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風悠悠地醒來,從那場可怕的噩夢中醒來,隻感覺到一陣暖洋洋的舒服,但全身卻沒有半絲力氣,他隻感覺到自己的手似乎抓住了一些東西,溫軟細膩得讓人心醉,一驚,睜開了眼睛。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眼睛,一雙大大的眼睛,絕對不會是那大黑犬的眼睛,而是一雙充滿了天地山川靈氣的人眼,在那雙清澈而又深邃烏黑的眸子中似藏著無數夜空裏的星星,是那般絕美,那般純真,使每個人由心底升出一絲溫馨。蔡風的靈魂似全都鑽入了那雙大眼睛。


    “你醒了!”一聲甜美矯脆而又微帶驚喜的聲音將蔡風從那雙眼睛的震撼之中驚醒過來,這才注意到一張靈秀得讓人會以為是山間妖靈的臉,那斜挑的蛾眉,那水靈的鳳目,高聳又若玉塑瓊雕的瑤鼻,配上一張恰到好處的檀口,再如上那一臉歡喜卻又略帶野性頑皮的笑臉,的確是一種難以想象的震撼。“我,我是不是死了?”蔡風有些傻癡癡地問道,眼睛卻呆呆地盯著那張精靈般的臉。


    “死人會說話嗎?”檀口輕啟,卻蹦出一股音符般美妙的聲音。


    “我,我不知道!”蔡風依然有些癡癡地道。


    “這裏倒像是閻羅殿嗎?”那聲音依然那般甜美那般純真,卻多了幾分頑皮。


    “這裏倒像是天堂,隻有天堂裏才有仙女的存在。”蔡風有些語無倫次地道,腦子根本便不知道想。“卟哧——”那少女卻禁不住笑出聲來,似乎並無一般少女的矜持和羞澀,在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之時才停下,依然笑道:“我看你不僅是得了風寒受了重傷而已,還有腦子傷得也很重,剛才還抓著我的手直叫我娘,這一刻又叫我仙女,真虧了你嘍!”蔡風一驚,這才記得手中握著的竟是對方的手,忙不迭放開,蒼白的臉上奇跡般地泛起了一陣紅潤,忙道:“對不起,對不起,剛才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不要生氣。”那少女似對蔡風的手足無措大感興趣,不由得笑著反問道:“你看我像是在生氣嗎?”


    蔡風一呆,想不到對方竟會如此反問,不由得傻傻地道:“我……我不知道。”


    “看來你真的是被那一陣高燒燒壞了腦子,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那你叫什麽名字你知不知道?”那少女似乎大感沒趣地問道。“我叫蔡風,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姑娘能告訴我嗎?”蔡風忙應了一聲,又反問道。


    “咦,腦子也不是全壞哦,看來還可以吃,告訴你吧,這是冥界。”那少女眼角露出一絲頑皮和狡黠之色,繃緊著麵皮道。蔡風一驚,聽說對方要吃人腦,不由大駭問道:“什麽冥界?”


    那少女得意地轉了一下烏溜溜的大眼珠,笑道:“你聽說過三界沒有?”


    “是不是釋、道、儒三界?”蔡風急忙應道。


    “你腦子轉動得還挺快,看來定好吃,不過我說的三界不是指釋、道、儒,而是指紅塵、仙界、鬼界!”那少女故意舔了舔舌頭道。蔡風心裏越來越發寒,不由得聲音有些發冷地問道:“那麽冥界又是哪一界?”


    那少女神秘地一笑道:“冥界不屬於任何一界,跳出所有界之外,獨成一係,屬各路山精狐妖之類獨有的一界,你知道我有多大歲數了嗎?”蔡風心裏越來越涼,自己果然沒有猜錯,居然真的是山妖狐仙了,否則哪會有如此絕色美女,不由得有些茫然地道:“我不知道。”“你這人怎麽就像個呆瓜,一點情趣都沒有,難道你便看不出我像多大歲數嗎?”那少女有些失望地道。蔡風心一橫,反正自己總是死,又何必在意是什麽死法呢?苦澀地一笑道:“我看姑娘像是不過十五六歲而已。”那少女得意地一笑道:“其實我已經一千五百六十四歲了。”


    蔡風忍不住驚駭問道:“一千五百六十四歲?”


