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就寢,是她想的那個就寢嗎??拂拂瞬間僵硬,緊張得汗濕了手心,天知道她不想和牧臨川睡覺。


    誠然,少女她早已做好了“獻身”的準備,與幺妮能有個健康的身體比起來,所謂的“清白”不過不值一提。隻是事到臨頭,總還是有些不情願的,更何況方才她搬了那麽多炭火身上臭死了。


    少年直起身,烏黑如緞子般的長發順勢披散腰後,他皺起了眉:“你愣著幹啥?還不快睡?”


    少年此刻箕踞而坐,雙腿大張,衣襟大敞。胸前白皙細膩的肌膚,就像是白瓷。


    拂拂嘴巴抿了一下,又張開,眼神清明,帶著點兒小心翼翼的警惕:“……陛下,你要不要回去睡?”


    牧臨川麵無表情:“……活膩歪了?敢趕孤?”


    拂拂心中懊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低著頭磕磕絆絆地解釋:“俺、俺住的地方……不好看,陛下龍體金貴,住這兒恐怕不適應勒。”


    牧臨川“嗤”地一聲笑出來:“給你三個數的時間滾上來。”


    拂拂終於意識到了事情沒商量的餘地了,她紅著臉,耷拉著腦袋爬上了床,將自己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要死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和男人挨這麽近。


    牧臨川突然嫌棄地蹬了拂拂一腳:“臭死了,滾遠點。”


    “哦。”想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拂拂麻溜地滾遠了點兒。


    牧臨川:……


    見多了和他玩欲擒故縱的,這個幾乎快滾到牆上貼著了,怕是個真傻的。


    牧臨川黑了臉:“滾回來。”


    拂拂又咕嚕嚕滾了回來。


    牧臨川這才閉上眼,紅唇一動:“睡覺。”


    這一晚上,拂拂睡得很不安穩。


    她覺得別扭,少年的肌膚就像是蛇一樣冷冰冰的,還總往她這兒靠,而且夢裏好像還模糊不清地呢喃著“嫂嫂”什麽的。


    拂拂睡覺很淺,她睜開眼,黝黑的眸子在夜裏還清澈得令人心悸。


    嫂嫂。


    拂拂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隱約間覺得自己好像窺破了個什麽天大的秘密。


    下意識地打開了係統麵板。


    不知何時起,牧臨川的人物界麵上多出了一行小字。


    上麵明晃晃地寫著。


    姓名:牧臨川


    年齡:16


    ……


    重要的人:長樂王牧行簡之妻——顧清輝【你有一雙與顧清輝非常相似的眼睛。】


    第8章


    拂拂若有所悟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和牧臨川睡覺是需要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的,這一晚上,拂拂幾乎是睜著眼直到天亮的。


    第二天一早,少女殷勤地伺候著少年穿好衣服,眼睛一眨一眨,試探性地問:“陛下,你為何要同俺睡覺呀。”


    牧臨川:“炭多,暖和。”


    “怎麽?”牧臨川陡然一頓,猩紅的眼落在了她臉上,目光一眨不眨,唇角挑起個似譏諷似冷漠的笑,“你在想什麽?告訴孤?”


    還真不知天高地厚地以為他看上她了不成?


    少年一皺眉,心裏升騰起一股異樣的厭惡之情。


    隻怕那天橘子樹下的巧遇也是這心機的女人有意安排。


    拂拂當然看出來了牧臨川眼裏的輕鄙之意,她什麽也沒說,一聲不吭地服侍著少年起床穿衣。


    她隻在心裏想,原來這便是睡了不認賬。


    望著牧臨川離去的背影,小姑娘緩緩放鬆了僵硬的身子,揉了揉關節。這一晚上她沒敢亂動,關節一碰好像都在嘎吱作響。


    正如牧臨川不大喜歡戲多的,愛腦補的女人,拂拂自尊心強,她也不喜歡腦補過多的男人,小姑娘蹙了蹙眉,撇撇嘴,明明那麽普通卻又那麽自信。


    牧臨川前腳剛走沒多久,後腳就有小內侍過來送東西。


    “陛下說了,這宮裏太醜。”小內侍掐著嗓子,複述著牧臨川的原話,“便囑咐奴送些東西來。”


    話音剛落,小內侍一拍手掌,各色珊瑚、翡翠、瑪瑙……凡此種種寶器,便如行雲流水般送了進來,又兼之有水晶缽,琉璃盞等日常用器具,繡、絹、綾、纈……錦羅珠璣,冰羅霧縠,叫人眼花繚亂。


    等小內侍離開之後,眾人這才“哄”地一擁而上,激動又迫切地追問。


    素日裏交好的宮婢倒是直接問出了口:“拂拂!這是怎麽回事啊?”


    對方激動得看上去都快厥過去了:“阿陸,你什麽時候認得的陛下??”


