


    冷不丁碰了硬釘子,林念白咬牙:“你想要什麽?”


    “以後別插手客房部的事,”白梔斜睨她,“做不做得到?”


    林念白毫不猶豫地點頭。


    “顧先生最愛百合,”白梔說,“尤其是白色的。”


    林念白連聲謝謝都沒說,快走幾步,開始聯係花藝師。


    她沒有問白梔為什麽知道這麽多,現在腦子裏全是抓緊時間重新裝飾宴會廳。細節之處見真章,林念白打定主意要拿下顧維安,好叫總經理對她刮目相看。


    大量的新鮮白色百合很快被抱過來,白梔看那百合花瓣上的露水,忍不住想起件舊事。


    當初,正式確定關係那天,顧維安送她的第一束花,就是白色百合。


    那時正是暑假,高挑清瘦的顧維安抱著滿滿一束百合花,在樓下耐心等待。


    六月晚風微涼,他隻一件白襯衫,被風吹透,指節都泛著冷掉的紅。


    白梔急急匆匆下樓,快到他身邊時腳下一滑,被顧維安及時扶住。


    她抬頭,一眼望進顧維安含笑的眼睛。


    那晚夜色很好,但沒有星星。


    所有的星星都在他眼底了。


    -


    八點整。


    顧維安剛下車,就受到了以總經理為首的熱烈歡迎。


    君白分店的多半中高層站在門口頂著寒風迎接,這場麵過於宏大,以至於被擠到角落裏的門僮凍到臉頰發疼發癢也不敢伸手去碰。


    白梔用紙巾捂著鼻子,重重地打了好幾個噴嚏。


    鼻尖都被擦紅了。


    在她用掉第三張紙巾時,顧維安的車終於停下。不等副駕駛的特助夏雅之下車,鄧崎搶先打開後座的車門,彎腰笑:“顧先生。”


    黑西裝、白襯衣、濃藍暗紋綢緞質地領帶。


    顧維安肌膚如玉般白,他抬眼看了看總經理,旋即越過人群,定格在白梔身上。


    白梔還在打噴嚏——她天生怕冷,冷空氣刺激的她很不舒服。


    鼻尖被粗暴的對待,紅的可憐。


    站在白梔旁側的林念白臉頰微紅,一縷發絲脫離發網,她微微低頭,右手無名指和小拇指翹起,用食指溫婉地將發絲掖在耳後。


    鄧崎迎顧維安進宴會廳,一路上不忘笑著說:“聽說顧先生喜歡百合,所以鮮花的布置上……”


    夏雅之神情古怪,盯著白梔,若有所思。


    顧維安沒聽他說完,微微轉身看白梔,一頓,眉梢有笑意:“哦?誰說的?”


    白梔並沒有看他,而是嚴肅地盯著電梯壁清晰的反光。


    剛剛擦的太用力了,鼻子都紅了等下該用什麽才能蓋住呢……


    鄧崎殷切地將林念白推出來:“是念白提醒——”


    顧維安笑容漸隱,眼神也一點一點沉下來。


    白梔還在盯著自己的鏡麵影像思考。


    她壓根就沒聽這些話。


    “念白對先生您的愛好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顧維安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打量著臉頰微紅的林念白,“的確。”


    鄧崎陷入撿到寶的狂喜中,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隻聽顧維安的特助夏雅之微笑著提醒:“總經理,我們先生對百合花嚴重過敏。”


    鄧崎:“啊?”


    所有激動在夏雅之這句話後凝固成冰。


    林念白臉上血色盡失,下意識地看白梔。


    白梔一愣。


    過敏?她記得顧維安的過敏原是菠蘿啊?什麽時候又加了個百合?


    她看顧維安,卻隻瞧見他的背影。


    高大頎長。


    與少年時比,他肩膀寬了些。


    身材更優秀了。


    唯一不變的是挺拔的姿態。


    像一株小白楊,生長愈發旺盛,成熟,沉著穩重。


    滴。


    電梯到了。


    顧維安第一個走出去,沒有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隻剩下夏雅之彬彬有禮地向驚慌失措的鄧崎解釋:“先生無法在有百合花的地方就餐,而我們與杜先生約定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您是否能為我們提供其他的房間?”


