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放牽著北歌走入充斥滿血腥的牢房,戚白琬聽見腳步聲,以為是獄卒又回來了,她眯著眼前頭,待看到前來的蕭放與北歌不僅身子一震。


    她頓時對著兩個人大罵起來,她的嘴被燙過,裏麵牙碎了數顆,喉嚨如吞沙土,滿是沙啞,她的聲音格外的刺耳,吐字也不清晰,幾乎是在嗚嗚亂吼。


    北歌與蕭放同時無視了戚白琬的辱罵。


    “你給皇上吃了什麽藥?”蕭放無心與戚白琬多糾纏,單刀直入。


    蕭放話落,戚白琬的罵聲漸漸止了,她開始沉默。


    蕭放見戚白琬不說話,淡淡開口:“你若不老實交代,就繼續用刑。”


    蕭放話落,戚白琬再也沉默不下去,她恨恨的盯著蕭放:“本宮給他吃藥,還不是為了你。”


    蕭放聽著戚白琬這迷惑的言論,不禁眯眼。


    “本宮早就和你說過,隻要你乖乖交出幽北兵權,回到京城來,這天下,本宮都可以給你,蕭啟年隻是一個無權的小皇帝,本宮想廢就廢了他。有戚家在後麵做我們的靠山,本宮可以與你生個孩子,讓我們的孩子做皇帝,你來做攝政王,我們一起坐擁這天下不好嗎?”


    蕭放聽著戚白琬的話,隻覺得她真的瘋了,瘋得徹徹底底。


    她以為自己是誰,以為戚氏算什麽,還真以為自己可以為非作歹,在京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嗎?


    蕭放正心中所想,便聽身旁的北歌開口:“真是瘋子。”


    北歌出言,戚白琬近乎瘋狂的目光終於從蕭放的麵上移開,她看向北歌,冷笑一聲:“呦,本宮當時是誰呢,原來是教坊司的賤婢啊,這不也毀容了,與本宮比你也沒好到哪去。你不就是憑著一張狐媚的臉蛋迷惑蕭放,迷惑男人嗎…如今你的臉回了,身上也一定醜陋不堪吧,讓本宮想想,你現在脫了衣裳還能勾引住誰呢。”她說著又看向蕭放:“你對著她這一張臉,在床上會不會作嘔啊。”


    蕭放心知自北歌傷後,她心底一直自卑,聽到戚白琬此言,正欲教她閉嘴,卻見北歌握著她的小手稍稍用力,他轉頭看向北歌,卻見她對著自己搖了搖頭。


    戚白琬見北歌根本不接她的話,轉而又看了看蕭放,語調嘲諷的對北歌說道:“你以為你身邊的男人是什麽好人嗎,你隻恨我殺了你父王,可你還不知道吧,當年你們攝政王府倒台,你身邊這個男人,他們北侯府也從中出力不少呢,你父親身死他也有一份力呢。”戚白琬說完,便瘋了似的大笑。


    蕭放聽著戚白琬的胡言亂語,當即喝罵道:“你閉嘴。”接著連忙轉頭去看身邊的北歌。


    北歌將戚白琬的話悉數聽進耳中,她也隻是神色微動,她察覺到蕭放轉看過的目光,目光格外平靜的對他道:“殺了她吧。”


    北歌知道,蕭放遲遲不殺戚白琬,將她留在獄中折磨,是為了替她報仇。


    如今她見了戚白琬,人世間的報複無非是些皮肉疼痛,生死巨大,對於死亡的恐懼才是最最駭人的。


    她唯想要了戚白琬的命,為父王,為她自己,為攝政王府滿門報仇。


    北歌話落後,本是大笑中的戚白琬猛然一愣,接著又是仰天大笑,她見蕭放拉著北歌的手走出牢房,開始不斷的詛咒。


    蕭放下令,明日午時,在皇宮中行火刑,讓宮中所有的太監宮女前來觀刑,同時將戚白琰的人頭懸掛於城門上,示眾三日。


    北歌聽問道蕭放的處決方式,許久未能回神,前世的事,她無從與蕭放提及,蕭放也從來不曾知曉她前世遭遇的種種。北歌也不清楚,這是否是天意,還是輪回報應,對於蕭放如此的決定,她隻選擇了沉默,並未出言支持或是反對。


