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的破口不大,但是想要補得完全看不出來,還有些麻煩。


    柳明月喊了心細的宮女過來幫忙,先是找了各種質地的紙抱了過來,仔細從中挑選了一張摸上去與風箏紙質地相似的,拿出來備用。


    但是又發現紙張的顏色和風箏略微有些不同,畢竟這風箏是先皇後留下的,年歲久了,紙張有些微微泛黃。


    柳明月倒是曉得幾種將紙張做舊的方法,因為五皇子非要在旁邊守著等自己補好,便選了較為簡單省時的一種。


    先是讓人端了壺泡著茶葉的茶水過來,往其中一點點添加稀釋過的醬油,用來調和茶水的顏色。


    而每一次調出新 的顏色,柳明月都會拿著一支柔軟的筆刷,在宣紙上沾水刷出一長道水痕。


    等全部刷完後,遣人去小廚房裏取了食鹽過來,均勻地撒在紙張上。


    因為是夏日,又叫了宮女拿著扇子對著紙張扇風,所以這被茶水浸濕的紙還算幹得比較快,等都幹透後柳明月才取了其中顏色與風箏紙最為接近的一道,裁剪了下來。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子時,五皇子早就守不住了,坐在一旁的軟榻上打起了瞌睡。


    打小就在他身邊伺候的嬤嬤心疼極了,想要抱他回去睡覺,可又熟知五皇子的性格,知道這時候帶他回去等醒了定是要鬧脾氣的。


    柳明月瞧見她進退兩難的樣子,從紙張中抬眼,柔聲開口:“嬤嬤,替五皇子將鞋子脫了,放軟榻上睡吧。”然後又讓自己殿裏的宮人抱了新的枕頭和被子來,給五皇子枕著和蓋上。


    “您若是不介意,也可以先在我的殿裏歇上一覺。”柳明月手裏調著漿糊,這漿糊不能太粘稠,又不能沒有粘度,她已經調了好幾次,還沒有找到合適的,“這風箏恐怕得補到天亮。”


    嬤嬤連連搖頭。


    但她畢竟年紀大了,比不得年輕的時候,等柳明月開始用漿糊粘補風箏的破口時,她終於撐不住,起了困意。


    但還是要固執地守在五皇子的旁邊,不肯去睡。


    柳明月也沒有強求,而是叫宮人抱來了新的鋪蓋,鋪在軟榻的底下,讓嬤嬤躺下,也方便她守著五皇子。


    “委屈嬤嬤了。”柳明月安排好了一切,語氣裏卻還是帶著歉意。


    而她的手底下,也終於將剪好的小紙片粘補到了風箏上,這個過程,簡直比她前世做女紅時還要小心仔細。


    等紙張粘完,吹幹,剩下的題字,反倒是她最得心應手的事情。


    調出了與風箏上的題字深淺一致的墨,又在同樣質地的紙張上反反複複練了百十來遍,柳明月終於確保自己能寫得一模一樣,萬無一失,這才提筆落下。


    而這個時候,天光微亮。


    #


    五皇子惦記著風箏,雖然睡得晚,但醒得很早。一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柳明月這裏,愣了一愣,然後才爬坐了起來。


    他側頭向著書桌看去,正好看見柳明月單手撐著額頭,正在合眼小歇。


    而她的桌前,擺著的正是自己昨日央她幫忙補好並且題字的風箏。


    五皇子顧忌她在休息 ,輕手輕腳地爬下軟榻,險些踩到底下睡著的嬤嬤。等趿上鞋子,小跑到桌前,舉起自己的風箏一看,一張小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比昨日裴慎從樹上拿下風箏時還要開心。


    玨哥兒的姐姐竟然真的將他的風箏補好了!


    而且與先前一模一樣,一點都看不出來壞的地方!


    五皇子見風箏補好,心情大好,顧不得其他,舉著風箏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等將風箏妥當的放好了,又去隔壁房裏搖醒了還睡眼惺忪的玨哥兒,讓他起來陪自己讀書。


    又吩咐柳明月殿裏的宮人不許吵醒她,說他和玨哥兒可以自己讀書吃飯。


    等兩個人一起讀完了該溫習的功課,到了去國子監的時間,五皇子的興奮勁兒還沒有徹底平息下去。


    整整一日,他連著上課回答夫子的問題,都比往常要積極。


    下學的時候,輪到裴慎上值,接他與玨哥兒回長麗宮。


    五皇子往常都要與玨哥兒一道走,今日卻故意落在後麵,等確保玨哥兒聽不見了,才小聲地問裴慎:“裴侍衛,你說女孩子喜歡什麽?”


