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了宮外,沈鬱跟他拜別,都還能感覺到他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太子爺有話要說?”


    “沒。”祁夙凜矢口否認,等她上了馬車之後又有些後悔,還想叫住她,結果馬兒蹬著蹄子就走了,撲他一臉的灰。


    跑得溜快。


    第31章 小倌   那是沈鬱的心病,也是……


    聽音樓裏,樓媽媽正忙裏忙外地張羅著生意。


    自打上次許安的夫人周長鶯來鬧過之後,聽音樓的生意也受了一陣影響。可好在樓媽媽有手段,聽音樓也算底蘊深厚,客人們還惦念著,沒過多久就恢複如常。


    青露也算是緩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沈鬱對她說的話起了作用,近來也不再一門心思撲在晏世子身上。該怎麽彈還是怎麽彈,她本就是聽音樓最出名的琴姬,靠自己,一樣能過得很好。


    林晏最近也不再點什麽美人了,那天看過暮玉之後,再看他人多少有點庸脂俗粉的感覺。後來倒是點過幾個小倌,讓他們穿著女子的衣裙,風姿各異,倒是別有一番風情。


    望言跟在晏世子身邊,看了幾天的大男人都要看得吐了,這男子,再怎麽美,那穿上女子的衣裙也是傷眼睛得很。


    他家世子倒好,天天跑來看這些,還不帶重樣的,這聽音樓的小倌全都看了一個遍。


    看得望言胃口都有些不好了。


    樓媽媽得知晏世子有這個癖好,也是笑而不語,這京中多少公子哥都好這一口,讓小倌穿衣裙的也不在少數。


    她也是看中了商機,才開始買了些小倌進來,這聽音樓的生意也跟著越來越好了。


    這新來的小倌們,不多說,樣貌身姿皆是選了上乘,至於其他都不重要,能陪酒、聊天、取樂便是極好,先送上來給晏世子挑選,挑剩下的,才給其他公子哥們送過去。


    林晏向來是個大方的人,賞了樓媽媽一根金條,又賞了小倌一人一根,樂得小倌們都合不上嘴,全都爭著搶著要穿裙子給他看。


    “世子爺,您看看我這裙子……”


    “世子爺,您看看我的妝……”


    “還有我,還有我,世子爺看看我……”


    林晏笑著一個個看過去,手中搖著扇子,這個臉生得好,那個手不錯,這個長得妖。


    望言看不懂自己家的世子爺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喜歡這種東西,他跟著看了一圈,真的是要看吐了。


    臉這麽幹,就不要抹粉了,就跟曬脫了皮的僵屍一樣,還剩兩眼珠子在轉。


    腰這麽細,就不要扭來扭去了,就跟那水池裏的水蛇一樣,看著都害怕。


    長這麽高,不要倚著別人故作嬌羞了,這都不叫小鳥依人了,這叫老鷹捉小雞。


    林晏笑著搖扇子,就跟看不見一樣,說這個也好,那個也好,最後留了兩個小倌下來。


    一個叫青霽,長得不算太好,卻勝在模樣清麗,即便是穿著衣裙,也不染粉氣。


    另一個叫韻音,看著嬌嬌小小的,年歲不大,一股子稚氣,臉龐都沒怎麽長開,還介於女子與男子之間。


    望言看完,擦了擦臉上的汗,還好他家世子是正常的,沒挑選些奇奇怪怪的留下來。


    林晏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問了些不痛不癢的問題,便親自挑了適合他們的衣裙,讓他們去換了再來。


    等他們再次回來的時候,望言都有些驚呆了,他家世子的眼光可真不賴。一個清風霽月如霜花,一個嬌豔欲滴如牡丹,因為皮膚底子好,怎麽化妝都是精致的。


    林晏笑了笑,似乎是很滿意,一人賞了一根金條,讓他們明兒再來。


    等他們離開,望言湊到林晏身邊,糾結著問了一些不該問的問題:“爺,您不會是真的……喜歡小倌了吧?”


    林晏笑著搖頭,打開了扇子,那語氣顯然是懶得跟他解釋。他這個小書童啊,做事倒是麻利,就是不怎麽懂他的心。


    他推開窗戶,望著樓底下彈琴的青露,不得不說,沈鬱□□出來的人確實不一般。


    這般大起大落,還能不動如山。


    林晏看了一會兒,突然問:“望言,那天你也在,你注意到了嗎?暮玉姑娘沒有留指甲。”


    望言有些想不起來了,都這麽久的事了。


    “這聽音樓裏這麽多的姑娘,我從未見過連指甲都不留的,直到那天,有個小倌穿了長裙唱戲,我才忽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麽了?