    如同她前世的命運一樣,這也許是戚白琬種下的孽,此生才報罷了。


    ***


    裴綽在蕭放下令後的半個時辰內便輾轉打聽到了消息,他急忙扔下手頭的事,跑來找蕭放。


    裴綽並非覺得這樣處理對戚白琬有多麽殘忍,而是怕蕭放如此做,會為自己日後留下禍根。


    “陛下現在是年少不假,但也並非是不記事的孩童,況且這滿宮的人,悠悠眾口,陛下早晚有一日會知曉此事的。”


    蕭放看著急急跑來與自己說此事的裴綽,他知曉裴綽擔憂之處,他淡淡開口:“我並未想過此事要瞞著任何人,包括皇帝。”


    他若有心瞞著,秘密殺了戚白琬,對外宣稱暴斃便可,自會全了他自己的賢名。


    “你不瞞著,就不怕陛下長大後恨你嗎?”


    “難道戚白琬不該死嗎?”蕭放反問。


    “她的確該死,我隻怕你今日做的太絕,陛下長大後,若收人挑撥,隻怕會對你不利啊…你若非要以此除掉戚白琬,我也不攔你,但你必要讓自己一生周全,永遠立於不敗之地,”裴綽說著,不由抬手拍了拍蕭放的肩:“承淵,你能懂我的意思嗎?”


    蕭放聞言,神色微變:“你的意思,是讓我篡位?”


    “…不必說的這般難聽,”裴綽默了默:“這大半的江山都是你打下來的,況且你北疆駐守多年,擊退靺鞨,還北域百姓太平,這些功績加上你本就姓蕭,你當得起這個皇帝的。”


    “咱們陛下到底年紀太小,還撐不起這江山,一切都要靠你…你甘心當著輔政大臣,護著小皇帝羽翼日漸豐滿,直到可以獨當一麵,但是帝王心,不僅僅隻有感恩,你難保他日後不會忌憚你,你今日有當著眾人的麵,痛殺戚白琬,的確可以為北歌報仇,但你也無法保證日後,小皇帝長大了會不會以此為說辭,來害你。”


    “承淵,現在天時地利人和,你有兵權在手不說,我聽聞小皇帝從宮外回來便一直昏迷不醒,他在宮外受的傷,這些眾人都知道,那幾個禦林軍也可作證…就算他現在突然駕崩,也無人會懷疑…況且龐奉山手裏所有些兵,但他也是個聰明人,他隻想保一家老小太平,隻要你厚待於他,他不會反你的。”


    “更何況戚白琰身死,長安城中的大臣們一向痛恨中書令,你帶兵進城時,他們就已經擁戴於你。”


    裴綽說了半晌,卻等不到蕭放一句回答,他不由歎氣,他靠得蕭放更近幾分,在他耳畔低語:“我不瞞你說…你帶兵破宮那日,就已經有不少大臣私下聯絡過我父親,他們都願意擁立你為帝。”


    裴綽這一番話,埋在懷中也並非一日兩日了,無論從那個層麵來說,蕭放都是大周皇帝的不二人選。


    拋開私情不說,單單他作為一個臣子來講,他自然是願意擁戴一個血脈正統,智謀過人,能征善戰的成年男人做皇帝,這樣的人才能引領大周在敵國環伺的時代長久的生存下。而並非是擁立一個體弱多病,不諳世事的黃口小兒。


    “我舉兵…並非是篡位,而是清君側。”


