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老太太看,”


    “全部,”誰知話音未落,孟瀾打斷他,“你們三人當初從懷忠手裏拿走的全部。”


    林懷柄臉色發黑,真是獅子大開口。


    “怎麽回事?”林懷芝一直遊離在兩人之外,“方才不是還在說對簿公堂嗎?”


    孟瀾徐徐道:“當年夫君亡故,我一場大病,我病時,你們都做了什麽,心裏清楚,如今是還回來了的時候了。”


    “我不同意,告官就告官,咱們沒有做過,官老爺來了也定不了咱們的罪!”林懷柔喊道。


    “妹妹,”林懷芝稍微冷靜下一些,“別胡鬧,一切聽二哥的。”


    “我不管,這些生意我們照看這麽多年,遇到災荒的年份,興許還得自己填補虧空,這又怎麽算?說拿走就拿走?沒這麽便宜的買賣。明年我璟兒就議親了,這些可都是他的底氣,二哥,你給評評理。”


    說話間小王管家進來稟說霍爺請到了。


    霍宏雖算不上尊大佛,擺在林家,也夠用了。


    林懷芝,甚至林懷柄俱是精神一振,事情出現了轉機。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風眠從黃有德臉上看出一絲絲看戲之前的興奮。


    霍璟聽說父親,已等不及去迎接,被一向瞧不起的林雲棲打得措手不及,今日麵子算是丟盡,此時他滿腹少年人的委屈,等待父親為自己撐腰。


    “父親!林雲棲那小畜生大言不慚,羞辱母親,我,”


    誰知,話音未落,霍宏一巴掌打在霍璟臉上。


    霍璟臉火辣辣的,愣在原地,林懷柔哭喊著撲來:“你幹什麽你!瘋了不成!”


    “瘋婆娘,走開。”


    霍宏臉色難看至極,已不知回去要如何教訓這對沒眼力見的母子,但當下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恭恭敬敬走到廳堂中央,環顧四周,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


    “眾人還不跪下,接太子賜劍。”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想給文改名,大家有什麽好的意見嗎。


    第14章 回朝(捉蟲)


    “太子的寶劍的是先年龜茲國貢品,削鐵如泥,可惜以後不能用來殺敵了。”


    司馬葳視劍如命,雖然知道寶貝早晚都是那丫頭的,仍不免感慨。


    李勖看了一眼林府的方向,又有多少機關算盡、爾虞我詐,是人的雙眼,看不到的?


    隻道:“現下她比我更需要。”


    丞相沈摘道:“這位林姑娘究竟有什麽特殊之處,讓太子這樣掛心,派去一個黃有德不夠,還賜貼身之物?”


    李勖雲淡風輕:“不過是朋友的事情,能幫便幫。”


    “是嗎?”沈摘揚眉,細細品味‘朋友’二字,是什麽朋友值得他別費心思,讓大統領霍宏去送劍?霍家和林家那層關係,以李勖的心思,能看不出門道?


    然而仰頭看去,李勖嚴肅的一本正經,沈摘於是無趣地搖搖頭,再道:“蕭老侯爺的事情太子在外麵可有耳聞?”


    “現在該叫蕭國公了。”


    “十日前陛下拿四年前鎮壓武康之亂那事論功行賞,可要我說啊,當年又不是沒有賞賜,如今又翻出來,”司馬葳咂咂嘴,“著實沒意思。”


    “陛下想提拔一人,於是找一個理由,僅此而已。”


    李勖道:“丞相為何提起它來。”


    沈摘不答反問:“太子心裏就沒有答案?”


    李勖隨意握轉馬韁,閑閑地任馬兒踱步,緩言道:“蕭老國公配享太廟,隻是沒想到,我們此去關外,蕭氏的影響也這麽大。”


    蕭國公膝下有六子,人稱梁京六虎,各個驍勇善戰,世子蕭路齊年齡稍長,逾花甲,其餘五位皆出自姨娘,年齡邊邊齊地不過而立之年。


    近來,蕭家在京師聲望最高,可五個小的不懂收斂鋒芒,木秀於林,甚至敢皇城走馬,陛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


    此次冊封,即說明在陛下眼裏,這都不成問題。


    沈摘很少有離京的機會,偶爾有,也不過在京畿周邊,不知蕭氏威望竟遠至邊界,當下聽到李勖的話,沉吟起來,李勖道:“舉薦戶部尚書的事,讓盧大人再等一等吧。”


    ……


    李勖還朝這日,天氣剛好,不知何時承明殿外的樹上駐了早鶯,嘰嘰喳喳。


    梁帝晨起飲下半口參湯,隨後上朝。


    朝堂上,幾個年輕的舉子正因春祭該放在初一還是十五而爭得麵紅耳赤,而戶部的賑災糧究竟何時下放,卻無人問津。


    承明殿外那條遊廊又長又靜,樹影婆娑,窗扉上的紅漆脫落得斑斑駁駁。李勖穿行而過,直至殿外,老太監恭候多時了,眼一提脖子一探,喊道:


    “太子殿下到!”


    此時早朝散了,國舅留下未走,眼見太子走來,自然要先施一君臣禮,不無親厚道:“陛下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太子盼回來了。”


    梁帝倚在龍椅中,鮮少地露出笑意:“怎樣?路上還順利?”


    細數下來,梁帝登基已有七載,可沒有滿朝文武在的時候,李勖還是習慣視他為父,因以輕快道:“順利,偶爾遇著幾夥不成氣候的流寇,孩兒麾下伍長便能應付。”


    皇帝笑:“你啊,你啊。”


    “太子真是越來越英勇了,”國舅道,“有你在,大梁子民可以安枕無憂。”


    少年嘴畔分明銜著笑,眼神卻無比認真:“國舅所言非也。”


    梁帝插話:“哦?說來聽聽,朕的太子覺得怎麽才算是安民之策?”


