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剛卸去釵環的緣故,她的發髻有些鬆散,幾縷青絲從耳邊垂落,發尾勾在白皙頸間,平添了幾分溫柔似水的嫵媚。


    裴溪故一時忘了言語,隻怔怔看著她的臉出神。


    宋棲遲被少年這般望著,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她的目光無措地從少年臉上移開,掠過他修長的脖頸,最終落在他被鎖住的雙腕上。


    少年的雙手攥著她的裙角,那對冰冷的鐐銬幾乎貼上了她的鞋麵。


    宋棲遲這才記起蘇啟交給她的那把鑰匙來,忙道:“我先替你去了這鎖吧。”


    她低頭去解腰間紅繩,鐵鑰撞在一處,清清脆脆的響。


    許是因太過著急,那道纖細的紅繩卻是怎麽解都解不開,反而越發緊了。


    宋棲遲掌心又洇出了微微汗珠,她正想轉身去喚溫采來幫忙,身下跪著的少年卻突然直起了身子。


    裴溪故輕輕挪動雙膝,又離她近了些,少女身上的淡淡桂花香氣立刻竄入鼻尖。


    “你……要做什麽?”


    宋棲遲忙往後退了一小步,可少年已經直起了身子,戴著鐐銬的手輕輕將一旁擱著的矮凳拉至身前。


    而後他提膝跪了上去,清瘦身子驀然貼緊了她的裙,雙手勾上了她腰間軟帶。


    少年的呼吸纏繞在腰間,落在大紅錦緞上,是帶著濕潤的溫熱。


    宋棲遲慌亂地鬆開擺弄紅繩的手,玉頰因他突然的親近而染上淡淡瑰紅。


    她微微張開嬌豔的唇瓣,話剛至喉嚨,就見少年的薄唇朝她的纖腰貼了過來。


    裴溪故偏著頭,張開薄唇,牙齒輕輕咬上那墜著鐵鑰的紅繩,一點點解開其中散亂的糾纏。


    宋棲遲一動不敢動,隻覺心跳如鼓,渾身的血液都燒的厲害。


    她怔怔看著少年的麵孔,幾縷墨色發絲繚繞他肩側,鬆鬆垮垮勾著他耳尖。雪齒銜著紅繩,呼吸蹭上她腰際,勾人情動而不自知。


    她繃緊了身子站著,眼睜睜看著少年耐心地將紅繩解下,銜在了口中。


    冰涼的鐵鑰垂在他唇瓣下方,裴溪故抬眸望著她,乖巧而順從,像極了她最心愛的那隻雪玉貓。


    被他這樣看著,宋棲遲的心早就軟的不成樣子,躊躇了一瞬,便朝他伸出手來,輕聲道:“給我吧。”


    裴溪故順從地往前湊了湊,微低下頭將口中銜著的鑰匙放入她掌心。


    冷鐵落進手掌的一瞬,少年的下巴亦不經意地輕輕蹭了蹭。


    宋棲遲努力穩住紊亂的呼吸,輕輕收回手來,俯下身替他將腕上鎖打開。


    “你先在這兒等著,我去叫人來。”


    她一麵說著一麵起身,抬手扇著風,心緒不寧地朝後院走去。


    裴溪故見她仍是要走,眼眸不覺暗了幾分。他緊咬著唇瓣,原本蒼白的臉頰因屈辱而染上淡淡羞紅。


    他都已經這般不顧廉恥不要臉麵地去取悅她,她竟還是不肯將自己留在這寢殿中嗎?


    他望著宋棲遲的背影,緩緩從矮凳上退了下來,低聲喚住了她:“殿下。”


    宋棲遲生生頓住了腳步,少年喑啞誘人的聲線挾著深春的薄風送至她耳邊。


    “殿下不想要我嗎?”


    他鳳眸含著隱忍,修長手指蜷進掌心,骨節透著冷冷的白。


    濃重的屈辱隻一瞬便沒過了心頭,裴溪故暗自咬緊了牙,若非為了活命,他又怎會說出這般不知羞恥的話來?


