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怎麽突然又到了坤州?還出了車禍?現在倒好,別說人,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孟欽同的部下也變得支吾起來,“我想是孟欽和知道自己沒有司令召回私自回金城是大忌,他怕司令責怪,因此受了槍傷也不敢耽擱,連夜逃回坤州了。哪知我們在後麵追得緊,他的司機一著急就開到懸崖底下去了。”


    “要真是這樣就還好了。”孟欽同冷笑。


    “那山崖我去看過了,摔下去哪裏還有活路?何況他還受了槍傷,找不到屍體反也沒什麽要緊的!”


    聽他的幕僚這樣說,孟欽同這才吸了一口雪茄煙,緩緩吐了出來,“這要怪隻怪他命不好,不是我故意要害他。”


    第47章 掌控之中


    徐婉按照孟欽和的吩咐,去了金城的一家珠寶店。


    那家珠寶店在金城最繁華的地段,徐婉進了店後直接告訴店員,她要訂一枚三克拉的粉鑽。


    店員看了徐婉一眼,直接找來了珠寶店的吳經理。


    徐婉雖然沒有見過那位經理,可感覺得出那經理認識她,請她去經理辦公室,客氣道:“徐小姐,我們店暫時沒有三克拉的粉鑽,但是坤州的分店有,您給我留一個地址,到時候我親自派人給你送過去?”她沒有自我介紹,那個經理卻知道她姓徐。


    徐婉知道他是孟欽和的人,便將自己的地址告訴他,又問道:“戒指大概什麽時候能送到?”


    “今天晚上有宵禁,明天晚上應該可以。”


    “那盡快吧,我快訂婚了,記著要。”徐婉看著經理的眼睛說。孟欽和身體裏的子彈還沒有取出來,她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徐婉回到公寓,她怕打擾孟欽和休息,特意關門都輕聲些。隻是她一進臥室,才發現孟欽和並沒有睡。也是,他這樣謹慎的人,又是一個人在這裏,怎麽可以睡的著?


    “我找到吳經理了,他說要明天晚上才行,你還好吧。”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他雖這樣說,徐婉還是不放心,卻也沒有其他辦法,隻好說:“你先休息一會吧。”然後去給他煎藥了。


    孟欽和輕輕點了一下頭,便閉上眼休息去了。被子上都是他熟悉的香味,沒有聞到其他他不想聞的味道。


    工廠的工資不高,徐婉原本還給自己找了份鋼琴老師的兼職,她有在程公館的經驗,再去找一份這樣的工作便要容易許多了。


    徐婉並不打算總花胡潤生的錢,給他造成負擔。雖然胡潤生一直在跟她提當初訂婚的事,可徐婉心裏還是很忐忑,她有那樣的過去,她不敢保證當她和盤托出時,胡潤生不會嫌棄她。


    她不一定要當他的妻子,她隻怕連現在這樣的關係都維持不了了,畢竟他是這個世界上她唯一親近的人。


    而現在孟欽和的出現打亂了她的節奏,原本訂好的鋼琴課徐婉去不了了,工廠那邊也隻能請假。


    她和孟欽和其實確實沒什麽關係了,她也可以不管他的死活。可真要這樣做徐婉做不到。


    或許是他幾次三番地救過她,或許是上次離開前她應該給他提句醒,又或許是因為她的重生給他釀造了這一場新的災禍。她實在做不到不管他。


    隻是胡潤生說過他一周之後就回來,算時間就是明天了,如果他回來看見孟欽和在這會怎樣?徐婉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胡潤生,除了愧疚,還是愧疚。


    藥煎好了,徐婉端到臥室裏去。難得看見孟欽和睡著了,她沒有叫醒他。


    記憶裏那張凜冽的臉,如今卻蒼白得可怕。他的手從被子裏滑了出來,還偏偏是受傷的那邊。


    怕牽動到傷口,徐婉走過去將他的手輕輕放回去。哪知她剛碰到,他突然轉醒,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她的手背緊緊按住。


    他的手很涼,徐婉愣了一下,將手抽了回去,“藥好了,我扶你起來喝。”


    徐婉將枕頭墊在他腰後,扶著他坐起來。徐婉害怕牽扯到他的傷口,格外小心,可他始終一聲不吭。


    徐婉原本想讓他自己喝,隻替他端著碗。她沒有必要對他太好,心裏麵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對她說。


    他見她沒有主動喂他,也沒說什麽,自己拿著湯匙舀藥。


    隻是他左邊胸口還打著繃帶,右手也並不是那麽好動。


    他已經躺在她這裏了,她也沒有在這個上麵計較。徐婉見他實在不方便,還是從他手裏拿過湯匙,“我來幫你吧。”