    -


    時間過於緊迫,鄧崎忍住火氣,隻是瞧林念白的眼神變了,有些遷怒的意味,暫止難以壓製——


    好在,白梔方才布置好了備用廳。


    早在一小時前,鄧崎和餐飲部等人還對白梔做備選方案這件事情有些微詞,認為她是在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資源。縱使總經理應允,他們也隻當總經理上了年紀,竟然會采納新人的建議。


    如今狀況突發,備用方案及時力挽狂瀾,先前的抱怨和不解全湧成蓬勃的喜悅,以及慶幸。


    白梔做備選方案的時候可沒想這麽多,她隻是下意識地按照顧維安的思路走——早在讀書時,他就教導白梔,要記得n b。


    有了白梔的提前準備,外加工作人員的共同努力,在杜數抵達前,新的宴會廳已經布置妥當,沒有絲毫延誤。


    這場意外事故令鄧崎對林念白專業能力的信任值嚴重下降,他臨時更換人員安排。


    原定由林念白在門外配房待命,時刻處理突發情況,如今也換成了白梔。


    林念白什麽都沒說,隻是臉色很差。


    不過短短幾分鍾,她大肆使用讓顧先生致敏花材的事情已經悄然傳遍酒店。


    君白的員工都知道顧維安對酒店而言有多重要。


    眾人齊心協力地想要獲得他的認可,卻被林念白開了個極其糟糕的頭。


    大家的心情可想而知。


    白梔十分平靜。


    她不在意林念白複雜的眼神——職場上,搶人功勞的同時,也要做好背鍋的準備。你怎麽知道別人精心準備的成果,究竟是仙丹還是毒藥呢?


    隻是這種平靜很快被顧維安打破。


    他果真如讀書時期一般挑剔,剛用餐不過幾分鍾,便叫人進去,麵無表情地問:“確定食材的品質如你們宣揚的一般優秀?為什麽我在湯底吃出椰漿味?”


    白梔不卑不亢:“我們選用的食材都是今日中午空運來的,保證鮮活,廚師精心……”


    顧維安:“法式烤雞講究外酥裏嫩。你這裏是反過來的?外膩裏幹?”


    白梔睜著眼睛撒謊:“您說的是南法的烤雞做法,我們這裏是北法。”


    顧維安用指腹輕試盤身的溫度:“你們還加熱了盤子?”


    白梔回答:“這是考慮到您和杜先生的飲食習慣。”


    顧維安冷笑:“你也對我了如指掌?你又是從哪裏知道?”


    白梔麵不改色:“昨晚我死去的丈夫托夢給我的。”


    “噗呲。”


    一旁的杜數笑起來,打破這充斥著濃濃□□味的對話。


    他一手撐腮,頗欣賞地看著白梔:“小姑娘牙挺尖的啊——”


    “叫她白經理,”顧維安冷眼看杜數,打斷,“別一口一個小姑娘的亂叫。”


    杜數指著顧維安,笑:“你看看你,還是這幅臭脾氣,從小到大一點兒也沒變,難怪你老婆即使嫁給你也不願意公開——今天不是讓你把嫂子約出來麽?沒約動?”


    杜數壓根就想不到,顧維安的老婆、他口中的嫂子如今就站在麵前。


    她剛剛還和顧維安激、情對線衝塔。


    杜數和顧維安在小學時期結識,後麵因顧維安家庭變故,讀了不同學校,也就漸漸分開;如今生意場上相見,除卻利益外,還是有那麽點稀薄的友誼牽扯。


    顧維安說:“少和我在這兒扯皮。”


    杜數湊上去,他笑吟吟:“哎,看在咱們青梅竹馬的份上,你也放放水,世嘉和我的事——”


    “這事沒得商量,”顧維安吝嗇給他眼神,“收起你心裏的那點小算盤,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嘖——”


    杜數剛嘖了一聲,就聽見白梔脆生生的聲音:“顧先生,如果您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先出去了。”


    顧維安看她,沉沉笑了:“你都這麽說了,我還能有什麽問題?”


    被顧維安連續刁難的白梔積攢夠了怒氣值,直率開口:“先生,真誠建議您使用更簡單的說話方式和我交流。您的回答究竟是什麽意思呢?我詢問你是想得到兩個答案,是,或者否。請您直接給我準確的想法,而不是丟個模棱兩可意味不明的話讓我猜測。”


    顧維安淡淡說:“氣性倒挺大,我說一句,你有十句等著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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