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很感激地說了一聲,“謝謝。”


    有組員支持,有組長撐腰,得到大家毫無懷疑地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人麵對這麽大的危機,這讓柳溪的心被暖到了。


    得到林誌鵬佐證,轉崗與新鷹訓練營的事很快就會得到澄清,她從實驗室出來之後,與岑墨沒直接利益關聯,所以工作的澄清都不難,難就難在她在實驗室的那幾個月。


    尤其去年桐城發生的事,的的確確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即便柳溪當時是昏倒的狀態,但岑墨不理智的行為,的確讓他們的關係令人生疑。


    哪怕岑墨的說辭是站在領導立場,但同事之間就差沒傳出兩個男人為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版本了,要不是她當時找岑墨談了一次,兩人疏遠了關係,這才止住了暗處的流言。


    可是這才過了半年,大家還沒那麽容易健忘,舊事重提,引起了更多的是是非非,瞬間把柳溪與岑墨都推到了風口浪尖。


    郵件的影響太惡劣了。


    新鷹名單出來還不到一個月,柳溪作為有史以來第一位技術骨幹女生,本就風頭極盛,在ogo無人不曉,原本大家看她的目光都是友善的,豔羨的,而現在都變成了探究的,意味深長的。


    更惡劣的影響還在後頭。


    新鷹訓練營不僅僅針對ogo,而是整個華逸集團的。


    這樣的消息很快就從ogo傳到了華逸集團其他子公司去了。


    新鷹訓練營的名額就是一個香餑餑,太令新人們眼紅了。


    不能保證有紅眼病在暗中落井下石,就好像她被剔除後,他們就能被填補上去一樣。


    於是,有越來越多不認識柳溪的,不明真相的路人都嚼舌根起來。


    柳溪中午在食堂吃飯,就收到了各種異樣的目光,還聽到別人在背後議論她。


    “長得清純不做作,是男人好吃的一款。”


    “漂亮果然是有優勢,據說勾引上司換轉崗名額。”


    “她男友也是同個部門的小領導,誰知道有沒幫她拿過什麽好處?”


    “那男友也是進公司才找的,都是一個部門誰不認識,兩個男人還爭風吃醋過。”


    “高端綠茶啊!我要有這段位,何愁還是個底層程序員。”


    “入職不到半年就轉正,不到一年就入了新鷹訓練營,我就說怎麽能強到這份上,原來是勾引男人上位的,難怪了。”


    ……


    輕輕鬆鬆就否定掉了她所有努力,輕輕鬆鬆就把她塑造成了一個隻會利用自己美色勾引上司獲得好處的高端綠茶。


    柳溪機械式地動著筷子,嘴裏的食物味同嚼蠟,實在沒胃口地放下了筷子,忍受著一路流言蜚語,端著盤子走到碗筷回收處。


    她剛從食堂出門,手機響了。


    是岑墨打來的,“你還好嗎?”


    他的聲音還啞著,說話前清了清嗓。


    柳溪無奈道:“好,也不好。”


    遇到這種事,誰能好,要不是自己同事毫無懷疑地支持她,她可能當場都崩潰了。


    岑墨:“你在哪?我來找你。”


    柳溪:“你不是在家嗎?”


    岑墨:“出這事,我還怎麽休息?”


    十分鍾後,二人在園區溪邊棧道見麵。


    岑墨昨晚在吃過退燒藥後,燒退了一些,但後半夜又燒了上去,一整晚幾乎沒睡,今早體溫降了才補了一覺,手機沒看,電腦沒開,直到快中午起來了,這才知道出事了。


    此時事件已經發酵了幾個小時,岑墨很懊惱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出現,他不顧自己還在發燒,午飯也沒吃,立馬把事情處理妥善了趕來見柳溪,來的路上,他的心突突直跳,直到親眼看見她安然無恙,他的心跳才平穩了下來。


    他抱拳咳了一聲,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剛與風控部,還有林誌鵬溝通了下情況,關於工作上不屬實的內容,我和他都會發聲明,到時候風控部再出一份通告,差不多就沒事了。”