    裴綽說了這麽久,原以為蕭放能聽進去,卻聽到他這樣的回答,不由有些急:“我自然知道你並非亂臣賊子,你做皇帝,總比那黃口小兒做皇帝更好些,他那個年紀能處理政務嗎,最後還不都是靠你?你就算無私扶持著他,能保證他日後不會反咬你一口嗎?蕭放你最好想清楚一些,為了他,就算是看在他父皇對你們侯府的所作所為,你都不值得這般忠貞仁義,你就算不為了自己想,總可以為北歌想一想,你做了皇帝,這天下都是你的,你就可以給她最好的。”裴綽勸說到最後,甚至將北歌都搬了出來,他從前未覺得蕭放是這般淡泊的人,唾手可得的皇位他不要,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好兄弟該是個有野心的人,今日卻才算真的看明白他。


    “那些榮華富貴,和安早就擁有過,她從未將這些東西放在眼裏。”蕭放將裴綽從自己身邊推開:“皇帝我不會當,你這心思也趁早消了,還有那些私下去找你父親的大臣,別以為他們擁戴我就是什麽好人,不過是些牆頭草,貪生怕死想盡快找個靠山罷了,現在若是龐奉山的兵力能勝過我,他們說不定還會去擁戴龐奉山,慕強求存之輩罷了,並非是忠心。”


    “還有,我今日對戚白琬處以極刑,也並非單單是為了和安報仇,這些年長安的風氣被戚家兄妹禍亂的不堪,我對她們的處理不過是以儆效尤,京都的風氣該是時候正一正了。”


    “我知道他們隻是些牆頭草,可是有他們在,不是更名正言順些。”


    “你想讓我名正言順的登基,那就隻有皇帝駕崩,你想我動手殺了他?那我與那些亂臣賊子又有什麽區別?我既說是清君側,便不會借著這個名義去做不該做的事。”


    裴綽一時被蕭放懟的啞口無言,氣也不是,罵更不是,隻能一甩衣袖:“蕭放,你今日糊塗,最好日後別後悔!”


    “你給我老實些,別做遺臭萬年的事,別髒了自己的手。”蕭放提點裴綽。


    裴綽轉身便走,似乎氣極:“你給我滾,你才遺臭萬年。”


    ***


    次日晌午蕭放命宮內所有宮人前去皇宮西部的法場觀看行刑。


    蕭放告訴了北歌今日在何時何處行刑,他了解北歌對戚白琬的恨,詢問她可要前去。


    北歌拒絕了。


    她無心去看戚白琬最後烈火焚身的模樣,隻要知道她罪有應得就好了。


    蕭放其實私心也不想北歌去看那樣的場麵,聽她拒絕也鬆了口氣,蕭放自己也不會去法場看行刑,對於戚白琬,他多一眼都不想再看。


    蕭放便如往常陪在北歌身邊,蕭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自昨日從刑獄司回來,北歌聽到戚白琬的胡言亂語,似乎比以往更沉默了。


    他不知道,北歌會不會因戚白琬的話對他起疑心,攝政王的事在北歌心底可謂是一顆刺,一顆不可觸碰的刺,稍有風動,便會引起波瀾。


    蕭放在心底沉吟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開口向北歌解釋一番,他不想因戚白琬的一番胡言亂語,而讓他與北歌之間產生任何的


    第110章 番外(一)


    戚修賢自那日從戚母墳前回家後大病了兩日, 混混僵僵恍若離開人世。


    奇怪的是,兩日病好後,他無論是身上還是心上都輕鬆了許多, 似乎壓在心頭終年的擔子終於被徹底卸下去。


    戚修賢病好後聽聞蕭放在兩日前處決了戚白琬,他從城郊的老房子離開, 進宮的路上, 看到了城門上掛著的戚白琰的人頭。


    戚修賢在城門下駐足,仰頭看著高高的城門許久許久,他一語未發,繼續朝皇宮中去。


    戚修賢達到桐音館時隻有北歌與一名女官模樣的中年婦女在殿中,北歌稱呼那人未徐娘, 很親切的樣子,戚修賢一瞬記起來,這個女官原是在教坊司中當值, 算是北歌落難時的教引嬤嬤,當年北歌逃離教坊司,她幫了不小的忙。


