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衣裳褪下,竇固洗了洗手,才開了口。


    “本是說好的事情,結果突然來了消息,宮裏皇上讓章紀堂去西山大營探看。”


    “讓章紀堂去,看什麽?”徐氏嚇了一跳。


    竇固擺手,“倒不是什麽要緊事。原本約莫皇上要去西山大營,但因著這幾日秦太後抱恙,皇上不便出宮,推了下月再去。我本想著推了就推了,但皇上又下旨讓章紀堂先去看一看。”


    竇固說著,坐到了太師椅上,端起茶飲了一口。


    “這章紀堂要去,那些西山大營的人比見皇上還要緊,都道今日不來赴宴了,我有什麽辦法?”


    話說完,竇固冷笑了一聲。


    “咱們這些這位章首輔到底想打什麽牌沒人知道,在他打出去之前,朝裏的人沒有不提心吊膽的。”


    章紀堂代表皇上,而皇上,最不想看到下麵的人結黨抱團。


    可這些皇親國戚貴勳老臣,又不得不為了穩固家族利益如此。


    這便是矛盾。


    竇固長歎一氣,“不過也不止咱們著急,我上次暗示了那忠勤伯兩回,他近來開始拉攏人了,甚至都拉攏到了秦太後那邊。這般倒也好,先把章紀堂對付了再說。”


    徐氏連連點頭,“忠興侯府秦家,自是比咱們緊張。章紀堂加稅的政策推行下去,他們家就是第一個遭殃的。”


    但她忽然想到了什麽。


    “不過國公爺,咱們府上也該辦夏日宴了,五天後便是個黃道吉日,不如就那日好了。”


    竇固掀起眼簾看了她一眼,“何意?”


    徐氏壓了壓聲音,“這次夏宴,妾身想著就把那章紀堂同沈如是一並請來,章紀堂這妻娶得莫名其妙,弄得我們想拉攏他都不成,隻好趁這個機會看看兩人的關係,說不定能看出些什麽。”


    竇固眼睛亮了亮。


    “好辦法。正好我也想探一探章紀堂的口風。”


    竇固越發覺得此事不錯,“夏日宴這事,一定要辦好,讓那些貴勳皇親都來,我還不信章沈能滴水不漏。”


    他說著,眯了眯眼睛,“就算實在不行,還能從章紀堂禹州老家下手,我可聽說他家中也亂著呢... ....”


    徐氏也聽說了,當下笑了笑。


    “國公爺說得是。”


    *


    一連兩三日,章紀堂都沒再同沈如是私下裏說話,看她的目光嚴肅冷厲,如同照妖鏡照狐狸精一般。


    沈如是簡直好笑,好笑之餘又想著怎麽稍微解釋一下。


    可惜來來回回章紀堂都板著臉,她圍著他轉了幾圈,都沒找到機會。


    沈如是歎氣,這樣也好吧。


    他出錢,她辦事,反正她也不想和他發生什麽演戲以外的事情。


    偏偏這時候,定國公府夏日花宴的帖子來了。


    沈如是一看帖子,嗚呼哀哉。


    這不是添亂嗎?


    她這邊還沒找到機會解釋一下,偏偏還要她繼續上演《首輔的小嬌妻》給這些人看。


    這戲碼,之前沈如是演起來沒什麽難處,可現在... ...


    作為小嬌妻,她該怎麽兼顧,既讓旁人相信他們的恩愛關係,又不能讓首輔認為她在“勾引”他?


    好難!


