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景,定國公府門前的人早就齊齊定住了,一個個目光如同高亮的火燭。


    饒是章紀堂在方才剛剛瞧過,也止不住定了定目光。


    尤其手下按照她的意思扶住她的時候,那肌膚接觸的一瞬,她的溫熱如溫泉般流淌過來,更令人晃神。


    這種不受控的感覺,章紀堂不怎麽喜歡。


    難道她又手段頻出,令自己在她身上出神?


    他眉頭微皺,正要說什麽,沈如是低聲在他耳邊,先開了口。


    “您不必當真扶我的手,隻要將手托在我袖口即可。這樣不必接觸,旁人也瞧不出來,以為您在扶我。”


    說完,她含笑收回了手去。


    章紀堂本已經皺了眉,以為沈如是手段頻出,令自己在她身上出神。


    沒想到,竟會錯了意。


    細細回想,她確實沒說要扶她的手。


    章紀堂尷尬了一瞬,好在沒人知道。


    定國公世子正在門口迎客,剛從沈如是身上把心神收回來,連忙上前來迎,章紀堂與他寒暄在了一處。


    而沈如是則跟著管事嬤嬤往後麵去了。


    一眾人的目光也跟著她行走起來。


    章紀堂眼角看到杏色紗裙的人,施施然進了門去了後院,月亮門掩住了人影,他才鬆了口氣。


    *


    沈如是人還沒到花園,方才門前下車那一幕,就已經傳到一眾夫人的耳朵中。


    夫人們各有眼線,沈如是第一次來,又身份特殊,當下眾人不免議論了起來。


    這一次花宴,東家的定國公夫人徐氏當然在,便是連秦太後的娘家母親王氏也來了。


    王氏一聽沈如是下個車,首輔大人還鞍前馬後的,她就瞥了瞥嘴。


    但她怎麽說也是秦太後之母,不能沒有規矩,隻好忍著不參與討論。


    不過,她親妹、嫁到馬指揮使家的小王氏,也就沒這麽多顧及了,直接評論了一句,“不虧是花樓的做派,一點點正經樣子都沒有。”


    她開了口,下麵議論的聲音更大了,有一位忠勤伯夫人,老家正是河南的,產業遍布,最近正因為首輔加稅的新政,弄得焦頭爛額。


    她家伯爺暗暗聯絡了不少人,竇太後娘家人有,秦太後娘家人也有,現在是他們家挨刀子,指不定以後大家都要挨刀子,何不聯合在一起,對付那章紀堂?


    她之前也得了定國公夫人徐氏的暗示,當下笑了一聲,親親密密地拉了小王氏。


    “別放在心上就是了。”


    定國公夫人徐氏也道正是,“她又年輕,還是新婦,又是首輔的夫人,咱們是愛也好,敬也罷,還是不要讓她不舒服了。”


    這話是勸告,但是聽在眾人耳朵裏,滋味卻有些上火。


    小王氏哼了一聲,“要我們敬她,也不想想她那身份配不配。還有,她怎麽好意思來呢?不覺丟人?”


    秦太後的母親王氏拉了拉她,低聲告誡她“行了”,小王氏還說,“到時候就在她麵前提起那天風樓,且看她害不害臊,還能不能坐得住!”


    她這麽一說,立時就有幾人道好。


    大家誰不想看沈如是的笑話呢?


    誰讓她紅遍大江南北,又成了首輔的心尖尖?!


    定國公夫人一概不予評論,靜隔岸觀火,正這時,外麵有了丫鬟的回稟。


    “沈氏夫人來了。”


    話音一落,沈如是翩翩走了進來。


    但她一進來,花廳就隱隱有了吸氣聲,眾夫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臉上。


    在這一瞬,無不是驚豔。


    但下一息,眾夫人的不善又翻上了眼皮,一個個仿佛要以目光將她逼退一般。


    徐氏站起了身來,沒立刻走上前迎接,頓了一下。


    她也不想立刻給這沈如是解圍,好歹晾一晾她。


    沈如是什麽身份,自己也一清二楚,被這一晾說不定要自慚形穢。


    若能就此壓住了她,可就再好不過了。


    誰曾想,她不去迎沈如是,沈如是反倒自顧自地走上了前來。


    她禮數周道,微微笑道:


    “第一次見各位夫人,也不知送些什麽好。我帶了一匣子點心,是我那開封天風樓的名點,讓各位見笑了。”


