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


    【裴姝唇瓣微動,俏臉煞白,做夢也未曾想到今日會在這兒遇上牧臨川。


    她立刻低眉順眼地跪倒在地,咬緊了唇。】


    站在陛下前麵的陸拂拂,臉也紅了,主要是因為這旁白也太太太羞恥了啊啊啊!


    少女整了整衣衫,忙昂首提胸,作出一幅狐假虎威的神氣來。


    “怕什麽?站起來說話。”牧臨川笑道。


    裴女史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又不知想到了什麽,咬了咬下唇,看向牧臨川的眼裏又多了些楚楚可憐的水色,欲言還休。


    旁白再度盡心盡力地開始剖析裴姝的心理活動。


    【裴姝初見牧臨川的那天,正剛入冬,彼時她剛被牧行簡送入宮沒多久……


    ……】


    掠過一大段無意義的回憶之後。


    【從回憶中抽身,裴姝低著頭,嗓音都在發抖。


    明知此人不過是自己的任務目標,她早晚都要尋機會殺了這暴君為民除害的,卻還是忍不住臉上發燒。】“陛下聖駕光臨,臣有失遠迎。”裴姝臉上飛紅,“隻是陛下今日怎麽到這兒來了?”


    少年勾起唇角,笑容有幾分無辜又有幾分乖巧,輕軟嫵媚的嗓音拖得長長的:“自然是來看愛卿的呀。”


    【裴姝渾身一怔,眨眼間,已是耳朵都羞紅了。】“騙你的。”牧臨川麵無表情地補充道。


    抑揚頓挫的旁白君突然卡殼:???


    等等,這劇本是不是哪裏不對?


    裴姝也呆住了。


    陸拂拂心中豎起個大拇指:不愧是你,男人,真有你的,翻臉比翻書還快。


    她不可置信地微微轉動了一下脖頸,俏臉又白了一層,咬著唇,十分識時務地立刻又撲倒在地:“陛下饒命。”


    “去。”牧臨川毫無憐香惜玉之情,含笑著踹了她一腳,“把炭火給我裝來,送到永巷去,有多少裝多少。”


    炭火?


    裴姝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目光落在了拂拂身上。


    【裴姝抿緊了唇,整個人如墜冰窖。


    陛下是何時認得了這小嬪妃。】


    拂拂不欲替她求情,輕輕走到一邊去了,並不看她。


    “還有,這炭火你自己動手裝。”少年眼睫眨了又眨,熹微的晨光落在他骨肉勻亭的身姿上,頗有幾分清雋動人的意味,就是說出來的話有點兒嚇人。


    “這庫房裏的炭火,少裝了一塊,你就砍一根手指,少裝了兩塊,你就砍兩根手指。”


    話音剛落,裴姝那清高的神態就繃不住了。係統反應極快,迅速又從甜寵文風切換到了虐心虐身風。


    【裴姝望向不遠處,少年與那小妃嬪正低聲交談著些什麽。


    她眼眶一熱,心中酸楚,終是闔上眼,一聲不吭。


    袖中的手掌攥緊了,指甲幾乎快刺進血肉了。


    這便是後宮。


    帝王的恩仇勝過一切。


    她緩緩叩首,四肢僵硬如冰。


    然而這一舉一動,依然如尺規丈量般的一絲不苟,完美動人。


    她是河東裴氏女,河東裴氏女有自己的驕傲。】


    拂拂內心默默呐喊:……救命……真的好羞恥啊。


    來的時候兩手空空,回去的時候拂拂是抱著一籮筐的炭往回走的。炭火塞得滿滿當當,高高地堆著,幾乎看不清前路。


    吃力地抱著這一籮筐,陸拂拂覺得自己要說點兒什麽。


    機會來之不易,拂拂心中飛快盤算,可是說點啥?她和牧臨川又沒啥話題。


    “陛下,今天多謝你。”


    牧臨川:“哦。”


    拂拂:……


    想了半天,陸拂拂突然想到了張才人,她好奇地問:“陛下可還記得張才人?”


    牧臨川沉默了一瞬:“這誰?”


    “就是之前華林園那個,奴第一次看到陛下的時候……”


    牧臨川打斷了她,狐疑道:“第一次看到孤?華林園?你我不是在橘子樹下第一次見麵?”


    拂拂歎了口氣。


    牧臨川有點兒惱怒:“孤王宮中美女如雲,你憑什麽叫孤記得住你!”