    林晏笑了笑,收回了視線,轉身打開了手中扇子,“那暮玉,隻怕是男扮女裝。”


    “啊?”


    “秋羅門從不收女弟子,便是收了,也沒見過誰能出師下山,畢竟難以熬出頭。況且她還比一般的女子高,力氣又大,不留指甲,不護長發,不畫濃妝。隻怕她那張臉,也不是她原本的臉……”


    林晏本來也隻是猜測,隻是最近看得多,越來越驗證了他的想法。


    “看了這麽久的小倌,也算是看出了些許門道,男子再怎麽愛美,也終是不會留指甲的,原因有三,不方便,不細心,沒耐心。”


    望言想了想,覺得世子說得挺對的,可是轉念一想,那日暮玉與沈鬱那般親近,一點排斥感都沒有,又覺得疑惑:“可是沈鬱並不排斥他,以往的調查,都表明沈鬱排斥之人十之八九都為男子。”


    林晏停了下來,合攏了手中的扇子,眼中浮起三分冷意,“這正是我想知道的地方。”


    自從沈鬱被找回來之後,便一直排斥生人,尤其是男子,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也是挨不得她半分,更不用說旁的人。


    林晏微微收攏了瞳孔,“我懷疑,沈鬱的病在心裏。隻可惜她走丟那六年,音信全無,否則知道她的經曆,便能弄明白她的病因。”


    他轉身看著望言,又覺得跟他說這些他也不明白,笑著搖了頭,“那兩個小倌你找人幫我盯著點,讓他們每日都扮作女子,學習女子的姿態,切不可讓他人看穿。”


    “是。”


    望言領命,出去之後才反應過來,沈鬱的怪病關他們什麽事?


    林晏倚著窗戶,輕輕搖著扇子。回想起那些年發生的種種,心思漸漸變得不再平靜。


    他從小記性便好,學什麽都快,沈鬱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他都記得。便是有不記得的,那通書閣樁樁件件都記錄得清楚,他看過之後想忘都忘不了。


    他甚至都還想得起來沈鬱小時候的模樣,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頭,脆生生地喊他“晏世子”。後來她走丟了,再找回來,就總是低著頭不說話,伸出的手上掛著傷痕累累。


    那六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麽,終究是成了沈鬱的心病,也成了他的心結。


    青露彈著曲兒,伴著歌舞,她還是這聽音樓裏最受歡迎的琴姬,先前還苦苦哀求著他聽她解釋,這聽了沈鬱的話轉眼就調整好了心態。


    修長的手指不斷撥弄著琴弦,琴聲彈到婉轉之處,舞姿欲飛,就在鬥轉之間忽然有人衝了上去,手中拿著一把小刀,猛地將琴弦割斷,琴聲就此戛然而止。


    那拿刀的人,正是周長鶯。


    “啊——!”青露嚇得花容盡失,瞧著她凶神惡煞的模樣,拿著刀就要去劃她的臉,她連忙用手臂去擋,手上被劃了好幾條口子。


    周圍的客人全都嚇得四散而逃,不管先前有多喜歡她,全都嚇得蕩然無存。


    青露跌坐在地上,全然沒有自保之力,身上的衣裳被血染紅了,她害怕得瑟瑟發抖,腿腳無力,連站起來跑都做不到。


    周長鶯已經瘋了,紅著一雙眼睛,舉起手中的匕首,已經是打算與她來個魚死網破,“都是因為你這狐媚子!就是你勾引我家安子!你自甘墮落不要臉皮子便罷了,為何要拉著別人下這醃臢之地!”


    她說著說著,情緒瞬間失控,舉起刀子便要再刺,“我就是死,我也不會同意和離!我要讓所有人看著你們做的這髒事!我絕不會便宜了你們這兩個狗東西!”


    她舉起匕首,就要刺下去,樓媽媽帶的打手終於趕到了,用凳子一把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將她扭住抓了起來。


    青露一身的血,嚇得抱住樓媽媽嚎聲大哭,又是疼又是怕,“樓媽媽,你救救我!”


    “不要怕,不要怕,樓媽媽在這裏!”樓媽媽趕緊摟著她起身,拿衣袖裹緊了她的傷,派了好幾個人護送她去包紮。


    送走了青露,最棘手的人還留在這裏,樓媽媽全然拿她沒有辦法,留又留不得,勸又勸不走。沒過多久,周家的人就拿著刀槍棍棒上了門,一進來就一通亂砸,直言要砸了這醃臢之地。