    “關於個人生活的,我認為可以走法律途徑解決,我谘詢了認識的律師,誹謗罪不一定能告上,但侵犯名譽權證據確鑿,所以我打算告張小妍,讓她公開道歉並賠償損失,在此之前,我想先征求下你的意見。”


    因為一旦被告,張小妍這一輩子可能都完了。


    岑墨覺得她是罪有應得,但他不確定柳溪會不會心軟,即便他認為她不該心軟,但如果她真不願意,他也不會去告。


    反正就算他不告,造謠本院教授這事就足以讓她受到學校處分,很可能會被開除,背上這樣的汙點,她的人生不會好過了。


    柳溪安靜了幾秒後,點頭道:“我同意,就按你說的。”


    她是心疼她論文被卡,但不代表她會同意她這種做法,這已經不是道德問題,而是法律問題。


    她作為一個被害者,怎麽可能去心軟加害者,既然違法了,就該承擔法律責任。


    岑墨嗯了一聲,看著眼前嬌小瘦弱的女孩,他心裏充滿愧疚,知道她是被自己牽連受了這麽大委屈,這讓他生出了一種強烈的保護欲,想要把她抱進懷裏,堅定地告訴她,不要擔心,出了任何事,他都會替她扛著。


    但他必須得克製,隻能說,不能做。


    柳溪卻是一笑,不置可否。


    從舉報信的側重點來看,小妍明顯是針對她,所有矛頭都對準她,她之所以不敢針對岑墨,可能是對他身份與背景有忌憚,也可能純粹是遷怒報複她。


    她能走出這一步,說明她的思維已經極端了,不能用常人邏輯來解釋她的行為。


    岑墨能為她扛什麽呢?


    除了澄清他在工作上並沒有區別對待她,還能澄清什麽?


    他與覃戈的衝突是既定事實,他的說辭早就不被人接受,根本就沒法澄清。


    就連白甜都開始質疑他們的關係了。


    這時候柳溪更要咬緊牙關說二人沒關係,如果一旦被人知道他們曾經是男女朋友關係,還有什麽扯不清的被抖出來,她就真跳進黃河洗不清。


    現在整個公司上下,也隻有覃戈知道他們過往,柳溪原以為隻要覃戈守口如瓶就沒事,可她低估了小妍的報複心理。


    小妍原本就已經做好魚死網破的打算,在得知自己被告之後,更是發了瘋地咬住柳溪不放,鐵了心要與她同歸於盡。


    於是在三方聲明、通告發出後,柳溪剛剛被洗白,又一份匿名信群發郵件,增添了猛料。


    柳溪忘記了小妍也是a大信息學院的,比她低兩屆,想要打聽自己的事實在太簡單了。


    柳溪在信息學院也不算平庸之人,所以小妍將她大學時期的事都扒了個底朝天。


    包括覃戈是她本科實驗室大師兄,包括她曾經自爆與岑墨是男女朋友關係,還被岑墨親口否認的事,都一一被抖了出來,無一不證明她與岑墨早就有了不清不楚的關係。


    造謠全憑一張嘴。


    說覃戈是她大學時期得不到高嶺之花的備胎。


    說柳溪認為岑墨的利用價值比覃戈大,所以在勾搭上岑墨之後,立馬一腳踹了覃戈。


    一時之間,三人的感情糾葛在被歪曲事實後,成了眾人嘴裏的談資。


    原本隻是柳溪與岑墨的事,現在小妍又把覃戈也拉下了水,事情在三方發了聲明、通告之後,非但沒有平息,還愈演愈烈。


    岑墨直接報了警,把張小妍給控製了,但他堵不住悠悠之口,這不是網絡輿情,還可以控評刪帖,這些都是每天相處的同事,大家口口相傳,誰也攔不住,事態變得越來越糟糕,幾乎一邊倒向地往柳溪身上潑髒水。