    她容貌在這王宮裏的確不起眼了點兒,拂拂也沒生氣,耐心地又將當初的事複述了一遍。


    少年皺著眉頭想了好久好久,這才遲疑地說:“哦,死了。”


    那個張才人啊,第二天就死了。


    牧臨川嫌棄她戲多,聒噪。


    拂拂回到永巷的時候,宗愛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廊下嗑瓜子兒。


    老實說,昨天出了這事兒他根本不意外。裴女史是個什麽人啊,出生高貴,眼高於頂,清高得快要超脫凡塵的人物。嘴上說著無意於後宮,瞧不起這個嬪妃那個嬪妃的,實際上還不是華林園裏“巧遇”了陛下嗎?陸拂拂和方虎頭在她那兒摔了一跤,那簡直是不要太正常了。


    正默默腹誹著呢,遠遠就看到了一籮筐的炭火從門口飄了過來。


    宗愛震住了:“我的個老天爺誒。”


    小內侍揉了揉眼睛,瞠目結舌。


    大白天見鬼了???還是他忙活來忙活去終於累出了幻覺了??


    那一籮筐炭火越飄越近,越飄越近,宗愛嚇得麵色慘白,步步後退。


    就在這時,這炭火後麵探出個腦袋出來,少女累得氣喘籲籲,臉龐微紅:“宗愛,我把炭火要回來了。”


    宗愛:“……”


    “……你去搶劫裴女史了?”宗愛驚恐地問,“你不要命了?!!”


    拂拂茫然地放下炭火:“啊??”


    “說什麽呢?”另一道聲音響起。


    宗愛順著這聲音來源一看,整個人隨之石化。


    少年大冬天的腳蹬個木屐,抄著手,眉眼冷冽不耐煩地站在陸拂拂身後。


    宗愛“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世界觀在此刻被瘋狂刷新:“陛陛陛陛下! 


    陛下怎麽會大駕光臨永巷了?還帶了這麽多炭?所以陸拂拂是膽大包天把陛下都給綁過來了是嗎???


    ……


    牧臨川大駕光臨冷宮,震得永巷全體上下一個哆嗦。


    一開始大家夥兒是壓根沒把牧臨川與陸拂拂聯係在一塊兒的,一個是尊貴的少年天子,一個不過是個冷宮的小棄妃,其貌不揚,能有什麽牽扯。


    眾人皆嚇得麵如土色,一邊忙活著,一邊心道陛下這又要作什麽妖呢?


    聞訊而來的方虎頭和袁令宜更是被嚇得不輕。


    方虎頭和袁令宜齊齊地朝拂拂遞了個震驚的眼神:怎——麽——回——事拂拂:俺——也——不——知——道別看她,她也不知道。


    曹忠更是變了臉色,大老遠地急急忙忙就滾了過來,點頭哈腰地忙著端茶送水。


    “陛下用茶。”


    陛下今日怎麽會駕臨永巷?曹忠心下狐疑。轉念一想,該不會是因為裴姝吧?


    聽說前幾日裴姝於華林園中巧遇了陛下,還得了陛下一句誇讚,曹忠一顆心跳得有些快,眉梢都沾染了點兒喜色。


    結果一抬眼,就看到了陸拂拂。


    曹忠:……?他是不是眼花了。


    四目相對的刹那間,小姑娘齜牙咧嘴,露出個超凶。jpg曹忠拉下一張臉來。


    牧臨川這回來卻不是來殺人的,他饒有興趣地在冷宮裏轉了一圈,最終站定在陸拂拂麵前,沉聲說:“帶孤去你的寢宮。”


    曹忠:……???


    其他眾人:???


    拂拂愣了一下,臉上發燙,心跳得像打鼓,空落落的,莫名不安。


    就她僅有的一些書本經驗來說,陛下該不是要睡她了??陸拂拂不大願意,但又不敢違逆牧臨川的意思,隻好在曹忠驚駭不定的視線下,磨磨蹭蹭地帶著他去了她的住處。


    其他妃嬪見狀十分知趣地紛紛從屋裏撤了出來。


    牧臨川定定地在屋裏掃了一圈,便撩開了衣擺往拂拂床上一坐。


    時人均好褒衣博帶,大冠高履,但少年年紀小,不過十六,穿著高履有些踢踏。


    少年眉眼狹長,烏黑的鬢發微卷披散在頰側。牧臨川一條腿壓著,一條腿懶散地垂下,腳踝白得像一截雪。手腕上的檀木佛珠當啷作響。


    大雍朝信佛,牧臨川也不例外,和前朝這大多數昏君一樣,他雖說變態了點兒,卻是個虔誠的佛教徒,曾大筆一揮,修建寺廟無數。


    上京列刹相望,祗洹鬱起。


    見慣了這王宮中的奢靡,牧臨川毫不掩飾對陸拂拂住處的厭惡之情。


    這是人睡的地方嗎?少年嫌棄極了。這豬圈吧?


    拂拂一點兒都沒覺得羞,清亮的眼神直直地看著牧臨川。完全沒覺得這啥可羞的呀,這兒比她們那屯裏好看多了。


    反倒是牧臨川被她看得一噎,對上她這雙像麂子一樣精神奕奕的眸子的時候,牧臨川突然一瞬的不自在,往後縮了縮,捂住眼睛,往床上一躺,竟然賴在她住處不肯走了。


    “孤要睡了,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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