    沈如是愁掉了一根頭發。


    第7章 算計   什麽意思?她竟不是在算計他,勾……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章紀堂收到定國公府請帖的時候,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要攪動朝堂,攪散那些勾結在一起的朋黨,那麽這些人也隻會盯著他不放。


    同樣的,沈如是作為首輔夫人定在眾人眼中。


    可她若是還不老實,令他都不得不懷疑她的用心,那麽就別怪他不給她機會了。


    章紀堂下了決定,這次花宴算是給沈如是最後的機會,要麽讓他徹底放心,她留下,若是再讓他疑心,她就隻好離開了。


    但這種離開,恐怕不那麽體麵和自由。


    舊時光整理


    拿起帖子,章紀堂回了正院。


    正房靜悄悄的,他沒讓丫鬟通傳,隔著珠簾看了一眼,瞧見香爐旁坐著沈如是。


    她低著頭,時不時添一小段香到香爐裏,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什麽。


    “咳。”章紀堂清了嗓子。


    沈如是正努力思考怎麽平衡演戲與“勾引”,乍然被他一咳,回過了神來。


    沈如是連忙放下手中香盒,“夫君回來了。”


    這一句道得自然,章紀堂暗道自己是做不到如此的,也不知她是戲演的自然,還是心裏委實藏了故意與他親近的心思 。


    他沒說什麽,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走到窗前將窗戶打開了去。


    沈如是見他開窗,明白過來,原來是有話要說。


    她連忙叫了丹竹守了院子,四處通透無人,靜待章紀堂吩咐。


    章紀堂見她一點就通,心下也覺得她著實聰明伶俐,但他也已經有了決斷,便不再過多思慮。


    他將帖子拿了出來,徑直道,“這是你第一次去這等花宴,規矩什麽的倒不重要,要緊的是,他們必然會借機探一探你我關係。你我的關係不可讓他們看出來,自然還得是... ...”


    他說道這裏微微一頓,看向了沈如是,“自然要鶼鰈情深才好。”


    沈如是在他這話和眼神裏,莫名感到一股審視。


    她真無辜,她真沒想勾引他啊!


    沈如是行的正,坐得端,又把脊背挺了挺,“您說的我記住了。”


    但是隻讓她來同他作親密態,難免會讓他以為她欲行不軌。


    沈如是心下一轉,道,“我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且說來。”


    沈如是道,“若是隻我同您親密,旁人未免以為您被我惑住了,這夫妻情深的戲碼,總要是相互的才好。大人不妨也主動一二?”


    話音落地,章紀堂看了她一眼。


    沈如是還以為他不高興了,趕忙要解釋一句。


    他卻突然道。


    “如何才叫主動?”


    沈如是心下鬆了口氣,原來他不懂啊。


    其實她早該想到,這些日多半都是她在主動,他能附和兩句就不錯了。


    沈如是展顏一笑。


    “您不用擔心,屆時我會提醒您的。”


    章紀堂沒有反對,點了頭。


    她要如何就如何,他正好需要看清她的意圖。


    章紀堂又說起了忠勤伯等人相互聯合的意圖。


    後宅的交結也是前麵男人們政治聯合的手段,他對沈如是道,“... ...你留意一下,若能從各家夫人中瞧出一二,那便好了。”


    但這些夫人,多半都是人精,沈如是覺得,自己用那西洋來的放大鏡,也瞧不出端倪。


    她沉吟道,“若能讓她們內裏鬧起來就好了。”


    章紀堂一笑,搖了頭,“那恐怕有些難。”


    沈如是也曉得難,因而沒再多說下去。


    *


    又過了幾日,京城進了六月,天氣熱了起來。


    榴花飛舞,沈如是穿了一條繡了榴花的杏色紗裙,同首輔大人一道出了門。


    馬車悠悠晃晃,章紀堂半閉著眼睛休歇。


    沈如是沒他這麽悠閑,反複思量著著過會到了定國公府,要怎樣表現自己與他的親密才能自然而恰到好處,可能還要隨機應變... ...


    瞧,這就是打工人同金主的區別。


    沈如是眼看著要到了,才小聲提醒他。


    “定國公府到了。”


    男人這才睜開了眼睛。


    馬車一晃,停了下來,男人起身就要下車,沈如是趕忙叫住了他。


    “您等等。”


    他轉過頭來瞧她,沈如是趕忙道,“您先下了車,切莫急著向前去,若能回頭扶我一下再好不過了。”


    章紀堂懂她的意思。


    他下了車去,站定一頓,眼角便掃見一隻素手撩開了門簾。


    門簾撩開,輕紗飄出,一人麵如桃花,唇若櫻,半低著頭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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