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拿到了字帖簡直喜不自禁,去沐浴更衣,隨後虔誠的翻開字帖,練了一會兒字。


    第二日早上起來,林瑤躺在床上沉吟了一會兒,喊了張山家的殺了一隻童子雞,雞肚子塞入小米,蔥團,蘑菇,這季節沒有生板栗,放入之前泡好的幹板栗,用瓦罐小火慢燉了,讓張山家的送到了隔壁去。


    林瑤說不出不要字帖的話來,因為實在是太喜歡了,也舍不得退回去,但是她卻沒有相等的回禮,父母給她的陪嫁,多數都是金銀玉石,和這字帖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甚至林瑤還覺得,她要是真回了這些東西,反而是對著字帖的看輕。


    既然隔壁老爺說喜歡她做的菜,她就準備日日做了菜送過去,直到他回去為止,不過一般來住別院的最多不過一個月就回去了,畢竟不是常住地方。林瑤盤算大約做一個月左右就行了。


    李莧和張山家的在門口閑聊,張山家的說道,“你們家老爺可真是闊氣,我們夫人說那可是少見的複刻本,貴重的很。”


    “嗨,這東西在喜歡的人眼裏,那就是無價之寶,在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人眼裏,不過就是一本書而已,還不如一碗餛飩實在。”


    張山家覺得這個李總管說話可真是太對她脾氣了,忍不住跟著笑起來,也就沒有剛才的緊張,道,“這是我們家夫人親手做的板栗雞湯,她說昨日做的涼拌胡瓜未免有些寒涼,今日就做了這補氣通脈的菜來,正好補一補昨天的損耗。”又指著另一個紙張說道,“這是我家夫人昨天臨摹的字,說想讓你們老爺看一看,說一定會好好愛惜,刻苦練字,不敢辜負你們老爺的相贈。”


    李莧也覺得這家夫人很上台麵,皇帝讓他送過去的時候,也是頗為心疼來著,不過看這位夫人的反應,倒也算是送對人了。


    皇帝還是老樣子,躺在藤椅上,臉上看不出什麽悲喜,在聽琴,他身旁有個穿著湖綠色襦裙的年輕女子正在撫琴,那琴聲時而如急流,明快熱烈,時而又想春日的風,柔情綿綿,十分的悅耳動聽。


    這女子正是皇帝的旁邊的女宮尚真彈出來的。


    說起來這個尚真也是生的明眸皓齒,才華橫溢,原本是選來伺候皇帝的秀女,皇帝卻覺得她的琴技不錯,說與其做個等寵幸的才人,不如在他旁邊做個女宮,還能一展抱負,就這樣從秀女成了女宮。


    一開始李莧覺得有些怪,居然還有人不喜被皇帝寵幸,後來才知道尚真在外麵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就等著她滿二十五歲出宮成親了。


    李莧還沒走過去,就看到皇帝突然睜開了眼睛,朝著他看了過來,道,“這是什麽味道?可真是香。”


    李莧笑著說道,“這是隔壁夫人送過來的雞湯。”


    尚真就停了下不彈了來,喊了宮女來跟著李莧一起擺了桌,除了雞湯之外,也有之前準備好的菜肴,但是顯然皇帝隻看著那雞湯。


    李莧照例試吃,畢竟是皇帝入口的食物,必須要檢驗一番,結果一口湯喝下去,隻覺得醇厚鮮香,沒有其他雞湯的油膩,喝完唇齒留香,還有種意猶未盡的口感,再去看湯,淡淡的黃色湯底,這是……,熬完之後去掉了上麵的油?


    皇帝顯然也發現了和常喝的雞湯的不同,道,“雞湯涼了之後再去掉上麵的一層雞油,保留了雞湯的鮮香,又不會覺得膩,不錯。”又吃了幾筷子雞肉,“這火候也是恰到好處,雞肉鬆軟而不柴,當真是用心了。”


    皇帝平時吃飯很是節製,但還是忍不住多喝了一小碗湯。


    李莧就把張山家的說話複述了一遍,“說昨日的菜有些寒涼……,很喜歡那字帖,親自寫了一章,讓您瞧瞧呢。”


    皇帝吃的舒服,眉眼都溫和了起來,道,“打開來看看。”


    宮女撤了桌子,上麵重新鋪上了石青色的錦緞桌布,這才小心翼翼的打開卷軸,一旁的尚真看了眼,那目光就有些離不開了。


    皇帝問她,道,“尚真,你怎麽看?”