    話音落地,眾夫人口中像被塞了一個雞蛋一樣,瞠目結舌。


    尤其那小王氏,本想提及天風樓,羞辱一番沈如是,畢竟沒有幾個花樓出身的,還願意提及自己曾經的地方。


    可沈如是卻落落大方地自己說起來了。


    眾人噎得難受,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


    很快開了宴,宴後可隨意走動著賞花飲茶。


    沈如是既不去逢迎,也不左顧右盼,獨坐了一旁靜靜地賞花。


    定國公夫人徐氏想探她的話,暗示忠勤伯夫人一起。


    可惜沈如是更是半句口風都不露,兩人說了半天什麽都沒探出來。


    徐氏很是失望,但她位高年長,纏著沈如是也不像話,便示意了忠勤伯夫人。


    忠勤伯夫人年輕,本也得了自己丈夫的意思,當下見沈如是滴水不漏,暗暗盤算了起來。


    另一邊,秦太後的母親王氏見妹妹小王氏,眼睛不住往沈如是身上看,便偷偷叫了她。


    “那沈如是同你有什麽仇?可別沒事找事。這是竇太後的娘家,你要是把自己弄得難看了,難堪的可是咱們家太後娘娘。”


    小王氏最不喜歡姐姐一副怕東怕西的樣子。


    而且那沈如是她更是早就看不管了。


    從前她想把女兒嫁給姐姐的幺子、也就是秦太後的弟弟秦凡思,可這秦凡思不知怎麽去了一回開封,就被沈如是迷住了。


    她來同姐姐說這門親事,那小子竟說不娶妻,要娶就娶沈如是!


    秦家可嚇壞了,不敢丟這個人,又拿他沒辦法,隻能先不提婚事。


    而小王氏的女兒年紀大了不能等,隻好嫁了旁人。


    小王氏沒能和姐家親上加親,沒少隔著千裏罵過沈如是。


    這下正主來了,又是這般趾高氣昂,不挫一挫她銳氣,小王氏能出了氣?!


    但她不會王氏細說,隻道“髒不了自己的手”,徑自往旁處去了。


    忠勤伯夫人對小王氏的事情略知一二,沒一會就和小王氏聊到了一處。


    “姐姐又何必生氣?生旁人的氣,壞自己的身子,真真得不償失。”忠勤伯夫人勸小王氏。


    小王氏知道她素來是個解語花,忠勤伯兩口子最最長袖善舞,最近忠勤伯暗中聯手各家對付章紀堂,也聯到了她家中去。


    她給忠勤伯夫人麵子,“我也不想生氣,可就那麽瞧著她得意,還同咱們這些人平起平坐,我這心裏就不痛快。”


    她目光往廊下賞花的沈如是身上一掃,恨恨道,“你說她怎麽就這麽會哄男人?!”


    忠勤伯夫人順著這話道,“也是這些男人不中用,看不破她的心思。別說男人看不破,咱們女人不也沒從她口中聽出個丁卯嗎?”


    這話小王氏明白。


    秦太後這邊也想弄清沈如是同章紀堂的關係。


    她哼了一聲,“人家精明著呢?豈能說?若是讓她遇上些事就好了,咱們不用她說也能瞧出來。”


    她不過是隨口一說,忠勤伯夫人忽然拍了她一下。


    “哎呀,你可真聰明,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想到什麽?”


    忠勤伯夫人使了個眼神,“當然是給那位花魁找點事了!”


    *


    沈如是靜坐廊下,沒有走動著賞花,就已經感受到了不住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其中有兩雙目光極其火熱,好似要將她燒穿一樣。


    她隻當沒察覺,微微笑了笑,叫了丹竹低聲說了幾句話。


    丹竹得了話走了,隻剩下她一人。


    她剛一落單,就有個小丫鬟走上了前來。


    “夫人,有一位夫人尋您往橋邊的石榴林裏說話。”


    “是哪位夫人?”


    “奴婢... ...奴婢也認不清,總歸是位夫人的。”


    小丫鬟年紀不大,自己也說不清楚,“要不奴婢再去問?”


    沈如是憐憫地看了她一眼,讓她指了指路,便道,“你去吧,莫說給我帶過路便是。”


    小丫鬟行禮,不明所以地走了,沈如是起了身,往那石榴林裏走去... ...


    *


    東邊,章紀堂處也沒得閑,總有些貴勳皇親們前來同他搭話試探。


    章紀堂一概打了馬虎過去,尋了個借口去了另一邊的高台。


    這裏清靜了些許,遠處有鳥兒嘰嘰喳喳叫著飛過去,附近的花叢裏,有幾個年紀小的姑娘偷偷地看過來。


    章紀堂素來不缺人看,可他莫名想到了沈如是。


    隻怕想要看她的人,更是如過江之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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