    他很配合,將湯匙給她。徐婉喂她喝藥,她的目光都在湯藥上,可她能感覺到,那個人一直在看著她。


    徐婉也不好說破,忍者不自在將他的那碗藥喂完了,再怎麽樣,他明晚就要走了,以後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有聯係了。他成也好,敗也罷。


    不過隻要他這次不出什麽事,想必他以後都會順利的。徐婉知道,孟欽和是個容易被算計被擺布的人,即使這一回不知什麽原因他負了傷,局勢卻仍在他的把握之中。


    那些她上輩子沒有來得及看到的他的輝煌、榮耀,這輩子或許可以在報紙上看上一番了。


    等她將藥未完,他似乎並沒有睡意了,仍靠在床頭。徐婉在一旁坐著稍微有些尷尬。他們兩個活人共處一室,卻沒有什麽話可以說。曾經在洋樓便是,如今更加是。


    徐婉扭過頭去看窗戶,隔著窗簾透進來些微的光線,相比外麵出太陽了。


    “馮太太說的那個戲子是怎麽回事?”


    徐婉沒有想到他會主動和自己說話,微微頓了一下,回過頭去看孟欽和。


    他正在抬頭看著她,十分隨意的樣子。


    許是他見她沒說話,孟欽和又問了一遍,“程斌家裏到底出了什麽事?你說來聽聽。”


    既然他主動問起這件事,徐婉也沒有必要瞞著他。她也知道馮太太上回過來,其實是來提醒她的,他們那邊已經把花月樓他們收拾好了,馮太太隻是刻意過來警告她不要多事。


    花月樓是個可憐人,可她幫不上忙,如果孟欽和將來能出麵。不過這個念頭轉瞬即逝,他和程斌才應該是同樣的立場。


    不過眼下他們兩個人正尷尬著,說了也就說了,徐婉便將程公館的來龍去脈都說給孟欽和聽。


    從她在程公館裏看到愛蘭的遭遇,然後說到幾年前程斌、花月樓還有劉玉飛的事,以及花月樓被逼瘋趕出程公館,最後又被程家趕出金城。


    雖然是花月樓的事情,可徐婉越說越想起自己的上輩子,還有那個無辜的孩子。她苦笑了一下,有感而發:“明明都是大人的錯,到頭來最可憐卻是孩子。”


    他原本隻在一旁聽著不置可否,聽她這麽說突然抬起頭來看她。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並不像是一個旁觀者,反而像是在悔誤自己的過去。


    徐婉見他盯著自己看,將頭移過去,“現在愛蘭在程公館的日子不好過,可我也無能為力。”


    他突然打斷她,“你還能怎樣?那個孩子除了在程公館還能在哪?”


    “花月樓和劉玉飛願意照顧她。”


    “那兩個戲子?”他笑了一下,稍稍露出些輕蔑的神色。


    他這個細微的表情卻像一根刺一樣紮在徐婉心口,正向上一輩子他曾問她今後靠什麽去養活孩子,是不是再回到舞廳賣笑?


    在他的心中,戲子也好和舞女也罷都是不可能養得活孩子的,他們將孩子養在身邊不過是作為籌碼,等著有朝一日再利用孩子得到些什麽。


    徐婉的嘴角牽動了一下,像是在自嘲。


    或許她本來就不該跟他說這些的,不過她猶豫了一會,還是道:“她雖然隻是個戲子,卻隻是想要那個孩子回到身邊,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別的打算了。她的確隻是個下九流,可她也是個母親。”


    孟欽和沒有回答她,徐婉搖了搖頭,“您不會明白的,很久以前我也不明白。”


    這些話她上輩子就想跟他說了,隻是那時她並沒有說出這番話的底氣和機會。


    另一頭的司令府裏孟欽同總算鬆了一口氣,剛剛有人來匯報,他派去的人終於在懸崖底下找到了一輛已經燒的隻剩空殼的汽車,汽車裏還有三具燒焦的身體。


    坤州官邸的人過來說,當時車上是司機、宋存山還有二少在,三具屍體正好對上了。


    孟欽同如釋重負,雖然孟欽和在他眼皮子底下負傷溜走了,但還是沒有逃過這一劫。


    這是老天再幫自己,孟欽和從沙發上起身,去找他的父親,畢竟坤州還在孟欽和手上,坤州雖然沒多少兵力,可富庶繁華,想都不用想有多少人在盯著。


    趁著其他人都還沒有得到消息,他正好可以搶先一步,畢竟他的父親這麽多年來還沒有拒絕過他的要求。


    孟廣廷這幾天生了場病,一直臥在床榻上,便一切事宜便都交給孟欽同了。這天總算好了些,強打著精神處理軍務。


    孟欽同故意做出悲傷地模樣,走到孟司令的書房,喊道:“父親,不好了,不好了!”