    “奴婢聽聞陛下把奴婢喜歡的字帖送了人,昨天夜裏心疼的覺都沒睡好,本來還想著出宮之前腆著臉跟您要了,當做陪嫁呢。”尚真語氣不緊不慢,神色也很認真,偏偏說的話卻十分有趣,像是真的一般,果然,這話惹的皇帝忍不住莞爾一笑。


    李莧假裝生氣道,“尚真,你說你拿了老爺多少好物件,還不夠呢?”


    “哎,李總管,這東西又不是你的,你心疼什麽?”


    幾個人說笑了一番,氣氛就變得輕鬆起來,尚真指著字說道,“這夫人的字很見功底,比起衛夫人的,卻是有了自己的味道,帶著幾分靈動婉約,隻可惜還是差一些火候,不過陛下這字體算是送對人了,隻要肯繼續練習,早晚會有所大成。”尚真說道這裏停頓了下,帶著幾分期盼說道,“到真是想要見一見這位夫人了”


    李莧道,“這幾日不是鬧的沸沸揚揚那件和離的事情?這位夫人就是那位自請下堂的那位。”


    尚真露出吃驚的神色來。“原來是這位夫人,怪不得,能有這樣的字,又怎麽會是無名之輩。”


    皇帝向來內斂,就是遇到十分高興的事情也不會失去常態,但也不是沒有端倪,比如話會比平時多一些。


    李莧看到皇帝高興,自己也跟著很高興,覺得這一趟也沒有白來,起碼能解開皇帝的心結。


    “你說想要把字練好還需要什麽?”皇帝問道。


    李莧一時沒反應過來,一旁的尚真道,“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這想要練好字,自然需要好的筆墨紙張了,奴婢看,老爺可以賞賜筆墨給那位夫人。”


    皇帝點頭,道,“把我書房裏那套筆墨給她送過去吧。”


    李莧聽完這話,差點一個仰倒,要知道皇帝用的紙可是特供的澄心紙,本身澄心紙就十分昂貴,尋常人都用不起,也很難買到,而這屬於澄心紙裏的上品,這全天下恐怕也就皇帝才用得到,至於墨錠自然也是少見的徽墨珍品。


    李莧心裏頭忍不住想著,這買賣做的,昨天用一碟涼菜換了一本名貴的字帖,今天更了不得了,用了一瓦罐雞湯換了澄心紙和墨錠,這叫什麽運氣?


    第7章


    晚風徐徐,帶著些許的涼意,一掃白日裏的酷熱,林瑤伏案寫完了最後一筆,隨後細細的打量,還是覺得不足,但是總比之前稍好一些。


    自從得到了字帖,林瑤下定了決心要把字練出來,所以很是下苦功,今日已經練了一個時辰了,挑了幾張滿意的,說道,“等墨汁幹了就收到書房裏去。”


    茂春應了一聲,叫小丫鬟進來收拾,自己去打了盆水進來給林瑤打水淨手,又給她沏了一杯茶水。


    林瑤累的不行,歪在椅背上抿了一口茶水,等著入口一愣,再一看,並不是平日裏喝的龍井,茂春見了,有些無奈的說道,“原本茶葉就剩的不多,您非要拿了茶葉做那什麽鹵味,這十兩一斤的茶,奴婢問您要放多久,您就說把剩下的到倒進去,如今隻能喝這紅茶了。”


    茂春語氣裏是止不住的心疼,林瑤這才想起來,下午用剩下所有的茶葉做了鹵味。


    “這菜肴的好吃與否固然和手藝有關,但是食材也是關鍵,就算是配料,也不可用下腳料。”林瑤不愛喝紅茶,放到了一邊,“更何況,能隨意就拿出衛夫人字帖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貴,別說是十兩一斤的茶葉,我瞧著那位平日裏,隻要他想,恐怕就是名貴的大紅袍也能拿來做菜肴的配料。”


    茂春咋舌,“大紅袍?奴婢記得上次夫人買了二兩,就花了二百兩!夫人一口都沒喝過,就給大人拿去送禮了。”茂春說道這裏突然就住了口,林瑤已經和王正澤和離了,自然是不好在她前麵提起這名字……,她小心翼翼的看著林瑤。


    曹氏正在一旁做繡活兒,自然都看在眼裏,放下秀繃子,指著茂春道,“你這丫頭,就仗著夫人寵你,什麽都敢說,要我說正好莊子裏缺人種地,你去幾天就老實了。”


    茂春道,“那是我機靈,夫人自然喜歡我,去種地?嬤嬤我心也太狠了吧?”