    戚修賢再見到北歌, 原本擔憂的心平緩了許多。


    蕭放當真是愛她的。


    並非是口上的海誓山盟, 而是潤物無聲的溫柔細膩,北歌身上的傷在這短短半月內可謂恢複的極好。


    雖然傷痕留下的疤痕還在, 但也比他想象中的要淺淡許多,有蕭放這樣細心照顧著,等他們來年再見麵時,想來她應該可以大好了。


    北歌早就聽聞是戚修賢深入牢中,最早將她救出來的,她自醒後一直沒有間到他,如今見到了, 才好感謝一番。


    戚修賢聽著北歌感謝的話,隻是笑,還說自己愧疚,沒能在宮中護她周全。


    北歌似乎看開了許多,隻道如今已是最好的結果。


    兩人閑聊的幾句,蕭放便從外歸來,聽聞戚修賢進宮了,一入桐音館,果然瞧見他正與北歌聊天。


    戚修賢見蕭放回來了,與北歌和徐娘言別,隨著蕭放走到殿外。


    這兩日,長安的日頭格外明媚,似乎天兒也通了靈性,知道曾經的昏暗要改朝換代了似的。


    蕭放與戚修賢並肩站在屋簷下,戚修賢說自己病了兩日,今日方才大好。


    蕭放又關切的詢問了幾句,打算叫個禦醫來替他把把脈。


    戚修賢看出蕭放的關心並非客套,但也還是拒絕了,自己的身子,大抵在這世上,也真的隻有自己最清楚的。


    戚修賢和蕭放又閑聊了幾句,他終於開口提及今日進宮的所求:“在下從城外入宮,瞧見了前中書令的人頭。”


    蕭放聞言,眉梢微動,他雖不覺此事有錯,但對戚修賢還是含有愧疚的,他問:“你可怨本候如此做。”


    戚修賢聞言仔細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


    “在下都放下了…所以在下向和侯爺求個恩典。”


    “你說。”


    “在下想求,可以讓前中書令的屍首合葬在一處。”


    蕭放聞言,深深的望著戚修賢,他想戚修賢口中的那句放下,大概愛恨嗔癡皆放下了吧。


    “好。”蕭放答應。


    戚修賢到了謝,又與蕭放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最後告辭離宮了。


    戚修賢離宮後一路朝城門處去,他花錢在城郊買了塊風水不錯的地,不過與他娘親的墳墓離得很遠很遠。


    戚修賢親自動手安葬了戚白琰後,於次日給蕭放留下一封告別的信,之後便獨身離開了長安,他在信上說,算計了多年,如今終於可以輕輕鬆鬆,他自認無欲無求,隻打算去周遊天下,看一看世間美好河山。


    ***


    蕭啟年的病情在葉老悉心的照顧下日漸好轉。


    葉老從行宮入宮,告訴蕭放這個好消息,彼時裴綽剛好在旁,聽到葉老所言,不由噤著鼻子哼哼,順便嘲諷蕭放:“你這是真的要拿自己的命當墊腳石犧牲啊。”


    蕭放聞言照例不理裴綽,隻是讓葉老繼續照顧好蕭啟年,盡力能讓他痊愈,同時宮中如今清淨了,可以請蕭啟年回宮了。


    裴綽聽著蕭放這一係列的安排,知道他曾經對自己說的全是真話,沒有一點虛與委蛇,他是真的打算扶蕭啟年的病秧子小孩坐穩地位。


    裴綽一時也不知該誇蕭放忠貞大義好,還是罵他犯愚發傻好,反正蕭放也不聽他的勸,他說什麽都是白說。


    蕭啟年被接進皇宮後,很乖巧的來麵見了蕭放,不知是不是在戚白琬身邊待久了,察言觀色的本事練就的爐火純青,一點皇帝架子也沒有,言語行動間甚至以蕭放為尊。


    裴綽得知後,立即大罵,這個皇帝小兒可是個心機深沉的苗子,蕭放這般不設防,等他以後長大了,羽翼豐滿了可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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