    裴慎微微蹙眉,五殿下怎麽會問這個問題。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


    五皇子歎了口氣。


    “殿下想要送誰?”裴慎心想,若是同齡的小姑娘,或者是公主,他倒是可以去問問有孩子的同僚,看他們的女兒喜歡什麽。


    但卻聽見五殿下說道:“送玨哥兒的姐姐。”


    裴慎腳步微滯,轉頭看向五皇子,半響才開口問道:“為何要送她東西。”


    “昨日你替我拿下來的風箏被樹枝勾破了,上麵的題字也壞了,是玨哥兒的姐姐幫我補的。嬤嬤說她替我補了一夜,我得謝謝她。”


    五皇子難得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說完還要尋求別人的認同:“裴侍衛,你說是不是?”


    第29章 秋闈   這位如今還沒有一飛衝天的岑解元……


    “……嗯。”


    裴慎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心情回應的五皇子。


    好在五皇子也沒有打算揪著他不放, 見從他這裏得不到建議,待回到長麗宮後,便把自己珍藏的箱子拖了出來, 尋了好幾樣東西抱去給柳明月挑選。


    柳明月哪裏會在意五皇子送什麽呢。


    她因為幫忙修補了風箏, 而與五皇子的關係變得融洽起來,這就已經是收到的最好的回禮了。


    不過為了讓還是小孩子的未來新帝滿意, 她還是從一堆物件 中仔細的挑選了一個五角花狀的古瓷鈴鐺, 又抽了幾根絲線, 在鈴鐺的下擺打了個好看的絡子,讓宮人掛到了窗前。


    風一吹叮鈴鐺啷,絡子也隨風舞著, 甚是好看。


    五皇子見柳明月收下自己的謝禮,唇角剛想彎起, 又想起自己不能喜形於色, 便抿住了唇,板住了一張小臉,故作老成地對著柳明月道:“你喜歡就好。”


    然後便讓小太監抱起剩下的東西, 自己則小手背在身後,走回書房去找玨哥兒一起做功課了。


    隻他雖然臉上板著, 腳底下卻步伐輕快。


    柳明月看著五皇子的背影忍了許久,才控製著自己沒有笑出聲來。明明是個和玨哥兒一樣大的小孩子,卻偏要做大人模樣。


    五皇子的東西送出去了, 而裴慎那裏,讓繡娘縫補和重做的披帛,沒兩天也完工了。


    隻裴慎拿到手,卻不知道該如何拿給柳明月,他想了一夜, 終究還是拿盒子將兩條披帛都收了,壓在了櫃子的最裏層。


    師父已經傳了信過來,說是師弟要進京,讓他接應一下。


    他這些時候恐怕真的要忙得消失在她的眼前了。


    #


    炎炎夏日很快過去,等入了秋,萬眾矚目,三年一度的秋闈也浩浩蕩蕩地開始了。


    秋闈是鄉試,各地都出了不少好苗子,而京城這邊,尤以一位姓岑名子玉的解元最為出名。


    年僅十九,但據說他的第一場考試,默寫經義一字不差。第二場考試,一手錦繡文章連向來挑剔的主考官看了都讚不絕口。等到第三場策問,考的是對時下水利工程的看法,他的言論膽大卻不偏激,幾位考官閱後甚至將考卷呈到了聖前。


    一時之間,這位岑解元的名聲就連坊間也廣為傳言,甚至有不少人在押注,看明年的殿試,他會是狀元還是榜眼。


    由於名聲甚廣,就連身在深宮之中的柳貴妃也聽說了,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幾個月前與柳明月說過的,要替她在秋闈之後尋一位好兒郎的事情。


