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您醒了。”雲枝見撩開被子要下榻的白溫之, 連忙低身將擺在榻下的鞋子拿到近前。


    白溫之來不及將鞋子穿好,她胡亂的踩著鞋子就向外走:“兄長呢?兄長在哪?”


    “莊主在他房裏,管家已經派了大夫在床前守著, 小姐您受了寒, 大夫讓您好好休養。”雲枝攔不住白溫之, 隻得拿了厚重的大氅追上前,替白溫之披上:“小姐您慢些走…”


    白溫之用最快的速度朝白寒之的苑子走,她恨不能即刻跑到白寒之身前,可她周身上下沒有力氣,雙腿也隱隱發軟,白溫之從前從未覺得去往白寒之苑子的這條路這樣長, 這樣的長……


    白溫之趕到白寒之房舍時, 身上已浸了一層薄汗, 白寒之床榻前圍了三四個府上醫士, 她望著那幾人的背影, 看向守候在一旁的管家:“葉老呢?”


    “葉老跟著莊主出了趟遠門,可卻沒隨著莊主一起回來。”


    白溫之聞言先是緩了緩急促的呼吸,她慢慢朝床榻前靠近幾步, 床前的醫士看到前來的白溫之,都側身讓出了路。


    白溫之一步一步走近,最後在榻前停住了腳步,蹲下了身子。


    白寒之平躺在床榻上,蒼白的額頭冷汗不止,麵上有好幾處擦傷,白溫之握住白寒之的手,那滾燙的溫度讓她心驚。


    醫士說白寒之命大,找到他時是和樹枝纏在一起,應該是掉下去的時候被崖壁上的樹枝截住,保了條命。隻不過樹枝禁不住長久的重,後來折斷又帶著白寒之掉下去,掉到崖底。好在樹枝距崖底不高,山內又積了一冬的厚雪,白寒之摔在雪裏,沒傷到實處。


    隻是他摔下去時應該暈倒了,整個人埋在雪裏凍了一夜,高燒燒的太厲害,有些棘手。


    醫士們去外室給白寒之開藥方,管家自昨夜開始便一直沒合過眼,聽說雲桃今早回來後也病了,白溫之先讓雲枝送管家回去休息,之後替她去看望一下雲桃。


    *


    白溫之在白寒之床前寸步不離守了多日。白寒之喝了許多藥,仍是高熱不止,不見起色,白溫之便試著用冷水浸濕了帕子覆蓋在白寒之額頭上,但沒一會兒帕子便變熱變幹。


    這幾日白溫之嚐試了許多降溫的法子,不敢用太冷的冰雪怕激到白寒之,可尋常的涼水又不見效果。


    醫士們著急,隻怕白寒之再這樣高燒下去,會燒壞了髒腑,燒壞了腦子。


    白溫之今一早起身先去小廚房替白寒之煲了參湯,之後便在白寒之床榻前守了一上午,晌午時分,她才恍然想起煲的湯,連忙跑去小廚房。出門時走得急,沒來得及穿件披肩,一來一回身子凍得冰冷。


    白溫之本就有寒症,身子很難暖和起來,前幾日又冒了風雪,身子更經不得涼,她端著煲好的湯回房,許久許久也暖不過來。


    白溫之感受到身上的冰冷,心上忽然一動。


    到了夜裏,醫士們煎好藥,喂白寒之喝下後便退下休息,自白寒之昏迷後,都是白溫之親自在旁守夜,白溫之等眾人退下,待留下照顧她的雲枝也倚在外室的坐榻睡著後,她脫了身上的衣服,隻穿一件單薄的中衣,悄悄跑到屋外。


    白溫之站在寒風裏,她凍得渾身不抖,卻強忍著要讓身子涼透。天上突然開始飄雪,雪花細小,貼在肌膚上一瞬便化開了。不知過了多久,白溫之終於撩開厚重的門簾,推開門跑回房內,房外的雪,已像滿天的鵝毛,落到地上,堆積在廊下。


    白溫之將身上的積雪拍落,她看了眼已經在坐榻上睡熟了的侍女,輕手輕腳的推開內室的門,回了臥房。


    她的小臉和雙手被凍得通紅,她站在床榻前看著高燒昏迷不醒的白寒之許久,慢慢脫下了鞋襪,爬上床榻在白寒之身邊躺下。白溫之能清晰的察覺到身側那滾燙軀體,她咬了咬牙,閉上眼睛,將腰側中衣上的係帶緩緩解口,她脫下上衣,一點一點湊近白寒之,抱住了他。