    李勖微一垂首,平靜道:“不過三點,國無貪吏,軍無逃兵,莘莘學子。”


    少年眉梢舒展著,言畢,方才聚起的一點點鋒芒也徹底消失不見,全然回到溫順模樣。


    梁帝凝著他久久出神。


    記憶裏那個孩童已經長大了,不再跟在父親身後亦步亦趨,他身後不知何時起,也有了無數的追隨者。


    看他,就仿佛在看自己。


    他與自己是那麽相像,從眉宇骨骼,到胸懷見地。


    不,下一瞬,梁帝就將這想法否定。


    他比自己更坦然和赤誠,少了些許琢磨算計。


    一時間,梁帝仿佛看到,李勖的未來光明無限,他如今走的每一步,每一次拚殺,每一次勝利,每一次逆轉戰局,都是未來威望的版圖。


    而自己,終究是老了。


    “父皇?”梁帝兀地驚醒,李勖雙手抱拳,高舉頭頂:“兒臣原為父皇分憂。”


    原來是不經意間失了態。


    老皇帝順勢扶額,歎:“禮部工部兩個老家夥吵得人心煩,不懂得各司其職,前年朕要為你皇祖母修陵,工部早就把草圖呈給朕,吏部尚書偏揪著禮法不放,言及哀帝生母尚葬於帝陵,後者怎可單獨辟陵,年初這頭倔驢終於鬆口,工部那頭又不幹了。”


    禮部的翟進是個墨守成規的人,先賢書上一句話,他可以遵守一輩子,但這也恰恰是他值得敬重的地方。


    此事容易理解,卻難以解決。


    李勖沉吟片刻,溫和一笑:“簡單,父皇明日早朝就下旨,令禮部尚書去做工部尚書,工部尚書去禮部任職,這二人互相體諒對方的難處,沒準相親相愛了呢?”


    “胡鬧,頑劣!”皇帝被他逗樂了,大手一揮,“也罷,本來也沒指望你想出什麽好點子,朕回去再琢磨琢磨!”


    “父皇英明。”


    國舅適時道:“太子啊,你還年輕,如何與這群人周旋,如何讓事情得到圓滿的解決,還真是要多向你父皇取取經,陛下的見地,可不是一般帝王能比擬的,那可是…”


    “打住打住,”梁帝瞅著國舅,“以後少在朕麵前費口舌。”


    又對李勖道:


    “自你出征,蒼休那老頑固都不找朕下棋了,得空去看看他是否還活著。”


    李勖頷首,告退。


    離開承明殿,他自去了丹霞宮。


    當今陛下姓李名戒,字微知。


    年少時曾在喪山上的清淨觀內拜師學藝,師從智周道人,練就一身落拓劍法,長年累月在山中操練,雖不經世事,心胸卻陶冶得格外開闊沉定。


    李戒下山時已經二十五歲,同年被父親立為世子,這之後憑借一身好武藝以及過人膽識,號令千軍萬馬,十戰九勝。


    晉哀帝晚年,八大國柱相互爭權,中央孤危,李戒果斷站在哀帝身邊,與林風眠的祖父林息共同抵擋了無數次同僚帶來的壓力。


    風波平息之後,林息自願退隱,論功行賞時,李戒自然輪得頭功。


    這之後,他一路高升,從國柱做到丞相,又幹涉司馬之權,最終臨朝聽政,直至晉哀帝這位手腕過軟的天子自願將皇位讓出。


    李戒登基之初,威壓朝臣,籠絡賢人,是一方麵,再者飲水思源,兩度親臨喪山的清淨觀。


    天子儀仗,浩浩湯湯,遙想當年,青澀的男孩隻身一人牽著馬來,牽著馬去,已隔了十數載的光陰。


    修煉之人,不被虛名所累,卻不能置蒼生不顧。


    喪山一支本就是道家大宗,平日敬香祈願者絡繹不絕,自智周身上多了帝師稱謂,則更加抽不開身。


    李戒一為報恩,二為維係朝廷與喪山的關係,請不來師傅,倒將師宗,智周的師傅請了來。


    蒼休道人如今年過八十,生性卻如孩童般不循章法,門下僅有智周一個徒弟,將觀裏的事兒統統交給智周打理,自己兩袖清風,平日教幾個皇子讀書寫字,在這宮中一晃,便是五載。


    此時李勖站丹霞宮外,見麵前的宮門緊閉,門前甚至生了一些雜草,一棵巨樹,樹冠之上,竟聽不到任何鳥叫,遂對身後的內侍搖頭道:“看來師傅閉關有些時日了。”


    又道:“可惜這壇好酒他老人家喝不上,我們走吧。”


    欲轉身,忽有一白影從那樹冠飛下,轉瞬間,酒壺已被人奪了去。


    “好酒?可是用我經常提起的九陰山泉釀的?”隨後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神色餮足,“果然是,果然是,老朽饞這口已饞了五年,還是你小子有…”


    說著突然意識到什麽,抬眼果見李勖身依樹幹,眸子裏閃著一股聰明勁兒。


    “你小子敢誆老子!不玩了不玩了,我走了!”


    去路卻被李勖橫臂一截:“師傅,徒兒知錯了,既被人找著,就別躲了。”


    蒼休當初答應入宮,不過是為了躲個清淨,哪想到來了也不安生,常常苦惱於各路官員登門拜訪,索性就關了門,佯裝出閉關景象,可騙得了誰,都騙不了眼前這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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