    周家人雖都是小官小戶,可全都是厲害的角色,尤其護短,吃不得半點虧。


    當年許安的父親許文常升了內閣大學士,身份與周家已是雲泥之別,可周家硬是哄鬧,到處去說許家“一朝高升、不念舊情”。


    許文常怕影響仕途,便硬是逼著許安娶了自己不喜歡的周長鶯。


    那周長鶯入門,與周家上下是一個德行,吃不得半點虧,進門的當天便立下三個不許。別說是納妾了,就是許安多看了哪個丫鬟一眼,她都要讓人拖下去亂打一頓,然後打發出去給賣了。


    許安被她治理得服服帖帖,稍有反抗,周家便帶著一群人上門,又是哥哥弟弟,又是舅舅嬸嬸,直鬧得許文常沒有辦法,隻得將許安教訓一番,周家人才消氣散場。


    後來這俞都的人都說,寧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得罪誰都不要得罪周家的人。


    第32章 蠻橫   皇家的人,還輪不到你……


    青露是不敢在聽音樓裏呆了,在幾個好姐妹的陪同下來到一家醫館包紮,可心裏又不放心樓媽媽一個人,那周家人的厲害全俞都的人都知道,樓媽媽哪是對手?


    她拉著舒栗的手,哀求她:“好妹妹,沈大人是認識你的,你去她府上走一趟,求求她幫忙。她心腸好,聽到此事定然願意幫忙。”


    舒栗也擔心樓媽媽,“那我走一趟。”


    她匆匆跑到沈侯府上,正好撞見沈鬱要進宮,便拉著她說了此事,臨了聲音都有些發顫:“青露姐手上被割了好幾刀,那傷口深得我們都不敢看,疼得她一直掉眼淚……”


    沈鬱萬萬沒想到,那周長鶯竟能蠻橫至此,天子腳下也敢傷人?


    她趕緊帶著府中的侍衛趕過去,路上還碰到了前往的官差,還在懶懶散散地管閑事,壓根就不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


    沈鬱懶得再等,先去了。


    ——


    周長鶯的舅舅向來是個蠻橫人,打手們越是阻止他,他越是叫囂得厲害,最後還擼起袖子親自上場子砸了起來。


    好好的聽音樓被砸得亂七八糟,樓媽媽坐在地上哭天搶地,“哎呀,周姥爺啊,我的親姥爺啊,不能再砸了啊!”


    周姥爺砸了一個遍都還不解氣,直嚷嚷著:“那狐狸精呢?把她交給我們周家來處置,這事就算是了結了!不然就繼續砸!”


    周長鶯也跟著站了過來,指著樓媽媽罵到:“就是你這醃臢地養著一群狐媚子!把我家安子魂兒都給勾走了!快把那狐狸精交出來!否則這事跟你聽音樓沒完!”


    樓媽媽被他們周家人給圍在中間,一人罵一句,直罵得她頭皮發麻,“哎呀,我的祖宗們呀,這事我樓媽媽真做不了主啊……她們雖是賣身給聽音樓的,可都是人生父母養,哪能平白就定了她們的罪啊……”


    “你還敢狡辯!我就問你,許安那天是不是宿在你們聽音樓?是不是跟那賤皮子在一堆?是不是回來就要跟我和離?”周長鶯說著說著,提著刀就要衝上去,被自家弟弟給攔著。


    她弟弟也是個不好惹的,一開口就是:“把人交出來!不然老子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這該砸的也砸了,青露也早就被人送了出去,哪裏還找得到?周家人便抓住聽音樓不放,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今兒必須得討一個說法!


    能來聽音樓的大多都年紀輕,沒經過事,一鬧起來都是能跑的就跑了,去請的官差又還沒到,剩下的打手們也都被打了,樓媽媽一個人又攔不住他們,隻能坐在地上哭鬧著。


    周家人找到最後,找到了林晏房中,剛開始還一腳踹開門,罵罵咧咧地讓他出來。後來周家有人認出了他,耳語了幾句,竟是他們惹不起的人,趕緊退了出去。


    林晏喝完最後一口茶,拿著扇子下樓了,一路瞧著打鬧之後的痕跡,真不是一群文雅人。他搖著扇子,坐在一旁,等他們吵完鬧完冷靜下來之後,才讓望言把樓媽媽扶過來。


    周家人瞧見林晏要淌這趟渾水,家裏最小的弟弟衝過就開罵:“你是誰?為什麽要幫著她們欺負我姐姐?”


    林晏搖晃著扇子,瞧著那身子都沒張開的少年,還敢在他麵前狂,“我沒瞧見她們欺負你姐姐,我隻瞧見你姐姐欺負了她們。”


    那弟弟還想說什麽,被家裏的舅舅給拉住了,那舅舅也是見過林晏的,一個小輩而已,“晏世子,這件事還得你來評評理!那賤皮子勾引我家侄女婿,教唆他回來跟我侄女和離,這件事還有沒有王法了!什麽醃臢狗玩意兒,也敢惹到我們周家人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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