    接連幾日,白寒之體溫明顯降了下來,白溫之見有效果,更是一夜跑出去將自己凍透幾次,結果本就沒好的風寒,嚴重起來。


    晚上,白溫之依舊照往常一樣,衣衫單薄的在冷風裏站了很久,她回房時覺得頭暈,強忍著回到床榻上抱住白寒之,再然後眼前一黑便沒了知覺。


    白溫之再醒來,外麵的天色已經大亮,她有一瞬的怔愣,待感受到溫暖的胸膛時身子一僵。


    她側躺著被人摟在懷裏,她能感受到從頭頂上方灑下來的,溫熱的氣息。


    白溫之傻愣愣的睜著眼,眼下皆是白寒之精壯的胸膛,卻久久不敢抬頭。


    她害怕,她不敢對上白寒之的視線。


    白寒之是淩晨醒來的,昏迷的這段日子,他腦海中不停的循環著他墜崖時的情景,夢裏他掉入的是一片火海,滾燙的快將他燒幹。在火海之中,他有時能抓住一抹冰涼,支撐著他最後的神誌。


    當他醒過來,看著周遭熟悉的景設,才知道,自己沒有死……他一低頭,卻是生生愣住。


    身上冰涼的觸感愈發清晰,他感受到的,還有那一片細膩光滑的肌膚,懷中的人枕在他的胸膛上,她柔軟的發絲落在下顎處,有些癢,一直延伸到心尖。


    白寒之就這樣僵著身子怔愣了許久許久,似乎才恍然回神,他看著懷中睡得頗沉的人,慢慢轉身,將她環抱住。


    白寒之從未想過,一向躲避不肯親近他半分的白溫之,竟肯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白寒之看著懷中醒來的人,他眼見著白溫之愣在懷裏,小臉和耳朵漸漸泛紅,她纖長的眼睫眨個不停,卻許久都不曾抬眼看過來。


    白寒之抬手撫上白溫之的小腦袋,他輕揉著她的發絲,緩緩低下頭。


    白溫之察覺到白寒之的動作,她感受到愈緊的熱氣,下意識的向後躲,後腦勺卻被白寒之的大手扣住。


    他嗓音低低的,從上落下來:“別動,不要躲。”


    他撩開她額前的碎發,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淡淡落下一吻,他忍著劇烈的心跳,輕淺的吻一路向下,最後停在她粉唇前。


    白寒之頓住,他盯視著白溫之的眼,像是在詢問,像是在試探,更像是在侵略。


    最後他抬手蓋住她溫柔如水的眼眸,輕輕含.住她的唇瓣,慢慢吸..吮。


    白溫之支撐在白寒之胸膛上的小手,一點一點收緊,再沒了推脫開的力氣。


    *


    北歌從前線回到幽北將軍府已有兩月,深冬時節,北地的天冷的徹心徹骨,眼看就要到除夕,前線仍一直沒有消息。


    這日下午,興平忽然從外跑進來,麵上藏不住的高興,他將手中的信奉給北歌:“侯爺來信了,前線大捷,將士們收複了渤海關,將靺鞨一路趕回了河套之北,前線戰事暫停。侯爺在信上說次日便帶兵啟程回來過年,信送過來也要兩日,想來侯爺明日或是後日便能歸家。”


    北歌低頭看著信,心事也稍稍安穩。


    之前雖有蕭放故意退讓的原因,但是靺鞨的騎兵是出了名的強悍,她生怕戰役艱難,好在蕭放平日訓練軍隊有素,又用兵如神,戰事雖激烈,有了戰馬後,大周軍隊一路勢如破竹,短短兩月,便將丟失的數座城池奪了回來。


    興平稟告了北歌之後,急忙離去,說是要召將軍府上的管事們將府中上下,裏裏外外打掃一遍,迎接蕭放凱旋。


    北歌將蕭放傳回來的信收好,她倚在坐榻前,轉頭望向窗外陰蒙蒙的天。


    兩月未見,他們之間,可會生疏?


    第44章 挑撥


    蕭放回到幽北後, 並未直接入城,他先派了個人入城內報信,隨後去了幽北營中。


    興平收到消息, 連忙帶著府上的眾人去將軍府大門迎候, 興平帶人等了好些時辰, 估摸著蕭放的車馬應該快來了, 便命人回去請北歌。


    北歌穿戴好,披上暖和的裘衣,一路出了府門, 站在長街上, 同興平和府上管事的們, 一起等候蕭放歸來。


    前兩日夜裏一直落雪,今一早路上的積雪便被清掃幹淨,堆積在長街兩側,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盡頭。


    北歌望著遠處,慢慢的有一隊人馬踏雪而來,撞入視線。


    為首那人, 一身甲胄, 鳳表龍姿, 傲然凜冽, 無人感靠近侵犯。


    蕭放慢慢勒緊韁繩, 在將軍府門前駐了馬,他坐在馬背上,目光掃過等候的一行眾人, 最後停落在站於一行人尾處的嬌人身上。


    北歌對上到蕭放投來的視線,她見他從馬背上跳下來,將手中的馬鞭丟給一旁的副將,大步朝她走過來。


    蕭放停在北歌身前,低頭瞧她,之前在軍營時,她陪著他受苦,整個人瘦的不像樣,胳膊和腿細的讓他不敢用力,他將她送回城後,讓興平好好照顧,興平辦事一向用心,兩月不見,她身上總算是漲了點肉,小臉也較往日多添了幾分粉紅。


    蕭放眼底帶著幾分笑意,他牽起北歌的小手,帶著她朝府內走:“外麵這麽冷,怎麽不在房裏等?”