    林瑤看著兩個人鬥嘴,忍不住笑了起來,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別吵了,快去廚房看看,別是熬糊了。”


    “奴婢這就去瞧瞧,放了那麽茶葉,可是要好好看著。”雖然茂春一直和曹氏鬥嘴,但其實兩個人關係很好,曹氏畢竟年紀大了,這種跑腿的事情自然要她來,一溜煙就不見了。


    曹氏見了,忍不住笑道,“這丫頭……,這麽毛毛躁躁的,奴婢也去瞧瞧。”說著起身也出了房間去。


    一時屋內頓時就安靜了下來,林瑤閉上眼睛,準備小歇會兒,結果還沒到一刻鍾,就聽到茂春急匆匆的跑回來。


    “夫人,隔壁又送回禮來了。”


    林瑤聽著茂春的聲音就覺得這禮物恐怕不輕,想著隨手一送就是珍貴的字帖,這一次不知道又送了什麽,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說,其實還是很好奇的。


    果然,等著看到送過來的禮物,簡直是嚇了一跳,她仔仔細細的看了半天,一旁的茂春道,“夫人,奴婢沒看錯吧,這是澄心紙!”


    林瑤點頭,“滑如春水密如繭,沒錯,就是澄心紙。”


    茂春又指著一旁的墨錠道,“這是徽墨嗎?”


    林瑤拿著墨錠,道,“不僅是徽墨,還是李家出的。”


    “就是那個據說給陛下內供的李家嗎?”


    茂春這幾年跟在林瑤身邊,看著她做生意,自然學了不少,也知道許多有名的商戶,很有幾分見識。


    “不得了,這東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手的。”林瑤驚喜過後忍不住沉思了起來,“你去喊了張山家的過來。”


    片刻之後,張山家的坐在花廳裏的下座,她喝了一口茶水,隨後道,“雖然是寧國公府的宅子,但是那人奴婢偷瞄過一眼,不是寧國公世子。”


    “隻是拜帖用的卻是寧國公的,必然和寧國公有關係。”張山家畢竟從小在京城長大人,知道的也多,想了想道,“奴婢聽說寧國公有個小兒子,排行老六,生的不俗,是京城裏排的上號的美男子,但或許是就因為這容貌,風流成性,年近三十卻一事無成,至今還沒成親,主要好人家的姑娘看不上他,次一等的他們家又看不上,就這樣拖到了現在還是光棍一個。”


    “風流成性?”


    “可不,就是個色痞子,家中雖沒娶妻,妾侍卻是一堆,這還不夠,據說有一陣子包了怡蘭苑的頭牌,住了半年,後來還是寧國公斷了銀子,這才不得已回來的,結果又不老實,偷睡了寧國公的姨娘……”


    茂春聽了眼睛睜大老大,曹氏道,“乖乖,這就是色鬼投胎,連自己的小娘都敢動。”


    曹氏道,“後來寧國公要賣了那姨娘,還是這位六爺給了那家人銀子,把人給贖走了,再後來聽說那姨娘也嫁了人,也算是好結局了。”


    “這人倒不是壞到根了。”曹氏道,“你見過那個隔壁的老爺,生的怎麽樣?”


    張山家的舔了舔嘴,道,“老婆子也算是見過不少人了,但是不得不說,這位爺當真是生的不俗,哎呦,那話怎麽說?眉眼如畫?謫仙下凡?反正老婆子不會講話,就是覺得生的好看。”


    “住在寧國公府的別院裏,又是用寧國公的拜帖,而且出手還這般闊綽,隻能說明從小就養尊處優,對於他來說這些東西不過就是尋常用的物件,所以能這般隨意的送人,且容貌又生的好……,年歲也相似。”林瑤越說越發覺得是這個人,對張山家的道,“你下次問一問,這個六爺成親沒?”


    “哎,奴婢記下了。”張山家的說道。


    另一邊,皇帝並不知道他已經被旁人誤認為是寧國公府那個風流成性的六爺,隻是覺得這倆天吃的很是舒服,道,“明日午膳少做一些,隔壁還會送來。”


    李莧剛給皇帝放了帳子,正準備退下,聽了這話忍不住無奈道,“收了那許多好東西,可不是要可勁兒的送菜肴過來?”


    到了第二日,隔壁果然送了一大碗的鹵味過來,張山家的聞著那香味,自己都差點流口水,不是她說,他們家夫人做菜真的有一手,“這是我們家夫人做的鹵味,有雞蛋,肉排,藕片,還有這豆幹。”


    李莧很高興,想著皇帝又能好好吃飯了,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客套話,張山家的忍不住問道,“李總管,你們都來住好幾日了,怎麽就沒見過你們家夫人?”