    “不錯,早在六十四年前,我終於修得人形……”


    “哈哈……”一串粗豪而宏亮的聲音由外傳了進來,打斷了少女的聲音。


    蔡風不由得扭頭向外望去,卻見一精神瞿鑠的老者背著藥簍走了進來。


    “公子你醒了!別聽這丫頭胡說。”那老者寬和地一笑,解下背上的藥簍,旋轉頭向那少女道:“還不去煎藥,人小小的,鬼主意多多的,不怕將來找不到婆家。”“爹——”少女一聲嬌嗲地撒嬌道:“人家隻不過逗這呆子而已,哪有爹說的那麽嚴重,好像女兒一定要嫁出去一般。”蔡風這才記起在山洞中迷糊之間聽到的正是這嬌脆的聲音,不由得恍然,竟傻傻地笑了起來。那老者不由得慈愛地撫了撫那少女的一頭秀發笑道:“人家公子都笑你了,還這麽沒長大,不害羞嗎?”那少女轉頭向蔡風望了一眼,“卟哧”一聲笑道:“他卻隻不過是傻笑而已,哪是在笑我。”蔡風不禁一愕,啞然失笑,那老者也不由得啞然失笑,拍拍少女的肩膀道:“還不去煎藥。”“謝謝大伯救命之恩。”蔡風掙紮著要起來行禮,卻隻覺得渾身發軟,根本沒有一絲力氣。“公子先躺下休息,不要動,你傷得極重,又加上風寒入侵,恐怕沒有幾個月的修養是難以康複的。”那老者大步行至炕邊按住蔡風溫和道。


    “幾個月的休養?”蔡風一驚問道。


    “不錯,這還是由你體質特異,平常人若是經你如此重的傷,又如此烈的風寒之症,隻怕早已沒命在了。”那老者嚴肅地道。“咕,咕!”蔡風的肚子竟不爭氣地咆嘯起來,蔡風不禁臉色微紅。


    那老者不由得莞爾,那少女也不由得抿嘴笑了起來。


    “公子三天多沒吃東西,想來是餓極了,麗兒,去把那碗涼粥端上來。”那老者微笑著向那少女呼道。“我在這裏睡了三天?”蔡風一驚問道。


    “公子病勢極重,驅除風寒過程很難,這三天隻能將風寒震住,你才不會常寒熱交加了。”那老者淡然道。蔡風不由得有些呆楞楞的,卻想不到自己居然病得如此沉重。


    “粥來了。”那少女脆聲呼道。


    “我去煎藥,你把粥侍候公子吃了。”那老者溫和地道。


    “不用,我自己來吧!”蔡風忍不住想吞一口口水道。


    那少女一陣好笑地道:“看你一副饞樣,你能自己吃嗎?不把你噎死才怪。”


    蔡風臉微微一紅,幹笑道:“怎敢有勞姑娘動手呢?”


    “別羅裏羅嗦、男人有男子漢氣概一些嘛,不行便是不行,也不要裝什麽英雄。”那少女眉頭一皺,不耐煩地道。蔡風估不到對方臉色說變就變,隻好悶聲不響地讓那少女一口口地喂下去。


    半晌,那少女喂蔡風吃完粥,望著蔡風那有些冷硬的臉,不由得笑道:“怎麽,你怪我是嗎?”蔡風不由得微微一呆,道:“我怎會怪姑娘呢?姑娘並沒有說錯。”


    “算你識相!”那少女不由得意地一笑道。


    蔡風不禁覺得極為好笑,他的確沒想到居然會有如此精靈古怪的美色少女,若不是那老者,他還真會認為是冥界的精靈呢。“公子勿怪,我這女兒從小嬌寵壞了,刁蠻任性,還望不要見笑。”那老者一邊扇著爐中的火,一邊扭頭笑道。蔡風不由得哂然一笑道:“我怎敢笑呢?這才叫至誠至信,一個真純的人。”


    “算你會說話,我便多喂你幾次飯好了。”那少女眼睛一斜,露出一個狡黠的笑臉,得意地道。蔡風不禁為她那嬌憨的神態給迷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好。


    那少女似乎也發現蔡風眼中那異樣的眼神,不由得俏臉微紅,微嗔道:“看什麽看,我臉上有花嗎?”蔡風忙移開眼神,蒼白的臉上微微泛起一絲紅潤,不好意思地幹笑道:“我眼睛不太好使,經常轉不過神來,不知道是什麽病。”那少女不由得“卟哧——”一聲笑了起來道:“你說起謊話來倒挺可愛的嘛,不過說謊水平太差。”蔡風隻好聳聳肩,陪著一起幹笑起來。


    “不知道大伯尊姓大名?”蔡風轉換了一個話題問道。


    “老朽姓淩,名字早就忘了,村裏的人都叫我淩伯,你也便叫我淩伯好了。”那老者淡然道,旋又道:“這是小女能麗。”蔡風不由得扭頭望了望那美麗的俏勝,暗念道:“淩能麗……”


    “怎麽,這個名字不好聽嗎?”少女瞪大眼問道。


    蔡風不由得苦笑道:“我還沒說呢!”