    “沒等多久…不冷。”


    二人回了房間,興平一路跟隨進來,匯報年節府上的安排。


    北歌先脫了上身的狐裘,然後親自為蕭放脫卸沉重的甲胄,後日便是除夕,北歌不知道蕭放年後會在幽北停留多久,她剛想開口詢問,就見房門被人從外推開,她身邊的侍女走了進來。


    侍女先看了看蕭放,隨後望著北歌欲言又止。


    興平瞧著侍女的反應,皺了皺眉頭:“何事?”


    侍女聽著興平的問緩緩低下頭:“郡主…南青姑娘前來求見。”


    侍女話落,北歌尚未來得及開口,就聽興平又道,語氣已然不快:“她不知道今日侯爺回府嗎?也不看看時候,讓她回去。”


    侍女聞言連忙點頭,急急的退了下去。


    “南青是誰?”蕭放開口詢問。


    興平回答:“是靈後從教坊司挑出來的舞姬,您之前一直將她們留在將軍府裏。”


    蕭放聞言神色微暗,他看著身前的人:“你怎麽同她認識的?”


    北歌聽見蕭放的詢問,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之前中秋,侯爺帶妾來將軍府上小住,南青前來求見,便相識了。這陣子妾住在府上,她時常來找妾解悶。”


    蕭放聽了,點了點頭,再未說什麽。


    “明日本侯要去一趟青荷山莊,看看白寒之,你同本侯一起去?”


    “白莊主?他怎麽了?”


    “前陣子他在山上騎馬墜了崖。”


    “墜崖?”北歌聽著心上一驚:“什麽時候的事?傷的可嚴重。”


    “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他有意瞞著,本侯也是回幽北後才知道,聽說傷勢不重,現下應該已無大礙。”蕭放說完又問了句:“明日同本侯一起去?”


    北歌聽著點頭:“是。”


    興平向蕭放交代好府上幾項重要事務,便退了下去,趕去膳房督促備膳。


    蕭放同北歌用過膳後,召了府上的管事去書房議事。北歌留在寢室裏,她叫來方才進來通傳的侍女:“南青姑娘前來可是有要緊事?”


    “她哪有什麽要緊事…就說做了些點心給您送來…郡主,有些話奴婢知道不該說…今日侯爺回來,全府上下都知道,她還跑過來求見……她是什麽心思您該清楚的。”


    北歌聽著侍女的話,沉默片刻,最後隻問了句:“點心收下了嗎?”


    侍女聞言一頓:“收下了,她聽說您不見她,才將點心留下來,帶著侍女走了。”


    *


    蕭放從午膳後一直留在書房處理公務,待窗外夜色深濃才起身回寢殿,卻在半路被一個身影攔截住。他看著身前出現的陌生身影,蹙了蹙眉頭。


    南青打聽到蕭放回府後沒多久去了書房,便一直等候在書房外,苦等了一下午,終於見蕭放從書房中出來,她暗暗深呼吸幾次,跑上前去攔住蕭放。


    廊下的燈籠融合著月光,南青將站在蕭放身前,緩緩抬起頭,她精心打扮過,夜色朦朧中,模樣十分可人。


    南青神色略有嬌羞的望看了蕭放片刻,接著俯低身子:“侯爺,妾冒昧前來,實在是心有要事,惴惴不安,不得不出此下策,還望侯爺恕罪。”


    蕭放垂眸看了看突然出現的南青,聽她所言,隻冷著神色不語。


    南青見蕭放不說話,揚起的頭微微低下:“妾知道妾若是將壓在心底的事情說出口,隻怕會得罪了和安郡主,隻是妾不忍心看見侯爺您一直被蒙在鼓中。”


    蕭放聽見南青口中言及北歌,平淡的眉頭稍稍一動,依舊沉默。


    “妾知和安郡主得您寵愛,妾如此冒昧之舉,您未必相信。隻是妾這連月來待在郡主身邊,將郡主的所作所為看在眼裏,著實替侯爺寒心。”南青說完,抬頭去看蕭放的反應,見他神色不動,暗咬了咬唇繼續開口:“和安郡主曾與燕平伯世子訂有婚約,此事京城皆知,想來侯爺也定不例外。和安郡主與燕平伯世子青梅竹馬,這種情誼本就是旁人羨慕不來的…隻是後來攝政王府出事,郡主入了教坊司,大家都以為這婚約算是作廢,不想燕平伯世子更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自郡主入教坊司後,幾乎日日來尋郡主,兩人濃情蜜意,惹人羨慕,大家看著都以為郡主與燕平伯世子情篤,不想郡主最後竟……”


    “妾以為侯爺待郡主這般好,郡主定能忘了燕平伯世子,直到妾那日在郡主妝台內發現了一枚刻章,才知郡主竟還忘不了世子。”


    南青說完深深的歎息,似乎為北歌傷感又替蕭放難過。


    “刻章?”蕭放蹙著沒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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