    李莧詫異,沒想到張山家的會問起這個,想了想,也沒什麽不能說的,道,“我們老爺還是一個人。”


    真的是那位六爺?


    第8章


    張山家原本覺得問這些有些不合適,但是見李莧沒什麽芥蒂的樣子,又想著兩家這般常來常往的,還是問清楚比較好,想來夫人也是想知道的,又道,“真是冒昧,您家老爺可是寧國公府上的?實在是這禮物太貴重,我們夫人不知道該如何回禮,這才讓奴婢問清楚。”


    李莧陪著皇帝出來好幾趟了,倒也沒有遇到過問這問題的,主要他們平日也不和人來往,不過皇帝用的都是寧國公府的名帖,說是寧國公府上的倒也沒錯,“正是。” 至於寧國公府的誰?還是要去問問皇帝的,好在張山家的也識趣的沒有在問。


    兩個人又客套了一番,張山家的說起這鹵味來,道,“雞蛋,肉排都是自家的養的,那豆幹是前幾日夫人叫人從京城裏買來的,還存著不少,八角等香料,還加了我們夫人平時都舍不得吃的龍井茶,用瓦罐熬製,文火燉了許久,等著煮好就蓋上蓋子,密封好,放入井水裏,您也曉得這天氣太熱,不放井水裏很容易生變,放了一夜,這樣才算是完全入了味。”


    李莧聽著幾個步驟就覺得十分費心,更不要說這用料了,想著他們皇帝到底沒有看錯人,這個林瑤,也算是知恩圖報之人。


    當然,也不枉費他心疼那些好東西心疼了許久。


    張山家的見李莧歡歡喜喜的收了,也是高興,雖然是費了不少心思,但畢竟也不過尋常的吃食,比起他們家老爺送的,簡直微不足道。


    等著回到了家中,見到了林瑤,斬釘截鐵的道,“這位老爺必然是那位六爺。”隨後在林瑤的疑惑中道,“奴婢問了是不是寧國公府上的,回答說是。”


    一旁的茂春道,“那他也沒說那位六爺呀。”


    “茂春姑娘,你想想李總管隻說是寧國公府的,卻不說是哪位爺,這說明什麽?說明其中有些不好明說。又沒作奸犯科,堂堂正正的身份有什麽不好說的?那自然是因為是寧國公府的六爺,在外臭名昭著,也就不願意說了。


    林瑤點頭,在她看來,這位老爺無論年齡還是,樣貌,又或者是這闊綽勁兒,幾乎都已經確鑿無疑了。


    “這話以後莫要在傳了,都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萬一叫李總管他們聽到,總是不好的。”林瑤道。


    “夫人,您說的是。”


    大家一開始隻是好奇,如今基本已經確認了,也就不再去說這件事了。


    另一邊,皇帝並不知道,對麵從懷疑他是寧國公府那位風流成性的六爺,變成確認他是了,他見李莧拿著新的菜肴過來,忍不住問道,“今日是做的是什麽?”


    “今日給您做的是鹵味。”李莧放在了案桌上,有宮女趕忙 拿了碗筷過來,盛出放在碟子裏,之前已經熱過了,用瓦罐裝著,這溫度能保持許久,拿出來的時候剛好是溫熱的,正好下嘴。


    李莧按照慣例試吃了幾口,隨即忍不住道,“奴婢吃過茶葉蛋,但是鮮少遇到人往鹵味裏加茶葉,還當為什麽這般做,如今吃了一口就知道了,他們家這豬排要比外麵肉鋪賣的肥,想來也是不少好料養的,這豬排肥膩,湯汁就有些膩歪,放入少許的茶葉,去膩還能提味,最主要的是放入的這茶葉,是味道清淡的龍井,不會像鐵觀音那般濃厚,讓茶葉的味道奪了排骨的鮮香。”


    皇帝見李莧說的這般細致,又聽他說起林瑤做菜的步驟,從昨天開始準備,已經是放了一夜了,忍不住說道,“倒也是十分赤誠了。”等著李莧試吃後也下了筷子,發現正如李莧說的,味道裏有一股淡淡的茶葉清香,卻沒有蓋過豬排的肉香。


    再去吃別的配菜,最好吃的是香幹,完全吃透了鹵料,不僅有香幹自己的味道,還有排骨的肉香,忍不住吃了兩塊才放下筷子。


    “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夫人在廚藝上頗有天分。”皇帝漱了口,放下茶杯,往後一仰,靠在鬆軟的迎枕上,道,“都說禦膳房的廚子才是頂尖的,他們卻不知道,因為怕出錯,做的都中規中矩的菜,哪裏有外麵這般靈活多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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