    宋棲遲怔愣了一瞬,許久才慢慢轉過身來,看向仍跪在地上的裴溪故。


    “我留你在我宮中,並不是要你做什麽寢奴的。”她溫聲解釋,“我若不留你,父皇是定會殺了你的。一會兒我讓溫采帶你下去換身幹淨衣裳,以後你就在後院裏幫著做些雜活……”


    她忽然就說不下去了。


    少年跪在地上仰視著她,鬢發散亂,衣衫露.骨,臉頰上緋紅瀲灩,脖間血痕交錯。


    天生的勾人模樣。


    明明他隻是靜靜跪在那裏,宋棲遲卻覺得呼吸驟然急促起來,似被他誘著,陷入了一片沉淪之境。


    這樣絕色的人兒,她又怎麽忍心,讓他去做那些又髒又累的活計?


    “殿下,茶好了。”


    一片靜默之中,溫采捧著茶盞從後殿走了進來,將手中的玉色杯盞放在梨花木幾上。


    宋棲遲這才輕輕緩了口氣,吩咐道:“先讓他喝些茶,然後再帶他去後院換身幹淨衣裳吧。”


    溫采垂眸應了聲是,瞥了裴溪故一眼後問道:“不知殿下打算將他安置在何處?”


    “我記著後院還有間房一直空著,便讓他住那兒吧。”


    宋棲遲斟酌了半晌,決定還是先讓他好生歇息幾日再說,左右人已送進她宮裏了,至於讓他做什麽,她再想些時日也無妨。


    “是。”


    溫采應著,又低聲稟道:“方才皇後娘娘宮中的綾姑姑來了,說陛下在永寧殿為太子殿下設下了慶功宴,叫殿下也過去。”


    宋棲遲點了下頭,“你先將他帶下去好生安置,再來替我梳妝。”


    溫采領命將裴溪故帶了下去,不多時便又回到了殿內,手腳麻利地替宋棲遲描眉挽發。


    而青寰早在外頭備好了步輦,宋棲遲坐上之後,便由一行宮女太監伴著,朝永寧殿的方向行去。


    *


    永寧殿內正是一片觥籌交錯之景,底下坐著的群臣見宋棲遲進來,連忙擱下酒杯起身見禮。


    “長公主萬安。”


    宋棲遲淡淡頷首,示意他們起身。她在重重喧嚷之中步上高台,朝宋鳴和楚皇後行過禮,便坐在了一早就為她設好的座位上。


    “棲遲來了。”


    宋鳴穿著明黃繡龍紋的錦袍,原本肅穆威嚴的眉眼見了她立刻便軟了下來,上了年歲的臉上滿溢著慈愛,溫聲道:“父皇知你不喜熱鬧,但今日是宥兒的慶功宴,你又一向與他最親近,故而朕思量再三,還是讓皇後著人將你叫了過來。”


    宋棲遲笑道:“哥哥的慶功宴,兒臣自是要來的。”


    說著,她便捧起麵前酒樽,側身朝坐在另一頭的宋宥眨了眨眼,“我敬哥哥一杯。”


    宋宥笑著與她對飲了一杯,擱下酒樽後還不忘叮囑她:“少飲些,你不擅飲酒,可莫要喝醉了。”


    宋鳴在一旁看著,臉上浮現出和藹笑意,轉頭又命宮女端了些宋棲遲素日愛吃的水果來。


    “宥兒一向是最記掛你的,剛打了仗回宮,隻匆匆見了朕一麵就趕著跑去了你宮裏。”


    宋鳴手指輕扶著麵前的酒樽,跟宋棲遲說著話,末了卻是話鋒一轉,狀似不經意道:“你哥哥剛回宮,又要與楚梁使臣商議和談之事,當真是忙碌的很。對了,朕聽說楚梁使臣蘇大人送了個寢奴給你,你可還喜歡?”