    “怎麽了?慌慌張張的。”孟廣廷正在用鋼筆批複文件,眉心突然跳了一下,將鋼筆擱下。


    孟欽同一想著坤州就心裏竊喜,實在擠不出眼淚來,隻低著頭道:“剛才我的人在懸崖下發現了二弟的屍骨,那懸崖太高,汽車摔下去就爆炸了,裏麵的人都已經燒焦,無法辨認了。”


    孟廣廷沒有去看孟欽同,他的視線轉向書房的窗戶,正好是夕陽西下。


    望著夕陽,他沉沉地歎了一聲氣,“你出去吧。”


    不過孟欽同知道他父親素來都不在意孟欽和,就算傷心也不過兩天,眼下的機會他怎麽可以錯過。


    孟欽同仍站在原地,“父親我還有一件事想說。”


    “你說。”


    “二弟生前負責著坤州的駐防,坤州雖不是重鎮,但事關我們淮地的經濟,出不得半點閃失,我手下的陳穩光是燕北大學經濟係畢業的,能文能武,如果能將坤州交給他管,我敢保證定不會出什麽亂子。”


    “你說什麽?”孟廣廷的眉又蹙緊了三分,狠狠盯著他那個最付以重任的長子。他這個兒子長得像極了他的亡妻,他每次看到他都會覺得愧疚,因此就算他冒失出兵吃了敗仗,他也沒有過多地責罰他。


    孟欽同不會看眼色,隻愣了一下,走近一步繼續道:“父親,您是覺得陳穩光這個人不行嗎?我覺得……”


    他話音未落,不料他父親突然揚手拿起桌上的一疊文件狠狠砸在他臉上,“什麽他不行!我是看你不行!”


    孟欽同從前隻聽別人私下議論過孟司令發起怒來可怕至極,淮軍上下沒有人敢說半個“不”字,可他父親從來沒有對他生過大的氣。,孟欽同也慌了神,連聲道:“父親息怒,父親息怒,我究竟說錯了什麽,還請父親大人明示。”


    “你說錯了什麽?你不是說屍體已經無法辨認了嗎?你怎麽一口咬定那裏麵就有維瑞,你的親兄弟生死未卜,你卻一絲悲色未見,就想起分他的兵權了?!你就是這麽做兄長的?”


    “不是,父親,我隻是想著坤州現在……我不是那個意思……”孟欽同連忙支支吾吾地解釋。


    “滾出去!”


    孟欽同不敢再留,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孟欽同的副官剛好將事務處理好走過來,以為孟欽同十拿九穩,一邊跟在他身邊,一邊輕聲匯報道:“大少,那宵禁怎麽辦?現在金城的百姓人心惶惶,我們又找不出什麽晉軍的細作來。”


    “宵禁,還宵禁個屁!”孟欽同發完火之後又想起什麽,對副官交代,“淮中路的事你就算在街上拉也得給我拉幾個人出來,別人司令看出來了。”


    另一邊徐婉憂心忡忡,他一邊在等著孟欽和的人趕快將人接走,又怕胡潤生回來正好撞個正著,她那兩天一直都不怎麽安穩。


    好在胡潤生沒有回來,第二天夜裏徐婉先等來了孟欽和的人,第二天夜裏金城便沒有宵禁了,趁著夜色宋存山帶著人將汽車停在徐婉的門口。


    孟欽和的人行事十分謹慎,敲門的人就是上次那位吳經理,“徐小姐,您的鑽戒做好了。”


    徐婉看了一眼孟欽和便去開門,不一會兒宋存山也從汽車上下來,見到徐婉他還朝她點頭致意。


    趕忙到房間裏去看孟欽和的傷勢,“二少,屬下來遲了。”


    孟欽和意識仍清楚,招呼他們將自己扶著坐了起來。宋存山一邊扶孟欽和,一邊匯報,“二少,現在一切都已經按您之前的囑咐做好了。”


    孟欽和點了下頭,站了起來,單手將自己戎裝大衣的紐扣係好。


    他的背挺得筆直,若不是知道他負了傷,除了他的蒼白沒有血色的臉,到看不出一點異色來。


    雖然宵禁取消了,但時間仍緊迫,沒有什麽可以耽擱的。


    宋存山幾個跟著孟欽和往外走,徐婉隻站著客廳裏目送他們。他們從始至終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兩輩子的孽緣或許從這一刻起終於了結了。


    哪知孟欽和走了幾步,剛走到門口,卻突然回過頭來,看著她道:“徐婉,你跟我回去。”像是他從前一貫命令的語氣,卻比以往多了幾分柔和。


    自從她離開他,就從來沒有想過和他回去了,這一次救他也不過是一場意外。徐婉仍站在原地,淡淡地搖了搖頭,微笑著道:“回哪裏去?這裏才是我的家。二少慢走,我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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