    柳溪飽受非議,在各種有色目光下,一下子就回到了大學那段壓抑的日子裏,精神受到嚴重摧殘的她已經沒辦法工作了,林組長特批了她幾天假期回家避避風頭。


    但這於事無補。


    終於,主角之一的覃戈發了簡短的聲明。


    【我與柳溪交往期間,對方忠誠於我,沒有與別人發生曖昧,也未利用我獲得工作利益,分手是我個人原因,與第三者無關,我自願接受風控部審查,請各位同事勿相信,勿散播】自從分手之後,柳溪與覃戈保持著正常距離往來,沒有太多接觸,見他主動發聲明,她忍不住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柳溪:【謝謝】


    覃戈:【沒什麽,不為你,也是為我自己】


    這是實話,也是減輕她的心理負擔,畢竟是他曾經很喜歡的女孩,他不想看她受到這樣的侮辱,但他能力有限,隻能幫到這了。


    覃戈發完消息後,又自嘲了一聲。


    他又有那麽點慶幸自己抽身的早,如果是現在,怕是自己會更難受。


    交往的時候,一直受到岑墨影響,分手到現在,還在受到他影響。


    這段感情,他就不該踏足。


    覃戈的聲明讓輿論減輕了一些,但還是壓不住,這件事最初隻在ogo傳,後來擴散範圍越來越大,再鬧下去,整個集團園區都要知道了。


    風控部再次找上了柳溪。


    這一次,柳溪在辦公室裏見到了不僅風控部的人,還有她部門總監、科長、組長……她的所有上級領導都在場了。


    “柳溪,這件事已經影響到了集團的聲譽,引起了集團高層的關注,上麵施壓,需要你們智駕算法部門盡快給出一個解決方案,我們考慮到你個人業務能力情況,所以提供了兩個方案供你選擇。”


    “第一,這是一份新的勞務合同,希望你能轉到華逸科技手機研發部,崗位還是計算機視覺工程師,負責手機人臉識別項目,薪資漲幅5%。”


    “第二,這是一份辭職申請,我們會以6個月薪資作為補償。”


    不論是漲幅,還是違約金賠償,都高於正常水準,這是華逸集團體現的誠意。


    然而,柳溪看著眼前兩份文件,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無論哪一種選擇,她都必須離開ogo。


    部門總監也沒讓柳溪當場做出決定,“給你三天時間好好考慮一下,你很優秀,我們對於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感到惋惜,我們願意相信你和岑教授都是清白的,但這是上麵的意思,不能讓你們同時留在ogo,出於各方麵的考慮,我們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希望你諒解。”


    柳溪明白了,即便張小妍受到法律製裁,但那麽多捕風捉影的事被挖出來,他們的關係一直會被人懷疑,集團也不想花力氣為她洗白了,就讓ogo在岑墨與她之間隻選一人留下,好對大家有個交代。


    一個是他們校招來的應屆生,可有可無的存在。


    一個是他們特聘來的技術專家,是他們核心技術的核心人物。


    舍誰保誰,顯而易見。


    柳溪從風控部離開,林誌鵬輕輕拍了下她的肩,“柳溪,真的很抱歉,公司做出這樣的決定,我感到遺憾,我已經盡力了。”


    柳溪艱澀地說了一聲,“謝謝組長。”


    但在這個節骨眼辭職,明顯就是讓她坐實了勾引上級領導這莫須有的罪名,即便證實了她沒有因此謀取不正當利益,不過是證實現在沒有,誰知道她以後會不會想,她又管不住別人的想法,但這事肯定是洗不白了。


    最近頻頻發生的事,都已經超出了柳溪的思考能力。


    她隻是想要好好地工作而已,為什麽這麽難?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柳溪萬念俱灰地從風控部走出來,在ogo的樓下遇到岑墨。


    他一眼就發現柳溪情緒不對,“怎麽了?”


    柳溪沒有回答他,隻淡淡掃了他一眼,便與他擦身而過。


    岑墨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捏著的文件上,他眉頭一皺,伸手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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