    往日裏這些交惡的宮婢們,顯然還記得自己當初說了什麽話,麵色僵硬,神情各異,心裏直打起了鼓。


    陸拂拂什麽時候走了狗屎運認識了陛下??要是讓她一朝得寵了……


    眾人“刷”地白了俏臉。


    人群中,曹忠氣得臉都白了一層,臉上敷的粉撲簌簌地直往下掉。他無可奈何,氣急敗壞,卻又隻好忍氣吞聲。


    另一廂,


    宮內的炭火都搬去永巷花了裴姝不少時日。


    裴姝出生士族,十指不沾陽春水,哪裏幹過這種髒活累活,受過這種磋磨。一通髒活做下來,好端端的清冷的美人已成了灰撲撲,髒兮兮的模樣。


    好不容易搬空了,洗了個澡,身上是幹淨了,指甲縫裏的汙垢卻難去除。


    端坐在鏡子前,裴姝望著鏡中的少女,默默失神。


    “女史,”身旁的宮婢輕聲問,“今日還去曜靈殿內嗎?”


    裴姝垂下眼道:“去。”


    前幾日,她在華林園內被陛下稱讚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個後宮,這回陛下為了個其貌不揚的冷宮棄妃公然打了她的臉,一路走來,眾人頻頻投以或驚訝,或幸災樂禍的目光,她臉上掛不住,腳步更是快上了不少,曜靈殿內,鑿金蓮花貼地,麝香塗壁。


    一卷珠簾下,臥著個恍若神仙的高髻美人。


    這正是王宮中地位尊崇的小鄭貴人。


    裴姝上前行了一禮,眼一瞥,突然發現這位小鄭貴人身旁還站了個烏發雪膚的少女。


    裴姝一眼便認出這是新入宮不久的崔蠻。像崔阿蠻這等容貌驚豔的美人入宮,就算她不做點兒什麽,眾人私下裏也都默默關注著。


    王宮水深,宮中的妃嬪為了自保往往會找個靠山。看來崔蠻入宮後投靠了小鄭貴人。


    裴姝在打量崔蠻的時候,崔阿蠻也在打量著她。


    在兩人未知的地方,旁白君正在激烈地針鋒相對。


    左一句。


    【阿蠻明豔】


    右一句。


    【裴姝清冷】


    其敬業態度,堪比精分。


    【裴姝略一思忖,便收回了思緒,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阿蠻厭倦了這王宮中每日無止境的爭鬥。


    她撇了撇嘴,輕輕皺了皺眉,避開了這女史的打量。】小鄭貴人賜了她座,不緊不慢地含笑同她說著些話:“聽說陛下為了個永巷棄妃處置了你?”


    裴姝蒼白的麵色漲紅了,立刻從座位上站起。


    “貴人,臣……”欲言又止


    “你緊張什麽,我並無責怪你的意思。”小鄭貴人點點頭道,“坐下說話罷。”


    等裴姝與崔阿蠻皆告辭之後,一宮婢為小鄭貴人捶著腿,低聲道:“這後宮中人心浮動,越來越不安分了。”


    小鄭貴人不以為然:“不過是個冷宮的棄妃。”


    陛下新寵了個冷宮棄妃這消息傳入她耳朵裏的時候,小鄭貴人渾不在意。


    陛下年少,行事不循章法,無所顧忌。她根本沒將這突然冒出來的冷宮阿陸放在心上。因為她知曉,正如這冷宮阿陸突然冒出來一樣,用不了多少時日,她就會悄無聲息地突然消失。


    倒是裴姝


    小鄭貴人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鄭氏與裴氏有些姻親關係,論輩分,裴姝還得稱她一句姨母。


    小鄭貴人放下手,眉眼轉冷。


    裴姝這回來無非是想讓她幫她撐腰。宮內上上下下都知曉裴姝是她的人,她此番受辱也等於是落了她的麵子。


    幫肯定是要幫的,總得讓那冷宮阿陸吃吃苦頭。


    小鄭貴人那兒暫且不論,裴姝回去之後倒是吃了不少苦頭。


    她性子高傲,行事頗為鋒銳,得罪過不少妃嬪。


    當天,王宮傳消息,陛下新寵了個冷宮的棄妃,甚至為了這位冷宮棄妃把宮裏的炭搬空了。


    這的確是牧臨川能幹出來的事兒。


    沒了炭,殿內的存炭又燒過了,半個月後,全後宮上上下下凍得瑟瑟發抖,隔天風寒凍倒了一大批,氣得躺著也中槍的一眾妃嬪恨不得咬死裴姝。


    據說因為得罪了後宮眾妃嬪,裴姝日子很不好過,樂得方虎頭直拍手叫好。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方虎頭性子又冷又直,樂完也沒忘記囑咐陸拂拂,叫她莫要被牧臨川的寵愛衝昏了頭腦,對上他,記得要時時刻刻保持一刻警惕之心。


    此時此刻,曹忠和他手下一幹內侍驚疑不定,爺孫幾個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曹忠身旁的內侍思來想去,越想越覺得憤憤不平:“誰知道這陸拂拂能風光幾天呢?!”


    曹忠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咬牙發狠道:“陛下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真性子。指不定這阿陸自此就得了聖寵,一飛衝天了。”


    話音未落,那廂就傳來了方虎頭的說話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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