    正好聖上為著江南等地洪澇一事兒頭疼,因為岑子玉水利策問答卷上的見解頗為獨特,便想要私下 召他覲見。


    柳貴妃不知從哪兒得了消息,特意帶著柳明月守在這位岑解元出宮必經的路上,準備看看他的樣貌如何,是否配的上她柳家的女兒。


    柳明月直到看見一個麵生的年輕男子從禦花園裏經過,才明白過來柳貴妃今日執意要帶她出來的用意。


    頓時哭笑不得起來。


    “娘娘,這才剛過鄉試,得等明年春闈過了會試,殿試,才知道這人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能不能在朝堂上站穩跟腳,您現在就替我相看,未免太早了一些吧。”


    “你這孩子,哪兒能等到過了殿試。”柳貴妃嗔怒道,伸出沒有帶護甲的手指重重點了一下柳明月的額頭,“最近這滿京瞧上他,想讓他當女婿的大人可多了去了。你恐怕是所有貴女裏見到他的頭一個呢。”


    “可是我的腿……”


    柳明月試圖拿腿傷之事當借口,柳貴妃瞪她一眼,壓低聲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已經差不多好了。”早就有她撥到柳明月身邊的心腹宮女告訴她,大姑娘已經能在房裏扶著慢慢走路了,隻是在人前還坐著輪椅。


    柳明月被識破,閉了嘴。


    柳貴妃則繼續說著自己已經打聽到的消息,“本宮著人問過了,這位岑解元年紀輕,才十九,但學識淵博,樣貌也出色,唯一的缺點就是出身寒門,無父無母。不過無父無母說起來也不是壞事,等嫁過去後就沒有婆母需要伺候,倒是省了好些麻煩。而且若是女方家裏願意,在朝堂上再提攜一番,到時候有的是造化。”


    她平日裏要攏著皇帝的心,所以五皇子大多時候都是靠著柳明月在照看。


    好在每次聖上問那孩子,在長麗宮過得如何,都說比從前要開心。


    倒是讓她得了幾次賞。


    但柳貴妃清楚,這功勞應該算在柳明月頭上,所以她在婚事上更加不想虧待這個侄女。如今好不容易尋到個才貌雙絕的好苗子,哪裏舍得拱手讓人,立馬就想替柳明月截下來。


    “但是榮親王那邊還未成親,我若是先定下婚事,太後恐怕……”


    柳明月試圖找別的借口拒絕。


    哪想柳貴妃更不爽了:“你與榮親王都快退婚半年了,他自己不願意成親是他的事兒,太後再怪責都不應該怪到你頭上來。你是女兒家,難道非等他成了親,才嫁人嗎?他等得起,你可等不起。”


    柳明月一聽這話便知道柳貴妃心底有氣,她抿了抿唇, 不經意間轉移了話題,問道:“是不是因為我,又害得娘娘被太後刁難了?”


    柳貴妃擺擺手,“無事,即便沒你,她也看本宮不順眼。”


    柳明月日日都在長麗宮裏,倒是鮮少碰見太後。


    可柳貴妃不一樣,就像嬪妃們需要來向她問安一般,她也需要去向太後請安。


    太後本就覺得她容貌太過豔麗,整天狐媚勾引皇帝。


    再加上榮親王退婚後不肯成親之事,越發得看貴妃這個柳家人不爽,時常在言語上刁難幾句。偏貴妃又不是個吃素的,往往也會掐著分寸懟回去,隻是回回都氣得不愉快罷了。


    這麽一打岔,等柳貴妃再想說岑子玉之事時,卻發現那道欣長清雅的身影已經出了禦花園,再想帶著柳明月偶遇,卻是不合適了。


    “你可真是……”柳貴妃明白過來,氣得擰了柳明月一把,卻不能真把她怎麽樣。


    罷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今日親眼見到這位岑解元姿容出眾,柳貴妃便也能放心地派人去探探他的口風了。若是他也有意與承德侯府結親,日後願助五皇子一臂之力,那她就去盡量促成這門婚事。


    其他人家便是再中意,能有皇帝的金口玉言大嗎?


    她可不怕有人能從她手中將這岑解元給搶了去。


    柳明月哪裏不知道柳貴妃打定了主意想要替她定下這位岑解元,其實,前世她也是聽說過這位岑子玉的名號的。


    而且她還知道,這位未來的名臣,在明年的殿試上,並沒有被欽點為新科狀元。


    因為張丞相等人拉攏不動這位,又加上他是寒門出身,所以在聖上打算點他為狀元時,率領眾臣極力反對。


    最後聖上妥協,隻能將岑子玉欽點為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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