    “那就是說,你想說不好聽嘍,”淩能麗似乎故意找茬道。


    “我怎會有這種意思呢?姑娘會錯意思了。”蔡風急忙解釋道。


    “那你是說我的理解能力差嘍?”淩能麗得勢不饒人地追問道。


    “不不不,怎麽會呢?”蔡風漲紅了臉分辨道。


    “看你緊張得……”淩能麗似是得勝將軍一般得意地笑了起來道。”丫頭,別影響人家休息,若讓病情惡化,豈不是害了人家嗎?”那老者嚴肅地叱道。


    淩能麗吐了吐小舌頭,扮了個鬼臉,像是一隻小雲雀一般跳了開去。


    蔡風這才注意到她竟穿著一身男裝。


    “公子是哪裏人氏呢?”淩伯不經意地問道,同時一邊搖著手中的小蒲扇扇著爐火。


    “晚輩乃武安陽邑人氏。”蔡風並不隱瞞地道。


    “陽邑人民,你姓什麽?”那老者一震問道。


    “晚輩姓蔡,單字風。”蔡風很誠懇地道。


    “蔡風,在陽邑以前有個叫蔡傷的,你可認識?”淩伯疑問道。


    蔡風心頭一動,反問道:“淩伯與他之間有什麽恩怨?”


    淩伯微微打量了蔡風一眼,淡然笑道:“我與他從未謀麵,隻是聽說他極為英雄了得,在太行山一帶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問得也真是有些多餘。”蔡風釋然,道:,‘晚輩的確認識他老人家,在陽邑沒有人不知道他。”


    “公子受了如此重的傷,隻不知是傷在誰的手中呢?隻看公子小腹那一道箭傷,那支箭若再深入三分,可就是另一回事了,隻是想不通為什麽那支箭竟似乎在半途突然刹住了一般。還有後腰那一道劍傷,胸口的刀傷,背上手上零零碎碎竟有十道傷痕,那還並不怎樣,隻是胸口和腰際那兩處傷嚴重一些,胸口那一刀雖入皮肉不甚深,但那傷口之下的肌脈幾乎全被破壞,而腰間那一劍幾乎刺中命門穴,而公子五髒幾乎有移位的跡象,筋脈也有數道被震斷,似乎在水中浸泡了一段時間,更因疲力勞累,無休息時間,才導致傷上加病。一般來說,便是體質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活下來,隻是在公子體內似有一股潛在的生機鎖住公子的心脈,這才使風寒無法侵入心脈,否則便是老朽醫術再好,隻怕也無回天之力了。”淩伯感歎道。蔡風不由得一呆,他從來都沒有仔細分析過自己傷勢,想不到由對方的口中說出來卻是如此嚴重可怕,不禁也真的為自己慶幸起來,但也不由得由衷地道:“淩伯眼力真是高明之極,便若親曆一股,晚輩的確是在河水中浸泡過近兩個時辰,那是桑幹河水,晚輩被破六韓拔陵的人一路追殺,隻到桑幹河才擺脫他們的追蹤,卻不想又被鮮於修禮諸人暗襲,才險死還生。本想先趕回陽邑,以擺脫鮮於修禮的窮追,卻不想在這裏竟病倒了。”“破六韓拔陵?鮮於修禮?”淩伯驚訝地問道。


    蔡風毫不隱瞞地道:“我本是崔暹將軍護衛,因內奸的出賣,被破六韓拔陵裏應外合之下竟讓他攻破營地,我便與將軍走散。”“原來如此!”淩伯這才恍然。


    “鮮於修禮又是什麽人呢?他為什麽要殺你?’淩能麗似乎極為好奇地問道。


    “這之中是因為有一些誤會,也便成了這種局麵,其實,我在見到他之時,才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人的名字!”蔡風有些無奈地道。“鬼才相信你的話,你不認識他,他怎會要害你?”淩能麗一翹嘴唇不信道。


    “事實的確是如此,這之中說來話長。”蔡風解釋道。


    “丫頭別亂插嘴,你明白什麽,人心險惡,這個世上的壞人多著呢。”淩伯叱道。


    蔡風這才鬆了一口氣,隻是全身似乎根本沒有一點力氣,雖然暖洋洋的,卻似乎知覺並不是很敏銳,連痛的感覺似乎也無法感知。“淩伯,這裏是哪裏呢?”蔡風有些虛弱地道。


    “這裏隻不過是一個沒名字的小村莊,向西是蔚縣,向東是小五台山,你便在這裏安心養傷吧,你的仇人找不到這裏來。”淩伯溫和地道。蔡風心裏踏實了不少,卻不知外麵的世界已經由於他的消失而引起一場不算小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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