    宋棲遲神色一僵,心知父皇終究還是放心不下那寢奴的事,所以才拐著彎兒地來打探她的心思。


    她略頓了一瞬,便笑意盈盈地抬起頭來,回道:“那寢奴乖巧伶俐,兒臣很喜歡。”


    宋鳴見她言笑晏晏,似乎是當真極歡喜那寢奴的,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點了下頭道:“你喜歡就好。”


    宋棲遲一邊抿著杯中淡酒,一邊借著這話頭繼續說道:“父皇,聽聞這寢奴還是楚梁國的三皇子,看來楚梁此番求和當真是極心誠的。父皇不如早些允諾楚梁求和一事,也好安了兩國百姓的心。”


    她心裏一直盼著大夏與楚梁之間的戰事可以停息,畢竟這戰事一起,苦的總是百姓。


    宋鳴聞言,隻淡淡一笑道:“和談一事,父皇心中有數。”


    宋棲遲還要再說幾句,可宋鳴已經轉過了頭,顯然是不想再提這和談一事了。


    她輕輕歎了口氣,父皇一向不願她過問國事,她是知道的。


    在父皇心中,她隻需無憂無慮地享受著宮中的榮華富貴,享受著百姓的虔誠敬仰,安心做她的清寧長公主便是。


    於是宋棲遲也沒再多言,又陪著飲了幾杯酒,就起身告退,由溫采陪著回了清寧宮。


    她本就不勝酒力,今日因見著了哥哥,一時高興多飲了幾杯,腦子便有些暈乎乎的。


    溫采扶著她進了寢殿,她步履踉蹌地走到床榻旁坐了下來,剛伸出手背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就聽腳邊傳來裴溪故極輕的聲音。


    “殿下醉了,我服侍殿下用些醒酒湯吧。”


    宋棲遲嚇了一跳,一手捂著心口,錯愕地看著跪在腳邊的少年,嗔道:“誰讓你進我寢殿裏頭的?”


    她素日裏貼身伺候的人就隻有溫采一個,除了溫采,其他人未經她的允許,都是入不得她寢殿半步的。


    裴溪故微仰著頭,雙手捧著盛滿醒酒湯的杯盞,鳳眸望進她眼。


    “我是殿下的寢奴,自然……要侍奉在殿下床笫之側。”


    溫采聽了這話,不動聲色地提醒道:“既是侍奉殿下的人,在殿下麵前,便要自稱為奴。”


    裴溪故捧著杯盞的手頓時一僵。


    自稱為奴?那是何等卑賤的字眼。


    可他卻不得不啟唇,將那個屈辱的字無比清晰地說出來。


    裴溪故鳳眸低垂,雙膝又往前挪了挪,乖順地依偎在她腳下,掙紮著啟了薄唇。


    “奴……服侍殿下用醒酒湯。”


    他身上換了件幹淨的牙白錦衣,玉色軟帶鬆鬆係在腰間,衣料從肩頭白膩的肌膚上滑落了幾寸,露出鎖骨處被鞭打過的淡紅傷痕。


    少年雙手捧著玉盞,指尖被杯壁燙出淡淡嫣紅,纖纖兩截細腕露在外頭,紫青淤痕透著似被淩虐過後的乖順。


    那副模樣,直看的宋棲遲心頭一顫。


    一股燥熱莫名卷上了她的臉頰,她連忙伸手拿起一旁放著的絹花蝴蝶團扇,一邊扇著風一邊讓他退下:“你先下去,這種事交給溫采就好……”


    話還未說完,就聽守在殿外的小宮女嫣香站在門口怯怯地稟了一句:“殿下,善明公公來了,說是陛下有東西賞賜。”


    宋棲遲心裏一沉,慢慢地捏緊了手中扇柄。


    眼下已經是亥時了,有什麽東西非得今天送來?


    無非是父皇還是放心不下那寢奴,所以才讓善明公公借著送賞賜的名頭來她寢殿中看看。


    她神情複雜地瞥了一眼仍跪著的裴溪故,看來……眼下還不能讓他離開。


    她得讓善明公公看到,她是當真喜歡這寢奴的,這樣父皇才能收了那份殺心。


    宋棲遲略一遲疑,抬手將團扇擱在一旁,斂了神色道:“請公公進來。”


    外間很快便響起了珠簾掀起的聲音,善明公公手中捧著個鑲金嵌玉的盒子,躬身進了寢殿。


    眼瞧著善明公公已經抬起了頭,就快走到她跟前了,宋棲遲深吸了一口氣,忽而朝跪在腳邊的少年俯下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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